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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卷土) 天擇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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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13 00:21:44
第三十七章 殺神使

    人人都知道,別人一刀捅過來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馬上後退,只要後退得夠快那麼就能逃過這一刺,但人的反應根本就沒這麼快,普通人往往都是中刀了以後,這才難以置信的拿手一摸。

    啊?!我流血了,啊!我被捅了!

    但是神使的這種閃電反射,就能做到這種變態的行為,

    無論是季氏的老祖宗,還是這鏢局裡面的隱藏力量,都在神使的這閃電反射能力之下吃了不少大虧,很多在他們看來的致命一擊,斬在這神使身上以後只能對其造成傷害,給人的感覺那就仿佛是一條滑不留手的泥鰍,混不著力!

    “可惜啊.......”林封謹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我可不是剛剛和你們這種變態打交道的菜鳥呢!這本能的閃電反射固然十分強大,可是卻早就被我抓到了一個致命的弊端!依靠本能戰鬥,有利就有弊,有得就有失,那麼,在強化本能的同時,那就相當於是放棄了自身的智慧!”

    接下來,在旁邊圍觀的那些鏢局的倖存者就目睹了精彩的一幕。

    神使躺倒,尾巴靈活若蛇,一下子就將野豬的右腳纏住,然後猛的一扯!可是尷尬的事情發生了,野豬看起來早就料到了這傢夥有這一手,雙腳一叫力,這神使竟然是扯不動。

    這樣的話,一方在拉,一方在發力。就仿佛拔河一般的將神使的那條尾巴繃得筆直!

    此時天狼猛然出手,魔紋鋼巨爪一下子就帶著一股腥風對準了繃直的尾巴斬了下去,這一斬若是中了的話。這根繃直的尾巴肯定就被斬成了兩段了。

    不消說,神使的戰鬥本能發動,閃電反射一下子就做出了最理智的回應,立即松掉了纏著野豬右腳的尾巴,同時舉起了雙爪一格,這神使的爪子也是異變過的,格外的鋒利。不遜兵刃,火花四濺!

    但這時候。林封謹身上忽然飛出了一枚冰錐,這冰錐不大,射向的卻是神使肩頭處的一道可怕的傷口,神使的閃電反射再次發作。尾巴一抽便將冰錐給打飛了出去,可是冰錐在被打飛的時候炸開,將其上凍出來了一層厚霜。

    野豬就在這時候,獰笑一聲,一腳就踩在了神使的胸口!!

    這一腳踩出來的時候,周圍的那些觀戰的漢子一下子就傻了眼,因為他們頓時就發覺這普普通通的一腳,這神使竟是避無可避!

    “哢嚓”的一聲脆響,野豬這一腳踩踏下去之後。神使本來就是傷疲之身,立即就是斷掉了幾根骨頭,從嘴巴裡面都噴出來了幾股汙血。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尖叫,立即就兩隻爪子一扒拉,可是野豬的古篆山河盾已經是未卜先知的移了下來格住,神使的爪子只能在上面撓出來一串火星而已。

    下一秒,天狼的鏈子短槍“刷拉”的一聲射了出來,洞穿了神使的咽喉。這一擊可以說是相當致命的,接下來就算是神使生命力頑強。遭受到了這樣的重創也只能被宣判死刑了,只是在地上掙命的時間要長許多而已。

    “還是那麼蠢呢。”林封謹居高臨下的看著神使的屍體,淡淡的道。

    有道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神使強大之處就在於閃電反射上,可是敗筆也就在這地方,這就導致了神使幾乎是很難擁有邏輯推斷能力的,感覺到了手臂受威脅馬上縮手,感覺到了腳受威脅馬上收腿......但是!這樣的話,就直接造成了大局觀的淡薄!

