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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9 18:02:27
本帖最後由 火影鳴人 於 2014-7-9 19:28 編輯

第四十七章:熱鬧

  敏哥兒才出了門,炙哥兒也醒了,他個鯉魚打挺和往常一樣直接跳下了床。

  這才想起來昨晚和三哥一起睡得,他揉揉眼睛去瞧,床上這會兒哪裡還有人。

  三哥走了?

  他簡直懷疑昨天一家人團聚是他做的夢,顧不得披上衣服就跑朝前院跑去:「娘,娘……」

  「怎麼了?」析秋送走敏哥兒和蕭四郎就沒了睡意,聽見炙哥兒的聲音應道:「怎麼了?」炙哥兒已經撞在她懷裡,她將炙哥兒摟住問道:「慌慌張張的,做噩夢了?」

  「沒有。」炙哥兒兩隻眼睛在房裡看了好幾遍,確定沒有看見敏哥兒才洩氣的問析秋:「三哥走了?」

  正好冬靈追過來將炙哥兒衣服送來,析秋接過來給炙哥兒穿衣服:「等過些日子祖母壽辰,他還會再回來的。」說完拉著他坐下,要親自給他梳頭髮,炙哥兒眉頭打了個結,失望的道:「好吧。」

  等析秋梳好頭髮,又風一樣的跑了出去。

  蕭四郎現在並無官職,所以見敏哥兒進了宮門,就驅車走了回路,一路上車水馬龍皆是趕著上朝的官員,有的坐轎有的坐車有的騎馬有的步行,眾人見了蕭四郎皆是滿面的狐疑,這個方向就是從皇城而來,蕭四郎這個時候在這裡,難不成昨晚留宿在宮裡?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眼裡看到了不同尋常的信號。

  蕭四郎出自宣寧侯府,以前宣寧侯府在朝中風頭無人可比,可自從蕭延炙去世,蕭延亦又不善朝政交際,如今更是將偌大的侯府丟給了未及冠的世子,留了一院子的孤兒寡母,宣寧侯早不能和當年相提並論。若沒有蕭四郎撐著,只怕也只剩下一個空殼子。

  可人走茶涼,即便大家不敢忘蕭四郎更不敢小覷,可是自從他閒賦在家,來往求事走動的人自是和以前大不能相比,況且,先帝對他的態度也讓人摸不透,大家相交也就多了一份自保和顧慮,

  可是,前段時間先帝駕崩又傳了蕭四郎進宮,他們就已經暗自猜測,聖上會不會恢復蕭四郎的官職,可等了這麼久聖上卻絲毫沒有這個意思,便是韓大人連上了幾封奏摺也被聖上留中不發。

  這其中有什麼彎彎繞繞他們弄不明白,更拿不準聖上的態度,如今再看蕭四郎自宮中出來,便覺得自己嗅出了點不同尋常的氣息。

  蕭四郎只當未察覺眾人精彩紛呈的表情,騎馬長驅回了都督府,接了析秋夫妻兩人就去了太夫人了那邊。

  太夫人抱著縈姐兒疼惜的親了幾記,笑著道:「還在國喪,我們現在比不得以前,不辦也罷,省得給哪些御史找事兒做。」

  析秋和蕭四郎原本也是這麼想的,只是昨天敏哥兒才說回來給太夫人祝壽,他們想了想就折中道:「戲班子一應是不能請了,不如就家裡人吃個飯,關了門熱鬧熱鬧,也不算逾矩。」

  太夫人面露猶豫,析秋不由朝大夫人看去,大夫人知道析秋的個性,她既然提出來就必然已經想好了,也勸著太夫人道:「娘,我看就按四弟妹說的辦吧。」

  「你們啊,就是見不得我清淨。」太夫人雖是如此說,可眉眼都是笑意:「回頭派個人去和老五說一聲,再把延箏接回來!」

  析秋和大夫人點頭應是,這件事就算是決定了,至於敏哥兒會不會回來的事,析秋沒有和太夫人說,畢竟並不能確定,說了到時候若是敏哥兒不能來,豈不是叫太夫人失望。

  倒並非對敏哥兒不信任,只是他雖是帝王可也並非自由自在,想要辦點私事後頭還有一群內侍盯著,半點不合規矩指不定明天朝中就有人提著腦袋寫奏摺……

  接下來析秋就和大夫人商量章程,喊了灶上的管事媽媽定菜單,又派了人去龐府和蕭延庭府上通知。

  太夫人卻有些唉聲嘆氣,說是一家人團聚,可還有一個卻抵死不肯回來,也不知在外頭過得怎麼樣,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析秋在兩府間往返了幾日,太夫人的壽辰雖隱瞞著的,但多少還是有些消息散出去,現在國喪大家都避忌著,又因為聖上的態度只當不知道,倒是錦鄉侯和東昌伯以及誠意伯府派人送了禮來,壽寧伯的婁老太君也送了禮,她並非打聽了消息,而是記著太夫人的壽辰,太夫人拿著老太君送的禮呵呵的笑著,讓人仔細收好,析秋看著那禮也暗暗鬆了一口氣。

  讓婁老太君消氣只怕有些難,不過只要不傷了她和太夫人之間的情分,她也就放心多了。

  日子一轉眼就近了,析秋正陪著炙哥兒張羅著他要送給太夫人的賀禮,這邊邱媽媽來了,愁眉苦臉的,析秋讓炙哥兒自己去玩請了邱媽媽進門,問道:「怎麼了?」大老爺病前天就好了,據說身體一好就進宮了。

  「六姑奶奶。」邱媽媽捧著茶也沒心思喝:「大奶奶讓我過來告訴您一聲……」

  邱媽媽這般語氣,析秋也不由緊張起來,不知道家裡發生什麼事,難不成是姨娘出了什麼事,她看著邱媽媽也顯得有些緊張,這邊春柳卻是等的心焦,提著一口氣問道:「媽媽可別賣關子了,到底出了什麼事,可別驚著我們夫人。」

  「這件事真是不知道如何開口。」

  邱媽媽是江氏身邊最得力的,也是久歷風雨的人,她這般為難定然是真的大事了,析秋微微頷首,鼓勵道:「媽媽不要顧忌。」

  「唉!」邱媽媽嘆了口氣:「是三姑奶奶的事。」便把事情的前後緣由說了一通。

  析秋聽著又驚又怒,原來是佟析言的前女婿,也就是那位錢公子,原本將佟小姐休回了家,任家的人顧及臉面不追求事情也就了了,可也不知道他在哪裡吃了雄心豹子膽的,竟然還有臉上門去鬧,讓佟析言退他一千兩的聘禮,說他一千兩花的冤枉,妻子沒買成竟娶了個喪門星回去,說著就要去報官。

  佟析言性格向來好勝,事情明白著是她們吃了虧,反而被對方倒打一耙她如何能依,就拍著桌子要去告官,大家公堂上見分曉。

  對方是混下九流的,一揮手滿街的混混都能招來,他占著這一呼百應的依仗,又知道佟析言不受娘家待見,武進伯府早沒了,就和佟析言槓上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中了邪,一來二去竟是覺得佟析言少婦妖嬈姿色頗好,比那個庶女任小姐不知好了多少,他竟是厚顏無恥的道:「不賠錢可以,我也不告官了。」

  佟析言只當他知難而退,卻沒有想到他笑嘻嘻的湊過來,托了佟析言的下巴就道:「女兒我不要了,倒是這個嫡母姿色好些,不如你跟了我,爺保證你以後吃香喝辣的,再不用這樣拋頭露面的放印子錢。」

  佟析言哪裡聽過這種不知廉恥的話,氣得一口痰堵在心裡就暈了過去,家裡一團糟,先頭那位姨娘見機會來了,竟是帶著女兒捲了佟析言的首飾錢財連夜逃走了。

  如今那姓錢的還堵在家門口,家裡的下人本就不多,這會兒早嚇得跑走了,留了空屋子和佟析言孤零零的待在裡頭。

  「這件事父親知道不知道?」析秋聽完邱媽媽說完始末,就知道江氏來找她的原因,只怕這件事還沒有告訴大老爺和佟慎之,他們是文官又極重視門風的,斷不可能去和一個市井流氓對峙,佟家也丟不起這個人。

  可是也不能任由佟析言自生自滅,傳出去總歸是佟家的女兒,還當他們好欺負,江氏左右為難了一個上午,才想起來析秋。

  要想治姓錢得很簡單,報了京衙或是五城兵馬司抓了人,再尋他一個罪名他休想再活著出來,可是這樣一來事情就鬧大了,到時候大家都失了臉面,再說,俗話說的好光腳不怕穿鞋的,那姓錢敢這麼鬧定然也是考慮到這層。

  所以,不能公對公的解決這件事,什麼樣的人就用什麼樣的手段……而有能力有辦法有人脈擺平這姓錢的,只怕除了蕭四郎就沒有別人了。

  「大老爺和大爺還不知道。」邱媽媽喝了口茶潤潤喉,懇切的看著析秋:「大奶奶也不知道怎麼辦好,她又走不開,所以就讓奴婢到六姑奶奶這裡討個主意。」

  析秋也知道邱媽媽這麼說是捧著她,想了想她點頭道:「你回去告訴大嫂,我和四爺商量一下,中午的時候就派人去答覆你們。」

  邱媽媽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感激的站了起來,千恩萬謝的回了佟府。

  析秋讓人請蕭四郎回來,將佟析言的事情告訴了蕭四郎,蕭四郎表情很淡然,漫不經心的道:「這種人哪用得著我們動手。」顯然已經有了主意,又道:「這件事並不是關鍵,關鍵是你問問大嫂,人往後要怎麼安排。」

  現在的宅子定是住不了,這麼一鬧左鄰右舍都知道了,往後進進出出還不定如何難看,況且,佟析言一介女流住在外面也確實不方便,所謂寡婦門前是非多,這次的事情能出,下一次指不定還會出個別的事兒來……析秋想了想,點頭道:「我親自回去一趟和大嫂商量商量。」

  蕭四郎微微頷首,站了起來,析秋拉住他道:「謝謝你。」蕭四郎悠悠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包含的層面頗豐富,析秋不由想起來他常說的要拿什麼來謝他,就紅了臉:「四爺快去吧,我先回去一趟。」

  蕭四郎笑著負手出了門。

  析秋則去了佟府,還不等和江氏商量出一個結果出來,那邊就來了消息,說姓錢的招來的一班小混混因為報酬的事情,竟是鬧了起來,先只是爭吵繼而動起手來,一群人動刀動棍的光天白日在街上鬥毆,也不知道什麼人失手在姓錢的後腦勺敲了一下,他就不輕不重暈了過去。

  大家一哄而散,百姓也只當看戲,不問緣由都散了。

  錢家人將姓錢的抬了回去,過了幾日姓錢的醒了,雖還活蹦亂跳,卻再不敢張牙舞爪的去佟析言門上鬧事。

  這是後話,眼下江氏和析秋覺得還是先將佟析言接回來比較好,便派了人去接佟析言,可人去了卻撲了個空,佟析言竟然平白的失蹤了。

  江氏不得不告訴大老爺,大老爺請了五城兵馬司的人幫忙找人,直到過了五六日才在普濟寺裡尋到了佟析言,彼時她已經在普寧師太身邊做了個居士。

  析秋聽到時驚愕了許久,怎麼也不能將普濟寺裡的居士和以前驕傲的似孔雀一樣的美少女聯繫在一起……

  太夫人生辰那天,她問起析秋:「三小姐真的做了居士?」

  「嗯。」析秋嘆了口氣,心情也受了影響蔫蔫的,她和佟析言談不上姐妹情,又因為彼此身份相當,互相敵視了許多年,可若是說析秋盼著她過得不好,她也沒有那個閒心,更沒有想拉她一把的閒情,只是知道她出了家,心裡還是有些不好受:「隨在普寧師太身邊,大嫂去看過了,說過得還不錯。」

  在廟裡能過出什麼樣的錦繡生活來,重要的還是心境,若是心氣平和的真是誠心伺奉佛祖那倒是無妨,若是賭氣心裡難免留下怨念來。

  不過,去都去了,大老爺知道後也沒有反對,換言之,去廟中對於佟析言現狀來說,其實是最好的選擇,雖她無法認同但也不能否認。

  大家都想起來明媚耀眼的佟析言,一時間冷了場,析秋看了看眾人,今兒是太夫人的壽辰不想因此將氣氛冷落下去,問正和鑫哥兒說話的炙哥兒:「不是給太夫人準備了壽禮,怎麼還藏著掖著了。」

  說著,大家注意力都轉到炙哥兒身上,剛剛的冷凝的氣氛也緩解下來,炙哥兒獻寶似的將自己親手的做的一盞老壽翁的燈籠和一柄親手雕刻的手杖給太夫人,太夫人很高興拿了厚厚的紅包打賞。

  一時間,勇哥兒,萱姐兒,婉姐兒加上恭哥兒縈姐兒都湊去了太夫人面前要紅包,倒是鑫哥兒和晟哥兒大了,站在一邊拉著弟弟妹妹直道:「都慢點,都慢點。」

  太夫人呵呵的笑:「別急別急,祖母今兒準備了許多,每個人都有份。」

  鬧哄哄得很是熱鬧,外頭有婆子探了探頭,析秋認出是廚房的媽媽,便出去問什麼事,管事媽媽回了話析秋又囑咐了幾句,正要進門卻瞧見連翹在外頭有些侷促不安站著,不知道是進來還是不進來,見析秋正站在門口,她有些尷尬的道:「四……四夫人。」

  「嗯。」析秋微微頷首,目光落在連翹臉上,她抬做姨娘的時候好像是十七歲,如今莫過二十一的樣子,眼下雖保養的不錯可卻是再沒有以前那種逢人便笑討喜的樣兒了。

  她是太夫人房裡出去的,自有人和她說話,析秋不再看她便回了房裡。

  不一會兒紫薇進來回太夫人,說王姨娘想進來給太夫人磕頭,太夫人今兒高興就點了頭,連翹進來規規矩矩給太夫人磕了頭,獻上自己親手做的鞋襪,太夫人也打了賞,連翹起身在孩子群裡去找婉姐兒。

  婉姐兒正和萱姐兒在桌子後面,兩個人不知道在搶什麼,一人攥了一個角正撕扯著。

  連翹滿臉的緊張,大家也順著她的目光注意到萱姐兒和婉姐兒,太夫人招招手:「都別爭了,祖母這裡還有呢。」說完自旁邊的匣子又拿出個做成葫蘆樣兒的小荷包來:「這裡還有,別搶了。」

  「哼!」萱姐兒和婉姐兒一人扯著一角,用盡了全力,萱姐兒眼角瞥見自己的娘親正不悅的看著自己,心裡一提忙鬆了手:「不要了,送你就是。」頭也不回的朝太夫人這裡來。

  萱姐兒冷不丁的鬆手,婉姐兒那邊就收不住勢頭,蹬蹬後退了兩步就跌坐在地上。

  「姐兒。」不待別人說話,連翹一個箭步就躥了過去,一把將婉姐兒抱在懷裡:「可摔著,哪裡疼,讓姨娘看看。」自己也哭了起來。

  太夫人皺了眉頭:「小孩子的力氣哪裡有多大,她本來不疼,你這麼一提醒她倒是覺得的疼了。」太夫人朝婉姐兒招招手:「到祖母這裡來。」

  婉姐兒哭哭泣泣的丟了連翹到太夫人來,指著萱姐兒:「祖母,萱姐兒欺負我。」

  萱姐兒有些心虛,撇著嘴也不說話。

  太夫人兩邊安慰著,說著好話,婉姐兒轉眼就收了眼淚,和萱姐兒又和好了。

  連翹尷尬的站在一邊,進退不是。

  析秋無聲的看了她一眼,越發覺得連翹和她印象中心直口快、機靈的連翹不一樣了……

  正在這時,胡總管在外頭喊了一聲:「太夫人,幾位爺,夫人!」房間裡安靜下來,胡總管才道:「太后娘娘身邊的德公公來了。」

  大家都沒有想到德公公來,一屋子的人出了門,果然見德公公正在和蕭四郎以及蕭延庭說著話,見太夫人帶著一屋子的人出來,蕭四郎怕大家心裡沒底便道:「太后娘娘知道今日是娘的壽辰,特意讓德公公給您送壽禮來了。」

  不過一個小生辰又不敢鋪展,根本沒有通知別人,太后賞賜讓大家很意外,可意外歸意外禮還是得收,太夫人忙讓人將樂袖送來的一個匣子收起來,裡面放的是什麼並不知道就立刻給供了起來。

  德公公笑眯眯的和眾人寒暄,目光又落在析秋身上:「太后娘娘昨兒還說四夫人許久沒有進宮了,讓我今兒見到您轉告您一聲,讓您得了空帶著幾個孩子進宮去坐坐,也讓她熱鬧熱鬧。」

  析秋為笑點了點頭應是。

  德公公告辭離開,才拐出了南牌樓,蘇公公坐著一輛嵌紅著綠的馬車敲著鳴鑼排場十足的去了侯府,一聲聲鑼響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隨後蘇公公跳下馬車又吩咐人從馬車上,一箱一箱的搬東西下來。

  箱子是上好的金絲楠木,貴重的也只有宮中才捨得用來製箱子用。

  蘇公公挺著胸膛高調的站在侯府門口,一聲長喝:「聖上賜壽禮,請蕭氏出門接旨。」這唱和聲是自進宮就要練的,聲傳三里還得字字清晰……

  果然,他這一喝,大家都知道了,今兒是宣寧侯府的太夫人壽辰!

