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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11:55:02 |倒序瀏覽 | x 5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4-7-9 18:04 編輯

庶香門第 作者:莫風流

內容簡介】:

  苦讀數年,終成碩士。一朝穿越,竟變庶女。

  前世名校優生,今生名門弱女。

  斂光華,藏鋒芒,保生活,求清靜,怎料這書香門第亦是紛爭無數麻煩不斷。

  姨娘暗害,嫡姐設計,變態續弦,身敗名裂……

  反擊,是一定滴!

  態度必須是溫和滴!

  手段絕對是狠戾滴!

  她以溫和的手段狠狠反擊了一把,接下來就是……

  嫁人?

  嫁給誰?

  能不能自選?

  這是個嚴峻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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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11:55:45
卷一‧庶難從命

第一章:步步為營

  轟隆隆的雷聲,宛若在耳邊炸響,層層疊疊的烏雲壓在佟府的屋頂上,頃刻間便是傾盆大雨兜頭而下,將整個知秋院籠罩在一片雨幕中。

  「小姐,你就歇會兒吧,仔細眼睛。」司杏為佟析秋續了熱茶,心疼的看著自家小姐越發清瘦的身形,芙蓉色棉紗小襖露出一截纖細的脖頸單薄得讓人生憐,斜斜的牡丹髻孤零零的插著一根碧玉蘭花簪子,眉如新月鼻梁俊挺,低著頭專注的看著面前的畫紙,嫻靜溫柔。

  司杏看的有些發怔,捨不得打破眼前畫卷一般的畫面。

  屋子裡一時靜悄悄的,只有三尺見方的炕桌上發出沙沙的聲音,析秋頭也不抬淡淡出了聲:「嗯!」

  屋外的雨勢不減,急驟的落在屋頂上,半晌析秋揉著發酸的脖子,秀麗的面容抬起來,在微暗的光線下散著瑩白的光澤,櫻紅脣角微微一勾:「來旺家的怎麼說?」

  司杏見她不再繼續畫,立刻將手中的粉彩牡丹茶碗遞給她:「說是小姐描的幾個花樣子賣的都好,尤其是那幾種叫不出名的花樣特別暢銷,連錦鏽閣的大掌櫃都讚不絕口。」

  叫不出名字?那是自然!

  那幾種花樣子,是她前世裡才有的花種,如今一晃五年,她的記憶也開始變得模糊,甚至那半年孤單在病房看著花開花落等著生命消失的日子,也有些不真實。

  熱的茶水入喉,心裡的結彷彿也鬆了鬆,析秋嘆了口氣轉身又繼續畫:「那就多畫幾種,過幾日四姐姐生辰,少不得要用錢。」

  司杏臉色一暗,小心的磨墨,邊道:「昨兒聽姨娘說姨太太今兒會來,那表少爺……」表少爺為人謙和,溫潤君子一般,佟府的女眷對他印象都非常好。

  析秋眼睛微眯,皺眉看向司杏,露出少有的凜色:「這話以後不要再說。」

  「奴婢明白!」司杏急忙躬身福了福。

  析秋也覺得自己過於小心了,可身在這樣的家庭,儘管五年來她不斷摸索,努力適應處處小心,盡量讓自己在有限的條件下活的自在些,可有的事還是由不得她做主,她是庶女婚姻不由己,大太太若是高興了或許能給她個體面配個好人家,至於表少爺徐天青……

  沒有期望便不會失望,況且,她要的並非高門貴胄錦衣玉食。

  忽然,鴉青色厚棉簾子被人掀開,一陣冷風灌進來,春雁腳步錯亂走了進來,滿身的水滴落在暗紅色地板上,狼狽不堪。

  「這是怎麼了?」析秋皺著眉,春雁向來性子沉穩話也不多,能讓她這麼失態,必是發生了什麼事。

  砰的一聲,春雁跪了下來:「小姐,您救救司榴吧。」

  析秋擱下筆,她小心了五年,有的事避不開終究還是來了。

  司杏臉色一白,也顧不上許多,急忙將春雁推到一邊低聲質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她心裡砰砰的跳:「你不知道小姐在府裡的處境,老爺六年沒進姨娘的房間,連帶小姐和少爺也不見,那幾年連府裡的下人都能拿捏我們,給臉色看,若不是這兩年小姐在大太太面前小心翼翼,別說你我就是這知秋院恐怕也不保,你們不事事謹慎,竟還惹出亂子了。」

  春雁臉色一白,她何嘗不明白,可是……

  析秋含著笑意看著她們,聲音卻含著絲凜厲:「司杏!」

  司杏臉色一白,立刻清醒過來:「奴婢逾越了。」也跪在了春雁旁邊。

  做什麼決定,怎麼做都不該她來決定,司杏不敢再說話。

  析秋笑看向春雁。

  春雁低著頭,一股作氣:「司榴去廚房拿午膳,水香看到我們多了道大太太賞的水晶肘子,說小姐向來和氣不如讓給三小姐,三小姐這兩天正念叨著呢,司榴不依兩人吵了起來,也不知怎麼說起來旺家給我們帶繡品賣的事,水香還砸了個甜白瓷的碟子,廚房的劉媽媽不勸反而摻和著添油加火的,要太太評理,沒會兒房媽媽沉著臉進來,將她們兩個帶走了,奴婢瞧著不對,急忙抄近路回來了。」

  三小姐佟析言的姨娘正得寵,跟著老爺去永州任上服侍,三小姐氣焰越發的高,但是若她單單為了道水晶肘子,析秋相信她還不至於如此。

  三小姐為了什麼?

  這種小事按理房媽媽說兩句便可收了,最多每人賞幾個板子。

  為何大太太一反常態親自過問此事?

  春雁見她不說話,心裡越發的著急,大太太是笑面佛,看似和氣手段卻最是霸道,她若真動了心思懲治,只怕司榴這次不死也脫層皮。

  她們也知道六小姐處境艱難,可是她們不求她,又能求誰呢。

  「小姐。」司杏咬著嘴脣,臉上毫無血色,她們一道進府一起長大,感情深厚,想到種種可能性,聲音也有些哽咽:「小姐,司榴與人鬥嘴本失了規矩,大太太懲罰也是該她的。」

  析秋抿著嘴脣搖搖頭,她若連自己的丫頭都沒辦法保護,又怎麼能讓她們忠心她,讓大太太看得重她。

  只不過大太太的心思沒弄清楚之前冒冒然的去反而不妥:「你先換身衣裳喝杯熱茶暖暖,只怕過會兒大太太房裡便有人過來,見你這樣徒惹話題。」

  春雁一怔,她沒想到從來一味自保求全,只為安穩的小姐,會答應去救司榴。

  司杏扶著春雁進了暖閣,析秋起身走到鏡子前理了理妝,脫了身上半舊的小襖,換上年前大太太賞的石榴紅的百蝶穿花洋緞窄裉襖,望著穿衣鏡前的自己,她恍惚了片刻,五年前她懷揣著高級護理學碩士文憑,幻想過各種想要經歷的人生,世事弄人,怎麼也沒有料到,她會在這如井底一般的古代宅門裡,卑微的活著。

  當你的生活甚至生命,被人捏在手裡時,你所能做出的掙扎,也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

  析秋對著鏡中的人皺皺眉,鏡中的人也對著她皺眉,巴掌大的臉清秀的眉毛皺在一起,臉色有些蒼白,顯得眼睛格外的大,身體也因為正在發育有些單薄,儘管如此依舊是清妍瑰麗。

  才十二歲的年紀,只怕再過幾年這張臉怎麼也藏不住了。

  看來,單單自保已是不能夠了,為了她在意的人,她也不能一味求穩。

  收起心思,她轉身端坐在鋪著猩猩紅氈毯的炕上,不待司杏從裡面出來,門外已經響起小丫頭喜兒的聲音:「這麼大的雨,房媽媽快到裡面喝杯茶暖和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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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11:56:04
第二章:暗逼