    就類似於庸醫才會採取“頭疼治頭,腳痛醫腳”的方案一樣,大局觀十分薄弱的神使,便在這一點上吃了大虧,分毫必爭,不懂取捨!一旦被人摸清了這個底細的話,那麼就很容易被針對性的設置打法上的陷阱了。

    捨得捨得,有舍才有得,就像是林封謹之前射出來的那一枚冰錐,瞄準的神使肩頭處的傷口,神使當時其實已經處於很危險的境地,底牌的應付手段就是自己的尾巴,可是為了一發不致命的冰錐動用了自己的尾巴將其抽飛。

    這就是典型的因小失大了-------硬吃林封謹的那一發冰錐也不會怎樣,相反擋開了以後,胸口要害就是空門!

    為了護住肩頭而放棄胸口要害,這就是神使最奇葩的地方。

    當然,有道是知易行難,要逼出神使的弱點說起來很簡單,卻必須有兩大因素要具備:

    第一是明明白白的知道它有這個毛病,

    第二,神使不知疲倦疼痛,生命力極其頑強,就算是你抓到了它將自己要害暴露的機會,也要小心這廝的垂死反撲!要知道,神使最可怕的時候,就是致命部位遭受到重創反撲的時候,它那恐怖的生命力足夠支持到將你殺死撕碎吃掉為止。

    不要看林封謹他們收拾這頭神使貌似不帶一絲煙火氣,那可是野豬,林封謹,天狼,水娥四人聯手,並且這頭普通神使還是強弩之末,遍體鱗傷。

    這四人聯手,死在他們手下的神使都不少於二十頭,若這樣都還不能速戰速決,那才是怪了。

    ***

    林封謹他們殺死了神使以後,鏢局的人頓時松了一口長氣,也看到了他們殺東海聯軍的行為,都過來沒口子的感謝,這時候林封謹問了問,才知道被他們掩護著的是鏢局局主的兒子方東,這一次東海聯軍入侵,他們的局主卻是帶了一批人出去押鏢了。

    聽到了這件事,林封謹端的是吃了一驚!

    之前一路走進來的時候,看到了那屍橫遍野的模樣,林封謹對這平安鏢局的戰力都評價很高了。沒想到這居然是主力不在,留守的一群老弱病殘打出來的!這可是了不得了。

    一看到了林封謹的表情,這鏢局的趟子手也是自豪的道:

    “若是老爺在家的話。這些東海賊進得了咱們這個門嗎?咱爹跟著老太爺南征北戰的時候,這些東海毛賊哪裡會放在眼裡?”

    林封謹一聽這話頭就知道自己想差了,原來聽這夥計的話頭,這平安鏢局應該是某個失勢的將門開的,老爺子看起來宦海浮沉不利,所以說辭官回家開了鏢局,以兵法來練鏢師。自然戰力強大,難得的是這一家人竟然是把將門的本事給傳承下來了。

    這時候又有人驚叫了起來:

    “少爺。少爺,你要頂住!!”

    林封謹走過去一看,發覺這少爺乃是中了神使的毒,胸口上的傷痕呈現出來了詭異的靛藍色。這樣的傷勢對於這些人來說乃是從未見過,林封謹卻是司空見慣,想了想就賣了個人情道:

    “這毒我能治,不過得慢慢的拔,急不得,我是隔壁季家的親戚,你們把他抬過來吧,先去找個五歲以下的小孩子,來一碗童子尿。裡面搗爛兩條蚯蚓,加兩勺醋給他灌下去,將臟腑裡面的毒逼出來再說。”

    這些鏢師聽了以後。也只能死馬當成活馬來醫聽林封謹的,結果按照林封謹說的弄來了童子尿+醋+蚯蚓灌下去以後,果然見到自家少爺嘔出來了大量的藍黑色血塊,似乎鬆快了不少,急忙便巴巴的抬過去了。

    此時見到外面沒事了,漸漸的便有大膽的季府家人跑出來探查究竟。見到東海賊果然撤得乾乾淨淨的,頓時便松了一口氣。此時痛定思痛,自身的莫大威脅一去,親戚朋友被殺死的痛苦和感慨頓時便浮上了心頭,很多人都忍不住大哭了起來。

