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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莫風流]庶香門第[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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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16:32:47
第十章:來客

  大太太今天格外的高興,由著紫鵑梳了個時興的垂雲髻,右面戴了支赤金紅寶石石榴花簪子,左邊別了翠綠玉梭,穿著栗色雲紋團花褙子,滿身富貴祥和,端坐到炕上笑道:「來這麼早怕是也沒吃早飯,待會就在我這裡吃了,今兒你們大姐姐要回來,你們也許久沒見,姐們多熱鬧熱鬧。」

  幾個小姐忙應諾。

  姨娘們來請安。

  先進來的是佟析玉的生母,大太太的陪房梅姨娘,後面是夏姨娘,她是蘇州人,眉宇間是細緻的江南女子柔順,一雙妙目轉動間波光粼粼,她穿著件芙蓉色繡蘭花褙子,刺繡妝花裙子甫一進門便似一陣春風進來,讓人眼前一亮。

  就連經常見面的析秋,見到自己親娘這般姿色,也忍不住驚嘆。

  有的美縱是粗布素衣,也無法遮其華光。

  大太太目光一動,看向隨後進來的羅姨娘,除去隨任上伺候的王姨娘,就數這個羅姨娘進門時間最久,卻因是上峰所賜,際遇不但沒有高,反而最為曲折,生了個五小姐三歲就夭折了,隔年懷了六少爺,不到七個月小產了,大夫說她難再有育。

  「都坐了吧,老爺也快回京述職了,前些日子來信說是王姨娘有了身孕,已在回京的路上,又因為姨太太來了我事情又多,你們幫著多照應照應。」

  析秋蹙了蹙眉,注意到羅姨娘眼中閃過的一抹憤恨。

  她不由心驚,有種風雲暗湧的錯覺。

  心思一閃,梅姨娘已率先起身,尖尖的臉上滿是討好的笑:「妾身沒什麼本事,但照顧人卻是熟練,夏姐姐沉穩,羅姐姐機靈,定當不負太太所望。」她眉目溫順,一件深藍色寶相花小襖,蜜色的馬面裙子,梳著圓髻並排插了兩隻赤金梅花簪子,若非知道她年紀,單看比大太太還要長個好幾歲。

  主僕一唱一和,夏姨娘跟著起來應諾,羅姨娘再不願意也只能起身。

  「三丫頭也大了,你姨娘既是身子不便,待她回來你便搬過去住些日子,也方便照應。」

  析秋就看到佟析言臉上迅速浮上喜悅之色,忙不迭的道謝。

  羅姨娘嘴角扯出一抹譏諷的笑意,夏姨娘臉色煞白,只有梅姨娘依舊是不變神色,垂著頭站在那裡。

  姨娘們退了出去,房媽媽滿是笑意的臉出現在簾子後面:「太太,大小姐和大姑爺來了。」

  大太太站了起來,親自掀開簾子,又覺得這樣不妥回身又坐回鋪著氈毯的炕上,對著房媽媽道:「你親自去迎迎。」

  這邊姨太太領著徐天青進來:「可是華兒回來了?」

  幾個小姐起身行禮,又和徐天青行禮,方才各自坐下。

  大太太笑道:「早上才知會人說回來,這個時辰就到了。」

  姨太太也翹首以盼:「可不是,這孩子也不知幾時動身的,從南州坊到這裡穿了大半個京城,怕是累的咱們大姑爺也沒休息好。」

  徐天青目光就落在梳著墜馬髻,別著支碧玉蓮花點翠簪子和一個指甲蓋大小的淺粉色珠花,端坐著的析秋身上,眼中閃過絲失望。

  原以為她會喜歡的。

  又想到她的謹慎,怪自己想的過多。

  念頭閃過,門外丫鬟僕婦行禮的聲音已經此起彼伏,析秋忙站了起來,要避到屏風後面去。

  大太太擺擺手,示意她們不用迴避:「都是自家人,用不著這麼多規矩,再說老爺二叔都不在家,你們大哥也去館裡了,姑爺坐不了多久,一起說說話吧。」

  析秋臉色微變,低著頭側身坐了下來。

  一起一坐,簾子已經掀開了。

  大小姐佟析華一陣風的走了進來,瓜子臉略有些消瘦,正紅色的撒花鎏金褙子,金絲白紋曇花雨絲錦裙,鳳凰展翅六面鑲玉嵌七寶明金步搖,金光閃閃,滿室生輝。

  卻蓋不住她眉宇間的黯淡。

  隨後進來位男子,析秋飛速的瞥了一眼,穿著冰藍色直綴,腰間束墨綠色繡仙鶴齊飛的腰帶,身材挺拔修長,眉宇溫潤淡雅脣角微翹帶著笑意,給人如沐春風,飄逸灑脫之感。

  與起身見禮的徐天青立在一起,徐天青高鼻劍眉膚色白皙,略顯青澀卻有著少年的蓬勃朝氣,而他則是成熟穩重,俊美高貴,各有千秋。

  析秋想到前世的一個詞:高富帥。

  這樣的兩種風格,若加上老夫子似的佟慎之,怕是老中青三代通殺了。

  果然,佟析玉雙頰粉紅,垂著頭不敢抬起來。

  佟析言端坐著,析秋不由暗暗詫異,轉目卻發現她手中的帕子已變了形。

  許是血緣的關係,佟析硯落落大方的起身,歡快的瞧著自己的姐姐。

  蕭延亦和佟析華雙雙和大太太行了禮,又拜了姨太太,再和眾姐妹見了禮,佟析華坐到大太太身側,蕭延亦則是坐在一側的紅木靈芝冒椅上垂目喝著茶。

  「你這孩子還是沒長大的樣子,說風就是雨,我指著你辰末才能到,沒想到這麼早。」她看向蕭延亦,柔聲道:「讓大姑爺跟受累了。」

  話語裡有著驕傲之色。

  佟析華嬌羞不依:「母親……」

  蕭延亦擱下茶杯,起身行雲流水的拜了拜:「析華想念岳母,女婿當是陪同何談勞累。」

  身份高貴的姑爺,對她這樣敬重,又護著女兒,心理熨燙服帖,點頭道:「侯爺可有消息回來,身體可好?」

  蕭延亦道:「大哥一切都好,上個月才來的信。」

  大太太放了心,這才疼愛的拉起女兒的手:「你這麼著急回來,可有什麼事?」

  佟析華嬌笑著,析秋覺得笑聲有些乾巴:「哪有什麼事,就是知道姨母和表弟來了,想回來瞧瞧。」

  說著打量著徐天青,又在佟析硯端莊秀美的臉上轉了一圈,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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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16:34:30
第十一章:蕭氏

  畢竟是侯爵貴胄之家,是他們外放官員不能相比的,若能得他們提攜一二,以後徐天青的仕途也會事倍功半!