  雨水積窪,析秋穿著厚底的木屐,繡著纏枝牡丹的鞋面還是濕了半面,剛進智薈苑裡門口的紫珠便迎了過來,接過司杏手中的雨傘,在析秋耳邊小聲道:「永州來信說王姨娘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析秋站在遊廊下,脫了身上半舊的銀鼠披風,脫了木屐,朝紫珠點點頭,心裡已經有了計議,又朝著門口的幾個丫頭笑笑,便跨了進去。

  穿過富貴牡丹屏風進了暖閣,就看到大太太穿著絳紅色福壽團花褙子端坐在上,頭上的赤金彩鳳瓔珞簪子微微晃動,面龐圓潤富貴祥和,但一雙含笑的眼睛卻露出精光。

  福壽祿的炕幾上擺著掐絲琺琅的薰爐,青花瓷茶盤,甜白瓷碗碟裡裝著蜜餞等零食。

  炕下三小姐佟析言坐在圓角繡凳上,見她進來臉上的笑容有些幸災樂禍:「六妹妹可算來了。」

  四小姐佟析硯坐在對面,看向析秋的笑容陽光絢麗,她左手邊下方並排跪著司榴和水香,析秋心裡鬆了口氣,至少司榴還好好的。

  「母親!」析秋上前見禮,待大太太讓她起身,又與佟析言佟析硯見過禮,紫霞早端了繡凳過來,她並沒有坐而是微垂著眼睛,有些驚訝的看著司榴。

  依舊是老樣子,兩耳不聞窗外事,連自己奴才的事也不知道。

  大太太很滿意,指了指司榴道:「說吧,你的主子來了,有什麼話說清楚也好。」

  也好?好什麼?難道大太太已經想好怎麼處置了?

  司榴不敢抬頭,濕漉漉的頭髮貼在慘白的面頰上,身上的秋香色夾襖印著水漬,她不知是冷的還是害怕,聲音有些顫抖:「太太,都是奴婢的錯,請太太罰奴婢。」

  只說懲罰,卻不說事情。

  大太太在析秋不便說話,只用眼角飛快的睃了一眼上座,大太太依舊是笑,只是笑容多了份凜厲。

  「六妹妹教導的可真好,犯了這樣的事,問也不用問,奴才直接認了。」佟析言說著掩嘴笑了起來,桃紅色刻絲寬袖小襖,右邊別著支點翠簪子,左邊一朵石榴絹花,一對綠寶石耳塞耀眼晃動,如弱風拂柳柔腸百轉:「倒省了母親審問功夫了。」

  析秋不解,看向大太太。

  大太太看著她,聽不出喜怒:「你們主僕倒是情深!」

  司榴心裡咯噔一聲,跪行一步:「太太……」

  大太太揮手,她的話被打斷。

  紫釵已經將事情始末告訴了析秋。

  原來是司榴和水香在吵嘴時,不知旁邊是誰多了一嘴,說司榴現在有外院來總管做靠山,還說有天在來旺家的大兒子福貴身上看到了一個女子的帕子,分明是司榴的針腳。

  不知為何,析秋暗暗舒出口氣。

  司榴急了,大太太這麼做是何意思?她沒什麼,大不了被打發出去,可是小姐……

  想到這裡她顧不得許多,心裡的話脫口而出:「太太,奴婢從小進府受太太和小姐的教導,雖蠢笨不堪上不得檯面,更沒福分伺候太太,但小姐平日教奴婢說太太諸府事忙,我們做下人的該循規蹈矩不可給太太徒添事端,奴婢一直謹記在心,從未有過非分之想。」

  司榴語速極快,說完也不敢看大太太,只不停的磕著頭。

  「未經主子允許便開口說話。」佟析言嘲諷的看了眼析秋:「才說六妹妹訓導有方,這丫頭就急著驗證了。」

  大太太臉色已經很不好看。

  司榴更加的急了,她本想著把析秋摘出來,可是三小姐分明就是在告訴大太太,是小姐提前告訴她的,她脖子一梗正要辯解,一直站著沒有說話的析秋卻突然開了口:「母親,女兒有幾句話想說。」

  大太太點點頭。

  析秋上前一步,語氣微帶著疑惑:「女兒拙見,既然有人說在福貴身上見過司榴的帕子,那必然不會無風起浪,母親看要不要將福貴喊過來問問?」。

  佟析言詫異的看了眼析秋,沒想到她竟然將話挑明了,來旺是什麼人,就連大老爺在家時,也會顧忌他幾分臉面。

  傳他來對質?真是愚蠢。

  大太太眼中閃過絲凜厲,她是自信無事呢,還是覺得自己使喚不了福貴?

  念頭閃過,大太太動作緩慢的啜了口茶,聲音淡淡的:「你認為呢?」

  認為什麼?析秋自然明白這是大太太在試探她。

  她從來就沒小看過大太太,能將佟府攥在手裡滴水不漏的人,又怎麼會簡單。

  眼中出現了絲猶豫,聲音低低的難免惶恐:「女兒失言,自是聽憑母親做主。」一副沒有主見的模樣。

  大太太看了眼房媽媽,房媽媽面露嚴厲開口道:「這樣不懂規矩的丫頭,按規矩該發配到莊子裡去。」

  佟析言眼中笑意漸盛。

  析秋臉一白,跪在司榴旁邊:「全憑母親做主。」她餘光瞥見司榴身體晃了晃,手中的帕子揉成了一團,又小聲道:「母親說的對,若事情真的屬實,這丫頭斷是不能留了,咱們家雖不是皇族貴胄可也是大戶人家,老爺二老爺大哥在朝中也是有頭有臉,大姐更是宣寧侯的二夫人,尊貴無匹,府裡的下人私通可大可小,可若傳出去也沒的丟了臉面,況且……我們姐們幾個都還在家裡……」說著臉頰一紅,說不下去了。

  房媽媽驚訝的看了眼析秋,沒想到一直老實木訥的六小姐,有這般口才,她說司榴沒有規矩,並未指出她錯在哪裡,可六小姐卻抓著私通之事不放,看著毫無私心,卻是拐了彎的提醒大太太,處置一個丫頭可以,但是事情若是傳出去,府裡的面子卻是不好看,而且來旺一家老爺早給脫了籍,就是大太太也沒權利處置,這樣一來,處置司榴就不能用這件事情做藉口。

  可若是吵嘴,也最多是幾板子的事,那三小姐身邊的水香也難免了。

  她不由打量眼前微微垂著頭的析秋,眉目如畫身材纖長,柔弱中卻透著一抹從未見過的從容,滿室的珠翠環繞獨她一人卓然而立,她心中一怔,什麼時候六小姐出落的這般標緻了。

  房媽媽的思路,被冷笑的佟析言打斷:「六妹妹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的奴才與人私通,還怪到母親這裡了,母親持家有度滿京城貴婦圈裡都是有名的,況且,闔府的下人怎麼就你的奴才犯了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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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11:56:24
第三章:處罰

  房媽媽蹙著眉,暗暗搖了搖頭。

  是六小姐的丫頭,難道不是大太太的奴才?佟府裡除了嫡出的少爺小姐,誰不是奴才?平時看上去伶牙俐齒的三小姐,太過浮躁了!