  既然沒有開門,又沒有宴客大概是國孝避忌,一家人在家裡吃個便飯,沒想到不過一個普通的壽辰,聖上還賞賜了這麼多東西,看來,宣寧侯不當聖眷未減,反而越加受恩寵。

  短短一個時辰,滿京城都知道了宣寧侯府東山再起了,蕭四郎要起復了,大家雖覺得在情理之中卻還是難免驚訝,當初聖上寵信蕭四郎是因為他從龍有功,當初和聖上同甘共苦這一份功勞無人能越,可這些是先帝的聖寵,新帝為何還這樣?

  雖然感嘆宣寧侯百年不衰之時,也多了一分疑惑。

  可當大家還在疑惑和震撼之中時,又傳了一出消息來,聖上親自登門宣寧侯府,給太夫人拜壽去了。

  這是何等的榮耀,即便是是宣寧侯府這也是頭一次吧。

  雖不在朝堂,卻依舊是眾臣嘩然!

  外面如沸騰的油鍋一樣,侯府裡卻是一片死寂,周圍跪了一地的人,太夫人和大夫人要行禮,敏哥兒扶著她們說免禮,鑫哥兒和晟哥兒張著嘴巴瞪著眼睛,若非胡總管在後頭悄悄拉著,晟哥兒真要開口問一句:「聖上?這不是開玩笑吧?」

  鑫哥兒還算鎮定,可心裡還是砰砰的跳,也不記得怎麼行禮的,跟著眾人站起來,再去看一邊不停撓著頭滿眼憂煩的炙哥兒,小聲問道:「怎麼了?」

  今兒敏哥兒並非一個人,而是擺足了帝王的場面,身後光是施勝傑領的羽林衛便有數百人,所以炙哥兒有些顧忌,悄悄和鑫哥兒咬耳朵:「三哥怎麼變成聖上了?我沒做夢吧?」

  鑫哥兒抿脣直笑,晟哥兒卻是繞過鑫哥兒彈了炙哥兒的耳朵:「疼不疼?」炙哥兒木然的點點頭:「疼!」

  「真的疼?」這次輪到晟哥兒不確信了,他伸頭過來:「我不相信,你打我一下試試。」

  炙哥兒揪著他的耳朵提了提,晟哥兒疼的齜牙咧嘴的,捂著耳朵不可思議的道:「還真的疼。」彷彿長這麼大就沒疼過。

  兩個人又去看正在和太夫人說話的敏哥兒。

  敏哥兒留了隨侍的眾人,只帶了蘇公公在身邊,率先朝太夫人正房走去,路經晟哥兒幾個人身邊,敏哥兒盯著三個人悄悄眨了眨眼睛,這一眨不要緊,晟哥兒忙靠在鑫哥兒肩頭上:「不行,不行,你快拉著我。」

  「你發什麼瘋。」鑫哥兒儘管心裡又緊張又疑惑,可面上卻勉強維持了鎮定,晟哥兒無所顧忌拉著他道:「我要飄起來了。」他看著天真想大笑一聲,往後他可是有靠山了。

  「在外頭站著做什麼,還不快進去。」太夫人回頭看了眼幾個傻傻發呆的孩子,幾個人聽著太夫人的話頓時一個激靈跟了進去,外面蕭四郎則是招待施勝傑等幾個領頭去喝酒,餘下的人則是以太夫人的名義打了賞。

  房門關上,外頭胡總管親自把著門。

  「祖母。」沒了外人,敏哥兒就挽著太夫人的胳膊親切的笑了起來,太夫人已經聽析秋解釋過了,放了心她點著頭滿心滿眼的高興:「好好,你回來就好。」

  敏哥兒又和大夫人見了禮,大夫人側身讓了,但卻應了敬稱。

  輪到蕭延庭,他一直垂著頭不敢一睹聖顏,本來思索蕭四郎不在他得擔負起責任,陪著聖上說說話,連話題都斟酌了兩個,卻不料被敏哥兒一聲祖母給驚著了,他騰的一下抬起頭來,目光灼灼的盯著敏哥兒。

  敏哥兒咧嘴笑著。

  蕭延庭眼前一黑,又晃了晃了腦袋還是不敢相信,晟哥兒見父親這個樣子,就知道他和自己一樣被刺激到了,忙過去笑著道:「父親,您不是在做夢。」

  一句話,蕭延庭紅了臉大家都笑了起來。

  這下鑫哥兒和晟哥兒也不再顧忌,擠到敏哥兒身邊坐下,炙哥兒也是滿腹的問題想問,恨不得立刻將敏哥兒拉在一邊好好拷問。

  蘇公公在一邊不停擦汗,時不時偷偷瞄一眼析秋。

  等中午大家吃了長壽麵,幾個孩子終於忍不住,將敏哥兒「請」去了太夫人次間的碧紗櫥裡,門一關就你一句我一句的問。

  「你怎麼活著的,當時發生了什麼事。」

  「你怎麼也不寫信告訴我們一聲,我們傷心了好久。」

  「你又怎麼成了聖上,你不是四叔的孩子嗎。」

  「是啊,是啊,你不是三哥嗎,怎麼又變成聖上了。」

  敏哥兒苦笑,一一答了。

  一陣沉默,新的一輪問題又來了。

  「你給我一個免死金牌吧,往後我就能橫著走了。」

  「讓我去遼東吧,我要去歷練。」

  「我要進宮去看看,還從沒見過聖上是怎麼過日子的呢。」

  「你快娶親了吧,皇后長什麼樣子,倒時候我們見到她是喊皇后嗯還是喊弟妹?」

  敏哥兒哭笑不得,卻又覺得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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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親家

  下午侯府熱熱鬧鬧的將敏哥兒送走,聖上的儀仗前頭到了皇城,後頭還沒出南牌樓,滿街的百姓圍在街邊想要一睹新帝的聖容。

  全城轟動,但連鎖效應絕非僅此一樁。

  敏哥兒前腳離開,後頭宣寧侯府的門庭,便迎來了數年都不曾見的車水馬龍,幾乎京中有些頭面的官宦都送了禮來,馬車擠擠攘攘堵了半條街。

  析秋和大夫人忙了一個下午才將人送走,太夫人笑眯眯的道:「……敏哥兒是個有心的孩子。」

  蕭延箏顯得很興奮,不比晟哥兒冷靜:「他如此高調的來給您拜壽,就是為了告訴別人,宣寧侯府的聖寵不斷……」她說完想到今天的熱鬧繁盛又道:「咱們家好多年都沒有這麼熱鬧了。」

  太夫人頷首,想起先帝時的情景,那時候家裡有老侯爺還有蕭延炙,雖不如今天這般盛況,可說起宣寧侯府誰不恭敬幾分……想到這裡不由嘆了口氣,卻又覺得欣慰。

  「四嫂。」蕭延箏拉住析秋笑容滿面的道:「敏哥兒能這般懂事,和你的教導分不開,你可是我們家的大功臣啊。」

  析秋抿脣輕笑,輕推她道:「他本來就懂事,哪裡用得著我去教,再說,我進府時他都三歲了,都說三歲定終生……」又看向太夫人:「還是娘的功勞。」

  太夫人呵呵笑了起來。

  外頭幾個孩子嘰嘰喳喳的聲音傳了進來,晟哥兒興奮的邊走邊說,聲音極高,轉眼和鑫哥兒炙哥兒以及勇哥兒進了門,一進來晟哥兒就道:「祖母,您是沒看見聖上的儀仗,可真是威風八面。」嘖嘖稱奇的樣子,還是不敢相信那個坐在御攆裡的,正是和自己從小玩到大的兄弟。

  太夫人卻沒有高興,臉色一沉嚴肅的看著幾個孩子:「敏哥兒的身份不可出去亂說,若是惹了禍事,我可不保你們。」

  「我們心裡有數。」晟哥兒點頭不迭,鑫哥兒也笑著道:「祖母我們都知道利害,斷不會出去胡言亂語的。」炙哥兒也頷首應是。

  太夫人放了心,著重囑咐晟哥兒:「鑫哥兒和炙哥兒我倒是放心,就是你,往後你切不可仗著敏哥兒的身份,有人給你撐腰就出去胡為,可知道。」

  「哦。」晟哥兒剛剛還在想,這麼大的靠山他要如何橫行,和那些朋友示示威,現在太夫人如此一警告,頓時蔫了下來:「我不會亂來的。」

  太夫人依舊不放心,過後將蕭延庭找來,再三囑咐他要盯著晟哥兒。

  蕭延庭連連應是,他看著太夫人欲言又止,敏哥兒的事家裡的人似乎都知道,唯獨他不知道,心裡不由生出一絲失落。

  太夫人彷彿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道:「你閒著也不是個事兒,回頭和你四哥商量商量,看看去哪裡能掛著職,有事情做總比你這樣遊手好閒的要好。」

  蕭延庭不能考科舉,又沒有蔭恩,若是讓蕭四郎給他謀個實實在在的職位,那真是再好不過。

  心裡的不舒服一下子消失了,蕭延庭含笑應是,高興的道:「兒子知道了。」退了出去就找蕭四郎商量這件事。

  過了些日子,蕭四郎便給他在五城兵馬司打點了一個副指揮,不上不下並不引人矚目,蕭延庭高高興興的上任去了。

  聖上駕臨宣寧侯的震撼還未褪去,就在大家以為聖上會給蕭四郎官復原職的時候,聖上那邊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蕭四郎依舊是閒賦在家,這樣一來眾人越發的糊塗起來,猜不透聖上的意思。

  五月底的時候,欽天監和禮部終於將聖上的婚事定在了年底,十月初十,這樣一來時間就很急,一時間各個部門為了聖上的婚事都開始忙碌起來。

  期間,析秋進了宮一趟,見了樂袖,樂袖如今住在慈寧宮中,重新修建後慈寧宮輝煌大氣處處透著奢華,樂袖很客氣得拉著她,並肩在胡床上坐了下來,瑾瑜端了茶水親自奉上,以令人咋舌的親和和態度接待了析秋,到了中午還是留了飯。

  析秋知道樂袖心中所想,還是忍不住感嘆後宮真的是個大染缸。

  吃飯的時候,聖上聽聞了析秋的到訪,雖沒有過來卻讓人賞賜了許多東西……如此一來,內侍女官便是連內務府也知道析秋的身份的不一般,析秋去領賞賜時,那些內侍堆著滿臉的笑容,恭敬萬分:「四夫人簽了字儘管先回去,稍後奴才們就給你送去府上。」

  析秋謝了又謝,這才出了宮,果然前腳進門後腳內務府的人就將聖上和皇后娘娘賞賜的東西送了過來,析秋讓天誠一一打賞。

  到了七月,太平侯送皇后進京的車駕便到了,太平侯在京城的南面買了一幢不大的宅子,莊小姐和陪同前來的莊夫人一起住進了宅邸之中待嫁,京中又轟動起來,各府的夫人皆是忙著登門拜訪。

  析秋和蕭四郎商量:「錢夫人約我後日一起太平侯府上,我正猶豫著。」

  蕭四郎正沐浴出來,頭髮濕漉漉垂著,穿著一件綿綢的道袍,析秋見了便拿了乾帕子給他擦頭,蕭四郎回道:「去一去也無妨,禮數到了就成。」

  析秋還是有些猶豫,她不好意思的對人說的,她把敏哥兒當兒子,所以去太平侯府就有種婆婆見媳婦的情怯,雖是想見卻又忍不住緊張,她不知道別的婆婆初次見兒媳時是什麼樣的心態,但是她卻忍不住緊張的起來。

  想了想她道:「我再想想。」

  蕭四郎彷彿理解她的心情,輕笑起來,析秋越發的窘,紅了臉道:「四爺這是在笑話我?」

  「不敢。」蕭四郎將她拉在腿上,笑意盎然的看著她,見她膚色如玉雙頰緋紅一雙杏眼秋波盈盈,明艷動人,他心中越發的歡喜,緊摟著析秋就道:「將來炙哥兒若是娶媳婦了,你豈不是要躲起來不敢見人了。」

  析秋一愣,還真是不敢否認蕭四郎的話,紅著臉道:「或許年紀大些會自在些了吧。」她覺得自己不過二十出頭,若是在現代大學還沒有畢業,現在卻是要做婆婆了,這心理上無論如何也越不過這個坎,太匪夷所思了。

  蕭四郎笑聲爽朗,疼愛的捏捏她的鼻子,又覺得不過癮,在她臉上啄了好幾口,親著親著就有些情動,尋了她的紅脣就低頭吻了下去,暖暖的帶著一絲香甜,讓他越發的收不住勢。

  析秋摟著他的脖子輕喘著,又推推他低頭道:「早點休息吧。」還在國孝期間。

  蕭四郎依依不捨的放開她,將她圈在懷裡聲音嘶啞的道:「……真慶幸。」真慶幸她婚姻多波折,真慶幸當初他選擇將敏哥兒寄養在她那裡,真慶幸他從遼東回來就立刻下聘沒有絲毫的耽誤……他無法想像他這輩子若是沒有遇上析秋,他會是什麼樣!

  「慶幸什麼?」析秋沒有聽清,不由昂著頭問他,蕭四郎刮了她的鼻子:「不告訴你。」卻是一起身將她打橫抱起來,析秋哎呦一聲咯咯笑了起來,也忘了再追問……

  第二日析秋正打算讓人去回錢夫人一聲,說等過幾日去太平侯府,這邊胡總管卻是來了:「四夫人,方才太平侯夫人送了拜帖給太夫人,說明天去府上拜訪,太夫人讓小的來和四夫人說一聲,請您明天一早回去一趟。」

  析秋愣住,有些驚訝莊夫人會主動拜訪,她問道:「太夫人可還說了什麼?」

  胡總管搖了搖頭。

  析秋暗暗點頭,莊夫人大約是知道他們雖然開府單過,卻並沒有和侯府分家,她將拜帖直接送去給太夫人,禮數上做得很是周到。

  晚上她和蕭四郎說起這件事,蕭四郎笑道:「看來,他們夫妻是商量過的。」

  「這麼說,太平侯也給四爺遞了拜帖?」析秋給他泡了茶坐在他身邊,蕭四郎點頭應道:「是。」一頓又道:「也是明天。」

  看來,太平侯是打算在皇后入宮前和蕭四郎見一面。

  第二日一早,析秋收拾妥當,帶著縈姐兒和恭哥兒一起去了侯府,太夫人笑呵呵的穿了一件萬字不斷頭的紫紅褙子,頭上帶著嵌了紅寶石的抹額,她這幾年不出門穿著一直很隨意,今兒的衣服看的出來是特意挑選過的。

  「剛剛莊夫人身邊的婆子來過了,說是出了門,一會兒就到。」不管莊夫人特意來拜訪,是不是知道他們和敏哥兒之間的關係,但是不管是析秋還是太夫人,心理上總是有種見親家的感覺。

  兩人正說著話,大夫人走了進來,今兒穿了一件妃色撒花的褙子,三個人在房裡坐下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無聲的笑了起來。

  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外頭已有人稟道:「莊夫人到了。」

  析秋和大夫人迎了出去,在院子前接到莊夫人,她從青幃小油車由身邊的婆子扶著下來,互相見了禮後,析秋打量著莊夫人,三十歲左右的樣子,保養得很好眼角不見一絲細紋,個子中等身材豐腴,笑起來顯得很親切,析秋不由想起來胡總管說起太平侯府的事情,歷任太平侯子嗣都單薄,所以府裡的情況也比較簡單……

  她又去看莊夫人,見她眼神清澈並沒有大戶人家主母素有的精明外露,倒是應了太平侯府的情況。

  她在打量莊夫人時,莊夫人也正在打量她,眼底有一閃而過的驚艷,她沒有來之前就聽說蕭四夫人容貌出眾,年紀又輕,她雖在太平小地方可也見慣了大場面,美女更是不少見,可卻沒有一個像四夫人這樣,眼睛清澈明亮,笑容明淨大方,既有成熟女子的風情嫵媚卻又不失少女的青春朝氣,同為女子的她心中都是一動,難怪外間傳言紈褲不羈的蕭四郎被她收得服服貼貼的,後院裡連個妾室都沒有。

  親切的和析秋以及大夫人邊道邊說著話,莊夫人心思依舊在動,她昨天晚上和侯爺聊天,侯爺已經將蕭家和聖上的關係告訴了他,她聽到時驚訝不已,侯爺卻道:「聖上在宮中生活不過五年,可在侯府生活了八年,從他大張旗鼓的去侯府給太夫人拜壽,可見侯府對他的養育之恩,他是念念不忘的,其中感情恐怕比我們見到的還要深厚……」

  莊夫人想得很簡單,她只心裡打鼓,想著將來自己的女兒豈不是有兩個婆婆?