  念頭閃過,姨太太的態度不由更為殷勤:「我昨日還與你母親說起,要是你不回來,我們也要遞了帖子親自去了,趕巧咱們娘們幾個心有靈犀,你這就回來了。」

  佟析華挽著姨太太的手臂,語氣矯揉彷彿回到未嫁之前闔府盛寵之時:「您捎了話讓婆子去一趟,哪用得著姨母親自去。」

  大太太笑道:「就你靈巧。」又看向房媽媽:「可通知了大爺?」

  房媽媽也是滿臉的笑:「大爺已讓人傳話回來,說是放了館就回,讓表少爺陪姑爺坐會兒。」

  大太太滿意的點點頭。

  徐天青則落落大方的朝蕭延亦叉了叉手:「我也是昨兒才到,不過卻叫我發現大哥書房裡有好些名家真跡墨寶,姐夫可願去瞧瞧。」

  意思是咱們男人單獨去聊聊。

  蕭延亦起身,又拜了拜,和徐天青一前一後去了書房。

  姨太太眼中盡是滿意。

  男人們一走,屋子裡的氣氛明顯一鬆,佟析華將佟析硯拉到自己身前:「一個月不見,四丫頭好像又長高了點。」

  大太太給佟析硯捋了捋並不亂的鬢角:「可不是,年前做的衣服,這會子穿上又覺得短了許多,早知如此便省了那一遭了。」

  佟析硯一手挽著大太太,一面靠在自己姐姐肩上目光柔和:「便是母親不給我做,我也能找大姐要去,再說如今姨母也來了,還怕我穿著秋衫跑出來不成。」

  姨太太搖著頭,點了點佟析硯的額頭:「好啊,姨母這才到,就被你算計上了,罷了罷了,我明兒趕緊回去吧,免得被你賣了換衣服穿。」

  一屋子的人笑了起來。

  佟析言捂著嘴角,也湊趣道:「姨母若是回去,也把我帶了去,免得四妹妹改日又沒衣服穿,揪了我去換!」

  姨太太目光一動,笑道:「這主意好,單留了四丫頭,你們都和我回山東去。」

  佟析言眼底露出絲失望。

  佟析言這樣急切的討好暗示,落在姨太太的眼中,只怕與跳樑小丑無異。她滿面笑容卻態度敷衍,分明沒把這些庶女放在眼裡。

  析秋暗暗皺眉,恨不得上去塞住她嘴巴。

  佟析華目光落在精心打扮過的佟析言身上,微有嘲諷:「三妹妹越發伶俐了,明年便及笄了吧?!」

  佟析言眼睛一亮,有些期待的看向大太太。

  大太太壓住不悅,冷眼瞧著佟析言:「這才過了十四歲生辰。」言下之意年紀還小,不著急婚事。

  佟析言急了,現在定親等走了全禮也要到後年,時間並不算充裕,可大太太的態度卻明顯沒有放在心上。

  平日單看徐天青只覺得俊美溫潤,今天發現他和高貴飄逸的蕭延亦站在一起,竟也毫不遜色。

  她一顆心更是不受控制的跳了起來!

  徐天青現在並無功名在身,她還有絲希望,可若是等他中了舉人進士,哪還有自己的份?!

  目光又落在身為嫡女的佟析硯身上,一旁還有個析秋,真是左有狼,後有虎……

  只能等姨娘回來商議了。

  佟析華和大太太最為相似,連思維方式也是相同,附和的笑著卻不再提佟析言:「六妹妹繡技越發的精益,前幾日給我做的那件綜裙,就連長公主見了都讚不絕口。」

  大太太挑眉:「綜裙?」

  佟析華解釋道:「尋常的綜裙也就在裙擺上繡些花鳥福壽貼了瀾邊,六妹妹心思卻巧,她用兩色相近的布料拼了裙筒,又在接縫處繡了翠綠枝蔓,付了層綃紗,裙裾擺動時彷彿是一朵盛開的花,艷麗生動卻不落俗套。」

  大太太也來了興致,看向析秋:「你們姐妹到是情深,這般好的心思,我怎麼就沒瞧見。」

  析秋忙站了起來,解釋到:「女兒今晚就動手為母親裁衣,只是女兒做的粗糙,有些……有些惶恐。」

  大太太笑著和姨太太道:「這到是老實的。」說著頓了頓:「我年紀大了,哪能穿這種新奇的東西,到是你們姐妹間要多走動走動,才不會生分了。」

  析秋忙應諾。

  大太太看向佟析玉:「你姨娘說今日親自下廚,你去瞧瞧可有需要幫忙的。」

  佟析玉起身福了福去了廚房。

  析秋知道大太太這是有體己話和佟析華說,目光一閃也站了起來:「昨日七弟說是去踏青,也不知回來沒有,女兒想去瞧瞧。」

  大太太看向她,眼底有她看不清的情緒:「讓錢媽媽跟著,畢竟是外院。」

  析秋點頭,帶著司杏退了出來,隨後姨太太也道還有箱籠未收拾回了自己的院子。

  房間裡大太太冷了臉:「你這又做什麼,好端端的說回來就回來。」邊說邊恨鐵不成鋼的拍了拍她手:「姑爺縱是性子再好,你三不五時的折騰一下,哪個男人又受得了,你放眼瞧瞧滿京城,哪個男人像他這樣,你給他通房他都不要,你還要怎麼樣?!」

  佟析華哭了起來,蒼白的臉像一張薄紙,彷彿隨時都能碎裂:「娘,我知道他好,事事都讓著我,可是……可是我終究意難平。」她只有二十三歲,剛成親時他們也甜蜜親厚過,可她總覺得隔了一層什麼,時間長了,這樣的感覺越發的強烈,兩個人躺在一張床上,她卻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難道以後的日子都這樣過?

  都說蕭家的男人痴情,老侯爺和太夫人恩愛一生,甚至上戰場大夫人都跟著,侯爺和大嫂成親這麼多年,大嫂無所出侯爺卻誓不納妾,就連一向頑劣不恭的老四,也為那未過門的胡氏守孝三年不娶。

  唯獨他,表面溫柔體貼,卻如鈍刀子一樣,日日割著她的心。

  「哎!」大夫人知道女兒脾氣,也不再說硬話,柔和了聲音道:「你可知道你姨母這次為何親自送天青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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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16:36:53
第十二章:比較

  大太太嘴角浮出一絲嘲諷,轉瞬即逝:「她以為我不知道,和我這個親姐姐也瞞得死死的,自己沒那手段卻白擔了這麼多年的名聲,一個外室就把她逼到京城來了。」

  佟析華也知道,姨太太自小就什麼都和大太太比,後來大太太嫁到佟家,佟大老爺雖為人正派,但自大太太懷孕後,也陸續收了通房抬了姨娘進門,可是徐大人屋裡卻一個沒有,姨太太防得死死的,就為這個她在大太太面前炫耀了幾十年。

  這次事情一出,算是自打了個嘴巴子。

  難怪她什麼都不說。

  「所以我告訴你,男人是要管,可是卻也要有個分寸,不管他在外面怎麼樣,在家裡總想要個舒適,你若事事拔尖想著壓他一籌,縱是神仙眷侶,天長日久也會生了嫌隙。」

  姨太太這個例子舉的極好,佟析華沒出聲,卻聽大太太話音一轉問道:「馮郎中怎麼說?」

  佟析華嘴角這才有了絲笑意:「說是再吃兩副藥就成了。」

  大太太激動從炕上站起來,眼睛盯著佟析華的臉看了半天似是確認一樣,後朝西方拜了又拜:「阿彌陀佛,只要有了子嗣,我兒將來就無憂了。」

  佟析華見母親這樣又心酸又高興,幫她擦了眼淚,又像想起什麼開口道:「那尚書夫人?」

  大太太擺擺手,示意她不要說:「還沒影的事,你也別對外說。」佟析華點點頭,又道:「我瞧著表弟這次來穩重了許多,長的又俊美,姨夫這幾年在山東執掌一方,眼瞧著封疆大吏指日可待,母親可有什麼打算?」

  大太太笑了笑,在佟析華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麼,換來她瞪著眼睛憋著笑的模樣:「真的?姨媽這次可算丟了大臉了。」

  大太太拍了她一下,自己卻輕笑道:「好了好了,這件事也別說了,你平日和那些個太太夫人打交道,記得留個心,硯丫頭年紀也大了,我們也該為她籌謀籌謀,只是你大哥……」

  佟析華不想母親傷心,點頭笑道:「我記在心裡呢,論齒序三丫頭也該定了,還有六丫頭,我今天瞧著出落得越發好,也該想想了。」

  大太太眼睛眯了眯,笑容裡有絲輕蔑,漫不經心:「這個你不用管,我心裡自有打算。」

  佟析華點點頭,幾個庶女而已,隨便找個人家打發了就是,最多陪些嫁妝面子上過得去就行,也用不著花多少心思。

  佟析華想到什麼,笑道:「去年侯爺出兵苗疆,給大嫂帶了種天火草,我也得了幾株,今年長成了周媽媽照著方子做了湯,味兒極好,我今天回來也帶了兩株,回頭你讓房媽媽種在院子裡,方子也留下來,到時您也嘗嘗鮮。」

  大太太笑從眼底溢出來:「都說苗疆野蠻,連草也能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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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析言出了門徑直去了自己院子裡,拉過水香劈頭蓋臉一頓罵,又覺得氣難消,用長長的染著丹寇的指甲,在她胳膊上使勁的擰了幾下:「你這作死的東西,讓你幫辦點事都辦不好,若不是你,廚房裡的邱媽媽又怎麼會被擄了權,姨娘回來飯食你去做?」

  臀部的傷還未好透,胳膊又上疼的厲害,水香咬著嘴脣忍著,一句喊疼的都不敢說,怕引來更重的責罰。

  墨香小心翼翼奉了杯熱茶上來,看著佟析言的臉色稍微好些,才小聲道:「小姐,姨娘的院子收拾好了,您看什麼時候搬合適?」

  佟析言瞪了水香一眼,喝了口茶順了氣才道:「姨娘怕是還有幾日才到,還是等她回來後再商量決定搬不搬吧。」

  墨香低著頭,暗道姨娘再得寵,那也只是個妾,大太太發了話,縱是姨娘回來難道還有法子駁了大太太的話不成,況且,小姐越發大了,不想著討好些大太太,還在大太太眼皮子底下動小心思,大太太人精一樣又怎麼會不知道,你瞧瞧人家六小姐,看著事事忍讓毫無主見,可這幾年冷眼瞧著,府裡除了身為嫡女的四小姐,哪還有誰過的比她好的。