  大太太冷眼掃了眼佟析言,就見析秋惶恐低下頭:「女兒全憑母親做主。」

  並不理會佟析言的話。

  房媽媽就飛速的瞥了眼析秋。

  大太太表情微緩,要說這丫頭聰明,這件事明眼一看就明白內情,她卻毫無反擊之力,可要說她笨,她又知道護著自己的丫頭。

  不過,也是因為她這樣的性格,她才對他們姐弟高看一眼。

  還得她自己有悟性,知道誰才是她的主子。

  氣氛凝滯下來,司榴的額頭滲出密密的細汗。

  一直沉默坐著的佟析硯卻在析秋剛剛那一眼中怔了一下,府裡下人若真出了這樣的事,說小了主子隨手成全了便罷了,可若說大了就是他們佟府沒有規矩管教無方,連下人都互贈私物,她們這些主子還不定怎麼樣。

  老爺和大哥倒還好,畢竟是男人,可是她們幾個都還未出閣,閨中小姐的名聲若是壞了,以後還怎麼找婆家。

  她冷眼看了眼佟析言,站起來偎到自己母親身邊,挽著她的胳膊笑道:「娘,來旺在府中這麼多年,也是老爺得力的人,女兒瞧著福貴也不小了,您不如開個恩給他說門親事,就是老爺回來也會念您的好。」她仰臉一笑:「您覺得呢。」

  析秋脣角露出絲笑意,轉瞬即逝,佟析硯終於站在她這邊,她將方向引導閨譽之上,就是讓佟析硯也參與進來,她是嫡女說一句比得上她們說十句。

  析秋看向佟析硯,月白雙金的川花褙子配著柳綠的挑線裙子端莊大方,一雙滿月似的眼睛清澈明亮,正期待的看著大太太。

  大太太果然一改方才的冷漠,笑意直達眼底,寵溺的看著自己女兒:「你這孩子,虧你能想這麼多。」

  佟析硯眼中露出一絲小孩子得到誇獎後的開心。

  析秋見大太太笑了起來,她知道自己猜對了大太太的意思,偷偷繡了繡品出去賣,以大太太的手段不可能不知道,既然她以前沒阻止現在更不可能道破,一來閨閣的東西流落到外面,壞的不是她一個人的名聲,四小姐可是她的親生女兒。

  二則她是主母,庶女日子過得不好若是傳出去,對她一貫的好名聲也有損。

  大太太笑眯眯的和佟析硯說著話,彷彿底下沒有跪著人正等著她處置:「下個月你父親要回京述職了,大姑爺也托了人去打點,二叔在吏部各處也打了招呼,你父親這次政績考核又得了個優,必是能更上一層。」

  更上一層?那就是留京了。

  佟析硯聽著眉開眼笑,佟析言卻是臉色微微一黯。

  王姨娘的肚子,能不能在大太太眼皮底下順利到分娩,她真的沒有把握。

  不過,她也大了,眼看就要及笄,只要她嫁的好,大太太也不能拿姨娘怎麼樣。

  這樣的心思析秋也有,她不單掛心自己的姨娘,七弟還小往後的路還長著,她要做的真的很多,眼下這些丫頭是她五年的相處慢慢培養的心腹,無論如何她也要護她們周全。

  「娘,六妹妹……」佟析硯看了眼臉色不好的析秋,撒嬌式推了推大太太。

  六妹妹性格溫和,從不強著出風頭,對她這個嫡姐也尊敬的很,知道她每年春天都會噴嚏不斷,還特意查了醫書告訴她養護的方法,比起佟析言她自然更希望析秋過的好,況且,她們地位有別,無論如何也越不過自己去。

  大太太微微點頭,轉目看向析秋:「福貴自小在我眼前長大,別人我不知道他的性情我最清楚,斷不會沒有分寸,至於這兩個丫頭吵嘴,便每人罰五個板子長長教訓,你雖不是我親生但也是府裡的主子,下人們該約束管教的也不能手軟。」

  「女兒謹記母親教誨。」大太太雖霸道但規矩嚴格,不容別人半分越界,可對於佟府的臉面卻是看的比天大,所以她才想將事情鬧大,至於福貴她雖沒接觸過,但來旺家的做事向來圓滑在府裡也有臉面,她的兒子又怎麼會這麼沒輕重。

  即使大太太傳他進來,她相信福貴更相信司榴。

  司榴滿面喜色,大太太能這樣處罰,已是最公平妥當的了。

  佟析言急了,她讓水香做了這麼多,不就是要讓析秋難看,折了她臂膀壞了她名聲,可大太太不但不處置司榴,反而連重話都沒有說析秋,提也沒提私賣繡品的事,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可是六妹妹偷偷……」她心中著急,可話還沒出口,就被淹蓋在析秋的聲音中,她看著司榴含淚的雙目厲聲道:「太太的話你可記得,以後若再犯渾,與那沒規矩的粗使下人一般,多嘴多舌,我定稟了太太,將你打發了。」

  司榴忙磕頭謝恩,口中念著再也不敢了。

  佟析硯眼睛一亮,也湊著打趣:「明兒我叫人將太太平時的訓導,抄了分發下去,讓她們謹記背熟,若有人再犯,全部打發出去,省的惹是生非。」

  大太太眼中劃過滿意。拍了佟析硯一下:「你這個猴兒,就知道奉承娘。」

  彷彿都沒有看到佟析言的異常!

  佟析言氣急,手中的帕子都快撕爛了,卻只能咬牙忍著,半晌她用帕子掩住嘴角,笑道:「可不是,母親的話句句箴言警句,我們學的地方多著呢。」

  析秋就看到佟析硯嘴角撇了撇。

  水香臉色煞白,她是奉了三小姐的意思才和司榴鬧,眼前就要被打板子,六小姐平時看著很怕事,卻還知道護著司榴,可三小姐從頭到尾沒為她說過一句話。

  想到這裡,她不由心生絕望:「太太饒了我吧,我再不敢了!」

  早就侍立一旁的粗使婆子看了眼房媽媽,見她點頭,不待水香說完就拖了出去。

  司榴也被人帶出去。

  房外便傳來水香撕心裂肺的哭聲和房媽媽厭惡的斷喝聲,一會兒又恢復了安靜。

  不過,這事還沒有完,司榴好端端惹了無妄之災,她當然不會就此揭過,她處處忍讓無非想過的自在,可有人讓她不自在了,她也不會任人欺負,她轉身走了兩步坐在一邊的繡凳上,愛惜的撫了撫沒有半絲褶皺的石榴紅百蝶穿花洋緞窄裉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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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11:56:42
第四章:四姐

  大太太見她這樣,臉上的笑也真了一分:「還是我年輕時你們外祖母親手縫的,如今人老了也穿不出去……」

  析秋笑的真誠:「外祖母的手真巧。」說著嬌羞一笑:「母親高貴端莊,便是我們再活五十年也所不及,女兒還記得去年宣寧侯府春宴上,母親穿了件立式水紋八寶立水裙,第二日錦繡閣便有了同款,一時間滿京城風靡,竟還有人托了府上婆子,偷偷打聽府裡繡娘的事。」

  大太太語氣柔和的笑道:「怎麼今兒一個兩個的嘴都似塗了蜜了。」

  析秋掩袖而笑:「那也是母親親手釀的蜜。」

  屋子裡重新恢復了笑聲。

  佟析硯也很高興:「就連父親信中也提到,永州貴婦圈裡也競相效仿,那段時間連蜀錦都賣斷了貨。」

  佟析言臉上閃過絲得意。

  大太太臉上的笑容就少了一分。

  大老爺事務繁忙,府裡的事斷不會知道的這麼詳細,更不會在意女人家的事,只可能是王姨娘說的,王姨娘怎麼知道,不言而喻。

  析秋彷彿毫對大太太的變化無察覺:「父親定也是誇讚不已的。」

  老爺不可能去看別的婦人,怎麼誇讚?還不是在誇王姨娘。

  房媽媽看著大太太沒了笑容的臉,後背滲出細細的汗,想制止析秋卻終將出口的話吞了回去。

  大太太沒了興致,面露倦色:「時候不早,你們也都回去歇歇。」

  三位小姐相繼起身行了禮,陸續走了出去。

  房媽媽為大太太換了杯茶,大太太喝了口熱茶,眯著眼睛道:「三丫頭越發的沒了章法,她當我不知道她的心思,哼!」

  房媽媽坐在旁邊的腳踏上,為大太太捏著腿,笑道:「太太也不必介懷,她一個庶女還能翻了天不成,還不是太太說了算。」

  彼此主僕幾十年,脾性也清楚的很,房媽媽說話也沒了顧及。

  大太太恨道:「什麼沒學會和那個賤人學了心計,以為自己姨娘憑著肚子能上一層,想都不要想!」

  「太太說的對,左右不過是個奴才,太太想怎麼樣她胳膊還能擰的過大腿不成。」

  房媽媽的比喻,讓大太太好笑的瞪了她一眼,終於臉色好了些,只不過語氣依舊恨恨的:「那個賤人,竟然也讓人做了一件一樣的,當我不知道,真以為去了永州就當自己是個主子,擺起正妻的譜。」說著真來了氣:「老爺也是,我把紫環送過去,他卻動都沒動,也不通過我隨意配了人,竟抵不過年老色衰的姨娘。」