  一個皇后娘娘已經讓她擔驚受怕的,現在又憑空多出來一個婆婆,若是好相處也就罷了,若是不好相處將來自己的女兒可就裡外不是人了。

  「你別胡思亂想。」太平侯知道妻子單純,直觀的去想這些問題,他開解道:「蕭四郎我與他打過交道,他不是簡單的人,你看他能夠在選儲的關口淡然辭官,可見他心機之深,更是隱忍智謀的人,你去見四夫人只當不知道這些事情,只當普通婦人之間的交往,其他的事情有我去打點。」

  莊夫人心不在焉的應了,對明天的見面前所未有的忐忑。

  現在見到四夫人,她不由暗暗鬆了一口氣,這樣明媚淡雅的女子,應該不是那難纏的女人吧?

  心思轉過,她們已經進了門,她和太夫人見了禮,太夫人請她坐在羅漢床上,紫薇上了茶,莊夫人看見正在玩耍的縈姐兒和恭哥兒,笑著道:「這兩個孩子可真是好看。」

  「夫人誇讚了,現在這個年紀什麼都不懂,就只知道胡鬧,別鬧著夫人了。」析秋笑著說了,打算讓奶娘將兩個孩子抱走。

  莊夫人本來就猜到這兩個孩子正是析秋的,聽她這麼一說更是確定了,忙從身邊的媽媽那裡拿了見面禮來給縈姐兒和恭哥兒,又愛不釋手的摸摸縈姐兒的小臉:「長大了定然也是個美人。」

  兩個人孩子接了禮,很有禮貌謝過。

  太夫人問莊夫人來京城住的可習慣,莊夫人笑著道:「我娘家是保定的,小的時候也來過幾回,雖有的地方早就變了樣兒,倒也沒有不習慣。」

  「你也是保定的?」太夫人笑著一愣,就指著析秋道:「這可是巧了,秋丫頭祖籍也是保定的。」

  莊夫人很驚喜的看著析秋:「四夫人也是保定的?」

  佟氏祖籍保定幾乎人人都知道,就如析秋知道莊夫人是保定人士一樣,不過知道歸知道,面上還是高興的點了點頭:「正是保定的。」說著一頓又道:「不過有些遺憾,家父早早來了京中,我們姐們也是在京中出生,長這麼大還沒有去過一次保定。」

  「總有機會的。」莊夫人笑著道:「沒想到和四夫人是同鄉,可真是太有緣了。」

  認了老鄉,莊夫人比方才熱絡了許多,大家從京中的吃穿聊到各處鄉土人情,莊夫人道:「若是得空一定要去太平遊玩,沿著運河一路下去,兩岸風光真是如畫一般。」

  太夫人點頭應是:「一定,一定!」

  中午又留了莊夫人午飯,莊夫人從善如流的應了,下午又陪著太夫人打了牌,彷若老友一樣。

  等送走莊夫人,太夫人點頭道:「莊夫人不愧是保定望族出去的小姐,舉手投足端莊得體,也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婦人,我瞧著不錯。」什麼人養的孩子就像誰,有莊夫人這樣的母親,想必莊小姐不會太差。

  析秋也有同感,對莊夫人的印象很不錯。

  日子過的飛快,轉眼到了十月初十,聖上大婚京都同樂,滿朝文武朝賀熱鬧非凡,京中百姓也是同樂,皆是圍在了皇城外等著看煙火,等入了夜以後城牆上頭躥起漫天的煙火,真是絢爛多姿。

  因為聖上和皇后年紀還小不用圓房,所以也少了一些工序,不過三日後外命婦進宮朝賀自是不能少的。

  一大早析秋穿了一品大妝去了侯府,和太夫人以及大夫人一起又去了宮中,在宮門外遇見了阮夫人和錢夫人和黃夫人,大家結伴進了宮,不同於過年過節,這一次幾乎所有三品以上的命婦都進了宮,又幾乎都互相認識,即便壓低了聲音打招呼,可偌大的殿中還是嗡嗡聲一片。

  太夫人見到了黃老夫人和婁老太君,析秋和大夫人陪著幾位老夫人說話,婁老太君見了析秋顯得很親熱:「兩個孩子許久沒有看見,長得很結實了吧?」

  「很皮實,就是太頑皮了。」析秋笑著道,婁老太君笑呵呵的回道:「這個年紀真是鬧騰的時候,隨他們鬧去,只要不傷著自己都成。」

  析秋應是,太夫人問道:「二奶奶的洗三禮我也沒有去,孩子也快滿周歲了吧?」

  「還有幾天就滿周了。」婁老太君說起孫子也很高興:「會叫祖母了。」

  佟析玉去年十月十六生了一個兒子,洗三禮的時候析秋和江氏以及佟析硯同去的,當時孩子還在佟析玉身邊養著,不過滿月那日許孩子許是見客吹了風,有些不舒服,婁老太君就以佟析玉年輕沒經驗為由,將孩子接過來放在自己身邊撫養。

  佟析玉哭了幾日,請江氏去和婁老太君說,江氏見到婁老太君其實有些心虛,婁二爺那身體還是病病歪歪的,她哪裡能腰板挺直的去和婁老太君要求什麼。

  婁老太君素來強勢,孩子她既然打定了主意自己養,就不可能再有鬆動,所以見到江氏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告訴她:「讓她好好養著身子別胡思亂想,孩子是她生的,即便到了一百歲見到她還是會喊她一聲娘。」

  江氏心裡清楚得很,只得應是,便辭了回去,再沒有去過壽寧伯府。

  析秋只當不知道,比起佟析玉她更看重婁老太君。

  大家聊了許久,忽然外面內侍一聲長頌:「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駕到。」

  隨後,殿中安靜下來,悉悉索索的衣袂摩擦聲響起,所有人跪了下來。

  析秋就聽到殿中樂袖語氣慈藹的道:「都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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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9 18:03:04
第四十九章:試探

  樂袖穿著一件水藍色滾金邊對襟立領褙子,衣服上用銀線挑繡著鳳尾花,梳著高髻戴著丹鳳朝陽的步搖,長長的金剛石瓔珞墜子掛在眉心,面上上著淡妝,面容慈愛和睦,笑盈盈的由瑾瑜扶著在主位上坐了下來:「都起來吧,別拘禮了。」

  大家悉悉索索站了起來。

  「這是皇后娘娘。」樂袖聲音清若春風,語中滿是喜色的介紹她身邊的莊皇后,大家又是斂衽行禮,析秋就抬目朝樂袖身邊坐著的女子看過去。

  一看便愣了一愣。

  年紀確實很小,約莫十一二歲的樣子,瘦瘦的身姿穿著正紅繡著鳳凰于飛的宮服,一雙大紅並蒂蓮厚底鞋從紅色的裙裾中露出來,規整的合在一起,雙手交叉放在腿上,手指纖長白皙,坐姿挺拔,目光淡然含笑的看著眾人,五官長得和莊夫人有幾分相似,大眼瓊鼻,嘴脣紅殷殷的塗著口脂,雖不是絕美卻讓人瞧著很舒服,有種鄰家女孩的妥貼感。

  她暗暗點頭,卻又忽然失笑,難不成還真當她是自己兒媳不成!

  想到這裡,她又用餘光是打量樂袖,樂袖正目光柔和的看著莊皇后,眼裡皆是滿意之色……

  「免禮。」莊皇后微微抬手,雖是第一次坐在這裡受命婦朝賀,卻沒有半絲的緊張和無措,舉止得體從容,析秋注意到旁邊的幾位夫人皆是有些詫異的看了眼上頭,眼中露出讚嘆之色。

  幾位年長的品級高的老夫人賜了座,析秋和大夫人以及阮夫人錢夫人則依舊是站著的。

  這樣的場合,自是說一些場面話,大家問了好,樂袖臉上便露出倦容來:「我也倦了,你們陪皇后說說話。」說著伸手示意瑾瑜扶她。

  莊皇后聞言就要去扶樂袖,樂袖擺著手:「你才進宮,和諸位夫人多認識認識,說說話,也別陪著我了,我整日裡閒的久了,人一多就有些頭疼。」便扶著瑾瑜的手下了高高的主座,目光在諸位夫人掃了一眼,視線就落在站在太夫人身後的析秋身上,餘光又去看了眼莊皇后,出了殿門。

  莊皇后等樂袖出了門,她的目光終於落在析秋的身上,剛剛雖是掃過一眼卻沒有細看,現在一看不由暗暗吃驚,四夫人年紀好小,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怎麼看著也不像是三個孩子的母親。

  她暗暗嘆了口氣,目光從析秋身上移開,和太夫人以及婁老太君黃老夫人說起話來。

  並沒有擺出皇后之態,問著幾位老夫人的日常以及身體狀況,傾身傾聽樣子很認真,有時候還點著頭附和著,殿中人雖多氣氛卻是融洽起來。

  一開始大家都有著探尋之心,畢竟莊皇后才十二歲,這裡來的又都是誥命夫人,比如阮夫人,自己的女兒都要比她大幾歲,心中自是有一番比較的,現在見莊皇后如此,也不由暗暗點頭。

  雖是說了許多話,其實也不過半個多時辰,隨後大家便起身告辭,莊皇后含笑讓身邊一位姓洪的嬤嬤帶著女官送諸位夫人出去。

  太夫人有話要和析秋和大夫人說,索性婆媳三個就坐了一輛車,太夫人感嘆的道:「雖是年紀小,又初入宮中,但是卻是不驕不躁進退有度,是個不錯的。」

  這是以長輩的視線來看的。

  大夫人也微微頷首,卻想起年輕貌美身體健康的太后娘娘。

  析秋沒有說話,不管是皇后還是朝堂紛爭,其實對於莊皇后來說,她最重要的視線還是敏哥兒,她最大的依仗還是敏哥兒,只要她和敏哥兒能琴瑟和鳴,不管將來後宮如何風雲暗湧她也就能泰然處之。

  希望她能明白這一點,如此,後宮能安泰和睦敏哥兒也就能輕鬆些了。

  這邊析秋他們出了宮,莊皇后問身邊的女官:「太后娘娘回了慈寧宮?」

  「是。」女官垂著頭應是,莊皇后便起了身朝外走去,道:「我們去看看。」直接去了慈寧宮,進門時瑾瑜正守在門口,彷彿正在等著她一樣。

  莊皇后目光一動,就笑了起來:「我來請安,母后可休息了?」

  「皇后娘娘。」瑾瑜笑著行禮:「太后娘娘正在等您呢。」

  果然是這樣,莊皇后微微一笑朝瑾瑜頷首就進了慈寧宮的內殿,殿中香煙裊裊水藍色玻璃紋的帷幕在風中飄蕩,自由一股如夢如幻的美妙感,她進了內殿就見樂袖就歪在拔步床上,見她進來便悠悠起身坐直了,朝她招招手:「過來坐。」

  莊皇后行了禮,乖巧的在樂袖身邊坐了下來,樂袖就笑著道:「往後過年過節外命都是要進宮給你請安的,我今兒特意早點走,也讓你獨自鍛煉鍛煉,怎麼樣,沒有覺得不適應吧。」

  「讓母后費心了。」莊皇后追著眉眼感激的道:「兒媳愚鈍,還是有些緊張。」並無遮掩如實相告。

  樂袖笑了起來,和氣得拍拍她的手:「沒事,你年紀還小,慢慢來。」說著拿了一本冊子給莊皇后:「這裡是京中各戶各家官員表,你拿回去看看,今兒各府的夫人你也都見了,再看看名冊也能記個七七八八了。」

  莊皇后眼角微濕,感動的接過小冊子捧在手裡,大大的眼睛暈著霧氣看著樂袖:「謝謝母后。」

  樂袖摸摸的她,笑道:「真是小孩子。」

  正好外頭有嬤嬤來報:「皇后娘娘,聖上去了儲秀宮。」原本是要住在鳳梧宮的,只是沈皇后在裡頭過世,當初選宮時樂袖善解人意的給她選了儲秀宮,雖不如鳳梧宮大,但因位置靠近交泰殿,反而顯得她為莊皇后考慮的周到。

  「去吧,去吧。」樂袖笑著趕著她:「你們小夫妻也要多見見面,這樣才能生出感情,我還等著抱孫子呢。」

  莊皇后紅了臉,可又想起來昨晚匆匆一瞥見到敏哥兒的樣子,長眉大眼身姿筆挺,周身上下不但沒有帝王戾氣,反而有一種玉郎風清的親和感,看著她是眉眼含笑目光溫潤……

  她當時心中一跳。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想到方才見到的四夫人,好像也是這樣嘴角含笑態度清和,雖在一眾夫人之中卻顯得與眾不同,一眼她就在人群中認出她。

  若真如母親所言,四夫人為人溫和,聖上在她身邊長大,會不會也好相處呢。

  就是不知道,聖上對這位養母態度如何,到底有多少感情。

  胡思亂想的,莊皇后出了慈寧宮,帶著身邊的嬤嬤快速的回了儲秀宮。

  一進儲秀宮,她就看見聖上正負手站在正堂裡,看著博古架底下一架她從娘家帶來的瑤琴,那琴是外祖母給她的生辰禮,她一向很喜歡,又因為很小巧所以無論去哪裡都會帶在身邊,疲了、厭了的時候就會彈奏一曲,心情也會平復下來。

  這一次進宮,她什麼都沒有多帶,卻將琴一起帶了過來。

  心裡還曾幻想著,有朝一日能和聖上在春雪般的迎春樹下,皎月如畫夜深人靜的時候,能彈奏一曲輕言幾句……

  「聖上。」見敏哥兒正專心的看著瑤琴,她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的行了禮,目光就像被黏住了一樣,落在敏哥兒的臉上。

  磊落坦蕩,目光清澈溫潤,看著時總含著三分笑意,視線專注彷彿你就是一件至寶,正被他注視著捧在手心裡,她的心忍不住砰砰套跳起來紅了臉垂下頭去,生怕被旁邊看見。

  敏哥兒笑著微微道:「剛下朝,知道今天外命夫進宮朝賀,所以想來問問你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就像一個老朋友似的,語氣溫和的讓莊皇后臉愈加的紅。

  「沒有。」莊皇后低著頭道:「有母后指點,加上諸位夫人又善言談……」她又看向敏哥兒,想到應該謝謝他,侷促的道:「謝謝。」

  敏哥兒見她紅著臉,彷彿很緊張語無倫次的樣子,不由笑著道:「是不是累了,那你休息吧。」要走的樣子。

  「沒……沒有。」莊皇后擺著手,說完又覺得自己這樣是不是太輕浮了,有些心虛的重複了一句:「……臣……臣妾不累。」

  敏哥兒看出她的異樣,眼底有笑意掠過,轉身隨手指了瑤琴問道:「你會彈琴?」

  莊皇后見他換了話題,暗暗鬆了一口氣。

  「臣妾在家中曾學過一些,並不精通。」莊皇后說著請敏哥兒去內殿稍坐,敏哥兒並未應著而是看著琴若有所思的樣子,莊皇后看著他的表情又猜不出他在想什麼,不免有些不安,敏哥兒卻是很欣賞的點了點頭:「這琴很小,朕倒是第一次見。」