  自家小姐好歹還有姨娘護著,可是夏姨娘在老爺和太太面前都不得力,莫說幫不拖累就是好事了,還有個七少爺也淘氣的很,六小姐還想著法子讓大太太給啟了蒙,依她看自家小姐但凡有六小姐一半,她們的日子也不會這般遭罪了。

  這話她只敢想,半句也不敢說。

  「你去問來總管,哪幾個去通州接姨娘,何時啟程,路上如何安排的,住的院子可打點好了,姨娘有身孕,若有半點閃失他們死一百次也不夠!」佟析言將茶盅擱在桌子上,拿起手中的棋譜,又心煩意躁的丟開。

  墨香一一答道:「來總管說二十五日一早便走,去的是府裡的幾個老人,聽說邱媽媽的男人也在裡面,至於住宿,來總管辦事向來牢靠,奴婢想也大可不用多此一舉了。」

  她是想說,你前兒為給六小姐難看得罪了來總管,現在再去查問這些,怕是以後整個外院都得罪全了,莫說姨娘這胎還不知是不是少爺,就是少爺以後還要用人不是。

  佟析言冷笑一聲,說的有些咬牙切齒:「都是些爬高踩低的東西,待他日……我定叫她們好看!」又止了笑:「讓你和墨菊處好關係,你可辦到了?」

  墨香有些猶疑,最終點點頭:「奴婢今日才幫她糊了窗戶。」

  佟析言滿意的點點頭,靠在繡著大紅並蒂牡丹的迎枕上冷笑著:「誰說庶女就要處處矮人一頭,我偏不信這邪!」

  墨香和水香雙雙對視一眼,面無血色。

  又見佟析硯坐起來,皺著眉頭道:「六丫頭去了外院?」

  墨香遲疑的點點頭,不明白她的意思。

  「算了!」佟析硯擺擺手:「她那唯唯諾諾恨不得供著大太太的樣子,諒她也沒那膽子去找表哥!」一副鄙夷的姿態。

  水香暗暗撇了撇嘴,六小姐膽子小不小她不知道,但唯唯諾諾她卻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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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16:37:21
第十三章:惦記

  春柳並著兩個小丫頭候著智薈苑門外,一行人穿了抄手遊廊,又過了夾道進了個角門,路過姨娘們住的東跨院又過了一排抱廈,沿著夾道走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又穿了道角門,過了橋眼前便是少爺們住的院子。

  這裡的隔壁,就是佟府的大書房,平日佟大老爺回來,也會在這裡接待同僚,但因為中間隔了河,雖不遠但兩邊並不互通。

  進了院子,迎面走來兩個小丫鬟,十一二歲的年紀,一個穿紅眉眼嬌柔似朵搖曳的月季,一個著綠身材婀娜青蔥似的,兩個人看到佟析秋隨意福了福,昂著頭眼睛斜斜的出了門。

  春柳氣得直抖,析秋也是皺眉,這兩個人是大太太賞的春雨、秋雲大丫頭,她沒見過也知道不會得力,沒想到卻是這樣的。

  有面生的小丫鬟從屋裡迎了出來:「六小姐來了,七少爺剛剛回來。」

  析秋點點頭,打量了小丫鬟一眼,徑直進了佟敏之住的正房,坐在三間屋子的中堂裡,小丫鬟奉了茶:「七少爺在沐浴,勞六小姐稍等等。」

  也沒有著急的事,析秋和小丫鬟隨意聊了起來:「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今年幾歲了?」

  小丫鬟口齒伶俐,態度也是不卑不吭:「奴婢六福,山東萊州人,今年八歲了。」

  析秋有些意外,這丫頭五官長得一般,但勝在機靈,一雙眼睛也是清澈透亮,倒不像大太太的手筆。

  生出了些好奇。

  待佟敏之披著濕漉漉的頭髮跑出來,六福則走到一邊朝錢媽媽和幾個丫頭福了福:「幾位媽媽姐姐不如到耳房坐坐,那裡生了火,媽媽和姐姐也坐下來吃吃茶,休息會兒。」

  司杏朝錢媽媽看去,錢媽媽本來也只是奉命辦事,只要六小姐在這裡不出事就行了,點點頭道:「也別去耳房了,我們就在隔壁坐坐好了。」

  六福應了,帶著丫鬟去沏茶準備,錢媽媽和司杏幾個也退了出去。

  析秋拉過佟敏之,幫著他擦頭髮:「六福我瞧著眼生,剛剛進府的丫頭?」

  佟敏之很意外,姐姐一向對這些事不大上心,以為六福什麼地方做的不對,不安道:「姐姐,六福年紀小,若是有不周到的地方,你千萬別生氣。」

  析秋失笑,說人家年紀小,自己卻比人家還小兩歲:「沒有,姐姐覺得她很好。」

  佟敏之明顯鬆了口氣,若是姐姐不滿意,可六福又是爹爹送的,他還真不知道怎麼處置。

  析秋感覺到他的不安,遂轉移了話題:「今天踏青可有趣事發生?」

  佟敏之不迭點頭,迫不及待的搬了椅子,和析秋膝對膝的坐著,繪聲繪色的將今天的事說了一遍:「我和先生坐馬車出城,到了箕尾山下車,我還好奇問先生,怎麼取了這麼個名字,先生告訴我那座山就和簸箕的尾巴似的,我不信,等爬上山頂一瞧,果然像半個簸箕。」

  析秋傾身聽著,出聲道:「是嗎?山上都有什麼?」

  佟敏之見她有興趣聽,說的更加賣力,析秋時不時插些「是嗎,真的啊,然後呢。」之類的話,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等最後,他猛喝了口茶,大聲道:「等我長大了,也陪姐姐去箕尾山。」

  她們現在莫說爬山,就是平時出二門,也要先稟了大太太才行。

  不過,析秋覺得終有一日,她一定可以遊遍大周瑰麗河山。

  但看著眼前因為洗澡後,臉頰暈紅得像一顆粉艷艷的紅蘋果,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靈動可愛的弟弟,還是忍不住點頭:「好。」

  錢媽媽在簾子外面探了探頭。

  佟敏之一臉沮喪,從椅子上跳下來:「姐,你等我下。」說著小兔子似的蹦進了暖閣裡,眨眼功夫,寶貝似的包著個雕花木盒子出來:「我路過時買的,你和姨娘一人一支。」

  析秋打開,大紅姑戎裡並排躺著兩隻木簪,一支雕著茶花,一支雕著梨花,做工有些粗糙。

  又是簪子,析秋差點失笑。

  「謝謝,我會送去給姨娘。」雖然並不一定用的上,但她會鄭重的保存著。

  佟敏之顯的很興奮,眼睛若夜空的星子,明亮璀璨。

  析秋轉身下了台階,卻在出院子時,聽到身後脆嫩卻故作沉穩的聲音喊道:「姐姐!」

  析秋轉身看著他。

  佟敏之臉一紅,窘迫的低下頭,追過來小聲道:「這是我自己掙錢買的……我知道不好,不過我以後會給你和姨娘買更好的。」

  析秋眼眶微紅,頭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自己掙的錢,怎麼掙的?析秋不免又擔心起來,遂又覺得自己像老媽子一樣,他不管怎麼說也是佟府的少爺,出門小廝隨從不離左右,應該不會離譜。

  念頭閃過,她又覺得手中的盒子彷彿沉重起來,她有沒有能力護他周全,讓他健康長大?