  房媽媽眉頭也皺了皺,想到王姨娘手段百出,如今肚子裡又有一個,心中嘆了口氣:「老爺的性子您還不知道,是個念舊的,加上王……的手段,紫環雖是您調教的,可終究年紀輕面皮薄了些。」

  大大冷哼一聲,將手中的青花瓷茶盅扔在炕幾上,茶水飛濺:「到是我小瞧她了。」

  房媽媽知道大太太的脾氣,只有順著她的話說:「太太何辜和這樣的人生氣,左右不過半個月就回來了,這一路上水陸,陸路的顛簸,她年紀又大,奴婢縱是沒瞧見,也知道胎位不會穩的。」

  大太太臉上終於露出笑容:「別再說那個賤人!這幾年我瞧著六丫頭到是不錯,像她姨娘的性子,膽小老實。」還很聽話。大太太頓了頓又道:「那些個婆子也合該整治整治。」

  房媽媽點點頭,她是大太太的陪嫁,後來嫁了人依舊留在府裡,對大太太的心思最通透。

  可是對於六小姐,她卻不這麼認為,大太太慣於上位反而少了以往看人的細緻,老實雖老實,膽子卻是不小,若不然她今日又怎麼能說出那樣一番話,又怎麼能勾起大太太對王姨娘和三小姐的厭惡。

  若是無意的便還好,若是有意為之,這個六小姐怕是不能小看。

  主僕二人正說著話,二門的婆子隔門道:「回太太,去接姨太太的馬車已經到了東大街了。」

  大太太立刻將所有心思拋開,急忙讓房媽媽去二門迎迎

  ==

  「六妹妹口角越發的伶俐了。」佟析言冷笑,柳眉細目的面容顯得有些猙獰。

  她今日說的話夠多了,不想繼續和她饒舌:「謝謝姐姐誇獎。」

  「你少得意。」佟析言氣急,覺得自己奮力揮出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過是條狗!」說完,氣呼呼甩開身邊大丫鬟墨香的攙扶,大步朝垂花門走去。

  析秋在她身後煞有其事的福了福:「姐姐慢走!」不到萬不得已,她更願意借別人的手辦事。

  佟析硯身邊的丫鬟心竹想笑不敢笑,臉憋的紅撲撲的。

  六小姐是狗,那三小姐是什麼,四小姐大太太這一家子是什麼?

  這話只需半盞茶的功夫,就會到大太太耳朵裡,都說三小姐機靈,今兒卻被一向話少的六小姐比下去了。

  佟析言氣的腳步一頓,飛快的穿過垂花門。

  佟析硯點了析秋的額頭:「就你聰明。」又拐了她胳膊:「去我哪裡坐坐吧,母親昨日賞了我半斤雨前的龍井,你不是最喜歡的麼。」不等析秋拒絕,就被她拽著進了垂花門。

  佟家大房如今有四個小姐待嫁,全部住在西跨院裡面,進了垂花門左手邊就是大小姐在家時住的靈韻閣,右手邊是三小姐的院子,再往前去是四小姐的離春齋,隔壁住的是八小姐,析秋則住在西跨院的西邊,要穿過中間的雕欄水榭和一片半畝地的竹林才到。

  甫一進院子,入目的便是綠意蔥蘢的薄荷和香樟,進了門是一色的紅漆傢具,稍間做了書房,右手邊是臥室,兩人圍著書桌一左一右坐下:「六妹妹你嘗嘗。」桌上放著新泡的茶,斑竹紫砂壺香氣四溢。

  析秋端起茶盅小小的啜了一口,目光在書房一掃,伸手可觸的地方都放著書,墻上也掛著自己畫的花鳥圖,滿室的墨香清雅,比上次來時又多了許多書畫,嘆道:「心竹泡茶的功夫越發了得,四姐姐可千萬不能把她嫁了。」

  佟析硯不明所以,好奇道:「她十五了,母親說今年就給她配出去,六妹妹這麼說是為何?」

  析秋笑道:「四姐姐將來去了姐夫家,若有這樣得力的丫頭協助,姐夫肯定會日日流連不去。」

  一邊伺候的心竹早支了耳朵聽,她紅著臉將手中切好的水果放在桌子上,嗔道:「六小姐今日這是怎麼了,拿我們主僕兩個逗趣」轉臉又看自家懵懂的主子,跺腳道:「小姐你快管管六小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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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11:56:59
第五章:心思

  佟析硯終於明白過來,隔著桌面掐了下析秋支在桌上的胳膊:「死丫頭,你今天到是會說話了。」

  析秋抿嘴輕笑,這樣的佟析硯率真青澀,如鄰家初長成的妹妹,讓她覺得親切,卻又心生恍惚,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有多久……

  三個人又說笑了一陣,析秋掛念著被打的司榴,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回去換件衣服,待會還要母親那裡問安。」

  佟析硯知道她心裡記掛,也不留她,親自在炕邊的多寶格裡一通找,終於翻出個翠綠的細勁瓶子:「這個是上次我手指被針扎了,大哥從宮裡的御藥房討來的,說是治這種外傷很好用,你拿去試試。」

  析秋心中感動:「多謝。」將瓶子交給司杏,走到門口又回頭道:「眼見就要春天了,你出門記得戴著我給你做的口罩。」

  她有輕微花粉過敏症,聞不得花香,中藥又沒有根治的方法,只能小心護理著。

  佟析硯點點頭,推她出去:「你快去吧,算算時間姨媽也快到了,指不定你還沒到家又要趕著去娘屋裡了。」

  析秋不再說,轉身出了院子過了中間的雕欄水榭,又穿過半畝的竹林,進了知秋院。

  司榴正歪在自己的房裡的榻上,火炕燒的熱熱的,她臉色有點慘白,見析秋進來忙要起身行禮,析秋行幾步按住她:「你別動了,小心又把傷口給撕裂了。」

  司榴知道析秋的脾氣,她說不用便是真的不用,也不再勉強起身,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下半身蓋著猩紅的海棠花毯子,析秋讓司杏用淡鹽水洗了傷口,又將佟析硯給的藥抹上:「你安心躺著,其它的事別想太多。」

  司榴在大夫人屋裡時一滴淚都沒流,此刻卻忍不住細細抽泣起來:「小姐,是奴婢連累了你。」

  析秋怕她心裡郁結,傷口難癒合,勸慰道:「說這些有什麼用,你今天雖被打了板子,可想到自己錯在哪裡?」

  司榴揩著眼淚,點點頭:「奴婢不該忘了小姐的叮囑,和水香鬥嘴,更不該在大太太面前沒有輕重,胡亂說話。」

  析秋見她明白了,也欣慰的點點頭:「我知道你個性,若非水香說了難聽的話,你斷不會和她吵嘴,何況她的話定還與我有關。」

  司榴一怔:「小姐知道水香說什麼?」轉念又垂下頭:「小姐從來不計較這些,您定是怪奴婢太衝動了。」

  析秋看著她,嘆了口氣:「你護著我,我又怎麼會怪你,況且,今天的事你這麼聰明又怎麼瞧不出來?大太太心裡跟明鏡似得,她若是真認為你有錯,和福貴有什麼,怎麼會真的聽任四小姐的話。」