  莊皇后不知道他的意思,只能附和道:「是,比一般的琴要小上許多。」

  敏哥兒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說了幾句就出了殿門,莊皇后送他出去看著架子上的琴又發了一會兒呆,她身邊的洪嬤嬤貼了上來:「……奴婢方才進來正好與聖上擦肩,怎麼聽聖上和蘇公公說起瑤琴的事?」

  莊皇后一怔,緊張的問道:「說了什麼,可聽清了?」

  洪嬤嬤就將四周的人揮退下去,低聲道:「說是讓蘇公公去尋一個一模一樣的過來,要給什麼府裡送過去。」

  莊皇后眼神就暗了暗,難道聖上心中已經有人了。

  她洩氣的坐了下來,洪嬤嬤就猜到她心中所想,安慰她:「奴婢看到不是那個意思,不如奴婢去打聽打聽,蘇公公將琴送去哪裡了。」

  「也好。」莊皇后立刻明白洪嬤嬤的意思,如果聖上心中是惦記著誰,她們弄清楚是哪家的姑娘,心中有所提防也能早作準備,若不是惦記著哪家姑娘,那就是聖上極寵愛的人,否則也不會看到她的瑤琴小巧,就立刻讓蘇公公去尋一個一模一樣的來。

  洪嬤嬤的應是,過了幾天就得了消息來回話:「奴婢打聽到了,蘇公公托了許多人,周轉了好幾日才尋到一個差不多的,今兒一早拿到宮裡給聖上過目後,就送到蕭都督府上去了。」

  莊皇后如遭電擊,她緊張的抓著洪嬤嬤的手:「嬤嬤,您是我身邊的老人,母親一向信任您,您告訴我,聖上到底是什麼意思。」

  洪嬤嬤也有些吃不準,她彷彿自問又彷彿給出答案的道:「難道聖上是提示娘娘什麼?」

  莊皇后站了起來:「你偷偷出宮一趟,去問問父親。」母親心思單純,這種事問她她也不會知道,只有去問父親。

  洪嬤嬤點頭應是,當天下午就出了宮去,回來的時候臉色卻比早上好了許多,臉上隱隱還帶著笑意:「娘娘。」莊皇后等了他一天,見她回來忙問道:「父親怎麼說。」

  洪嬤嬤就道:「侯爺什麼也沒有說,倒是夫人說蕭府有個二小姐,今年剛剛過兩周歲的生辰,長得玉雪可愛,就連太后娘娘還曾點名要四夫人帶進宮來……」

  「父親什麼也沒有說?」莊皇若有所思的問道,洪嬤嬤就點了點頭:「侯爺什麼也沒有說。」又看著皇后:「您看……」

  莊皇后擺擺手:「我仔細想想。」

  那天從宮中回去,析秋就將見到莊皇后的前後告訴蕭四郎,蕭四郎頷首道:「莊夫人出自名門,太平侯雖是開國功勛可在前朝亦是書香名門,家中女子教養素來嚴厲,莊皇后有如此氣度到並令人意外。」

  沒想到事情到蕭四郎這裡,卻有這樣理所當然的理解和解釋,她問道:「你和太平侯見面了,他是什麼態度?」

  蕭四郎輕笑起來:「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搬了三罈子玉壺春,說不醉不歸……」析秋聞言一愣,巴著蕭四郎的胳膊問道:「四爺就和太平侯喝了三罈子酒?」

  蕭四郎從善如流的點點頭:「不止三罈子,到最後只記得滿屋子擺著酒罈子,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看來,這兩個人是心照不宣的親家見面,一句話不說先拼酒了。

  析秋無語失笑:「真是胡鬧。」語氣裡卻忙時濃濃的笑意。

  他們本是舊識,以前沒有利益相連又相隔甚遠自是無往來,後來雖有利益牽連卻又要避嫌,如今見了面也不可能真的一對一二對二的把事情擺開來說,雖然看太平侯的架勢是知道敏哥兒和家裡的關係,可有的事情不點破就永遠朦朦朧朧模稜兩可,若是點破了真有什麼事可就不好處理了。

  過了兩日,是恭哥兒和縈姐兒的生辰,析秋親手給他們做了長壽麵,一家人才吃過面蘇公公就來了,並未張揚,笑著道:「聖上說,知道今兒是小姐和公子的壽辰,就吩咐奴才給小姐和公子送賀禮來。」說著讓身後的內侍端了兩個托盤過來,掀了上頭的紅布,就見兩個托盤上一個放著一個非常小巧的瑤琴,不過一尺多長,析秋從未見過這麼小巧可愛的琴,不由笑了起來,也只有敏哥兒有這個耐心去尋這樣的東西哄縈姐兒。

  另一個托盤裡,今天放著一個望院鏡,長長的鏡頭可伸縮的。

  兩個禮物雖不貴重卻很有奇趣,縈姐兒和恭哥兒一看就愛不釋手。

  「有勞公公了。」析秋和蕭四郎親自送蘇公公出去:「還請替我們轉達謝意。」析秋說著還福了福。

  蘇公公哪敢受她的禮,被踩了尾巴一樣跳著讓開了:「四夫人客氣了,這是奴才本分。」說著也不敢收蕭四郎的打賞,點著哈藥的帶著人出了府。

  析秋看著蘇公公背影失笑搖頭。

  夫妻兩人回去,還沒到房裡就聽到裡頭叮叮咚咚的琴弦聲,縈姐兒咯咯的笑著很高興,再去看恭哥兒,正騎在慶山的脖子上舉著望遠鏡看著天上,析秋攔著他:「這會兒正午光線烈,不要傷了眼睛。」

  恭哥兒應是,拿著鏡頭對著析秋看,咧著小嘴直笑。

  炙哥兒歪在一邊的大炕上嘆氣,滾來滾去的不高興,析秋見他這樣問道:「一會兒還要去上課,你在這裡做什麼呢。」

  炙哥兒憋著看著縈姐兒聚精會神的撥弄著瑤琴,咕噥著道:「有三哥就忘了我了。」析秋沒聽清:「說什麼?」

  炙哥兒撇撇嘴,又咕噥了一句:「怎麼我過生辰也沒想起來送我。」糊裡糊塗的生著氣。

  晚上太夫人和大夫人都讓人送了禮來,江氏,陳氏,夏姨娘,羅姨娘以及佟析硯也給恭哥兒和縈姐兒送了禮,兩個孩子就喜歡敏哥兒送的東西,抱在懷裡吃飯都不肯撒手。

  第二日,析秋就和意外的見了莊夫人,竟也是來給兩個孩子送壽辰賀禮的,析秋接待她:「怎麼能讓您親自跑一趟,還送禮物給他們,真讓您費心了。」

  「我昨兒就打算來,後來想想你這裡定是很多人,我若是定又得給您添亂,還不如趁著今天您得閒過來看看兩個孩子。」莊夫人說笑著,目光就落在兩個孩子臉上,說了許多誇讚的話。

  析秋只當她過來走動,將她這份人情記著,也沒有多想。

  莊夫人回去就讓人給皇后帶話,說事情已經辦妥了。

  莊皇后這才鬆了一口氣,早上早早去給樂袖請安,便回了儲秀宮,又聽身邊的內侍說聖上還未下朝,她便帶著人去了交泰殿,殿中幾個內侍在候著,見皇后娘娘過來忙跪地行禮,莊皇后也沒有多說什麼,只端正的在正殿坐著喝茶。

  約莫過了兩刻鐘,敏哥兒帶著蘇公公回來了,一見莊皇后在裡面便笑著問道:「你怎麼來了。」一邊走一邊任由蘇公公脫了身上披著的大氅。

  莊皇后過去接過女官手裡的帕子擰乾給敏哥兒擦手,一邊笑道:「也不知道有沒有打擾聖上,臣妾見天可能要下雪,所以就想趁著雪還沒有落,出來走動走動……」她不好意思說想見他。

  敏哥兒微微頷首:「你吃早飯了嗎?」

  莊皇后點點頭,忽見蘇公公指揮者人提著食盒進來,她驚訝道:「聖上還沒有用膳?」

  蘇公公將食盒裡東西一樣一樣放在桌上,莊皇后又是一陣錯愕,這吃的也太素了點,便是他們家早上也不會吃這些。

  一碟清粥,幾個小菜,兩個未剝殼的白煮蛋,旁邊還放著一碟子醬油。

  「聖上……」她從來不知道,聖上早上就只吃這些。

  敏哥兒已經坐了下來,很自然的端了粥喝了一口,動作如行雲流水般優雅好看,莊皇后就收了聲沒有再說話,靜靜的看著他拿了一個雞蛋,很嫻熟的在碗沿上敲碎,滑溜溜的雞蛋捏在在手裡,在醬油碟子上沾了沾送進嘴裡吃了一小口……

  這是什麼吃飯?吃雞蛋沾醬油。

  敏哥兒已經喝了一碗粥,吃了一個雞蛋兩個春捲,擦了手喝了口茶漱口,不用回頭彷彿也知道莊皇后此時的表情,卻不打算和她解釋……

  莊皇后坐了一會兒辭了回去,讓洪嬤嬤去打聽聖上的口味喜好。

  母親說過,她這兩年什麼都不要管,目光只管放在聖上身上,他們現在還未圓房,正好趁此機會培養感情,等聖上年紀大些再相處感情就不會有現在這般純粹。

  她正照著母親的話做,所以對敏哥兒的事格外的關心

  洪嬤嬤回來,就將敏哥兒的口味喜好一一說了:「聖上不挑食,吃什麼都比較隨意,只是早餐一直一來都是一碗清粥兩個雞蛋,胃口好的時候還能吃個肉包子……」洪嬤嬤也覺得奇怪。

  過了幾天,莊夫人進宮,告訴莊皇后:「……聽說他自小在四夫人身邊長大,從小到大都是一碗清粥一個雞蛋一個包子。」說著頓了頓又道:「現在蕭府裡還是如此,幾個孩子也都是這樣吃的,不過卻多加了個羊奶。」

  莊皇后和母親對視一眼,都似乎明白了聖上對蕭府對佟氏只怕不僅僅是感謝那麼簡單。

  她思前想好,通過這兩個月她和聖上接觸,他雖未對自己不理不睬,卻也只是停留在客氣疏離,說不上親近和感情,只是做他應該做的事情。

  她要試一試,一定要找到一個突破點打破這個僵局。

  莊皇后把想法和莊夫人說,莊夫人就點頭道:「我覺得這個辦法可行。」想了想又不確定:「我回去和你父親商量商量,你等我消息。」

  莊皇后應是,送母親出宮。

  第二日就得了消息,父親贊同她的決定。

  莊皇后就高興的去了交泰殿,見敏哥兒正在處理文案,就和蘇公公打了招呼安靜的坐在一邊,敏哥兒放了筆看著她,問道:「可有什麼事?」

  「是有點事。」莊皇后笑著站起來:「馬上就要到臘八了,臣妾還是第一次離家過春節……」說著垂著有些不安:「所以臣妾想求您一個恩典。」

  敏哥兒神色淡淡的,揚眉問道:「什麼事?」莊皇后就道:「臘八的時候,我想請母親和幾位夫人進宮來,一起煮臘八粥,正好每年宮中都要賞賜給各府,不如今年就讓臣妾請幾位夫人一起做好了。」

  這都是小事,並不影響大局,敏哥兒擺擺手又低頭看奏摺:「這件事你和太后娘娘商量著辦吧。」

  莊皇后笑了起來,彷彿沒有看見敏哥兒正忙著,笑盈盈的道:「請多了臣妾怕照顧不周,少了人手不夠……」她想了想就道:「不如就請我母親,阮夫人和蕭四夫人可行?」

  請她母親無可厚非,請阮夫人也在情理之中,請蕭四夫人?

  敏哥兒抬起頭來,打量莊皇后,眼底有審視之色。

  莊皇后在這一眼中出了一身的冷汗,面上還是保持著微笑:「阮夫人為人風趣又是母后的姨母,可以陪母后說說話……」她說完嬌俏的看著敏哥兒:「至於四夫人,我上次雖和她見過一面,也沒有說上話,可是卻對她印象極好,就覺得親切得很,早上想起這件事的時候,腦子裡不知道為什麼就想到四夫人了……聖上,您看行不行?」

  敏哥兒眼底露出一絲笑意來,比方才略顯得熱衷了一些,點頭道:「也好,你才來宮中人多一些,你也不覺得悶。」

  莊皇后暗暗觀察敏哥兒的神色,不由心中一喜!

  等到臘八那天,果然將阮夫人,莊夫人和析秋請到宮裡來,雖說是皇后親手做臘八粥,其實也不過是在大鍋裡撒了幾顆紅棗罷了,一行人因早就給樂袖請過安,便在儲秀宮裡坐下說話。

  析秋打量了眼莊皇后,心裡笑了起來,莊皇后的心思她太清楚了,雖有點直白小孩子的把戲,但卻覺得可愛,至少她在努力走近敏哥兒,以她的單純在努力,沒有端著皇后和大家閨秀的架子,放下了矜持……這是她願意的看到的,所以她願意給她當一次棋子。

  心思轉過,她和莊皇后言要去更衣,莊皇后立刻讓洪嬤嬤帶她去後殿,析秋洗了手出了殿在外頭轉了轉,和洪嬤嬤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洪嬤嬤就見拐角處蘇公公的身影一閃而過,洪嬤嬤目光一頓,心就落在了實處。

  析秋看洪嬤嬤一眼,勾脣一笑。

  過了一刻,聖上果然來了,笑盈盈的進了門,和並肩坐著和幾位夫人寒暄,目光卻時不時落在四夫人身上,洪嬤嬤看在眼裡,越發肯定聖上對四夫人的態度,只怕以後私下裡對四夫人,比對太后娘娘還要敬重些才是。

  瞧聖上的樣子,分明是惦記著急著過來看一眼。

  洪嬤嬤想著,對析秋的態度越發的恭敬,她一帶頭整個儲秀宮都是畢恭畢敬的,待幾位夫人告辭,就有小廝在門口喊住了析秋:「四夫人,皇后娘娘說有方帕子丟在殿中了,娘娘說像是您的,也不確定,說請您回去看看。」

  如果只是丟了帕子,送過來就是,何必讓析秋回去。

  莊夫人和阮夫人對視一眼,心中明瞭,打了招呼只說在宮外等析秋。

  析秋隨著宮人又回了儲秀宮。

  莊皇后一個人在殿中等著她,見她進來忙迎了過來:「就是有幾句心裡話,想和您說說,您不怪我吧?」用的敬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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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9 18:03:27
第五十章:美好

  「不敢。」析秋輕笑朝莊皇后微微欠身:「娘娘儘管吩咐。」

  雲淡風輕的走過來,眉眼柔和一舉一動渾然天成般優雅自然,莊皇后看的微微一怔,這才笑了起來:「夫人客氣了。」她走過來很自然的挽過析秋的胳膊,扶著她坐下,又回頭對洪嬤嬤吩咐道:「給夫人倒茶來。」又加了一句:「夫人喜歡喝龍井。」

  析秋目光在她扶著自己的手上轉過一圈,並未驚恐順著她的手勢坐了下來。

  「在家中時就常聽母親提起您。」莊皇后目光清亮:「說您賢惠之名在京中首屈一指,心中慕名已久,今兒這才冒失的請您到宮中來。」她說著一頓,有些紅了臉孩子一樣的睜著大大的眼睛,孺慕的看著析秋:「我年紀小,有許多事雖說進宮前教養嬤嬤都仔細教過,可真若做起來,心裡難免還是有些沒底……」

  「娘娘謙虛了……依妾身看娘娘雖年輕,可舉止談吐卻已有國母之風範,妾身只有敬佩。」析秋接過茶朝洪嬤嬤微微點了點頭道謝。

  洪嬤嬤就退在了皇后旁邊,笑著道:「容老身逾矩說句話。」她朝析秋微蹲了蹲:「老身是娘娘的,是看著她長大的,不怕夫人笑話,娘娘性子太過單純,從小家中又是父兄疼寵在手心中的,從來沒有什麼彎彎繞繞的心思。」她笑盈盈的看著析秋:「請夫人來,就是覺得夫人親切,想和夫人說說話。」又慈愛的看了眼莊皇后,對析秋道:「你就把她當做您的女兒,教教她。」