  她低著頭沉思,所以並未注意到迎面走來的人,待司杏出聲提醒,那人已近在咫尺。

  「六妹妹。」徐天青站在前面,雙眸定定的看著她,顯的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驚喜。

  析秋停了腳步,朝徐天青福了福:「表哥。」並不多話。

  她忘了,徐天青也住在這裡,只記著他和蕭延亦去了書房。

  身後錢媽媽立刻笑著上來請安:「表少爺好!」

  司杏幾個也行了禮。

  徐天青收了臉上的笑容,換上析秋從未見過的氣勢,略帶威嚴:「我回來取點東西,留了大姐夫一人在書房,勞煩媽媽和幾個小姐誰去幫忙照看照看,免得不知禮的下人偷懶慢怠了。」

  外院自有外院的小廝服侍,哪用得上內院的人,況且又是姑爺,小姐身邊丫頭又怎麼能去。

  除了錢媽媽誰也不方便。

  「幾個姑娘還要伺候小姐,還是老婆子跑一趟吧。」錢媽媽是府裡的老人,自是一副玲瓏心肝,立刻笑著應了。

  徐天青略點了點頭:「勞煩媽媽了。」

  錢媽媽又朝析秋福了福:「小姐稍待會兒,起了風又沒帶手爐,免得受了涼。」

  析秋笑著點頭:「天這麼冷,我也要去太太屋裡坐坐的,媽媽也注意路滑。」

  錢媽媽見她不但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還暗示她待會要去大太太屋裡,別的話自是不用多說,便拐了彎上橋進了角門。

  析秋轉身與司杏說了句話,司杏也跟在錢媽媽後面走了,春柳立刻領著幾個丫頭退到一邊的遊廊上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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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16:44:19
第十四章:情意

  徐天青轉身看著她:「六妹妹……近來可好?」

  析秋半側著身子,垂著眼簾:「勞煩表哥記掛,一切都好。」

  她疏離的語氣,淡漠的態度,讓徐天青笑容僵了僵,可一想到他們兩年沒見了,彼此又都長大了,有些拘謹也不意外。

  「那簪子……六妹妹不必多想,是我用一本《占天經》與人換的,母親她……並不知曉。」

  《占天經》?析秋在一本《諸家雜談》裡看到過,一本講星宿天象的書,在世已少有流傳更不易得,沒想到他不但有,還拿來與人換成了簪子。

  析秋不知道說什麼好。

  「六妹妹是不是不喜歡?」她並未戴自己送的簪子,徐天青自以為禮物並不合她心意。

  析秋愣了一愣,想了片刻才明白,他是在問她簪子喜不喜歡。

  她要怎麼說,喜歡呢還是不喜歡?

  「簪子很好看。」析秋明顯感覺到徐天青鬆了口氣:「只不過我平常不出門,也用不上那樣貴重的東西,還是放在表哥這裡比較妥當。」

  放在他這裡又怎麼會妥當?他知道這是析秋的託辭,臉色一黯,擺手道:「別……既然東西已經送了就是六妹妹的了,還是你收著比較好。」他好像怕她再說什麼,立刻換了話題:「昨天大哥帶我認識了蔣探花,喝了半夜的酒,和他暢談一番,才算真正明白秋闈和府試院試的不同。」

  語氣頗有些唏噓感慨。

  析秋也不想繼續那個話題,蔣探花原名蔣士林,殿試點了探花進了翰林院,年前不知何事和三皇子發生了爭執,一氣之下棄官在郊外開了間私塾,滿朝嘩然,如今儼然成了朝中清流的領軍人物,頗受文人推崇。

  他與佟慎之同科,認識並不稀奇,只是聽他口氣兩人關係匪淺,這和析秋對佟慎之的印象有些不同。

  「雖說有些不同,但表哥準備了許久,又常得徐大人指點,以表哥才學秋闈必是表哥囊中物,務虛過多自擾。」

  科舉不好考這是自然,不然哪有那麼多考生考了幾十年還在拼了命讀書,也不會有范進中舉後的反應了。

  古代科舉是現代應試教育的前身,死記硬背之後加上一些靈性,當然,這靈性因人而已,但與是否名師指點也有一定關係,不但如此還得有相當好的心理素質臨場發揮,以及底子好的身體素質,不要三天沒考完,人先倒了!

  這些條件,徐天青都有,如果一切正常,析秋認為鄉試於他並不難。

  徐天青臉上難掩喜色:「六妹妹覺得我能過?」

  析秋很誠懇的點點頭:「明年春闈表哥可有打算。」

  直接跳過舉人展望進士。

  徐天青一瞬有些頹然,但一想到析秋在面前,語氣中頗有對他很有信心的模樣,士氣倍增:「表哥必當努力,不讓六妹妹失望。」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你考了進士入了官道,我還不是只能在後宅一畝三分地轉悠,最多只是這片地到另外一片,換換床罷了。

  徐天青彷彿知道她所想:「臨淄很美,六妹妹有空可去看看。」說完又覺得這話不妥當,補充道:「我會邀請姨母去臨淄。」

  析秋抿脣笑笑。

  一側,司杏穿過了角門,上了橋。

  徐天青並無所覺,目光看了眼佟敏之的院子:「七弟為人機敏,昨晚我出題考他,他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便答了出來,十分出色。」

  析秋挑眉,佟敏之剛剛一句沒提。

  知道說對了話題,徐天青有些高興:「他早上出門前,還拿了本《禮記》過來問我,我見並非全然不懂,完全不像剛剛啟蒙,為何他的先生不知,還給他說千字文?」

  這個佟敏之又開始得瑟,不過析秋也有些意外,他竟然偷偷開始看《禮記》了。

  她早兩年前就偷偷給他啟了蒙,千字文三字經也都講過,現在先生再講一遍他可能覺得無趣,便偷偷開始學四書。

  一口吃不了胖子,看來得提醒提醒他才行。

  「怕是好奇拿來看看,也不見得能看得懂。」析秋不願多說,雖相信徐天青並沒有其它的意思,但他不了解佟府情況,還是不解釋為妙。

  徐天青搖搖頭,一副欲言又止:「若是六妹妹相信我,我閒暇得空時,便教教七弟,也當提醒他做學問不可過於激進了才是。」

  「有勞表哥了。」這樣也好,佟敏之和她雖親近,但她終歸是女子,如果她說免不了要費一番口舌,可作為前輩的徐天青說就不一樣了:「不要誤了表哥的正事才好。」

  徐天青笑了起來,溫潤俊美的笑容乾淨透亮,黑亮的眼中只有眼前淺笑的女子。

  「小姐,大太太說大姑奶奶要走了,讓您去送送。」司杏遠遠的站著,暗暗朝析秋眨眨眼。

  這是她們之間的暗號,表示交代的事已經辦妥了。

  析秋點點頭,轉而看向徐天青,卻不料他倒先開了口:「妹妹慢走,我還有些事。」

  析秋點頭,領著一干丫頭僕婦回了智薈苑。

  路上,司杏在她耳邊小聲道:「錢媽媽直接去了書房,一直候在外面,直到大少爺回來了才離開……」司杏面露猶豫。

  析秋問道:「可是發生了什麼?」

  司杏想了想,像是下定了決心般開口道:「奴婢回來時,在路上碰到八小姐,只帶了身邊的秋蟬,看到我愣了愣,待奴婢行了禮穿過角門時,又看到她折了回去。」

  佟析玉一向乖順,內院她也不大走動,外院更是少之又少,她們主僕兩個,怕是得了大太太吩咐了什麼事吧。

  「嗯,知道了。」兩人說著話,已經到了智薈苑,遠遠的便看到錢媽媽站在廊下對著她笑,析秋走了過去:「辛苦媽媽了。」將手上一直帶著的一隻翡翠鐲子褪了下來,順手戴在錢媽媽的手腕上。

  錢媽媽推辭不要:「這可使不得,奴婢怎敢要小姐的東西。」

  析秋笑的柔和,按住錢媽媽的手,語氣親昵:「我腕子細壓不住這顏色,倒是媽媽戴著恰好,便是母親問,我也會如實說。」

  錢媽媽一怔,她以為六小姐給她鐲子,是讓她閉嘴不要多說,沒想倒是讓她照實說。

  沒了猶豫顧忌,錢媽媽大大方方的收了,見那手鐲成色翡翠碧綠瑩潤,她笑容就多了份真誠:「六小姐折煞了奴婢,這樣好的東西,若不是主子賞賜奴婢哪有福氣戴,更不敢和主子比。」

  析秋笑笑:「媽媽去歇會兒吧,待會兒你少不得要忙了。」

  錢媽媽應聲,親自為析秋打了簾子:「奴婢哪敢休息,就在這裡候著。」

  析秋點點頭,進了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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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忐忑

  「小姐,那鐲子可是姨娘給你的,你怎麼捨得……」司榴嘟著嘴,心疼的看著析秋空空的手腕,小姐首飾本來就少,難得的幾件都是大太太賞的平時不敢戴,怕弄丟了不好交代,唯這件是姨娘偷偷給的,如今又送了人。