    但是死者已逝,活著的人還是要繼續的,接下來自然是滅火掃地抬屍等等之類的,當然這些瑣事就用不著林封謹等人了。

    ***

    等到了半個時辰之後,草原上的鐵騎發出勝利的呼哨聲歸來,強大的鐵蹄狠狠的踐踏在了青石板地面上的時候,尚強縣的居民又再次受到了一次巨大的驚嚇,因為這些草原蠻子的渾身上下都有著淋漓的鮮血和殺氣,他們的赤紅雙眼更是令其顯得像是一頭野獸而不是人!

    幸運的是,這些鐵騎對所有的人仿佛都是視而不見,完全都是仿佛透明的一般,無論是長街上的鮮血,屍體,還是散落的財富金銀,漂亮女眷,都是不能讓這些恐怖的鐵騎的目光停留半點......

    甚至有一個倒楣蛋在鐵騎馳來的時候嚇呆了,仿佛雕塑一樣的站在了長街中央。

    然後,當先的那一名騎士很輕鬆的一提馬韁便從他的頭上躍了過去,接下來就是十來人一起策馬飛躍,不過後面的一名騎士的馬匹看起來受了傷,左腿中了箭,跑起來都是一歪一斜的,顯然是跳不動。

    眼見得這人要被撞飛的時候,有兩匹馬兒一左一右分別馳出。

    緊接著馬上的騎手便是將馬鞭子“啪”的一聲抽了出來,用的卻不是“抽”勁而是“纏”勁!兩條馬鞭子一左一右在這個倒楣的傢夥身上繞了幾圈,然後雙方同時用力一提,這人就騰雲駕霧也似的飛了出去,落地的時候甚至都是雙腿先著地,只是這人此時才回過神來“哎呀”的叫了一聲,腿馬上就軟了,癱軟在地。

    接下來受到驚嚇的,是季府和平安鏢局裡面的那些夥計,他們見到了這些騎著高頭大馬的騎兵以後,也是先吃了一驚,發覺對方沒有敵意之後便切換進入強勢圍觀模式。

    林封謹站在了季府門口,這些赤騎中人奔馳過他面前的時候,便是減緩馬速,同時拿過了一個小口袋,不停的朝著下面倒東西,並且還是血淋淋的玩意兒,最初的時候旁人看不清楚,但是到了後面,隨著那個血堆慢慢的增大的時候,很多人一下子就忍不住捂住了嘴巴嘔吐了起來!!

    那是耳朵!!

    每一個小口袋裡面,裝的都是從人身上割下來的耳朵,這耳朵到最後足足堆成了一座小山。就這麼血淋淋的擺在了大街上。

    赤騎中人,此時已經是重新聚集在了林封謹的面前,排得整整齊齊。無論人馬都是萬籟俱寂,一絲聲音也不發出來。

    “做得好,歇著吧。”

    林封謹點了點頭,對他們揮了揮手,赤騎便跟隨著人散去,這時候林封謹才對著周圍那些惶恐無比前來圍觀的百姓拱手道:

    “這些耳朵,都是從東海賊人身上割下來的。請大家不要驚怕,我只是以此來告慰一下城破時候死難的無辜百姓。兇手已誅,在天有靈的話,可以安心的去了。”

    這些百姓剛剛遭受了破家之痛,滿腔的痛苦和憤懣情緒都無處發洩。聽到了林封謹這麼一說,頓時很多人都立即的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接下來跑來這裡悼念親人,拿這堆血耳朵當祭品的絡繹不絕,這些人悼念過後,打聽到了林封謹是季家的親戚以後,多數都會朝著季家磕個頭才走。

    這時候林封謹盤算了一番,覺得自己對季家可以說是恩也施了,威也立了。而季家裡面應該是最頑固的老人也是死得差不多,應該不至於對自己耍什麼滑頭,便去很乾脆的找到了季員外。