  析秋站了起來:「嬤嬤言重了,不敢。」餘光看到莊皇后對洪嬤嬤眨眨眼,有些責怪的意思,她垂了眼眸,莊皇后已經起身走了過來扶住她:「夫人不必多心,洪嬤嬤的話雖說的直白,可卻也沒有說錯,夫人性子溫和確實讓我心生好感,若夫人不嫌棄,還常來宮中走動走動。」

  「就怕叨擾了娘娘。」析秋輕聲回了一句,又順著莊皇后的手重新坐了下來,莊皇后急著道:「不怕,不怕!」真有點孩子氣的樣子。

  析秋心中哂笑。

  「聽說夫人家中還有兩位公子和一位小姐?」莊皇后好奇的看著她,析秋點頭道:「是。」

  莊皇后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樣子:「夫人有空帶他們到宮中來坐坐。」

  析秋點頭應是。

  莊皇后有些尷尬,想了想努力找出話題來聊,總覺得難得單獨和析秋聊天,若是匆匆結束缺了些什麼,可是又不知道說什麼,還從未這樣刻意和誰為了拉近關係而說著話。

  正當她心裡焦急的時候,析秋開口問道:「京中的天氣冷,娘娘從南方來,還是第一次在京中過冬吧,可還習慣?」

  莊皇后鬆了口氣:「一開始有些不習慣,不過現在漸漸好了一些……」又問道:「夫人祖籍是哪裡的?也和京中一樣冷嗎。」

  析秋就想起來北京的天氣,沒有這麼冷卻比現在更糟糕,她輕笑點了點頭:「妾身祖籍保定的,冬天和京中的氣溫相差不多,倒是習慣了。」

  莊皇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又說了一會兒,析秋起身告辭,莊皇后親自送她出了儲秀宮,又由洪嬤嬤送析秋去宮門……

  莊皇后絞著帕子,今天這麼做是不是太刻意了?四夫人不會覺察出點什麼吧?也不知道她會怎麼想自己……

  好像也沒有什麼效果,四夫人待人都是這樣嗎,淡淡的不親不疏,既讓人覺得舒服卻又覺得隔著一層似的。

  要怎麼樣才能讓她喜歡我呢。

  莊皇后暗暗苦惱,她學的都是宮中禮儀,從來沒有告訴她,應該怎麼樣和婆婆相處,而且還是這樣的婆婆……

  她嘆了口氣,忽然頭頂上就響起敏哥兒的聲音:「在想什麼?」

  「聖上?」莊皇后一愣,抬頭看著面前的人,又回頭看看析秋離開的方向,有些窘迫的道:「沒……沒想什麼。」

  敏哥兒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遠遠的能看見析秋的背影,越走越遠,他又低頭去看皇后,皇后紅著臉雙頰緋紅樣子非常的可愛,他輕笑,表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柔和:「幾位夫人都走了?剛剛在看什麼?」

  「都走了。」莊皇后點了點頭:「妾身就隨便看看。」

  敏哥兒嗯了一聲,負手進了殿門,莊皇后立刻跟在了後面進去,敏哥兒在析秋方才坐過的位子上坐下來,目光落在還沒來得及收走的茶具上,輕輕一笑。

  「臣妾去給您泡茶。」莊皇后要過來收走析秋的茶具,不知道為什麼她現在並不想讓聖上知道,她在刻意和四夫人拉近關係。

  敏哥兒目含笑意,突然道:「小的時候,我與大哥二、哥常常因為下了一場雪而高興半天,有時候在雪地裡一待就是一整天,戴著厚厚的手套,可鼻子還是凍的紅紅的……」他彷彿很嚮往的樣子。

  莊皇后一驚,聖上說的並非是在宮中吧。

  敏哥兒勾脣一笑,很有興致的看著莊皇后:「皇后有沒有堆過雪人?」他的第一個雪人還是母親教他的。

  莊皇后挑了挑眉,沒有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敏哥兒已經站了起來,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跟我來。」拉著莊皇后就朝殿外走去。

  莊皇后看著被他握住的手,臉一紅心就砰砰跳了起來……

  「京中的雪真大,不像江南,前面下了雪不過兩個時辰就化掉了。」皇后站在西五所前寬寬的院子前,看著敏哥兒正彎著腰親力親為的滾著雪球,她呵著氣手笑著道:「您想做什麼。」

  敏哥兒看也不看縮在牆根底下欲言又止左右為難的蘇公公,專心將手中的雪球滾大,笑著道:「雪人。」他將圓呼呼的球放在事先壘好的身子上,又裝上鼻子和和嘴巴,畫上眉毛和眼睛……

  「好可愛。」莊皇后蹲在雪人前頭:「聖上您真厲害,臣妾還沒有見過這麼可愛的雪人。」

  敏哥兒抿脣輕笑,見皇后頭上戴著一朵絨花,伸手去摘……

  莊皇后見他手過來,忽然一愣,兩人離得很近,她幾乎能看清敏哥兒紅紅鼻尖上的絨毛,她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一時間心跳如麻只傻傻的盯著他看。

  敏哥兒的手並未停留,而是將她頭上的一支絨花摘了下來,插在雪人的頭頂上:「好了。」他拍著手:「一個雪美人。」

  皇后呼吸一窒,差點跌在雪裡,心裡卻湧現出甜蜜。

  轉眼到了新年夜,宮中歷來有守歲的習俗,敏哥兒帶著莊皇后去慈寧宮吃了團圓飯,三皇子便吵著要去放煙火,樂袖笑著擺手道:「你們去玩吧,陪著我們,你們難受我們也無趣。」說完看著雯太妃:「你留著陪我說說,咱們做個伴。」

  雯太妃頷首應是,疼愛的看著三皇子:「去吧,不過不准調皮,給聖上添亂。」三皇子點著頭,拉著敏哥兒要出去。

  敏哥兒和樂袖以及雯太妃打了招呼,幾個人去放煙火。

  才出了門,敏哥兒就將三皇子支走,他拉著莊皇后問道:「想不想去宮外看看?」

  「聖上?」莊皇后一愣,朝左右看看小聲道:「這樣……不好吧?」

  敏哥兒只問:「你去不去?」莊皇后看看他,見他目露認真,立刻點頭道:「臣妾去。」

  敏哥兒笑了起來,招手喊來蘇公公在他耳邊耳語一番,蘇公公一臉土色垂頭喪氣得點著頭:「奴才這就去準備。」

  莊皇后看著他們輕車熟路的出了宮,咋舌的問敏哥兒:「聖上您……經常出來?」敏哥兒只看手邊放著的幾個錦盒,莊皇后沒有得到回答,又看看盒子試探的問道:「我們這是去哪裡?」

  「去了你就知道了。」敏哥兒笑著答完,一掀簾子對趕車的蘇公公道:「你快點,直接去侯府。」

  蘇公公應是,鞭子一揮,直奔宣寧侯府。

  如他所料,父親和母親還有弟弟妹妹們都在這邊守歲,他帶著莊皇去時,母親和大伯母以及姑姑正在陪著祖母打馬吊,不見大哥、二哥、三弟和四弟,只有大妹和二妹和表妹在炕上玩翻繩,屋子裡嘰嘰喳喳的說著話歡聲笑語一片,非常的熱鬧……

  他特意不讓通報,拉著皇了門:「祖母!」

  屋裡的人一愣,這才看到他的到來,太夫人忙推了牌:「哎呦,你怎麼這會兒回來了。」繞開桌子站起來朝他招手:「快過來坐。」

  敏哥兒滿臉的笑又喊了母親和大伯母,這才走到太夫人身邊坐了下來,抱著太夫人孩子氣得道:「在宮裡過年好冷清,我就想回來看看您。」

  「瞧你手這麼冷。」太夫人握著他的手,滿目慈愛的看著他:「可用過晚膳了,讓廚房給你做點吃的?」

  敏哥兒點著頭:「嗯。」笑著道:「我要吃糯米雞。」

  太夫人笑了起來:「還是沒變。」忙吩咐人去做糯米雞。

  析秋接過茶放在敏哥兒身邊,笑著道:「回來也不打聲招呼。」語氣中竟是寵溺。

  皇后愕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看著聖上喊蕭太夫人喊祖母,看著他喊四夫人喊母親,看著他喊蕭大夫人喊大伯母,看著他親昵的幾個女孩子的頭,女孩子們圍著他喊三哥……

  她眼睛忽然濕潤起來,激動的站在門口,竟忘了和他們打招呼。

  她明白,她的努力得到了回應。

  聖上接受她了。

  這樣的場合他願意帶她來,他坦然的在她面前露出另外一面,毫不掩飾的坦誠他的秘密。

  她感動的走了進去,屋裡的人皆是笑盈盈的看著她,太夫人沒有第一次見面時的持重,大夫人沒有第一次見面時的清冷,四夫人彷若母親一般的親和慈愛……沒有牴觸和防備只有濃濃的溫情。

  她紅了眼睛,哽咽著走了進去,朝著眾人斂衽欲行禮。

  析秋過來拉住她:「這裡沒有長幼,您……不用多禮。」朝她和善的一笑:「快請坐。」

  莊皇后點著頭,朝敏哥兒看去,敏哥兒朝她微微一笑道,介紹這裡的人:「這是祖母,這是大伯母,這是母親,這是姑母……」又說起幾個孩子:「這是大妹妹婉姐兒,這是二妹妹縈姐兒,這是表妹萱姐兒。」又道:「大哥,二哥,三弟,四弟還有表弟勇哥兒許是出去玩了,一會兒等他們回來再給你介紹。」

  莊皇后點著頭,朝太夫人道:「祖母。」又喊了大夫人和蕭延箏,最後看向析秋,喊道:「母親!」

  析秋微微一笑,拉著她的手親昵的坐在身邊:「會不會打牌?」莊皇后搖搖頭:「不會。」想了想又道:「母親教我吧。」

  這邊幾個男孩子聽到敏哥兒回來的消息衝了進來,屋子裡頓時擠擠攘攘的坐不下似的,蕭四郎和蕭延庭也進了屋裡,太夫人索性撤了馬吊的桌子,一家人圍在一起聊話……

  新年第一場雪落下,紛紛揚揚落在屋頂樹枝地面,屋子裡歡聲笑語一片……

  天通六年,新年同樣是在大雪紛飛中迎來,析秋挺著肚子站在院中和侯府的管事說著話,大夫人帶著縈姐兒從一邊走過來,析秋讓管事退下朝大夫人笑道:「大嫂,她是不是又跑您那邊吵著您了。」

  「沒有。」不等大夫人說話,縈姐兒嘴道:「大伯母說送我字帖,我答應大伯母去拿。」又從奶娘身邊將東西拿出給析秋看:「您看,我沒騙您吧。」

  大夫人看著無論是表情還是長相都像極了析秋的縈姐兒,笑容越發的慈愛,她摸摸縈姐兒的頭:「嗯,我給我們縈姐兒作證。」

  析秋失笑,假意瞪了眼縈姐兒:「都五歲的人,還整天這樣沒規矩,改日便請個嬤嬤回來,好好的管束你。」

  「大伯母。」縈姐兒搖著大夫人的袖子求救,見大夫人只是笑,她一跺腳嬌俏的道:「那我去宮裡,您不疼我三哥和三嫂還疼我呢。」

  析秋皺眉:「不准出去亂說。」

  大夫人素來喜歡這幾個孩子,不忍析秋責罰便打岔問道:「四弟可寫信回來?說什麼時候到家?」

  蕭四郎這兩年去過一次福建,一次關外,福建是有幾股浪人騷擾漁民,福建布政司屢次驅趕不止,朝庭便委任蕭四郎為驅倭大將軍親自率軍前往福建……今年遼東剛入九月便入了冬,關外蒙古韃子彷彿發了瘋一樣連攻數城,有幾個衛所被攻破城內被洗劫一空,數萬百姓無家可歸,蕭四郎再次披掛上陣前往遼東支援。

  「說是年前回來,許是路上耽擱了也未可知。」析秋心中嘆了口氣,今天都臘月二十六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趕回來,雖心中惦記著面上卻是淡然的道:「外面先準備過年,回頭讓天誠去打聽打聽。」

  大夫人點頭應是,又道:「外面進去說話,外頭冷,你懷著身子千萬別著涼了。」和縈姐兒一人扶了析秋一邊,五歲的縈姐兒個子已經到析秋的腰腹了,長長的腿很清秀,她歪頭看著析秋的肚子,想了想問道:「娘,您和大嫂哪個先生?」

  析秋窘然,晟哥兒和周小姐今年三月成的親,兩個人新婚夫妻蜜裡調油,周小姐進門三個月不到就懷了身子,如今已有七個月的身孕,她又看看自己的肚子,蕭四郎走的時候她才三個月,如今都快臨盆了,算算兩個人已經大半年沒有見面了。

  「小孩子,問這個做什麼。」析秋輕輕敲了一下縈姐兒的頭,笑道:「回頭看到你大嫂,可別再鬧她。」

  縈姐兒點著頭:「我知道了。」幾個人進了房裡,門口唐二小姐迎了出來:「大伯母,四嬸嬸。」又看著縈姐兒:「二妹妹。」

  縈姐兒朝唐二小姐行了禮,喊道:「二嫂。」嘻嘻笑著牽了她的手,唐二小姐道:「祖母剛剛還在問你去哪裡了呢,萱姐兒寫完了字,吵著要去找你。」

  「我去看看她。」縈姐兒鬆了她的手跑進太夫人房裡。

  太夫人頭髮白了許多,眼角的皺紋也添了許多,身體倒還是不錯,耳聰目明樂呵呵的坐在炕上看著婉姐兒寫字,眼裡卻有些嚴厲:「這些字寫完了,再練兩張,不然明年我就將你送去莊子裡,再不給你見你娘。」

  婉姐兒紅著眼睛垂著頭,乖巧的道:「祖母,婉兒知道了。」規規矩矩的捲起袖子接著寫。

  太夫人點點頭,見縈姐兒進來一把抱住她,又捏捏她肉呼呼的小臉:「又跑到哪裡去玩了。」縈姐兒就揮揮手中的字帖:「去大伯母那邊了。」

  婉姐兒委屈的看了眼太夫人,又看看縈姐兒不說話。

  析秋和大夫人進了門,在太夫人兩側坐了下來,太夫人嘆了口氣道:「一家子三兄弟,不肯回來,老四沒空回來,唉……」

  析秋和大夫人對視一眼,皆是沒有說話。

  恰好恭哥兒和炙哥兒從外面跑了進來,太夫人見兄弟兩個進來,臉色稍霽開了笑顏:「一整天沒見著你們,去哪裡了?」

  恭哥兒看著炙哥兒,炙哥兒粗枝大葉的道:「去釣魚了。」太夫人聞言一愣:「這大冬天的,釣什麼魚,可別胡鬧掉到湖裡去了,可不得了。」

  「沒事,沒事。」炙哥兒笑呵呵的道:「我功夫好。」

  太夫人不依:「功夫再好也不行。」炙哥兒只得點頭,太夫人又看著恭哥兒等他答覆,恭哥兒笑盈盈的看著太夫人,偎過去:「祖母,其實不是我和大哥要吃魚,其實是我們聽說冬魚最肥美,所以才想冒險去釣的,等回來拿去廚房……」然後掰著手指頭:「一條給您燉魚湯吃,一條給大伯母清蒸,一條給母親紅燒的……」

  把所有人愛吃的都說了一遍。

  太夫人呵呵笑了起來,不但沒有責罵他,還摸著他的頭道:「我們恭哥兒真乖。」

  大夫人也跟著道:「大伯母那邊做了你愛吃的魚丸,回頭去伯母那邊,給你帶一些回去。」恭哥兒笑眯眯的謝過大夫人。

  析秋嘆氣,這一向是他的拿手好戲,能將黑的說成白的,便不為所動。

  恭哥兒就見析秋沒有反應,就過來摸摸析秋的肚子,笑著道:「娘……」析秋脣角微勾忍著笑故意不理他。

  恭哥兒就在她懷裡蹭啊蹭,析秋退開他問道:「說吧,除了釣魚還想做什麼?」

  「娘,您怎麼能這麼想我。」恭哥兒滿臉受傷的樣子:「我真的沒有什麼要求,真的!」

  析秋點著頭:「成。」看著他和炙哥兒:「去練字去,不准在外頭亂跑。」

  炙哥兒和恭哥兒對視一樣,吐吐舌頭垂頭喪氣的出了門。

  縈姐兒掩脣咯咯的笑著,拉著唐二小姐的手道:「二嫂,您才進門二哥又忙一定沒有陪您熟悉家裡的環境吧,我現在陪您去後院轉轉,順便去看看雪景。」

  「好啊。」唐二小姐點著頭,和縈姐兒出了門,兩個人才走出了太夫人的院子,遠遠的就聽到一聲聲重重的腳步聲,縈姐兒一怔眼睛徒然亮了起來,鬆開唐二小姐的手,就朝外院跑去。

  唐二小姐在後頭喊道:「二妹妹,你去幹什麼。」縈姐兒頭也不回:「父親回來了。」她記得父親的腳步聲,鏗鏘有力,落地有聲!