  析秋盯著手下的針線,一方藏青方形布包初見形狀,她準備給佟敏之做個書包,免得小廝偷了懶他要自己拿書本,又在包底做了夾層,可以放些零碎銀子或者吃食。

  司榴見析秋沒回應,不由氣急的跺了跺腳:「小姐,你倒是說話呀。」

  「說什麼?」這幾個人裡她最喜歡的便是司榴,率直卻不魯莽,心思靈活卻又單純,她們相處更多的像是朋友:「昨兒才誇你聰明,怎麼今天又犯糊塗了?」

  司榴一怔,瞪著眼睛道:「小姐別有用意?」她頓了頓,皺著眉頭想了半天:「錢媽媽雖在大太太跟前,可又不如房媽媽受器重,大太太很少有重要的事交給她做,小姐和她走得近,有什麼用。」

  析秋抿嘴笑了笑,錢媽媽在大太太跟前雖不是最得力,但也是拔尖兒的,況且,她與房媽媽不同,她是家生子,自家男人一直管著大老爺的幾個鋪子,與來旺家的堪成大老爺的左膀右臂,很是得力,她不一定用的上,可是佟敏之往後少不得接觸。

  這樣的人,即便不能變成自己人,往後的遇事她不使絆子也是好的。

  念頭一閃,她抬頭看著司榴問道:「春雁可回來了?」

  「剛剛回來,說是身上都是風塵,先下去梳洗了,奴婢叫她進來?」司榴不知道春雁下午去幹什麼,但沒有小姐的吩咐,她也不可能私自出去。

  析秋點點頭:「讓她吃了飯再來。」司榴應聲出去,迎面春雁已經掀了簾子走了進來。

  析秋看著春雁問道:「我們還有多少錢?」

  春雁一怔,道:「加上這次來旺家拿來的六兩,我們統共有還有八十兩銀子。」

  析秋皺眉,心裡嘆了口氣,五年前她來到這裡後,經過半年的適應她便開始學刺繡,好在她手靈活,又有司杏這個大師傅在,後徐天青又給她尋了幾本《繡譜》,總算出了師,這半年進步很大,有些精細的活比司杏做的還要好,外面普通的繡娘也比不上。

  可縱是這樣,他們四個人得空就繡,拿到外面鋪子裡賣,兩年下來也才攢了這麼點錢。

  「小姐可是要用錢?要是不夠不如把大太太賞的那副銀頭面絞了吧?!」春雁也有些氣餒,小姐這兩年省吃儉用,可每年各處來往應酬,下人們的打賞總要去了一大筆,府裡給的例錢連打賞都不夠,若非她們繡了繡品賺點,這日子怕還不知怎樣艱難。

  析秋搖搖頭,心裡將帳過了一遍道:「你明日給來旺家拿十兩銀子去,讓他幫著買兩壇上好的金華酒,悄悄的別讓人看見,等她送酒來,你就留一壺給她,別的不要多說,另一壺你拿去給七少爺,讓他給先生送去。」

  「奴婢省的。」春雁並不問緣由,一一記在心裡,又道:「那四小姐的生辰,小姐送什麼?」

  析秋手指點著桌面,發出清脆的聲音,半晌她道:「我再想想,不是還有幾日麼。」

  春雁不再多說,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析秋搖搖頭道:「你先去吃飯吧,待會兒再說。」

  到夜裡春雁和司杏換了值夜,坐在炕頭的小杌子上,將白天打聽的事一一說道:「奴婢出了門便去了尚書府,在小門候了半天,也不見裡面有什麼人出來,眼瞧著天色不早就想要不要裝作口渴,和守門的婆子討杯水喝打聽一下,沒想倒是巧了,裡面出來了馬車,奴婢便就聽到守門婆子和趕車的婆子閒聊:明洞家的你這又是去哪裡啊,這幾日可是辛苦你了。」

  趕車婆子笑的倨傲,撇了眼幾人道:「奉了太太命,去給武進伯家送回禮。」然後駕車出了胡同。

  春雁面色沉靜:「然後奴婢就聽到那幾個守門婆子朝地上啐了一口,說什麼巴結都沒邊了,不過得了太太兩回眼,連著兩天進了公爵府,就以為自己也跟著高人一等,成了皇子皇孫了。」

  春雁將聽到的細細說了,見析秋盤腿坐在炕上垂著眼簾,半晌試探問道:「小姐?」

  析秋抬頭,忽然笑了起來:「沒事,辛苦你了,這件事你別和別人說,到此為止!」

  春雁懵懂的點點頭,昏暗的燈光下,析秋的面容有些模糊,她忽然想起自從五年前小姐生了一場大病,醒來後就變了,話更少了也沉穩了許多,還開始學一直不齒的繡活,有時候她真的看不明白,小姐到底在想什麼,好像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也變得深邃幽暗。

  析秋拿起一邊繡了一半的雪映紅梅的屏風接著光線慢慢繡著,心卻是這幾日裡最沉靜的,大太太去尚書府若是真的和伯公府有關,那必然和是幾個小姐的婚事有關,伯公府門第高,她們這些庶女是瞧不上的,保不齊與佟析硯的婚事有關。

  她是大太太的親生女,大太太不會害了她,也輪不到她操心,只希望那個人能多疼愛她些,生活順遂些。

  想到這裡她猛然一驚,那大姐姐今天連走前說的那番話又是什麼意思?讓她們得空也和大太太一起去宣寧府走動走動,若以後各自成了家,就是想也沒如今的便捷了。

  她臉上的笑容,以及大太太壓抑不住的喜悅,難道有什麼她不知道的,或者說事情並不似她想的這樣簡單?

  析秋猛然放下屏風,她已經十二了,就是再躲還能躲幾年,是該為自己想想。

  「大老爺什麼時候回京?」

  突然的問題,讓春雁有些摸不著頭腦,愣了片刻依舊答道:「說是三月底。」

  是啊,官員回京述職是有時間的,大老爺也不過這一個月的時間,她得好好想想怎麼做。

  「想辦法弄清楚,那天大太太和大姐姐到底說了什麼。」

  春雁看了眼析秋,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奴婢知道了。」

  不知為何,氣氛變得有些壓抑,在深夜裡兩人都毫無睡意,陷入長長的沉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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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16:45:56
第十六章:探路

  司杏掀開門簾走了進來,見析秋正出神的拿著本書看著,半天都沒翻開一頁,不知在想什麼,不由小聲道:「小姐……來旺家的進府辦事,想進來給小姐磕個頭。」

  析秋挑了挑眉,合上書頁,細細拿著書籤夾著,笑了起來:「她是個聰明人,讓她進來吧。」

  來旺家的三十來歲,生了一張圓臉,身體微微發福,看著很和氣很好相處,未語三分笑:「奴婢進府給大太太回話,心裡念著小姐,就想進來給小姐磕個頭,小姐讓春雁給的那壇金華酒,我當家的捨不得喝,說要封好了等我們不成器的兒子成親,再拿出來孝敬祖宗。」

  說著話,人真的跪在了地上要磕頭。

  析秋忙下炕,司杏已眼捷手快的扶著來旺家的,笑道:「媽媽這是做什麼,您是府裡的老人了,老太太在世時那樣器重你,你對我們小姐明裡暗裡的照顧,我們可都記在心裡,把你當長輩念著,你給我們小姐磕頭,可不是要折我們小姐壽麼。」

  來旺家的連聲說不敢,順勢站了起來。

  司杏忙端了杌子給她坐,她虛坐了半個身子。

  析秋也笑道:「正是這個理,你雖不常進府,可司杏她們也常勞煩你帶些東西進進出出的,你這樣沒的生分了。」

  來旺家的只是笑,心裡暗暗點頭,都說六小姐麵團子一樣的人兒,任人拿捏的主,可她卻知道,六小姐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府裡裡裡外外雖看著和氣,可大太太面甜心苦最不好相與,她不出頭不去爭,卻能安安穩穩的住在這裡,四小姐三小姐有的,一樣沒少了她的,這般瞧著沒幾分心思手段,怎麼也不可能有這般的日子。

  「我是奴婢,主子給了臉面,若是做奴婢的也順桿子爬,那真是不知好歹的。」說著從身後拿出個包袱拆開,露出一疊的絹花絨花,各色各種煞是好看:「這是我昨兒上街採買,瞧著好看順道給幾個姑娘帶來的,也不是什麼精貴的東西,姑娘們換著花樣戴戴,圖個新鮮。」一股腦的將包袱遞給司杏,又從懷裡拿出個匣子:「這藥是我特意讓東街的劉郎中配的,治外傷極好的,勞煩司杏姑娘轉給司榴姑娘。」

  司杏眼角瞥了眼析秋,見她並無不悅大膽的收了,又拿出包袱裡的幾株殷紅的絹花,笑道:「多謝媽媽了,這些東西我瞧著好,前些日子司榴正說沒花戴呢。」

  大家都知道司榴向來最不講究吃穿,什麼東西都要先問問花了多少銀子,這麼說不過是告訴來旺家的,她東西會盡心帶到罷了。

  來旺家起身謝了又謝:「叨擾小姐了,奴婢奉了大太太命給大姑奶奶送藥材去,大太太還等著我回話。」

  送藥材?宣寧侯府什麼沒有,用得著大太太送藥材?