  司榴詫異,問道:「那是為什麼?」

  析秋接過春雁倒來的茶,低眉用杯蓋刮著浮葉:「你們都想想。」

  她漸漸大了,以後用的上她們的事多著呢,也該想想怎麼合理的用人。

  司榴和春雁都皺著眉,低頭想著其中的關節,司杏卻是猛然抬起頭來道:「是不是因為王姨娘?」

  析秋不說話,看向司榴和春雁。

  司榴一怔道:「王姨娘本來就得寵,如今又有了身子,三小姐正是因為這個才越發目中無人,她這麼做一來是給大太太提個醒,二來也是在試探大太太。」

  春雁有些激動,她今天從門外衝進來,一通稟告後就有點後悔,不該讓小姐淌了那趟渾水,她本就伶俐,經析秋一點撥,立刻就明白了七八分:「大太太就順勢依了她,可是卻沒有相信私通的事,更沒有提我們私下賣繡品的事,而單單說了丫頭吵嘴犯了規矩,先是給三小姐臉面,卻又一視同仁打了水香,等於警告三小姐了,她翻了天去也不過和咱們小姐一樣。」

  析秋滿意的笑了起來:「這件事怕是還沒有完,府裡的四個廚房,怕是都要大調整了。」

  司杏冷哼一聲:「活該那些婆子,整日裡嚼舌頭。」

  大太太只不過借了這件事的名頭而已,析秋搖頭轉了話題道:「還有一點你們可想到,三姐姐為何針對我?」

  司榴性子向來最直,撇嘴道:「那還不簡單,因為表少爺唄。」

  析秋點點頭:「三姐姐如此做,不過是想在姨太太來前,壞了我的名聲,斷了我成為她競爭對手的可能,四姐姐她動不了也沒必要動,所以她在意的就是與她靠得最近的我,還有個原因便是,我姨娘有七少爺,而她沒有,她是在提醒大太太,王姨娘再得寵也是沒有兒子的,如果要做也要一碗水端平,不能厚此薄彼。」

  三人臉色一白,司榴更是恨道:「三小姐真是好手段,這麼多年我們小姐處處讓著她,當年太太讓她住到知秋院,她嫌這裡冬天冷夏天蚊子又多離主院遠不肯住,還是我們小姐和她換的,如今王姨娘不過有身孕連是兒子女兒都不知道,就這麼囂張,若是將來真嫁給表少爺,那眼睛不是要架在髮髻上了。」

  噗嗤!

  析秋笑了起來,她倒很喜歡這裡,離主院遠又很安靜。

  司杏戳著司榴的頭道:「我們不知道,就你心裡最清楚,偏要說個明明白白。」

  春雁捂嘴直笑:「不如你求求小姐,等大老爺回來,把你配給福貴,也省了你們兩地相思。」

  析秋眉頭一挑。

  沒想到司榴卻一本正經道:「這種事哪能奴婢想就可以的,況且,奴婢不想離開小姐。」

  「真不知羞!」司杏春雁笑到在炕上。

  沒想到還真有這心思!析秋笑笑沒有接話,道:「你好好歇著,我回去換身衣服。」說著要起身出門。

  司杏立刻上前,掀開門簾子:「爐子上我熱著棗泥糕,小姐好歹吃點墊墊肚子。」

  析秋點點頭:「你們也沒吃,晚上拿五兩銀子去廚房,多加兩個菜你們吃,我該是不回來吃了。」

  司杏應諾:「姨娘身邊的秀芝來過,送了一瓶珠玉膏,坐了會兒便走了。」析秋停了腳步,目光朝東跨院的方向看去,沉默的半晌:「你稍後親自去趟,把經過和姨娘說說,讓她安安心。」

  司杏點點,院子門口未留頭的喜兒跑了進來:「小姐,太太屋裡的紫絹姐姐來了,說是姨太太和表少爺到了,讓小姐過去。」

  析秋回房換了件鵝黃色的刻絲小襖,月白色的挑線裙子,套了件豆綠色的褙子,將頭髮鬆下來梳了墜馬髻,別了一支點翠的海棠花簪子,眉目淡雅卻顯的稚嫩單薄,對著鏡子露出青澀的笑容,她滿意的點點頭,轉身卻看到司杏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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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表哥

  出了西跨院的垂花門,便是佟府的花園,因為佟析硯的關係,並沒有種很多的花,只有院中間假山邊上種了一排美人蕉,過了花園就是正房智薈苑,左手邊是姨娘們住的東跨院,東跨院邊有個角門,出了角門是一條通濟河,對面就是二老爺佟正川的院子。

  佟家祖籍是河北定州,老太爺出身商賈,後來不知怎麼攀上了建文帝的胞弟瑞王,做了內務府的生意,盤了這座四進的園子,機緣巧合隔壁的一座三進的院子也落在他手中,老太爺在隔開兩座院子的通濟河上建了座橋連成了一家,後來兩個曾孫先後考上了進士進了翰林院,大哥佟正安娶了江南世家張府的次女,二老爺佟正川娶了恩師前嚴閣老的麼女,雙雙搬進了左右兩座院子,雖分開單過,但兩府往來卻很頻繁。

  今日來的這位姨太太,就是大太太的胞妹,嫁給了大老爺的同科徐威為妻,外放至山東臨淄做了個知縣,後升任為知州,這次是因是徐天青要參加今年的秋闈,提前來走動走動。

  析秋進了智薈苑,剛剛到廊下屋子裡便有歡快的笑聲傳出來,大太太的聲音比平時略高:「天青書讀得好,等你大哥下了館,你們哥倆好好聊聊。」大太太說話間,析秋已脫了銀鼠毛的披風跨進了暖閣,一眼便看到穿著正紅色纏枝牡丹褙子的大太太,正親熱的拉著旁邊一個約莫二十七八歲,穿著煙羅紫雙金比甲的女子,兩人長的有五分像,不同於大太太的富貴端莊,她顯得嫻柔但眉目間慣居上位的凜厲破壞了整體的美感,但也並不覺得突兀。

  所有人朝她看來,析秋上前朝姨太太見了禮,頭依舊是溫順的垂著慣有的弧度:「姨母好。」

  姨太太的目光在她身上轉了一圈,打扮的清清爽爽卻有些呆板,稚氣未脫,在這一屋子的小姐裡半點也不出挑:「這是六丫頭吧,長這麼大了。」話落,旁邊站著的一個穿秋香色比甲的媽媽遞給她一個柳青色的荷包,析秋謝過低頭接了,又朝大太太福了福,和坐在下首的佟析言,佟析硯,佟析玉互相見了禮。

  她走到佟析玉旁邊空著的繡凳上正欲坐下。

  大太太開了口,指著旁邊坐著的一位少年:「這是你表哥。」

  析秋感覺到數道視線重落在自己身上,只得重新走出來,低著頭視線只看到一雙黑色的皂靴,蓮青色的直綴衣擺:「見過表哥。」

  「六表妹好。」徐天青的目光一亮,有些激動的站了起來,可惜他這個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她柔亮烏黑的髮頂。