  縈姐兒一路跑了過去,果然遠遠的就看見幾個人朝內院走了過來,當先一人一身銀白戰袍,高大魁梧氣勢如虹,她大喊一聲:「爹!」就朝那人跳了過去。

  蕭四郎熟絡的接了縈姐兒在懷裡,刮了她的鼻子笑著道:「怎麼長這麼大了。」又道:「還這麼調皮。」

  縈姐兒摟著滿臉大鬍子的蕭四郎,喜滋滋的道:「爹,您終於回來了,我和娘都想死您了。」

  蕭四郎哈哈笑著,想起來介紹身後的人:「來,這是你三舅和三舅母。」

  縈姐兒這才看見父親身後還跟著兩個人,一個男子雖不如父親身形高大但卻也孔武有力英姿勃勃的樣子,鬍子比父親的還長,同樣穿著戰袍正傻呵呵的看著他笑,模樣和七舅舅有點像……她歪著頭喊了聲:「三舅舅。」

  「都長這麼大了。」佟全之哈哈笑著:「看到她,就真的確定我六年沒回京城了。」

  蕭四郎輕笑,縈姐兒又去看站在三舅舅身邊的女子,滿眼熱淚的看著自己,情緒很激動……長得並不算美麗,至少她和娘比起來不算美,梳著圓髻衣著樸素卻給人一種踏實貼心的感覺,眼睛大大的,想必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機靈的人,她打量完笑嘻嘻的喊了聲:「三舅母。」

  碧梧激動的擦了眼淚,不知道是行禮還是不行禮,佟全之卻是拉住了她,笑道:「縈姐兒喊你呢。」

  「好,好。」碧梧笑著點頭:「縈姐兒好。」

  「進屋說話。」蕭四郎扛著縈姐兒大步在前頭走著,佟全之和碧梧跟在後頭,他笑著道:「快把眼淚擦了,難看死了。」

  碧梧點著頭,紅著臉道:「妾身這不是高興嘛。」

  析秋怎麼也沒有想到蕭四郎會今天回來,事先一點消息都沒有,更沒有想到佟全之和碧梧會跟著他一起回來,她忙讓人上了茶,拉著碧梧問前問後,又問佟全之:「這一次回來打算住多久,還回不回遼東了?」

  「這一次在京中打算多休息幾個月,孩子受不得顛簸,等開了春再走。」佟全之喝著茶樂呵呵的道。

  析秋聞言一愣,問道:「孩子,你們有孩子了?」

  碧梧紅了臉朝佟全之看去,佟全之大大方方的回道:「有了,今年兩歲。」又道:「她有了身子總不能不要!」

  析秋想想也對,只是不知道二太太那邊會怎麼想,她心中有些擔憂卻知道現在也不是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便只說孩子:「男孩女孩,怎麼也不寫信和我說一聲。」

  「是男孩。」碧梧有些愧疚的道:「我們不敢告訴夫人,生怕……」

  析秋明白,是怕她知道了到時候遇見二太太難做人。

  「六姐。」佟全之當著太夫人和大夫人的面也不避諱:「這次回來我打算和父親商量讓碧梧做正室,我這輩子是不會娶別的女子了,除了她誰也不要。」又道:「至於身份,她認了黃夫人做乾娘,正式辦酒拜過父母的,今後她就是黃夫人的女兒。」

  「老爺。」碧梧羞臊的推推佟全之,又看看太夫人和大夫人。

  太夫人目光動了動,笑著點頭:「好,好,這事兒辦得好,回頭你們去和二太太說,這門親事我來保媒。」

  析秋驚訝的看著太夫人,佟全之騰的一下站起來,朝太夫人抱拳:「多謝太夫人。」

  晚上析秋回去問蕭四郎:「碧梧真的認黃夫人做乾娘了?」蕭四郎躺在澡盆裡舒服的閉著眼睛,點著頭道:「嗯,我還做了見證人。」

  析秋嘆了口氣,只希望二太太能想得開一些,能接受碧梧才好。

  「你不用擔心。」蕭四郎握住析秋擦背的手:「三舅爺一路上想了許多的法子,我看其中一個不錯……」析秋一愣,走過來蹲在浴盆邊上看著蕭四郎:「什麼法子。」

  蕭四郎就貼在析秋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析秋瞪著眼睛重複道:「裝成瘸子回去?這……成嗎?」一個身有殘疾的把總,娶遼東總兵的乾女兒,倒也不過分。

  「無妨。」蕭四郎說完卻沒有離開析秋的耳朵,順勢咬住她的耳珠呼著熱氣道:「生米成了熟飯,不認也沒有法子。」

  析秋嚶嚀一聲,紅著臉去推他,蕭四郎卻是臉一側咬住析秋紅艷艷的嘴脣,尋找久違半年的甜蜜,手卻不敢亂動輕輕繞過她的肚子早已經跳脫他一掌範疇的豐滿。

  「小心孩子。」析秋回應著,一手摟著他一手護著肚子。

  蕭四郎情動,呼吸漸漸急促起來,析秋心疼的摸著他被北風磨的有些粗糙的臉,手便一點一點順著他小麥色的胸膛滑了下去,蕭四郎摟著她,在她耳邊問道:「想不想我?」

  「嗯。想你。」析秋輕聲回應,主動咬住他的。

  雖不能盡興,卻能摟著她聞著她的清香,蕭四郎滿足的摸著她的肚子,道:「我真怕我回來晚了,怕他不乖乖等我回來。」

  蕭四郎靠在他的肩頭笑道:「還有一個月呢。」又想起遼東的戰事:「以為你要過了年才能回來,蒙古兵退了?」

  「嗯。」蕭四郎應了一句:「有黃達守著萬無一失。」

  析秋沒有再說,其實他們知道,聖上讓他去遼東,雖說遼東戰事確實吃緊,但主要卻不是為此。

  隔日,蕭四郎和佟全之進宮面聖,將遼東戰事詳細稟報給聖上,又正逢莊皇后查出懷有身孕,聖上大喜當庭令蘇公公擬旨,加封蕭四郎為濟陽伯,世襲罔替。

  一時間滿朝驚詫之餘,卻又覺得在情理之中,無人敢出聲妄議!

  析秋知道,這才是敏哥兒三番五次派蕭四郎出征的真正的意圖,他看著大步進門的蕭四郎,夫妻二人相視一笑。

  新年這一天,依舊是去侯府裡用飯,因是三喜臨門,這一年比往年還要熱鬧,等大家都吃了飯蕭懷晟和蕭懷鑫帶著弟弟妹妹在院子裡放煙火時,胡總管匆匆自外院趕了進來,太夫人正笑呵呵的和析秋說著話,見他似有急事,便問道:「大過年的,這麼急匆匆的,可是有事?」

  胡總管滿臉為難,看了看蕭四郎又看看蕭懷鑫:「太夫人,門口有位異族女子,說……說來找侯爺。」

  析秋一愣,蕭延亦這麼多年沒有回來,怎麼會有女子來找蕭延亦?

  驚訝中,太夫人已問道:「對方可報了姓名?」胡總管搖搖頭,有些為難的將手裡握著的一塊玉石拿出來:「就只拿了信物,小人說侯爺不在,她就說她要見太夫人和四爺。」

  是蕭延亦隨身帶著的東西。

  太夫人和析秋對視一眼,又看看蕭四郎,蕭四郎負手道:「我去看看吧。」說著帶著胡總管去了外院。

  過來一會兒,蕭四郎就帶著一位女子進了內院,那女子並無帶隨從,個子很高身形窈窕,穿著一件款式有些怪異的紅綠相交對襟纏枝的毛領衣裳,梳著兩個長辮垂在腰際,髮梢上栓著鈴鐺輕輕一動叮叮咚咚的響著。

  女子濃眉大眼鼻梁,並不像中原人士,她露齒一笑笑容明亮炙熱,朝太夫人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節,用生硬的京城話道:「太夫人好。」

  大家面面相斥,尤其是縈姐兒好奇的走過去,問道:「你怎麼穿著這樣的衣服,好有趣,你叫什麼名字,是來找二伯父的嗎,他不在家。」

  「你好。」那女子笑盈盈的,舉止磊落大方,語調也頗為灑脫:「我來找蕭延亦的,我要嫁給他!」

  太夫人正端著茶啜了一口,聞言就咳了起來。

  蕭四郎臉色陰的幾乎能滴來。

  析秋和大夫人一頭霧水,看著那女子滿面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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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9 18:03:56
第五十一章:終章

  大家怪異的表情,女子彷若未覺,笑盈盈的問縈姐兒:「你叫什麼名字。」她吐字生硬腔調有些怪異。

  「我叫蕭懷縈,大家都喊我縈姐兒。」她笑眯眯的說著,大眼裡滿是好奇:「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要嫁給我二叔?」

  太夫人和析秋以及大夫人都不說話。

  「我叫柯日娜。」女子面容純淨,脣瓣紅艷艷的似玫瑰花瓣:「我和你二叔在關外認識的,他答應說回來找我,可我等了他三年也沒等到他,所以就到京城來找他嘍。」說完餘光去注意房裡其他人的反應。

  太夫人沉了臉色,大夫人愕然,析秋則是滿腹吃驚,遼東還在和蒙古人打戰,這位姑娘就敢冒這麼大的風險,不但進了關還大搖大擺的進了京城,真不知道是她本事大還是運氣好。

  縈姐兒似懂非懂,又老神在在的點點頭,目光盯著柯日娜烏油油的兩條長辮子:「哦,我知道了,可惜我二叔不在家。」

  「縈姐兒,到娘這裡來。」析秋朝縈姐兒招招手,將她抱在了懷裡,這邊太夫人已出聲問道:「你說你來找延亦,你和他是怎麼認識的?」

  柯日娜彷彿想起了什麼,眼睛突然明亮起來,帶著思念和憧憬的露出嚮往之色……

  她和蕭延亦在關外相識,當時她正騎著馬在放羊,遠遠的就看到一個白點兒孤單單的越走越近,她還以為是天上掉下來的一朵白雲,等那人走近了她才看清,原來是一位俊美的男子,不過那男子似乎是受了傷臉色有些慘白,她將他帶回家中幫他治療,這才知道,他在路上遇到一股游牧人,那些人見他是中原人的穿著打扮,便一窩蜂的上來欺負他,他在爭執中受了傷……

  蕭延亦在柯日娜家中療傷,一住就是半個多月,這半個月柯日娜哪裡也不去,日日守在他床前照顧他,蕭延亦醒來連連道謝,還要給她銀兩作為酬謝,柯日娜卻是不依,說你反正無家可歸不如留在這裡吧,做我們家的女婿。

  當時蕭延亦沒有說什麼,柯日娜只當他同意了,誰知道第二日一早去找他,蕭延亦就不見了蹤影,還給她留了銀子……她在他睡覺的床頭找到了一個他遺落的包袱,包袱裡有一張名帖和一塊玉牌!

  「這麼說,這個玉牌並非延亦親手給你的?」太夫人鬆了一口氣,他真當蕭延亦在關外結識了這個女子,要娶她為妻。

  柯日娜坦蕩蕩的也沒有隱瞞,點頭道:「是,不過這個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我要找到他,他不願意留在我們家中做我們的女婿,那我就到你們家來做你們的媳婦。」她說著四周打量了眼太夫人的暖閣,有些不太適應中原房舍和擺設:「我一定會是個好妻子。」她挺直了腰背,目光自信理所當然。

  太夫人愕然,卻不能說過重的話,人家一個女子千里迢迢來京城,也不能嚇著人家,便道:「姑娘,這話以後斷不可胡言,你年紀還小且顧著點名聲才是。」想了想又道:「延亦現在不在家裡,更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你要作何打算。」

  柯日娜似乎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她想也不想就答道:「當然是在這裡等他。」又補充道:「你們家要是不讓我住,那我就去住客棧,我有銀子!」說完一行禮,就要告辭的意思。

  「哎!」太夫人頓了頓:「你一個外鄉人獨自在京城不安全……」她看向大夫人:「先給她找身衣裳換了,再安排去別院住下吧,只當松江的親眷拜訪,別的事等延亦回來再說。」大夫人點點頭,太夫人又問柯日娜:「姑娘,上門即是客我們也斷沒有趕你走的意思,只是你住在府裡不方便,就暫時委屈你住在別院。」又道:「往後這樣的話也不要再說。」

  「謝謝夫人。」柯日娜笑盈盈點頭:「我記住了。」

  她畢竟是外族,將她安排在莊子裡也妥當些,大夫人出門吩咐人帶柯日娜去換衣裳去郊外,這邊進了門和太夫人道:「要不要給二弟寫封信問問?」突然來了個姑娘,還直言不諱的要嫁給他,如今又住在家中,雖是別院可總歸還是怕傳出去壞了蕭延亦的名聲。

  太夫人看向蕭四郎,蕭四郎低咳一聲,回道:「我已經派人給二哥送信去了,過幾日便就會有消息。」

  「真是讓人不省心。」太夫人嘆了口氣,想到柯日娜決絕的樣子忍不住頭疼,她剛剛就不敢多問,生怕她再說出別的「驚心動魄」的話來,如今靜下來細想心就提了起來。

  她知道蕭延亦的性格,只怕是這姑娘一廂情願,可現在人家萬險艱難的來了,難不成就這麼把人趕走,再說,這姑娘能獨自進京城還不知吃了多少的苦,想必就是轟出府去也不會離開京城,她又救過蕭延亦,到時候她要是在京城出了事,豈不是他們忘恩負義了。

  柯日娜就這麼不明不白的在郊外莊子裡住了下來,雖沒有再見到她,她也沒有到府裡來,但是卻像一個定時炸彈一樣,橫亙在大家心裡,只希望蕭延亦早點回來才好。

  「二哥那邊可有信回來?」析秋見縈姐兒睡著了輕手輕腳的給她放了帳子,回頭去和蕭四郎說話,蕭四郎放了書揉了揉眉心:「回了信,說柯日娜對他有救命之恩,讓我們盡心招待。」

  析秋一愣:「別的沒有再說?」沒有交代柯日娜到底如何安排。

  蕭四郎搖搖頭。

  析秋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正要說話,這邊天誠在外頭敲門:「四爺,夫人。」聲音很焦急。

  蕭四郎和析秋對視一眼,問道:「什麼事?」天誠急切的回道:「佟府來人了,說佟閣老方才在文淵閣暈過去了,人剛送回府裡,恐怕是……」一頓又道:「佟舅爺請您和夫人回去一趟。」

  這麼晚了,如若不是緊要的情況,佟慎之不會請他們回去。

  析秋腿一軟,蕭四郎趕忙扶住她:「別慌,我昨日才見過岳父,他身體很好,不會有事的。」見析秋臉色慘白,他抱住她對天誠吩咐道:「你去備馬車,再派人去回大舅爺,說我們立刻回去。」

  析秋心裡砰砰的跳,自幾年前大老爺偶染風寒後,身體就一直斷斷續續的生著病,雖無大礙可給了她預警一直提著心,現在再聽到這個消息她怎麼能不著急,說完拉著蕭四郎的手道:「麻煩四爺幫我將春柳和碧槐喊進來。」

  蕭四郎見她強自鎮定下來,便將她扶在桌邊坐穩,才開了門喊春柳和碧槐進來,兩個人應該已經知道了大老爺的事,臉色緊緊繃著的。

  析秋見他們進來只道:「去庫房將四爺拿回來的那株百年老參找出來,我記得還有顆靈芝一起帶上。」又道:「扶我去換衣裳,碧槐留下來照顧縈姐兒和恭哥兒。」

  兩個人應是,春柳去了庫房碧槐扶著析秋換衣裳,待她換好出來蕭四郎也已經換了件湛藍色直綴,兩個人默默無言的上了轎子去了二門又換了馬車到了佟府。

  佟析硯和周博涵已經候在了門外,婁二爺風一吹就倒的身子正由人扶著站在一邊,臉色泛著青色,佟析玉沉默的站在一邊,人比幾年前瘦了許多,臉上多了幾道褶子顯出了一絲老態,江氏正輕聲細語和邱媽媽吩咐著什麼,坤哥兒牽著杏姐兒的手站在佟析環的身邊,陳氏牽著朝哥兒的手臉上也滿是焦急之色,並不見佟慎之和佟敏之,想來是在房裡面伺候。

  見析秋和蕭四郎過來,江氏迎了過來,析秋問道:「怎麼會突然暈倒的,大夫來了沒有,怎麼說?」

  「六姑奶奶先別急。」江氏朝蕭四郎點點頭,回析秋的話:「聽七爺說,站起來突然就倒在了椅子上,幸好椅子上墊了墊子沒磕著哪裡,他立刻抱著父親放平了找太醫來,太醫匆匆診了脈也說不清什麼原因,就先將人送回來了,這會兒你大哥和七弟在裡頭,太醫還沒離開。」佟敏之如今在翰林院裡任編修,大老爺自去年開始便負責修書,書是先帝在世時就命人修撰的,後來先帝駕崩後此事便擱置下來,去年有人奏請聖上重新編撰,聖上便委任了大老爺負責此事,大老爺就日夜在文淵閣中,帶著翰林學子門查典籍抄實錄忙了一年多。

  析秋點點頭,正要說話,房門突然打開佟敏之臉色沉沉的站在門口,看著眾人道:「父親請你們進去。」說完目光就落在析秋身上,眼底露出絕望之色來。

  析秋心裡一沉,跟著江氏後頭和蕭四郎疾步進了房裡。

  兩個太醫已經收了藥箱站在一旁,蕭四郎見了便和兩個太醫說話,析秋跟著江氏幾個人近了床前,見了大老爺眼前便模糊起來,花白的頭髮鬍子像失了生命一般貼在下頜,眼睛並未闔上虛張著渾濁無力的看著頭頂。

  病得這麼突然,難道是腦溢血?