    此時季員外當然很忙。不過再忙林封謹這樣的客人也是不敢怠慢的,立即就下令沏茶請上座,林封謹也不廢話,很乾脆的笑道:

    “其實這一次小侄前來,除了來替陸師看看之外,還有一件很要緊的事情想要請阿叔幫忙一下的。”

    季員外聽林封謹這麼一說。心中有些疑惑,最初的時候在想莫非是要錢?但是劉伯那早就說了。林家富可敵國,從林封謹身邊帶的這些奇人異士也看得出來他絕對不差錢,便納悶的道:

    “林公子乃是我季家的救命恩人,但有所命,自然是竭盡全力。”

    林封謹長歎了一聲道:

    “不瞞阿叔說,我現在看起來還好好的,其實呢,生下來便有心口劇痛的隱疾,遍訪名醫,都說我活不過二十五歲。”

    林封謹卻是故意說謊,把事情往嚴重裡面了說,讓季家根本就不可能有推脫的餘地。

    季員外一聽立即就變色道:

    “這,這可怎的是好?!”

    林封謹卻道: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我在二十歲的時候,卻是僥倖遇到了一個髒道士,卻是看病若神,他說我這個病是先天來的,那麼就得用先天的方法來治,所以開出來了一個方子,叫做冷香丸,其中的一道藥引,則是要天下第一香茶.......小侄卻是聽陸師說,東家之子,茶道無雙,天下第一.......季叔,小侄的命就在這裡了,也不知道季叔肯不肯救。”

    林封謹這話說完,野豬已經是踏前一步,眼神已經是變得兇殘無比了起來,顯然季員外若敢嘣半個“不”字,就是要當場發飆的情形。此時的季府上下,無不知道這位“豬爺”猛悍無比,兇惡異常.......

    不過這時候,林封謹卻是發覺季員外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十分精彩,有三分不甘,三分無奈,還有三分委屈,最後終於長歎了一聲道:

    “此事本來乃是我們季家的禁忌,老夫打算是將其埋到了墳墓裡面去,不告訴任何人的,既然公子問起來,又和你是性命攸關,也只能如實說出來了。”

    林封謹萬萬沒料到,這東家之子的事情竟然在這裡出現了波折,那心中的窩火勁兒沒得說,可是他觀人無數,季員外的表情動作什麼的都絲毫沒有作偽的,便只能深吸了一口氣道:

    “恩,我聽著。”

    季員外歎息道:

    “我們季家當中的東家之子,全部都是一脈相承下來的,從長房長脈當中誕生。要成為東家之子夫婿的話,只能入贅,不能娶走,入贅以後,東家之子生育的都會是女兒,同時繼承東家之子的名號......所以當年其實我是不反對家姐和陸兄的婚事的,只是陸兄這等人物,又怎麼可能甘心入贅呢?所以......”

    林封謹點了點頭,覺得這確實是個悲劇,不過又想起來了一個問題道:

    “那麼假如東家之子未嫁,或者說無後怎麼辦?”

    季員外道:

    “這種事情雖然少見,卻也不是沒有發生過,所有的東家之子,都是從長房長脈當中誕生的,那麼就會從季家的血親嫡脈裡面挑選一位來繼承。”

    林封謹愣了愣道:

    “挑選?怎麼挑選?是去世的東家之子指定?”

    季員外微微搖頭道:

    “不,不是的,季家能夠綿延至今,又怎麼沒有點特殊的地方呢?東家之子,自有歷代傳承下來的信物來決定其身份,這信物便是一隻耳環,叫做胭脂目。歷代的東家之子都有絕色,都不會佩戴任何的首飾,只有胭脂目這一件飾品。”

    林封謹愕然道:

    “胭脂目?”