  「可是大姐姐身體不適?」前兒回來的時候,雖說身體不好,可也精神的很。

  來旺家的心裡透亮,瞥了眼門口見春雁正坐在門口的凳子上繡著東西,遂笑道:「大姑奶奶身體一直不大爽利,可自從去年八月看了東街的馮郎中後,日日進藥已好多了,大太太送的也是些溫補的藥,奴婢瞧著怕是病好了七八分了。」

  馮郎中她知道,按臨床分科應該算不孕不育專家。

  看來是她想偏了!

  析秋不再多問,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一連說了幾個好,喜悅之情毫不掩飾。

  來旺家的眼底劃過讚賞,也順勢站了起來:「小姐忙著,奴婢告退了。」

  析秋忙起身送她:「媽媽沒事多過來坐坐,雖說大老爺還有些日子才回來,可該準備的也要著手準備了,媽媽怕是要更忙,若是有事差遣,你儘管指使幾個丫頭便是。」

  來旺家滿臉的笑,潔白的牙齒發著晶亮的光芒:「就怕幾個姑娘到時候怨我拿大……」

  析秋笑道:「媽媽這樣和氣的人,她們還有什麼可說的。」

  說著兩人都笑了起來,送了來旺家的出門,司杏一手抱著包袱,一手拿著個黑漆蘭花盒子,嘀嘀咕咕不知說著什麼。

  析秋笑道:「你這是做什麼?」

  司杏將手裡的包袱放下,從懷裡拿出一個四分的銀錁子來:「小姐,來旺家怎麼突然這麼大方?」

  「怎麼?她平日都很小氣?」析秋無事人一樣上了炕,沒了看書的興致,便拿起一邊的屏風繼續繡著。

  來旺家的這麼做,無非是在告訴她,司榴這丫頭她瞧著很好,也在記在心裡,婚事她們很樂意,今天來就是表明態度。

  而析秋提到大老爺,也是在提醒他們,大太太那邊是走不通,上次的事情大太太心裡肯定還記著,如果現在去提婚事,不是正說明了兩人之間有什麼,等於打了大太太一巴掌,大太太不但不同意可能還會尋了法子處置了司榴,只有等大老爺回來再說。

  只要大老爺發話,大太太就是再不願意,也不能說什麼。

  司榴有意,她自然願意成全這樁事,她的明天不知在哪裡,卻不願因此誤了別人的人生。

  司杏拿著東西出去,不一會兒司榴進來,抱著那隻黑漆盒子直問,滿是不信是來旺家的送來的。

  析秋淡笑,沒確定的事還是先不說的好。

  晚上佟敏之身邊的小丫鬟進來回話:「酒,七少爺一早帶去給先生了,還說先生很喜歡,中午就開了封喝了半杯,連連稱讚好酒,七少爺讓奴婢告訴你,你的用意他明白,讓小姐不用掛心。」

  析秋欣慰的笑著,讓司杏抓了把果子給小丫頭,又給了幾十個銅錢打賞,連走前讓春雁將中午她親自做的桂花糕端出來,讓小丫鬟帶去給七少爺:「晚上督促他早些睡,免得熬夜受涼早上又爬不起來。」

  小丫鬟揣著銅錢果子,提著食盒連連點頭,才提著燈籠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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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16:46:23
第十七章:肯定

  次日去給大太太請安,進了院子果然看到牆角的花圃裡,新種了幾株綠色的植物。

  昨日春雁回話:「紫霞立在廊外也沒聽清,只知道大小姐帶了幾株苗疆的什麼天火草回來,命人種在院子好好看著,大太太還特地出來看了眼,滿嘴裡的阿彌陀佛顯得很高興……」

  析秋當時聽著並沒有明白意思,可後來來旺家的一番話終於讓她想通了,應該是大小姐懷孕有望了!

  既然不是她所擔心的事,析秋心中也鬆了鬆。

  不由想到春雁說這草的表情:「長得很奇怪,不虧是苗疆帶回來的東西。」滿臉對神秘未知事物的好奇。

  她失笑,天火草!?她瞧著也不過是幾株蘆薈罷了!

  進了門幾個小姐已經都在,大太太吃過飯丫鬟奉了茶,喝了口才道:「還有十日就是二月二,你們大姐姐昨日托了人過來,說今年要給四丫頭辦個生辰,我本想著也不算正生辰便沒應,可撂不開她一再強調,你們幾個也看看,有什麼好法子?」

  佟析言眼神一暗,她生辰的時候大太太也這麼說,說不是整生辰用不著辦,只賞了套銀頭面,大姐姐也只派人來給她做了身衣裳,到佟析硯這裡,就變成盛意難卻了!

  真是可笑。

  析秋抬起頭,笑著看著佟析硯:「四姐姐身體不好,大姐姐這麼做也是心疼四姐姐,雖說不是整生辰,可這也是做小姐時在母親身邊的福氣,母親就應了吧。」

  大太太笑容就從眼底溢出來,滿意的看了眼析秋:「說的也在理,等你們都作了人婦,就會想念在家時這幾年的好時光了。」

  析秋很配合的紅了臉。

  佟析硯倚到大太太身邊,撒嬌道:「雖是女兒生辰,可女兒覺得得給母親慶祝慶祝,若非母親受累,又怎麼會有女兒呢。」

  大太太感動的摟著佟析硯,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半晌才說了句:「都是乖巧的。」

  房媽媽眼角看著其他三個小姐,咳嗽一聲道:「太太這是怎麼了,好好的事說著說著倒哭了起來,我瞧著這天氣好,不如搬了椅子去院子見見太陽,也商量商量怎麼辦。」

  大太太連連點頭,丫鬟婆子忙進來端茶端椅子,忙碌了半天才在院子裡一棵常青樹下坐下來。

  佟析玉乖巧的站在大太太身邊,接過紫鵑的美人捶,替大太太捶著腿,小聲道:「母親不如請了戲班唱堂會,家裡好久沒有熱鬧了。」

  大太太眼底一亮,隨即搖頭道:「大老爺眼見就要述職,我們不可如此鋪展,免得惹了那些御史閒話,我瞧著就在家裡擺兩桌,請了你二叔二嬸和幾個堂兄妹過來,一家子吃個飯好了。」

  析秋無所謂,大太太說什麼她都只是笑。

  佟析言低著頭也不說話,佟析硯則是事情關於她,反而不好多開口,反倒只有不善言辭的佟析玉和大太太附和著,卻全不得力,房媽媽看不過去,插話道:「依奴婢看,幾個小姐都大了,大家吃了壽麵,中午就讓小姐們自己去玩玩也自在些。」

  幾個人都覺得好,可一時想不出具體怎麼玩,佟析硯花粉過敏,後花園雖沒種什麼花,可多少還是有些,二房那裡更是不能,滿院子的花花草草,香氣四溢。

  佟析硯因為自己的病,顯得有些沮喪,析秋走到她身邊,挽住她的胳膊笑道:「不如去我那裡開一桌,我院子前後都是竹子,只要護得周全些應是無妨,春光明媚坐在竹林裡,又安靜又雅趣,四姐姐覺得可好?」

  一句話說的佟析硯眼睛一亮,感激的看了眼析秋,她知道析秋向來喜歡清靜,現在願意為她在自己院子辦酒席,又是這麼多人鬧騰,心裡感動她更是不能駁了她面子:「六妹妹主意好,母親不知道女兒多想踏青,可一到春天難受的連房門也不願出,現在能出去走走,即便前後幾步路,也是好的。」

  佟析硯都這麼說了,大太太哪還有意見,滿意的看了眼析秋道:「那就交給你辦,讓錢媽媽給你跑跑腿。」

  佟析言一怔,臉上表情有些僵硬,佟析玉垂著頭,眼底是一閃而過的羨慕。

  析秋暗暗挑眉,語氣卻是不安:「母親,女兒怕做不好。」

  大太太擺手:「你素來穩妥,況且還有錢媽媽在,有什麼不懂你問她便是。」

  這是難得的證明自己的機會!