  他想到析秋的不易,一直以來的小心翼翼,關心的話便哽在了喉間。

  姨太太看了眼自己的兒子,眉頭略皺了皺,又看向析秋,見她至始至終未曾抬頭,聲音不由比剛才多了份滿意:「都是自家兄妹,六丫頭快坐。」

  徐天青臉色一暗,收回目光專注的看著手中的茶盅。

  析秋應諾,乖巧的坐回繡凳上。

  佟析言察覺徐天青情緒上微妙的變化,又想到他剛才一直心不在焉看著門口。

  電光火石間她明白過來,看著析秋的目光立刻變得熱辣辣的像是要吃了她。

  析秋低頭喝茶,彷彿室內短暫的冷場和她無關,對於佟析言與徐天青的態度更是處之淡然。

  姨太太不想大太太發覺自己兒子的失態,立刻轉了話題:「這幾個丫頭一般大,怕是這兩年姐姐有的忙了。」

  「唉,這一屋子的就沒一個是省心的。」這次大太太說了實話,在她心裡除了佟析硯,巴不得明天就把這些個礙眼都送出去。

  姨太太笑道:「姐姐是有福氣的,不像我一根獨苗,倒顯得冷清了。」

  大太太卻是臉色微變,這話聽在她的耳朵裡,就變成了炫耀,誰不知道徐大人懼內,滿府裡只有個通房,還是個年老色衰無子的,而她卻是滿屋子的庶子庶女給自己添堵。

  姨太太彷彿未察覺大太太的變化,繼續說著:「大丫頭身子可好些了,我有些年沒見著她了。」

  大小姐出嫁八年一直未育。

  說的都是敏感的話題,析秋眉梢微挑,看來親姐妹之間,也並未像表面看上去這麼和諧。

  四小姐佟析硯察覺自己母親情緒變化,笑道:「娘就是偏心,自表哥來了之後,就看我們這一屋子的孩子,沒一個順眼的了。」

  大太太臉色微霽,拍了下佟析硯:「就你聰明!」

  一屋子的人笑了起來。

  三小姐佟析言不甘落了下風:「唉!偏我沒緣分見過外祖母,若是能見見她老人家此生也無憾了。」她有些討好的笑著,描眉化眼精心打扮後的她更加的柔美嫵媚。

  姨太太不明所以,挑眉道:「這是為何?」

  「女兒想外祖母定是神女轉世,不然怎麼會養出如大太太姨太太這樣的小姐,又有了大哥、表哥、大姐姐、四妹妹這樣的又俊美又滿腹經綸的孩子來。」

  所有人又是一陣大笑,就連徐天青也不由多看了眼佟析言。

  姨太太捂脣直笑,有些得意:「你這孩子,瞧著是在自賣自誇吧。」

  「姨媽果然是神女之後,連女兒心思都猜到了。」

  滿屋子的笑聲止也止不住。

  佟析言顯的很得意,示威似的瞟了眼析秋,見她眼睛彎彎的笑的很真誠,彷彿真的覺得她的話好笑。

  又是這樣,棉花似的軟綿綿的,佟析言心裡不由更氣。

  大太太脣角迅速隱去一抹嘲諷,臉上卻笑的柔和:「這個三丫頭,和她姨娘一樣最是口齒伶俐,倒是六丫頭隨了老爺,話不多卻是句句真言。」

  析秋心裡長長的嘆了口氣,避無可避的附和道:「女兒想隨母親,可惜沒這個福分。」

  大太太點頭,笑了起來。

  佟析言笑容僵了僵。

  徐天青迅速看了眼析秋:「幾個表妹皆是溫順大方,我娘整日和我說羨慕姨母,福澤深厚。」

  是怕她心裡真的介意吧。

  析秋喝著茶視線落在窗口似汪了露珠翡翠萬年青石料盆景上,與青蟬翼的紗幔交相呼應生機黯然,臨窗的大炕上披著玫瑰紅的駝絨氈毯將暖閣瞬間又點亮了幾分,大太太姨太太出生名門世家,身份高貴,她們這樣的庶女又豈會放在眼裡。

  「都是惹人疼的。」姨太太看了眼自己的兒子:「三丫頭伶俐,四丫頭端莊,六丫頭乖巧。」她說著朝佟析玉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邊:「八丫頭今兒怎麼也不說話?」

  八小姐佟析玉走過去,乖巧的立在炕邊,聲音低若蚊吟:「我嘴笨,也不知說什麼。」

  「這孩子……」姨太太是真的有三分疼惜,佟析玉的母親是大太太的陪嫁,從小和她們姐妹一起長大感情不一般,以至於看到佟析玉也就多了一份親昵。

  「說了沒用,這性子也不知隨了誰。」大太太嘆了口氣。

  佟析玉緊張道:「都是女兒的錯。」

  姨太太笑了起來:「這怎麼又是你的錯,我瞧著你性子好,比你姨娘不知強了多少倍。」

  佟析玉臉紅了起來,揪著帕子有些手足無措。

  忽然房外有丫鬟稟報:「太太,大少爺,七少爺來了。」

  「快讓進來。」大太太目光一亮,臉上堆滿了笑。

  所有人朝門口看去。

  析秋看到佟析玉明顯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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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成長

  大少爺佟慎之穿著件寶藍色衣擺上繡著柳綠竹子的直綴,身材修長挺拔,長眉入鬢,脣瓣豐潤,給人一種老夫子年輕時的印象,不得不說除了大小姐,大太太育兒的質量那是非常的高。

  大少爺和姨太太行禮:「見過姨母。」又轉身朝大太太拜了拜,看向徐天青:「表弟信中所提到的幾本書已經放在書房,明日可直接去找書房取。」

  徐天青深深一揖,看得出他很喜歡這個點了庶吉士滿腹文采略有古板的表哥:「多謝表哥,那幾本書我找了許久卻毫無頭緒,只能煩擾表哥了。」

  佟慎之點點頭說了句不必客氣,轉身與幾個妹妹見了禮,直接坐到了一旁紫釵放好的紅木萬壽扶手椅上,接過茶喝了一口,再沒多餘的話。

  姨太太也是滿臉的笑:「幾年不見,慎之越發持重了。」

  「持重何用,小小年紀整天板著個臉。」大太太看似抱怨,臉上卻露出驕傲之色,轉瞬想到他的婚事,臉色又暗了幾分。

  析秋目光落在隨後的七少爺身上,他今天穿了天青色鎏金團福小襖,頭頂上團著個小髻,插了一根竹簪,小小的身板挺得筆直。

  她微有錯愕,卻又覺得欣慰,佟敏之開年後啟蒙,她本以為他出去依舊收不住性子,日日派人去問,沒想到短短一月進步這麼多。

  「見過姨母,母親,表哥和諸位姐姐。」佟敏之胖胖的小手抱著拳,粉面玉腮,嘴角酒窩俏皮活潑,聲音也清晰脆亮惹人喜愛。

  大太太點點頭,轉過目光去看大少爺,一眼都不願多瞧的模樣。

  姨太太就目露驚訝的看了眼大太太,隨即拉著佟敏之:「這孩子長的可真好,如今讀的什麼書?」

  佟敏之揚起笑臉,答的不卑不吭:「回姨母的話,先生今天開始教《千字文》,《三字經》正溫習著。」

  佟析秋會心的笑了起來,目光柔和的落在佟敏之身上,暖黃色的宮燈下,她白皙的皮膚光澤明麗,宛若開在深谷中的娟麗白茶,論它風吹雨打世事莫測,她眼中只有她所在意的景色。

  徐天青一怔,心中彷彿缺失了一塊,越發的失落。

  「好好,應是多用心,也不辜負你父親的期望。」姨太太又摸了摸佟敏之的頭,賞了見面禮,是套湖州產的筆墨。

  佟敏之抱在懷裡,看著極是高興。

  終是六歲的孩子!析秋心裡搖頭,面上卻笑道:「姨母莫要再誇她,他皮的跟猴兒似得,大老爺就是看他淘的沒了邊兒,才請了先生拘拘他,若非母親命人日日督促,還不知如今瘋成什麼樣,就是這樣,還天天被先生罵,女兒聽府裡的人說,大哥三歲時三字經就已經倒背如流,如今那些坐管先生,還以大哥哥為榜樣,教導學子呢。」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大少爺很厲害很聰明是個天才,賢明在外,佟敏之爛泥難扶上墻,若非大太太這個嫡母施恩,將來就是個廢人了。

  果然,大太太有些驕傲的看向大少爺,可惜後者依舊一副世外人的模樣,專心喝茶連個表情都沒有。

  房媽媽適時的出現了:「太太,飯擺在哪裡?」

  話題揭過,大太太換了笑臉:「也別挪來挪去的麻煩,就擺這裡吧。」

  幾個丫鬟在暖閣西角擺了個大理石鑲花梨木雲紋桌,又布好了碗筷椅子,大太太免了幾個姨娘請安,又發了話不用幾個庶女伺候用膳,九個人圍著桌子坐了下來,佟家家教嚴厲遵循食不言寢不語,一時間只聽到輕輕的碟瓷碰撞聲。