    季員外歎息道:

    “是的,這耳環.......哎,你沒有見到過,你見到了就知道了,那根本就不能叫耳環,而是一灘水,一個深潭,能將你的目光都吸進去!真的東家之子,哪怕是沒有耳洞,也一定能戴得上胭脂目,不是東家之子,哪怕是勉強套上去,不用手按著,下一秒也就滑出來。”

    “並且,這胭脂目還有三大特異之處,第一是水火不傷,似乎世上沒有什麼東西能動得了它,第二,寒家綿延傳承這麼久的時間,也決計不是沒有過破家的時候,最狼狽之時,祖上被人陰謀暗算得甚至連奴僕什麼的都做過,可是,這胭脂目哪怕是被奪走甚至賣掉,一定會在每個月的初十這天回到東家之子的身邊!第三,除非是東家之子本人,想要染指胭脂目的,晚上一定是噩夢連連,除非是去主動懺悔,否則的話,若詛咒一樣不死不休。”

    林封謹聽了以後正色道:

    “這麼說起來,這胭脂目還真是個有靈性的物件兒了,難怪得能用它來做挑選東家之子的信物。”

    季員外苦笑道:

    “我說了這麼多,卻都是必須要介紹清楚的東西,要不然的話,你待會兒聽起來就會沒頭沒腦了。家姐是上一代的東家之子,自從和,和陸兄有過那一段之後,心中便再也放不下其餘的人了,因此終生未嫁。”

    林封謹聽了季員外的話,心中也是十分震撼,也是世事無常,估計陸師也想不到吧,當年的那一面,竟然就是永訣!不過他嘴巴裡面也只能寬慰道:

    “對於一個女子來說,在所愛的人的心中留下來的是自己最美的一面,也是一種幸福吧,無論如何,我都應該去拜祭一下。”

    誰知道季員外竟然歎著氣,搖頭道:

    “說實話,你的這個簡簡單單的要求,我卻是做不到.......因為這件事實在是詭異到了連老祖宗都弄不明白來龍去脈的地步,甚至,我連家姐究竟是生還是死都不清楚!”

    林封謹此時開始豎起來了耳朵,他看得出來,季員外絕對沒有說謊,而他要講述的,卻應該是一件十分詭秘的事情!

    “那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庚申年的四月初七,因為初八是爹的忌辰,無論如何都是要家祭一下的.......就像是昨天那樣啊,家姐的丫鬟忽然很驚恐的跑來說,家姐不見了!”

    “她的閨房裡面,沒有人,她的床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的,甚至脂粉盒什麼的都沒有用過,看起來晚上根本就沒有在房中睡覺了,只有胭脂目這只耳環......擺放在了被褥當中.......我記得很清楚,當天晚上吃飯的時候,姐姐還對我笑了笑,沒想到這竟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她。”

    林封謹沉吟了一會兒道:

    “那麼,你剛剛說,這胭脂目耳環十分神奇,會自行回到主人身邊.......”

    季員外苦笑道:

    “事實上,家姐失蹤以後,胭脂目並沒有消失,所以說........基本上可以認為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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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13 00:22:05
【天擇】轉之卷:妖命變 第三十八章 個中隱情

    林封謹沉吟道:

    “從你說的情況來看,她的消失是早有預兆,並且心裡面已經是有所準備,覺得可能一去不復返,所以才會將胭脂目耳環直接放在了床上,這也可以說明,她去的地方一定極不尋常,以至於她都會擔心這傳承了上千年的信物失落而無法歸來。”

    “而季家當中也是有頂級的高手坐鎮,她為什麼不去求助?很可能這是連頂級高手都沒有辦法的大事情!......東家之子除了茶藝天下無雙之外,應該還有些別的能耐吧?”

    季員外點點頭道:

    “是的,有道是紅顏禍水,所以歷代的東家之子都有一手神奇的易容術,還有很厲害的脫身之術,但是具體我們卻是不知道了。”

    林封謹沉吟了一會兒道:

    “這件事雖然離奇,但是胭脂目這件傳承了數千年的信物還在,季家也沒有亡,應該是有新的東家之子吧?”