  析秋心涼了下來。

  「父親。」佟析硯哽咽的喊了一聲,佟析玉在後面嚶嚶哭了起來,婁二爺瞪了她一眼,佟析玉瑟縮了朝後退了退,江氏不耐煩的看了眼佟析玉,道:「八姑奶奶扶著二爺坐著歇會兒吧。」

  佟析玉看了眼江氏,又去看看婁二爺,婁二爺朝江氏點點頭也不讓佟析玉扶便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這邊大老爺彷彿聽到床邊上的動靜,目光在幾個子女臉上一一掃過,又落在坤哥兒身上,對這個長孫他一向疼愛有加,顫抖著抬起手,坤哥兒立刻握住祖父,大老爺嘴角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臉頰上的肌肉快速的抽了抽:「坤……」從齒間咬出來一個字,大老爺的聲音便戛然而止,氣息越發的微弱。

  佟析硯臉色大變,撲在大老爺的身上:「父親,父親,您想說什麼。」

  坤哥兒握住大老爺的手,就覺得他指尖冰涼毫無溫度,他變了臉色不由喊了聲:「祖父!」

  大老爺沒了聲音,大家皆是大驚,析秋上去在老爺鼻尖探了鼻息,眾人目光灼灼的看著她,她鬆了一口氣點點頭,江氏拿著帕子忙擦了眼淚,跟坤哥兒道:「祖父這是有話和你說,你快和祖父說說話。」

  坤哥兒跪在了床邊,輕聲細語的和大老爺說著話,過了半晌大老爺又勉力睜開眼睛,看著坤哥兒目光又在人群裡找,最後落在小小的朝哥兒身上,陳氏見狀忙將朝哥兒推在床邊,朝哥兒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大家臉色都不好,祖父又像是生病的樣子,他緊張的哭了起來,大老爺一手牽住了坤哥兒的手,一手牽住了朝哥兒的手,將兩個孩子的手疊在一起。

  朝哥兒小不懂事,但坤哥兒卻是明白了祖父的意思,他點著頭道:「我和朝哥兒自小一起長大,他就是我的弟弟,祖父放心,我一定盡好兄長之責。」

  大老爺滿意的笑了,微微頷首,他只希望在他離開以後,子孫依舊能互相親近相互扶持。

  大老爺的目光又落在周博涵身上,周博涵跪在了佟析硯的身邊,大老爺看看佟析硯又看看周博涵,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來,周博涵見了便道:「岳父放心,小婿一定盡心照顧好析硯。」

  大老爺眨眨眼,又去看佟析硯,佟析硯哭的語不成聲:「父親,父親……」

  大老爺出不了聲音,無奈的閉上了眼睛,眼角有淚光閃現……

  析秋眼淚落了下來,轉頭去看蕭四郎,蕭四郎緩步走過來,析秋看著他蕭四郎低聲道:「太醫說勞累成疾,病情突然已成膏肓,他們已盡了全力。」

  析秋靠在蕭四郎胸口低聲哭了起來。

  大老爺將兒女悉數叫到床邊無聲的交代了一番,大家皆是跪著哭成了一團,門吱呀一聲打開,夏姨娘,羅姨娘也顧不得許多跑了進來:「老爺!」兩個人臉色慘白搖搖欲墜的站在外面,無措的看著大老爺,不管這一生這個男人有沒有帶給過他們幸福,但是他是她們的支柱和依靠,如今到了這個地步,便是早就無情無愛的羅姨娘也泣不成聲。

  大老爺拉著蕭四郎的手,目光緊緊盯著他,蕭四郎抿了抿脣聲音低沉,讓人安心和信服:「您要交代的事情我心中有數,縱不會辜負你的囑託。」讓他照拂佟氏,佟慎之如今任侍講學士又拜太常寺卿,他有真才實學若再有蕭四郎相護,若無意外將來必定入閣,佟氏一門出了兩位閣老,他便是去了地下也有臉面見列祖列宗。

  大老爺從喉間發出咯咯的聲音來,目光誠切含著敬意看著蕭四郎……

  佟慎之負手而立,臉上沒有表情可眼中卻暈著熱淚,他轉頭低聲吩咐來總管:「去準備吧。」

  來總管隔著人牆看了眼大老爺,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頭,用袖子抹著眼淚就出了門準備大老爺的後事。

  天通七年正月二十二大老爺去世,析秋因是臨盆不能幫忙,卻每日都會在佟府守靈,佟析言在第二日和普寧師太回來了一趟,她跪在大老爺靈前半日不曾言語一句,最後沉默的跟著普寧師太給大老爺做法事。

  聖上賜了聖旨,感念大老爺功績,便追封了謚號「賢德」,大老爺成為大周開國以來,第一個死後追封謚號的文官,其榮譽自是無上崇高,一時間朝中官員聞風而至,佟府弔唁之人絡繹不絕……

  析秋在房裡陪著夏姨娘說話,夏姨娘因為大老爺的突然離世病倒在床,不吃不喝只靠在枕頭上落淚,不過幾日的功夫人就瘦脫了形,她看著心疼卻也知道沒有更好的法子勸她,只道:「朝哥兒還小,弟妹幫著大嫂忙著前面,朝哥兒少不了您看顧,您定要顧著身子,若是您也倒下了您讓他們兩個怎麼辦。」

  夏姨娘握著析秋的手不說話,眼淚卻依舊不斷。

  析秋正要再勸,佟析環忽然跑了進來:「六姐。」她穿著一身孝服身姿盈盈彷若析秋當年:「大嫂請您去一趟,說是表哥來了。」她沒見過這個表哥,不過倒是在府裡聽說過表哥的事情。

  析秋愣了一愣,才想起來這個表哥指的可能是誰,她問道:「人在外院?」

  佟析環點了點頭,析秋便站了起來,夏姨娘突然拉住她:「六姑奶奶,你……四姑爺也在外院,你避著一點好。」徐天青和析秋總有些過往,可這個過往並不是每個男人都能容忍的,雖說蕭四郎對她好,可有的事情還是防範著點的好。

  「我知道。」析秋點了點頭:「他這麼多年回來一趟,我去看看就回來。」

  夏姨娘點了點頭,析秋囑咐佟析環好好守著夏姨娘便去了前面。

  智薈苑前,彷若時間不曾流過,徐天青同十幾年前一樣,一身連青色直綴身姿挺拔如玉般站在哪裡,臉上露著悲情正和佟敏之說著話,近十年的光景他的變化很大,人成熟了不少退了少年的青澀有了持重沉穩之感。

  彷彿感覺有人在看他,徐天青轉目過來,不期然的落在析秋身上,他目光一縮眼底有異色劃過,轉瞬換成關懷之色,點頭道:「六妹。」

  她穿著素白的孝服,頭上戴著一朵白色的絨花,仿似盈盈開放的山茶,搖曳生姿……他目光一暗視線落在她的腹部,那裡已高高隆起……他不由想到幾年前她生產的情景,手便抖了抖。

  「表哥。」析秋走過去微微行了禮:「你剛剛到的?一路可好順利?」

  「嗯。」徐天青語氣有些懊悔:「……還是遲了一步,姨夫他……」

  析秋紅了眼睛,佟敏之在側沉聲道:「表哥既是來了,還是先去上炷香吧。」徐天青點頭應是,朝析秋看來有些尷尬的道:「我還有同伴,現下在大嫂那邊,六妹若是無事幫我照看一二。」

  析秋點頭應是,目送徐天青離開,看著他的背影心裡暗嘆了口氣,由碧槐扶著去了江氏的院子。

  一進門,她便是一愣,就看見一位濃眉大眼梳著垂柳髻穿著妃色褙子的女子坐在佟析硯的左側,那女子個子很高雙腿修長的並在一起,身姿窈窕曲線玲瓏,見她進來一雙春水般的大眼骨碌碌的轉過來,俏麗的包含笑意的面容突然冷了下去。

  析秋一愣,她不認識這位姑娘。

  碧槐皺著眉頭緊緊盯著那露出敵意的女子,警惕的扶著析秋的胳膊。

  佟析硯尷尬的道:「六妹。」她看了眼身邊的女子,又看著析秋:「這位姑娘和表哥一起來的。」並未介紹那姑娘的名諱。

  析秋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那女子冷哼一聲低頭喝茶,看也不看析秋。

  析秋越發的納悶,不知道那女子的敵意從何而來,她不由又去看她,就覺得她眉眼間似有些熟悉,像是在哪裡見過。

  房間裡氣氛有些凝滯,佟析硯刻意找話說著,說了幾句便冷了場,那女子突然放了茶盅,看著佟析硯語氣冷硬的問道:「徐大哥在哪裡,你讓人帶我去找他。」

  佟析硯嘴角扯了扯,送瘟神似的立刻指了個小丫頭帶著那女子去找徐天青。

  那女子走到門口,又頓了步子回頭冷颼颼的看了眼析秋,目光又落在她的肚子上,冷哼一聲嘀咕道:「還真能生。」然後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析秋和碧槐面面相斥,不由去看佟析硯,佟析硯咳嗽一聲,回道:「六姐不認識她了?」

  析秋搖搖頭,難道她們真的見過?

  「是綠珠。」佟析硯嘆氣道:「她一直跟在表哥身邊,今年也有十六了吧,女大十八變,難怪你不認識。」

  竟然是綠珠,析秋恍然想起來她像誰,眼睛像極了三夫人而眉眼氣質卻極像三爺,她心裡頓時像是梗了什麼在喉,問佟析硯:「你說她一直跟在表哥身邊?」

  佟析硯點點頭,想到剛才綠珠看徐天青的眼神,那眼神她再熟悉不過,就如她當年看蔣士林一樣,炙熱得彷彿一團火……

  原來兜兜轉轉,大家又見面了。

  析秋失笑,想到綠珠方才看自己的眼神,難道是記得她和她父母的恩怨所以對她這樣仇視,還是因為別的事?

  等晚上吃飯時,徐天青和綠珠已經走了,她問蕭四郎可見到綠珠了,蕭四郎頷首道:「見了,並不曾說話。」

  看來,綠珠對他們還是含著怨憤的。

  大老爺停靈四十九天,期間二夫人和佟全之以及碧梧回了京城,同回來的還有許多年不曾見面的二老爺佟正川,他老了許多再沒有年輕時的意氣風發,老態龍鍾的站在大老爺的靈前默默的流著淚。

  不過最讓析秋驚訝的,還是二老爺的人脈,來府裡弔唁的年輕文官,竟是十有三四見到他喊他恩師。

  看來,二老爺的書院規模,已是不小,朝中多有官員出自保定。

  二太太拉著她說話,目光卻時不時落在滿地跑著的孫子身上,又看看垂首在側服侍她的碧梧,一肚子苦水卻不能和析秋訴說,只因為碧梧曾是她身邊的婢女……

  待佟全之一瘸一拐的進來,她終於沒忍住落下眼淚來。

  好好的一個兒子落了個殘疾,還要娶一個婢女為妻,雖是認了黃夫人做乾娘,可出身卻終是難篡改的,不過是面子上好過些罷了。

  她一向好強,二老爺雖貶官回了保定,可在保定他們也從不向人低頭,反而處處受人敬待,怎麼也沒有想到,一個獨子竟讓她這麼不省心。

  「祖母。」碧梧的兒子拉住二太太的衣袖,眉眼像極了佟全之,小狗一樣偎在二夫人身邊:「您怎麼哭了,我給您擦擦眼淚。」

  二太太心軟了下來,疼惜的抱著孫子,目光堅毅的看著佟全之:「你別想再說服我,不然你問問你六姐,我說的事可有道理。」

  析秋不明白,不由去看佟全之又看看碧梧,碧梧看著兒子紅了眼睛,她心裡一提,難不成二太太不贊同他們的婚事。

  「娘。」佟全之皺眉道:「雋兒是碧梧一手帶大的,你把他留下不是要了碧梧的心麼,這怎麼能成。」

  二太太掃了眼碧梧,又冷眼看向佟全之:「哼,我的兒子留不住,難道還不能留了孫子在身邊,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你們依就依,若是不肯往後就不要再回來,我權當沒有生過你這個孽子。」

  佟全之語結,還要說什麼,碧梧已經急切的打斷他的話頭:「夫人,我同意,我同意。」說著眼淚還是簌簌的落下來,不捨的看著兒子。

  二太太摸摸孫子的頭,臉色微霽,看了眼碧梧很小聲的說了句:「你們年輕,去了盡快再懷一個便是。」她聲音很小,只有靠得很近的析秋聽的清楚。

  析秋看向碧梧,心裡哂笑,二太太這算是變相認了碧梧的身份。

  四十九日後,大老爺靈柩由佟慎之和佟敏之扶回了保定,二老爺和二太太以及佟全之一起回去了,家裡一下子冷清下來。

  送靈時析秋沒有去成,她正在坐月子,在二月頭她便順利產下次女,蕭四郎取名「萃」,萃姐兒像極了蕭氏的人,一雙狹長有神的眼睛,幾乎和蕭延箏一個模子裡脫出來。

  若說誰最喜歡萃姐兒,那便是蕭延箏莫屬,她抱著萃姐兒親個不停,和太夫人道:「都說侄女像姑姑,我們萃姐兒真像是我身上掉下來的。」

  看得萱姐兒吃味了好幾日。

  析秋生產時,阮靜柳和秦遠風從福建趕了回來,兩人風塵僕僕的進門,析秋驚訝的看著阮靜柳凸起的肚子,道:「你懷著身子怎麼還回來了。」

  「這有什麼關係。」阮靜柳不以為然坐在析秋的身邊,看著萃姐兒羨慕不已,摸著肚子道:「這一胎定要生個女兒。」

  析秋笑了起來,知道她和秦二爺都喜歡女兒,卻連著兩胎都生的是兒子。

  「在路上聽說佟閣老的事了,你……節哀順變。」阮靜柳說的有些生硬,她向來不擅長說這種話,析秋了解她點著頭道:「父親走時很安心,他晚年傾注了心血修撰的《周史》已接近尾聲,與他而言也算是畢生無悔。」