  只有析秋吃的有些不自然,她一面暗暗觀察著佟敏之,一面又極力忽視對面徐天青時不時投來的灼熱目光,好不容易吃了飯又陪著喝了茶,終於出了智薈苑。

  「六姐姐。」少爺們住在外院與析秋是兩個方向,上了抄手遊廊,佟敏之終於找到機會和析秋說句話:「姐姐,姨娘最近可好,你可好?」

  析秋朝左右看看見並沒有人過來,又朝司杏使了眼色,讓她去院門前守著,才放心說話:「我和姨娘都好,你怎麼樣?」

  沒了外人在,佟敏之終於恢復了活潑調皮的樣子,挽著姐姐的胳膊,昂著白嫩小臉討好的道:「先生昨天誇我用功了。」

  「真的?我們的七少爺真厲害!」析秋揉著佟敏之的腦袋,他搬出內院前,被大太太養得無法無天,她努力了很久,拘著他讀書寫字才收斂了些,現在他能變得這樣懂事她很高興。

  「真的!先生還說讓我好好讀,爭取過兩年下場試試。」佟敏之滿臉的興奮躍躍欲試。

  析秋錯愕,忽然很想認識這位新來的先生,這種給學生找比較現實的目標,並努力朝著目標奮鬥的行為相當實際,不似有的老學究,明明讀書為了功名利祿卻偏偏扣上為國為民大義的帽子,讓小孩子一味讀死書,又喪失了獲得目標達成後的成就感,

  雖然知道毫無把握,析秋還是很高興,點頭道:「那你可不能辜負先生的期望,好好讀書。」

  佟敏之認真的點點頭,露出一副鄭重的表情:「我一定和大哥一樣得了功名,讓你和姨娘過上好日子。」

  析秋眼眶微紅,若說轉世後,她沒了前世便利的生活和自由,但本是孤兒的她卻得到了寶貴的親情,使她第一次生出留戀感:「好,我和姨娘等著。」

  佟敏之點頭,又說了幾件學堂裡的趣事,擠眉弄眼道:「姐姐,我明天和先生去城郊踏青,你想要什麼,我給你買回來。」

  「我什麼也不要,你自己當注意安全,要幫先生拿著包袱,要知孝悌敬師長。」

  「記住了!」

  析秋瞧見智薈苑門口有人影晃動,幫佟敏之理了理衣服:「快回去吧,有什麼事記得和我還有姨娘商量,再不能和以前般頑劣了。」

  佟敏之點點頭,一步三回頭的去了外院。

  司杏碎步走了回來,扶著析秋往回走,析秋有些不放心佟敏之,囑咐道:「明兒一早你送二兩銀子去給七少爺,再給他備些糕點,留心看著他身邊的人伺候的怎麼樣。」

  司杏點頭記下。

  春雁在提著燈籠等在垂花門,看到她們立刻疾步走了過來,臉上表情有些凝重。

  析秋心裡猜到了七八分,臉上卻不露聲色:「回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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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16:29:14
第八章:分寸

  側院的廂房中,姨太太端坐在炕上,目光緊緊盯著坐在下首的徐天青,因為壓抑聲音顯得有些嘶啞:「明明秋闈還有數月,娘為什麼現在就帶你來京城,你可知道為什麼?」

  徐天青臉上一閃而過的暗色,皺著眉頭點點頭,卻不言語。

  姨太太面色稍霽,眼眶已經紅了:「青兒,這麼多年娘也知道,對你過於苛刻了,可是你要知道,你父親這一生到頂也不過是封疆大吏,入閣拜相再不可能,娘只有你一個兒子,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你……不能讓為娘失望。」

  姨太太說著,不知道想到什麼,淚水已經流了滿面。

  徐天青親自為她續了熱茶,鄭重的遞給母親:「兒子明白!」

  姨太太接過茶卻是不喝,擦了眼淚,瞪著紅紅的眼睛:「你明白娘的意思就好。」她頓了一頓:「福建動亂,朝中暗潮洶湧,正是用人之際……」

  徐天青身體一怔,袍袖中的拳頭緊了緊,嘴脣動了動,卻是一句話沒有說。

  姨太太腹中的火就拱了起來,她清楚兒子的脾性,他向來溫和從不在言語上頂撞她,可是卻性格獨立也很倔強,只要他不願意的事,自己很難擰的過他,她不想再說出難聽的話傷了母子情分,想到今日大太太房中幾個女孩兒看到自己兒子的反應。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可到底不放心,不由忍著氣擺手道:「今天累了一天,你也去休息吧。」

  徐天青行了禮退了出去。

  砰!

  房裡傳出瓷器碎裂的聲音,徐天青腳步一頓,頭也不回的走了。

  門外的丫鬟侯了半日,等裡面恢復了安靜,才躡手躡腳的進去收拾。

  待新的茶上來,才道:「太太,剛剛三小姐來了,說是來看看你這裡有沒有需要幫忙收拾的。」

  發泄了一通,姨太太心裡舒坦些許,挑眉問道:「你怎麼說?」

  丫鬟垂著頭:「奴婢說太太累了,已經歇息了,三小姐也沒再說什麼,只道明日再來。」

  姨太太抿著脣,眼中露出奇異的光芒。

  ==

  春雁點點頭,放緩了腳步走在前面。

  三個人進了院子,春柳泡了熱茶奉了退了出去,春雁沉默的立在一邊,司杏知道她有話說,便想迴避出去:「我去看看司榴。」

  析秋喊住她:「既是咱們屋裡的事,你也聽聽。」

  司杏不再提出去,卻守在門口。

  春雁走到稍間的多寶格上,推開粉彩玉壺春瓶從裡面抽出個描金的黑漆匣子,聲音顫抖:「小姐,您前腳剛走,表少爺屋裡的墨菊便送了這個過來,奴婢說小姐不在做不得主,待回了小姐再說,可墨菊說要收拾箱籠撂了東西就走了,奴婢原封不動的藏了起來,又去三小姐四小姐屋裡,藉著借針線打聽了,表少爺並沒有送東西去另外幾個小姐那裡。」

  析秋並不急著看那個匣子,問道:「可有旁人瞧見?」見春雁很確定的搖頭,才讚賞道:「這件事辦的很好。」

  她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司杏春雁坐過來,兩人知道析秋的脾氣並未推辭,挨著虛坐了,析秋道:「這件事不許讓別人知道,司榴性子直也不用告訴她,晚上收個箱子出來,以後但凡表少爺送來的東西,都要原封不動的鎖進箱子裡,可曉得?」

  春雁和司杏對視一眼,思付片刻:「奴婢瞧著要不要提醒一下表少爺,這樣子早晚會出事連累小姐。」

  析秋搖搖頭,否定她的話:「本就是表兄妹,送點物件並無不可,人家也未有多餘的表示,你若多說了什麼,倘若是這層意思倒還好說,若是不是又該如何。」

  春雁泄了氣,懊惱的瞪著手中的匣子,覺得像抓著個燙手山芋:「早知道小姐那次就不該幫他,沒想到惹了這個麻煩。」

  徐天青一表人才,俊美挺俊,性格也很溫和,但因為是獨子的關係故而少了些世故,三年前大老爺出了道試題給他,「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何為?」,他想了三天,寫了幾篇答案卻猶豫不決到底用哪一篇,正巧碰到她去書房借「大周地理志」,兩人說了幾句,析秋瀏覽了遍他的答題,結合大老爺的作派風格點了一篇,果然得了大老爺嘉許。

  至此以後,徐天青每每見到她,便是熱絡的找她說話給她找有關地理方面的書籍。

  當時年紀小,也沒許多忌諱,析秋也不覺得一個小男孩的示好有什麼別的含義,只是礙著身份保持了距離,直到他離開後還時不時給她寄東西寫信,她就覺得有些不妥,吩咐身邊人小心著些,也不再給他回禮回信。

  可他好似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疏離,依舊月月不斷頻頻寄東西寫信,這才有了今天析秋刻意謹慎。