    季員外的臉再一次皺了起來,與其說是在賠笑,還不如說在哭。

    看得出來,他是很不願意再提這件事情,但是,門口那一大堆血淋淋的耳朵,已經很清楚充分的在警告他,面前這個貌似謙虛禮貌的公子,絕對絕對是一個十分可怕的人物!

    東海賊那樣兇殘無比的賊人,據說還是海外諸國的聯軍,將守城的軍隊殺得哭爹喊娘,民間提到了其名字甚至能止小二夜啼的。在這位爺的親衛下面簡直就像是豬羊一般的被宰掉,連腦袋都不屑於割,圖省事割的耳朵!!

    這樣的一頭笑面虎。季家怎麼可能惹得起?何況此事還關係到他的性命?

    因此,季員外只能歎息搖頭道:

    “這就是......醜聞了,只希望林公子聽了以後莫要再對別人說,否則的話,我季家也是無地自容!”

    林封謹點了點頭道:

    “好。”

    “家姐消失了以後,胭脂目自然就會選出下一代的東家之子。”季員外慘笑道。

    “可是,這選出來的女子。我們卻是根本就沒有料到,因為她的身份。身份十分特殊。”

    林封謹眉頭一揚道:

    “是丫鬟還是下人?特殊是因為身份太卑微了嗎?不對,季家應該不是這樣的人啊。”

    季員外慘然搖頭道:

    “不是的,她的身份,竟然是......是我的隔房侄女。”

    林封謹的思維靈動。立即道:

    “員外你應該是長房了?那麼你的隔房侄女?是季二爺那邊的?”

    “不是老二。”季員外苦笑搖頭道:“是三房的小妾生的,叫真真。”

    林封謹雖然是獨子,但是勾搭的左妹妹啊,苻妹妹之類的,都是大家族裡面出身的,所以他對這種陰微事情瞭解得很,頓時已經掌握到了其中的詭秘之處:

    東家之子千百年都出於長房長脈,為什麼這胭脂目選出來的東家之子會突然出現到了第三房去?很顯然,這位真真小姐。很可能就有長房長脈的血脈!!

    那就是說......長房長脈當中,有人和真真小姐的母親偷情生下來了這個女兒?

    “員外?難道是你?”林封謹愕然道。

    季員外擺頭苦笑道:

    “當然不是我,否則的話。我怎麼可能還坐在這個位置上?是......是家父!”

    林封謹驚得目瞪口呆,在心中大叫刺激,這算是什麼?典型的“扒灰”啊,老頭子上了兒媳!

    (注:扒灰典故據說出自蘇東坡,此老與兒媳在偏僻處廂房激情,用的是女趴在桌子上的後入式。正在欲罷不能時,結果發覺兒子來了。兩人立即分開整理,結果這裡偏僻,有一層灰的桌子上面留下了兒媳趴在上面的手印,蘇東坡急忙用袖子去抹,兒子進來發覺了這一幕,問爹你在幹嘛,老蘇惱羞成怒道:老子在扒灰......)

    “這樣的醜聞,本來就讓我家蒙上了一層陰影,老三也是因為這件事,羞憤之下,精神都有些失常了,沖進了雷雨當中大喊大叫,最後感染了風寒而死。家父也是鬱鬱不樂,終日閉門不出,沒過幾年也是撒手人寰。”

    季員外痛苦的道。

    “可是,我都萬萬沒有料到,這件事不是我家麻煩的結束,而是個開始!她成為了東家之子以後,竟然,竟然又做了一件令人,令人,令人無法想像的事情,她,她竟然天性如此淫蕩,勾引老祖宗,和下人通姦!”

    林封謹皺了皺眉頭,卻是覺察到了一絲隱隱約約不對勁的違和感覺,直覺就告訴他,東家之子似乎不應該是這樣的女人呢。

    他沉吟了一會兒道:

    “那麼,她自己承認嗎?”