  析秋起身福了福應了。

  等她們都走了,大太太對房媽媽道:「這幾天你親自去趟普寧寺,添了香油錢順便打點一下,我們三月三去上香。」

  房媽媽一愣,低聲問道:「可是那件事?」

  大太太點點頭,嘴角溢出絲笑意:「總是要見一見的。」

  ==

  析秋辭了幾位姐妹,回了知秋院。

  剛剛坐下,八小姐佟析玉來了,析秋忙又穿了鞋出來:「八妹妹怎麼來,快進來坐。」

  佟析玉穿著件蔥綠色棉紗小襖,脖子上戴著個吉祥如意的銀鎖,月白的挑線裙子,個子高挑雙腿修長,比析秋小一歲卻和她一樣高,五官長的並不算出色,至少比起佟析言來略遜了些,可就是她身上透著那股子柔順賢惠的感覺,讓人瞧著心裡熨帖,和她說話聲音也不自覺的柔了一分。

  「六姐姐。」佟析玉福了福,有些拘謹的立在院子裡。

  析秋也不是自來熟的人,她和這八小姐說的話,這五年加在一起也不過幾十句,只經常在院子裡聽到瑤琴音悠揚飄逸,才知道這位妹妹擅琴藝。

  不知是有意還是自來傳統,析秋認知中大家小姐學的東西應是五花八門,至少大小姐在時是這樣的,可是到她們這裡,大太太說學多嚼不爛,讓她們除了《女戒》、《女訓》、《婦德》讀完,又一人選了一樣鑽研。

  三小姐選的書法,詩詞曲賦也有涉獵,四小姐博覽全書心算更是了得,析秋不知道自己當時選的是什麼,但是她來後就棄了從前的,學了刺繡,廚藝上她有著上世的記憶,自認也算拿得出手。

  至於八小姐,她除了琴藝之外,梅姨娘手把手的教了她廚藝,才算得了項實用的。

  刺繡、廚藝甚至珠算,乃是大家閨秀必修課,將來伺候公婆夫婿主持中饋皆是得力,而琴棋書畫只不過是陶冶情操行當,誰家當家夫人沒事彈琴賦詩下棋弄風月?那豈不是與外面女子無異了。

  或許,這就是大太太想要的結果?!

  縱觀這些年府裡姨娘的情況,前前後後六七位姨娘,生了兒子的不是夭折便是胎死腹中,剩下的全是女兒,唯有自己的姨娘生了七少爺,那還是因為那三年姨娘隨著大老爺在任上,又死死瞞著大太太才順利分娩,也正是因為這件事,大太太不知在老爺面前說了什麼,大老爺對姨娘徹底冷落了,七少爺養在內宅裡,淘氣跋扈無法無天,若非她使了些手段讓大老爺同意他搬出內院,又請了先生啟蒙,現在只怕更加的沒譜。

  大太太的手段,她從來不敢輕視!

  「六姐姐。」佟析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打斷她的思路。

  就見佟析玉揪著帕子道,垂著頭:「不知道四姐姐生辰,六姐姐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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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16:47:09
第十八章:試探

  析秋將手邊的粉彩宮碟對對面推了推,笑道:「我也沒有想好,念著還有幾天總有法子,可今天太太發了話,怕是隨以往幾年也是不成了。」示意她吃果脯。

  佟析玉謝了,又一臉為難:「四姐姐什麼都不缺,我的刺繡又拿不出手,若不然還能送個帕子荷包,早知道現在這樣,當初就該聽姨娘的話,像六姐姐這樣安心學刺繡了。」

  析秋一愣,難道她學琴並非本意,還是有人有意教她這麼選的,以至於梅姨娘也左右不過去?

  「六姐姐,我……我怎麼辦?」

  析秋細看她,她面容真誠不像是來探虛實的,才笑道:「妹妹年紀小,現在學也是不晚的,你若真想不到送什麼,不如親手給四姐姐做碗長壽麵,這府裡論起廚藝,我們可都不如你的。」

  佟析玉眼睛一亮,喜形於色,忽地又黯了下去:「一碗麵……四姐姐怕是……」

  是摸不準大太太的用意,怕自己做的不對吧。

  析秋對她並不反感,可讓她拿主意她也沒傻到這份上,也露出猶豫的模樣:「應是不會吧……」

  佟析玉眼底現出失望,也不再多說什麼,站了起來:「那我回去了。」

  忽然門外春柳的聲音響起:「請三小姐安,三小姐快屋裡請。」

  析秋眉梢一挑,今天吹的什麼風,一個接一個的稀客。

  就見佟析玉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簾子挑開,佟析言穿著件桃粉的雙金褙子,湖綠的挑線裙子,頭上步搖叮噹,玉簪點翠,眉目如畫娉娉裊裊走了進來,見到佟析玉也不驚訝,笑道:「今天倒是巧,難得來六妹妹這裡坐坐,到與八妹妹撞上了。」

  滿屋的春色,紅的嬌媚,綠的柔美,析秋身上的一件半舊的藕荷色褙子,倒顯得有些冷清了。

  她笑了笑,讓了自己主位,一手拉著三小姐,一手牽著八小姐上了炕:「雖說是春天,可還是冷的很,平日裡大家都有事,也沒的這麼巧,不如都上了炕暖和暖和。」

  「可不是,平日八妹妹最怕冷了。」佟析言似笑非笑,頗有嘲諷的意思。

  析秋就感覺到佟析玉的手微微一緊,攥在她手中冰涼。

  「我瞧著今兒天氣好,便想出來走走,趕巧走到六姐姐這裡,便進來坐坐了。」佟析玉倚在炕邊,由自己的丫鬟給她脫了鞋,又扶著她上了炕,坐在左手邊。

  佟析言還要說什麼,析秋先笑道:「八妹妹該多出來走走,這春日處處是景。」

  佟析言撇撇嘴,甩開析秋的手,自己坐到了右邊,端著粉彩牡丹的茶盅喝了一口:「六妹妹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這清淡的龍井,我喝著還是覺得老君眉好,沖了兩遍格外的醇厚,回味悠長。」

  一邊負責奉茶的春柳福了福,道:「三小姐說的在理,奴婢也勸小姐換個口味試試,偏偏小姐說她不懂茶,換了好的也是牛嚼牡丹白白浪費了,以至於我們屋子裡,除了龍井毛尖便沒了別的茶,三小姐若是喝不慣,還請多擔待些。」

  析秋啜了口茶,淺笑著。

  佟析玉一臉吃驚的看了眼析秋,沒見過丫頭這樣說自己主子的,六姐姐不但不怒反而一臉的笑。

  析秋面容清瘦,眼睛卻很大,如黑水晶般透亮卻深不見底,佟析玉有些恍惚,她又看著站了一屋子的丫鬟,三姐姐的墨香、水香昂著頭,臉上的笑有些浮躁,自己的丫頭低著頭,手腳都不知往哪裡放,唯獨六姐姐屋裡的人,大方得體不卑不吭,待人又是一團和氣。

  她心裡不由生出絲羨慕。

  佟析言卻冷了臉,譏笑道:「呵呵……怎麼沒瞧見司榴,傷還沒好?」

  春柳笑容僵住,司杏朝她使眼色讓她出去,自己上前將新蒸的山藥糕擺在炕幾上,笑道:「勞三小姐惦記,司榴領著小丫頭和錢媽媽去庫房取些茶碗用具了。」擺放好,又福了福吩咐了門口的喜兒綠枝好好服侍,便對佟析言佟析玉身邊的幾個大丫鬟道:「姑娘們在這裡說話,一時半會兒也不會走,門外有小丫頭守著,有什麼事也能應付一二,幾位姐姐不如隨我去隔壁坐坐,我們也吃吃茶聊聊天吧。」

  幾個丫頭面有喜悅,卻紛紛看向自己的主子。

  佟析言臉色不大好看,點點頭:「去吧,免得在這裡礙眼。」

  佟析玉自然沒有異議。

  析秋笑道:「將前幾日烘的玫瑰酥取出來,讓她們也嘗嘗。」

  幾個丫頭面露感激,連連叩謝才出去。

  屋子裡一時安靜下來,三個人圍著炕幾說話:「六妹妹這裡布置的可真素淡,平日母親賞的瓷器玉器都藏哪裡去了?」

  難怪有人說,一句話讓人跳起來,一句話讓人笑起來,佟析言便是後者。

  「那些瓷瓶玉器貴重,又是母親的恩賜,自是擺在妥當的地方。」析秋不想糾纏這個話題,遂笑道:「姐姐嘗嘗這山藥糕,加了些茉莉花,若是覺得好,四姐姐生辰我讓人多做些,你看怎麼樣。」