  「如今說這個做什麼,表少爺雖年輕,我瞧著卻極有分寸的。」司杏不服氣,表少爺雖送東西,可都是些無傷大雅的小東西,就是大太太姨太太知道了,也說不了什麼。

  「既是有分寸,就別做讓我們小姐為難的事。」春雁皺著眉頭,將盒子放在桌上:「小姐可要看看?」

  司杏還要辯駁,析秋不想她們為這事爭執,卻先一步開了口:「你看看罷,若是書便還是地理志雜文怪談之類的,若是別的也是扇套鎮紙。」

  春雁打開盒子,露出一副吃驚狀:「小姐這次可猜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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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16:30:42
第九章:不安

  析秋挑眉側目瞧去,也是一怔,裡面竟然並排放著兩隻髮簪,一支八寶翡翠菊花釵,碧綠清透,一支鏤空水晶釵也是雕著菊花,兩隻簪子單是隨便一看便知道價值不菲,這樣貴重的禮物,徐天青還是第一次送。

  「這可如何是好?」春雁急的跳的起來,來回在房裡走動:「小姐,要不然我連夜送回去吧。」

  析秋有些發愣,要是司榴在,怕是要拍著桌子喊為什麼不折成銀子,送這些不實用的擺設有什麼用。

  司杏扣上蓋子,表情也變得凝重:「要不我去送吧,我和表少爺身邊的雛菊熟,去了也不會引起懷疑。」

  春雁也覺得可行,兩人交頭接耳一番商量,忽然發現析秋端坐著沒表態,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樣子,急道:「小姐,你到是說話啊,這要是讓大太太和姨太太知道了,咱們這麼些年步步為營可全都白費了。」

  析秋淡然的喝著茶,瞧著二人就差抓耳撓腮模樣,笑道:「哪有這麼緊張,就是要送也不能現在送,你們將東西收好了,改明兒去看七少爺的時候帶過去就好了,哪用得著特意跑一趟。」

  還有句話她沒說,司杏雖對徐天青有盲目的好感,話倒也沒有全錯,他確實很有分寸,之前的信件以及書本皆是處理的很好,相信這次也是做足了防備。

  只不過她不能心存僥倖。

  「小姐說的對,我們現在去怕是更讓人起疑,我先將東西收著。」春雁找出塊藍綢的布料包好,又小心的放到稍間的箱子裡,押了鎖還不放心的將鑰匙鎖進了炕頭的匣子裡又將匣子的鑰匙貼身掛著,重重的吐了口氣,像是一顆心落了下來,:「要是哪天我們能過自己的日子,再不用像現在這樣擔驚受怕就好了!」

  析秋失笑,她何嘗不想,這兩年處處謹慎生怕行差踏錯一步,連累了弟弟又給姨娘雪上加霜,她甚至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才讓大太太瞧見她,有資格站在這裡,讓弟弟不至於被大太太養廢,讓姨娘能安靜度日。

  所有的努力都值得,但也很累。

  那樣舒坦的日子或許有,卻不是現在!

  三個人都不再說話,各有所思。

  第二日卯初去了大太太屋裡請安,大太太正在收拾衣物,見到她只點點頭:「沒什麼事就回去吧。」

  析秋目光在堆著滿炕的衣物上轉了圈,又看到房媽媽忙碌的身影,領了司杏出去:「你去問問,大太太這是要去哪裡。」

  司杏領命,拐了彎去了廚房。

  不過一會兒司杏回來道:「去小廚房的路上,碰到姨太太身邊的翠屏正和紫鵑說話,兩人商量著帶什麼東西,我上前見了禮,問她們去哪裡,她們也不避諱,說是大太太陪姨太太去禮部尚書家走動走動,我又問了房媽媽可去,我正有事請示她,紫鵑說房媽媽會去,說我要有事也不著急,她剛剛奉大太太的命吩咐了廚房準備午膳,怕是要回來吃飯的。」

  析秋聽著,心裡思付起來,她知道秋闈一般由禮部主持,主考官也大多從侍郎等官職提調,姨太太不熟悉京城官家,由大太太陪著拜訪也正常,並沒有特別之處,並未放在心上。

  可是一連兩天,大太太都早出晚歸,皆是去了尚書家,大老爺外放大太太平時與官太太走動並不頻繁,突然連著兩天都去同一處,她不得不多想。

  「你去二門打個招呼,大太太回來和我們說一聲。」

  司杏應聲而去,可等到日落時分,二門的婆子才來報說大太太回來了,婆子剛走大太太房裡的紫霞便過來傳話,說大太太今天累了,讓她們不用過去請安。

  這一夜析秋睡的極不安穩,她夢到自己被人綁著上了花轎,嫁了個看不清臉的男人,她滿頭冷汗的醒了過來,問值夜的春雁什麼時辰了。

  「丑時剛過,小姐可是渴了,爐子上熱著茶,我端給小姐。」春雁披著褙子,從暖閣裡走出來隔著棉紗帳子說話。

  析秋沒了睡意,卻也不想立刻起床,又閉了眼睛翻了個身:「我不渴,你快去睡吧,免得受了涼。」

  春雁打了哈欠,還是從茶壺裡倒了杯熱茶放在床頭的杌子上,將燈挑暗了些才回去。

  析秋躺在床上靜靜的看著頭頂的帳子,腦中將各種可能性想了一遍,甚至想到普濟寺的普寧師太,最後又覺得自己想的太過,她頭上還有三小姐四小姐,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越過她們到自己頭上,但又想這一關總要過,可自己卻一直沒有可靠的法子,加上司杏前兒去七弟哪裡,說屋裡頭兩個大丫鬟描眉化眼輕浮風流,她不由煩躁起來。

  早上起來,眼睛底下明顯有些青黑,仗著年紀小倒也沒什麼,披著衣服坐在炕上,喊來最穩妥的春雁吩咐道:「去回了房媽媽,就說司榴的藥不夠,你親自去藥房看看,出了門去燈草胡同打聽打聽,尚書夫人這兩天除了招待大太太,還去哪裡,尚書府除了大太太姨太太去,還有些什麼人近日走的勤。」

  春雁雖不明白析秋這麼做的原因,但知道她做事從來都有緣由,臉色鄭重的點點頭,應諾下去辦事。

  析秋鬆了口氣,梳洗過後就朝智薈苑去,路上碰到前呼後擁的佟析言。

  現在佟析言見到她,那火辣辣的視線巴不得生吞了她:「我可是記得六妹妹以前可都是卯時三刻去,今兒怎麼這麼遲。」

  好像是你來早了!

  析秋不打算多說什麼,隨意回道:「睡遲了些。」

  佟析言站在她前面,髮髻上赤金鑲玉的步搖格外耀眼:「妹妹還是早些起的好,免得憊懶了耽誤了繡活可就得不償失了。」

  她言有所指,析秋也冷了臉:「姐姐這話說的有些不妥,雖說我們只是庶出,但也是高門千金,姐姐這樣一說,不知道還以為妹妹是繡娘呢。」

  佟析言怒極反笑:「那姐姐祝你生活順遂,再不用和繡娘一樣繡那帕子荷包了。」

  析秋勾脣似笑非笑:「妹妹沒什麼本事,不如姐姐有福氣。」

  「妹妹就是這點好,最是清楚明白的人。」佟析言掩袖而笑,孔雀般美麗妖嬈。

  析秋福了福:「妹妹還要去大太太那裡伺候用膳,怕不懂規矩,還望姐姐多多指點。」

  淡淡的話,讓佟析言挺著的背脊,瞬間僵住。

  再尊貴也不過是庶女,嫡出的小姐可以和太太們坐著吃飯,她們卻要為了示好站著伺候。

  佟析言面色慘白,再回神時,面前早沒了析秋的身影。

  析秋進了智薈苑,佟析硯佟析玉已經到了,正一個拿著帕子,一個捧著胰子伺候大太太梳洗。

  「今兒是怎麼了,一個個來的這樣早。」

  隨後而到的佟析言接過丫鬟手中的茶杯,殷勤的遞過去給大太太:「女兒兩日沒見到母親,心裡想念得緊,天一亮便趕了過來,想是幾位姐姐妹妹和女兒一個心思。」

  彷彿剛剛那副驕傲尊貴,只是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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