  阮靜柳點點頭,讓人將帶來的福建特產拿去安置,都是一些海鮮之類的東西:「我說不帶,秦遠風非說要帶,一路上光是找冰買冰鎮著就花了不少時間,不然我們早到了。」

  析秋失笑,問道:「二爺還好吧?你們在福建住得可習慣?」

  阮靜柳點了點頭:「都還好,福建的醫館生意出奇的好,去年我讓人送來的賬冊你看了吧,今年只怕還要翻一番。」

  「那真是極好的事。」析秋點了頭,身邊的萃姐兒忽然哭了起來,阮靜柳道:「許是餓了,你讓奶娘抱去餵奶吧。」

  析秋這一次三天都沒有下奶,只能讓奶娘餵養,說著喊了奶娘進來將萃姐兒抱去屏風後面餵奶。

  「孩子沒有帶回來?單獨放在那邊誰看顧著?」析秋見她一個人進來,想必兩個兒子都沒有帶回來。

  阮靜柳回道:「綰兒看著的,正好他們家兩個,我們家兩個一起帶方便得很。」又道:「我們也待不了幾天,過些日子就回去了,正好趕回去我也差不多生了。」

  析秋看她的肚子也有五個月了,擔憂的道:「你這樣跑來跑去要是傷著孩子怎麼辦,還是在京城生了再走吧,若是府裡不方便就住在我這裡吧,我們好久沒有見面,正好也做個伴。」

  阮靜柳也不推辭:「我原本也是打算住你這裡的。」不過卻是拒絕了在京中生產的事:「還是回去的好,在這裡待得久了我也不放心兩個孩子。」

  析秋理解她的心情,感動的道:「為了我,讓你這樣來回的跑。」

  阮靜柳不以為然,卻又忍不住道:「你我孤單單的在這世上,不相互照顧著,難不成還指望別人不成。」她話剛收聲,蕭四郎恰好從門口進來,臉色一變沉了下去,阮靜柳冷幽幽的瞥了他一眼,只當沒有看見。

  析秋嘆氣,知道蕭四郎是聽在耳朵裡了。

  果然,晚上安頓好阮靜柳,蕭四郎守在他床邊逗著萃姐兒,狀似無意的問道:「白天和張醫女聊什麼了?」

  析秋心中腹誹,臉上笑盈盈當做不知道他的意思,只道:「說是讓我們去福建玩,彼此住在一起也有個照拂的。」蕭四郎看了眼析秋又飛快的轉過目光去看萃姐兒問道:「你想去福建?」

  析秋差點笑出聲來,握住蕭四郎的手,目光柔和的看著他:「雖然曾做過遊遍大周的夢,可那時候年紀還小也沒有牽掛,如今有你有孩子們,還有娘和大嫂……這麼多人擱在心裡哪裡還能放心出去玩,妾身現在也只想守著你們,哪裡也不去。」

  蕭四郎啪嘰啄了一口萃姐兒的小臉,脣角勾住一抹舒坦的笑容。

  析秋失笑。

  秦遠風和阮靜柳那邊也才歇下,秦遠風拱在阮靜柳身邊躺著,摸著她的肚子就道:「這一胎要是再是個兒子,咱們就別生了,成不。」

  阮靜柳白了他一眼,悠悠的道:「你如果能歇歇,我自是樂意。」

  秦遠風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朝她身邊拱了拱,分身憋著難受她還說這種風涼話,想想又磨了磨牙,臉上卻又換做一副恭敬從命的表情:「這個……雖說應該聽你的,可是……可是有的事情我也做不了主啊。」苦大仇深的。

  阮靜柳被氣笑了,轉頭看著他:「你既是做了事就要承擔責任,若不想再生就給我忍著點。」說完放了手中的書熄了燈躺下睡覺。

  秦遠風狗腿的扶著她躺下,貼在她耳邊就道:「那個……你不是醫術高超麼,有沒有什麼藥,能絕育的?」

  阮靜柳臉一冷,看著他,秦遠風忙擺著手:「不是說你,是說我,說我,你讓我絕育吧。」他想到了給兒子養的那條公狗,就是被阮靜柳下藥給煽了的。

  「你?」阮靜柳語氣不經意軟了一分,又恨鐵不成鋼的瞪著他。

  秦遠風縮了一下肩膀拱來拱去:「是我,是我,這樣以後你就不用生了……」他也不用一憋就是一年。

  最重要的是,每次她生孩子他就跟死裡逃生一樣,那場面驚心動魄他想想就腿軟。

  阮靜柳哼了一聲側過身不說話,秦遠風又討好的拱了拱,忽然就感到一隻盈盈玉手探了過來,他腦袋轟的一聲炸了個白光,瞠目結舌的看著阮靜柳。

  阮靜柳不看他,語調像是隔了千重山一樣傳了過來,低的讓人聽不清:「誰說懷孕不能同房。」

  像是聽到佛倫妙音,秦遠風一個激靈彈坐起來,阮靜柳頓時皺了眉頭瞪他,秦遠風嘿嘿笑著掀了被子鑽了進去咕噥道:「怎麼不早說。」

  忙著耕耘的時候,還不忘剛剛說的話:「那還是別煽我了,留著有用。」

  阮靜柳撫額無語,嘴脣卻在下一秒被他堵住。

  待析秋滿了月,她便和秦遠風又重返了福建,析秋擔心不已讓人在馬車上鋪了七八層的墊子,阮靜柳皺眉道:「眼見就要到夏天了,這不是要熱出癤子來。」

  「寧願熱出癤子也不能顛壞了孩子。」固執的讓人又加了一床,秦遠風卻在一邊看著厚厚的比床還軟和的墊子,心裡三兩下開始撥算盤,冒出無數個旖旎的畫面。

  阮靜柳一眼就能看出他在想什麼,轉身就上了馬車也不管他揚長而去,又掀了簾子看著蕭四郎:「好好照顧他。」

  蕭四郎黑臉不說話。

  秦遠風笑嘻嘻的跳上馬車,看了眼站在一邊的恭哥兒,就道:「這小子給我留著,將來做我女婿。」說完一揚馬鞭絕塵而去。

  恭哥兒朝後躲了躲,抬頭看著析秋道:「娘,快回去。」

  析秋哈哈笑了起來,卻沒有想到秦遠風無意的一句話,卻真的成了真。

  過了三月,莊皇后的月份已經穩下來,析秋便帶著恭哥兒進宮去看望她,莊皇后懷孕後人豐腴了不少,面色紅潤眼神清亮。

  析秋知道敏哥兒對她很好,雖說宮中陸續又進了兩位貴妃四位婕妤,不過她與敏哥兒之間的感情反倒比以前更親厚。

  「夫人。」見析秋進殿門,她忙讓人去倒茶免了析秋的禮,受了恭哥兒的禮她笑著道:「聖上在御書房,這會兒應是在歇息,我讓人帶你去找聖上好不好?」

  「謝謝皇后娘娘。」恭哥兒抱拳,跟著洪嬤嬤去御書房找敏哥兒。

  待殿中的人都退了下去,莊皇后挽著析秋的手去後殿:「母親身體可還好,我原想去看望您的,可身子不便又不敢多動,便一直忍著沒去,心中卻是惦記著。」

  「娘娘如今雙身子,又是頭胎切不可大意,妾身好得很娘娘只管照顧好自己和孩子,不必掛念妾身。」

  莊皇后點頭應是,和析秋相攜坐下,便問起懷孕的事情來:「我也不懂,母親教教我。」

  析秋就輕聲細語的和她說起育兒經,敏哥兒帶著恭哥兒站在門口,看著她和莊皇后有說有笑,眼底盡是暖意。

  兩個人都發現了敏哥兒,莊皇后站起來過來迎他:「聖上。」過來請他進去坐:「母親剛剛到,可見到五弟了?」

  恭哥兒從敏哥兒身後出來,莊皇后笑了起來,牽著恭哥兒的手。

  敏哥兒陪著析秋說了好一會兒話,又問起萃姐兒的事情,聽到說像極了蕭延箏,便道:「若是像姑母,那也定像父親才是,父親一定很高興吧。」

  析秋輕笑。

  到了午飯時間,析秋起身要告辭,莊皇后再三挽留兩人還未說定,這邊瑾瑜過來了,笑盈盈的行了禮就道:「太后娘娘知道夫人來了,本想請夫人過去坐坐,不過想來夫人難得進宮,和皇后定是有許多話說,故而現在才讓奴婢來,請夫人和皇后娘娘一起去太后娘娘那邊用午膳。」

  析秋和莊皇后對視一樣,點著頭道:「是。」相攜去了慈寧宮。

  樂袖靠在軟榻上,見兩人進來讓莊皇后坐在自己身邊,析秋坐在了下首,她笑著道:「也沒有外人,我們都是一家人,別講究那許多規矩,就在這裡吃頓飯吧。」又和莊皇后道:「你不知道,我當年才到京城,去的第一處地方就是侯府,那時候就認識了夫人,說起來也有十幾年了。」很感慨的樣子:「時間過的真快,恭哥兒都這麼大了。」

  析秋笑著附和:「娘娘還是這麼年輕。」

  「你我之間就不必說這話了。」又看著莊皇后笑著道:「再年輕也不能和她們比啊。」

  莊皇后掩面笑著道:「年輕有什麼用,只剩下傻天真一個好處,兒臣最是敬佩母后了。」樂袖抿脣微笑,拍了拍莊皇后的手就道:「我最喜歡你這性子,可是話又說回來,當著你母親的面我也不避諱,你啊就是心太軟了些。」

  莊皇后臉色微變,析秋聽著忽然就想起來宮中新進的兩位貴妃,都是出生不凡、知書達理、美貌傾城的。

  「那些不敬的,你該怎麼樣就怎麼樣,按著規矩來就是,你若是彎了腰將來還不知有多少人騎在你背上呢。」樂袖說完看著析秋:「你說我說的可是這樣理。」

  皇家的事析秋不好參與,笑著沒有說話。

  莊皇后垂了頭,低聲應道:「兒臣謹記母后教誨。」心中卻譏笑一聲,那兩位貴妃中可有一位是出自淮南樂氏的。

  析秋只當不知道,不管是誰做帝王,後宮的紛爭總是難免的,即使是再英明的帝王也總有幾處女人的煩惱,她相信敏哥兒有能力平衡處置好關係,也相信不管敏哥兒寵幸誰喜愛誰除去最初最純粹的,總有他自己的原因和出發點。

  她不是當事人,所以無權發言。

  吃了午飯,她便帶著恭哥兒出了宮,才到宮門就見胡總管在宮門外等她,析秋一愣問道:「可是娘讓你來找我的?有什麼事?」

  胡總管滿臉的笑容:「四夫人,方才侯爺託人來報了信,說他今天回來。」

  「消息可是真的?」析秋驚訝的問著,胡總管點頭不迭:「千真萬確。」

  析秋立刻帶著恭哥兒上了馬車,待她進了侯府,才踏下馬車就見太夫人由大夫人扶著已站在門口翹首企盼,蕭延庭,龐貴彬,蕭延箏,蕭懷晟周小姐,蕭懷鑫唐二小姐以及幾個孩子都站在那邊看著她。

  她知道大家都在等出門近十年的蕭延亦。

  她和眾人見了禮,過去扶著太夫人站在了門口,太夫人輕聲道:「老四吩咐人去城外迎了,應該快到了。」

  析秋頷首未語,心情卻是前所未有的複雜,她希望蕭延亦能忘卻過去重新開始,能以一種新的姿態和心情回來,可是一想到他在外面這麼多年受的苦,心裡不免又生出不忍,垂著眼簾沉默的站在太夫人身邊。

  蕭懷鑫激動的紅了眼睛,牽著唐二小姐的手微微顫抖,這麼多年他摸爬滾打懵懵懂懂的支撐著門庭,其中有多少艱難沒有人能體會和理解,他想念父親,哪怕他回來什麼也不做可是有他在,他也會更加的安心。

  遠處連翹帶著萱姐兒跑了過來,眼睛噙著熱淚,熱切的站在人後,卻踮著腳站在人後探頭去看。

  萱姐兒不記得父親的樣子,父親對於他說已經只是個名稱,不過她知道父親是侯爺,只要有父親在她將來的日子只會更好不會變差。

  眾人目光切切,沒有等到蕭延亦卻是見到穿著正紅牡丹褙子,豐腴窈窕的柯日娜大步走了過來,穿著中原女子服飾的她,不但沒有影響她散發的熱情卻更添了一分柔美。

  她笑著過來朝太夫人行了個標準的福禮,站在眾人面前如同侯府女眷一樣,候著那裡。

  眾人此刻沒有心情去注意她,唯獨連翹多看了她幾眼,眼底皆是打量。

  腳步聲篤篤傳了進來,析秋瞧見門口一抹挺拔的身影落在眾人視線中,太夫人不待蕭四郎過來,便問道:「人到哪裡了?」

  蕭四郎臉色很難看,甚至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陰沉沉的比此時的天色還要黑上幾分。

  轟隆隆的雷鳴聲響起,大夫人吩咐人去拿傘來備著。

  太夫人沒有注意到蕭四郎的臉色,析秋卻是心驚,問道:「怎麼了?可是二哥有什麼不妥。」

  蕭四郎長長的劍眉擰成了一個疙瘩。

  析秋的心漸漸沉了下去,難道蕭延亦真的有什麼不妥,是身體受了損還是別的地方?

  她不敢想,緊張的握住了蕭四郎的手。

  二門外很安靜,府裡的下人知道侯爺今天回來,也都是喜上眉梢靜靜守在一邊,廚房裡早就忙開了,準備著侯爺愛吃的各色菜餚。

  有馬車嘚嘚行進了側門,幾乎已經聽到咯吱咯吱的車輪碾壓聲。

  「太夫人,侯爺回來了。」胡總管滿臉興奮,遠遠的就喊了起來,眾人的目光全部落在行來的馬車上。

  待它停下,趕車的小廝跳下車抽出車轅邊的凳子放在地上,恭敬的掀開車簾。

  一隻纖長如玉的手伸了出來,隨後一道久違的身影落在析秋的視線中。

  一身青灰色的長袍,並不像常見的直綴,是少有的斜襟顏色素淡的讓她皺了皺眉,再去看他的臉,比起幾年前變化並不多,依舊皎皎如月玉朗風清,卻又多了些歷經滄桑的通透感……

  含著笑意他一步一步下了馬車,行動自如並無不妥,析秋不由去看身邊的蕭四郎,見他臉色比起剛才更加的冷凝,甚至透著失望。

  她心中疑惑,不由再去看蕭延亦,目光落在他的髮髻上,戴著一支桃木簪子,沒有任何花紋……這樣的裝扮讓她覺得有些眼熟。

  電光火石間,她忽然想起來了。

  道長!

  蕭延亦分明就是一副方外人居士的打扮。

  難道,蕭延亦出了家?

  所以蕭四郎才一直冷著臉透著失望之色。

  她通身冰涼,忍不住去看太夫人和眾人,果然見太夫人搖搖欲墜的靠在了大夫人身上,淚睫於盈。

  噗通一聲,落在眾人之後的連翹跌倒在地上,滿臉的絕望。

  唯有柯日娜激動的過去拉住了蕭延亦,打著招呼:「二郎,你終於回來了,我等了你好久。」嬌笑著滿臉的愛慕。

  蕭延亦並未看她,越過眾人目光在析秋臉上劃過,眼神一暗垂了眼眸,縈姐兒鬆開析秋的手蹦蹦跳跳的跑過去,扯了扯蕭延亦的道袍:「您就是二叔?」

  蕭延亦垂目含笑看著她,縈姐兒和析秋一樣的大眼裡閃動著好奇的光芒:「我是縈姐兒,您是二叔嗎?」

  「是。」蕭延亦聲音輕輕的,抬目飛快的看了眼析秋,又掠過蕭四郎,蹲身將縈姐兒抱起來,滿目的疼愛:「你叫縈姐兒?」

  縈姐兒點點頭,摟著蕭延亦的脖子道:「我們都好想您,您可算是回來。」又回頭看著太夫人:「祖母,二叔回來了。」

  蕭延亦順著視線去看太夫人,他眼角微紅並未鬆開縈姐兒,單手豎起置於胸前朝太夫人微微頷腰,聲音清潤卻是喊道:「太夫人。」

  析秋長長的嘆了口氣,靠在蕭四郎的臂膀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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