  上午剛剛討論生辰的事,下午她就來了,除了這件事,析秋也想不到她們之間還有什麼話可說的。

  佟析言眼底劃過不以為然,語氣帶著酸:「母親都說你辦事妥當,你覺得好那自是沒的挑剔的,我就不必託大了。」說完,目光看了眼對面垂著頭的佟析玉道:「八妹妹覺得呢。」

  佟析玉沒料到點到她說話:「我……我不知道。」

  正有小丫鬟進來,析秋正低頭不知和她說著什麼,一時間場面竟冷了下去。

  佟析言乾咳一聲,等小丫鬟出去才道:「既然母親把生日宴交給你辦,你可問了四妹妹請哪些人,早些準備好到時候你也不至於手忙腳亂。」

  剛剛還說不拿大,一轉眼又問上了,還破天荒的為她考慮的這麼周全。

  析秋一臉為難:「我還沒和四姐姐商量,想來也不過是家裡幾個姐妹,姐姐比我有經驗,不如教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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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16:50:48
第十九章:姐妹?

  佟析言用果然如此的表情看了眼析秋,嗤笑道:「便是不問也知道,家裡幾個姐妹定是要請的,二伯母那邊的十一妹、三少爺,還有大哥、七弟那邊都要派人去打個招呼的,如今家裡還住著客人,可不能慢待了。」

  是想借她的嘴告訴佟析硯,徐天青必須請吧!?

  佟析玉皺眉,平日裡那樣水火不容的,連她都聽得出六姐姐只是客氣……

  三姐姐也太迫不及待了。

  析秋仿似渾不在意笑著:「還是三姐姐想得周到,我待會兒便和四姐姐商量。」說完,她忽又看向佟析玉:「八妹妹呢?」

  她將佟析言與佟析玉擺在一個位置,一團和氣。

  佟析玉一愣,稚嫩的小臉上染了抹不可見的紅暈,還好因為房間燒了地籠又在炕上,本就有些燥熱而不明顯。

  佟析言一臉不忿,譏笑道:「你問她,她怎麼知道,還不如你呢。」

  析秋也覺得佟析玉沒話說的時候,她卻突然開了口:「大姐姐可回來?」

  析秋一愣,一個小生日雖是大姐姐要求操辦的,可她也不一定有空回來,最多派個得力的媽媽來問個好,送了禮品罷。

  佟析言一拍炕幾,上面的茶盅發出叮叮咚咚的碰撞聲:「真是沒腦子,大姐姐可是出嫁的人,哪能為這點小事回來。」說著陰著臉下炕穿鞋:「六妹妹是聰明人,凡事想周全了才好,免得沒得好惹了一身腥。哼!」一句也不願多說的模樣。

  屋外喜兒聽到動靜,急忙跑去將墨香水香喊進來,替她穿好鞋,三個人一陣風似得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佟析玉泫然欲泣:「六姐姐,我……我是不是很笨?」

  析秋扼腕暗嘆,她真的想說,笨的不是你!

  「八妹妹別多想。」

  佟析玉臉色不見好,恍恍惚惚的下炕和析秋道別:「姐姐別送了。」

  待人一走,析秋讓喜兒綠枝進來收拾,自己也帶著司杏春雁出了門。

  佟析硯彷彿知道她回來,現成的茶水點心擺好,兩人坐下來才笑道:「三姐姐和八妹妹把你折騰的夠嗆吧。」

  「也不知哪裡得罪她了。」析秋一臉的無奈。

  佟析硯撿了塊綠豆芙蓉糕給她:「她這樣的你就別搭理她,免得她順桿子爬,越發的沒眼。」

  析秋點頭,可並不認同她的說法,她和佟析言都是庶女,兩人身份平等,甚至在姨娘得寵的事態上還不如她,可偏偏她有個弟弟,自是看她不順眼。

  佟析硯性格也不算好,明看著有些大大咧咧,可是析秋知道,她是真聰明,她是嫡女身份擺在哪裡,用不著和佟析言小心眼算計,只要有大太太在一天,她就是這府裡最高貴的小姐,什麼好東西都是任她挑了,剩下來的才是庶女的。

  佟析言就不明白這點,論她是孫悟空,難不成還能蹦出大太太的手心不成。

  「三姐姐只是問問到底請哪些人罷了。」析秋隨口說著。

  佟析硯眉頭皺了皺,她不屑與佟析言爭,可並不代表她全不計較,析秋話裡的意思她清楚得很。

  縱是她的婚事她也沒權過問,何況她一個庶女,竟敢動這個心思!

  佟析硯喝了口茶:「不過是家裡這幾個兄妹罷了,還用得著商量,至於表哥……倒是要問問母親才好決定。」

  析秋笑著點頭,並不發表意見。

  佟析硯心中對她暗暗點頭,回頭將此事細細說給大太太聽。

  大太太皺了皺眉,有些不悅:「你們也都大了,雖說是兄妹可該迴避的還是不能免了,且說天青正準備秋闈,切不可讓他分心了。」

  吃過晚飯,佟析硯將大太太的決定告訴析秋,析秋不置可否,兩人又確定人員名單和請帖:「菜單要與錢媽媽商量,明兒我們一起拿給母親看,先將這些定下來,到時候也不至於亂了手腳。」

  佟析硯笑道:「沒看出來,你倒是個能幹的!」

  「那是錢媽媽得力,與我何干!」析秋笑著臉上劃過黯然:「我那裡的桌椅可能也是不夠的,只怕到時候麻煩錢媽媽的地方還多得很。」

  怕是指使不動那些資歷老的婆子丫頭吧!

  佟析言心疼拉著她的手:「母親雖說讓你辦,可畢竟是我的事,你也不用事事去找錢媽媽,明日我將心竹還有端媽媽給你使喚,一應事情你都可吩咐她們去做,這幾日你也不用來回跑,有事讓她們傳話就成」

  析秋低頭看手中的請帖,目光閃了閃,大太太雖把事交給她辦,可府裡的下人可都是看人下菜碟的,她捨不得讓司杏春雁她們去看別人臉色,有端媽媽和心竹在,自然求之不得。

  為此她不得不和佟析硯使點心眼了。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說著她也站了起來:「我回去了,你記得將請帖送出去,他們知道了也好有時間準備。」

  佟析言點點頭,喚來心竹心梅:「多點幾盞燈籠,護著六小姐,別讓她摔了碰了!」

  析秋笑著謝了,領著一群丫鬟婆子回了知秋院,自大太太將事情交給她辦,到現在為止她還沒幾個大丫頭交代過,遂喊來司杏司榴春雁春柳四個人。

  「明日錢媽媽,四姐姐那邊的端媽媽,心竹會過來幫忙,待會去和小丫頭並兩個婆子交代一聲,不可像平常一樣沒有大小,伶俐些方行。」

  話音方落,幾個丫頭立刻如臨大敵,面色皆是一變。

  大太太讓錢媽媽來,說是來幫著跑腿,可若真有跑腿的事難道還真能讓她去不成,還有四小姐那邊的人,哪一個她們都得罪不起。

  這麼一來,難免憂大過喜,大太太讓小姐辦這件事,本是好事,可現在是好是壞怎麼個結局,卻是無法預料的了。

  「小姐……」春雁皺著眉,面色發愁。

  她們能想到,她自然早就想過了,她剛剛沒有拒絕佟析硯,自有她的想法:「你們也不用矯枉過正,我們在她們眼皮子底下,雖等於將自己攤在人家面前,可知秋院統共也就這麼點事,我們也不用遮著掩著,趁著這個機會讓旁人瞧個清楚也無妨,以後咱們行事自會更便利。」

  幾個人恍然大悟,信服的點點頭!

  析秋就看向司榴。

  司杏是知秋院的大丫頭,但性子向來綿和,教訓人的事自是落在司榴頭上,她也不推辭,笑道:「小姐放心,我一會兒就下去交代。」

  「嗯。我只有一條,若是去庫房那邊領東西,你們切不可逞強了,有多大能耐辦多大的事,可記得?!」

  幾個人連忙表態,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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