    季員外搖頭道:

    “當然不會了,這種事情誰會承認?再說了,老祖宗都站出來指證這件事,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林封謹點了點頭道:

    “歷代的東家之子有出現過這樣的醜聞嗎?”

    季員外搖搖頭道:

    “這倒真是沒有。”

    林封謹點點頭道:

    “好,你接著說。”

    季員外歎息道:

    “這樣的一個妖孽,我們實在是不敢留了,可是她又是東家之子,我們實在也是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因此便有人提議,乾脆將她嫁出去,等她死了以後,再將下一代的東家之子接回來就是了,於是我們就將她許給了劉舉人家的老三,結果.......過門的前一天,劉家三少爺得了絞腸痧,竟然就守了個望門寡!”

    “這種事情原本也是並不少見。可是第二次我們將其許給了孫家大少爺,這門親事定下來剛剛三天,孫家大少爺就。就失了魂,居然見男人就叫爹,見女人就喊媽,這還怎麼成親?這事傳揚了出去以後,克夫這個名字傳揚了出去,就根本沒有辦法再嫁得出去了,可是。她在家裡面鬧出來了這樣大的事情,根本也沒有辦法呆下去。勾引下人啊!!這是要將我們季家的臉都要丟盡啊!這一次倒是壓了下去,可是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

    林封謹此時已經在心中劃出了幾個關鍵字:老祖宗,通姦的下人,劉家三少爺。孫家大少爺........等到有些激動的季員外飲了半口茶以後,林封謹深深的看了季員外一眼後這才道:

    “既然嫁不掉,又不能留在家裡面,卻又因為東家之子的特殊身份,沒有辦法賣掉,沉井,還要顧惜到名聲,那麼也只有一個方法了,便是將她送去深山當中的尼姑庵或者說是道觀裡面。對吧?反正死了的話,胭脂目自己會回來的。”

    季員外聽到了林封謹這麼說,頓時就驚愕的張開了嘴巴望著他。

    林封謹聳聳肩道:

    “這並不難猜的。唔,你們是什麼時候送人過去的?”

    “五,五年前的晚上,偷偷用小轎送上去的。”季員外道。

    “之後有聯絡嗎?”林封謹道。

    季員外苦笑道:

    “這個就要問老二了,他的三房和真真的娘親是妯娌,出事不久。真真他娘就病死了,之後聽說還有送東西去過。不過我知道的是,我們送去的西山庵這時候已經一片瓦礫,一年半之前就毀了。所以,所以林公子你要問我東家之子在哪裡,我還真答不出來。”

    林封謹道:

    “生死攸關,要麻煩一下二爺了。”

    很快的,季二爺就請了過來,看得出來他是個性情中人,聽林封謹將原委一說,立即就爽快的道:

    “是的,無論真真做了什麼事情,總是賤內的侄女,所以確實是逢年過節一直都有送東西過去,而西山庵那邊也都一直在收,只是前年七月突發山洪,西山庵那邊道路隔絕,發了瘟疫死了人,無論如何,真真也是季家的人,並且也是身份特殊,必須要進祖墳的。”

    “所以我們便急忙過去派人打聽,這時候才知道,原來真真被送過去的第三天,就忽然消失了,而那庵裡面的老尼姑也知道季家幾乎是在放逐她,所以貪圖賤內逢年過節送給真真的百十兩錢財,還有衣服什麼的,便將這事情瞞了下來,我們派去送東西的人也是被收買了,結果就弄出來了這樣的事情!”

    林封謹聽了以後,默然了一會兒道:

    “胭脂目最近沒有出現吧?”

    “沒有。”兩人異口同聲的道。

    林封謹想了想,又在心中的關鍵字名單上加上了西山庵三個字,然後皺眉道:

    “真真很可能是被冤枉的,還好她還活著。我會竭盡全力將她找出來的,不過就是要在府上多打擾些日子了,我身邊的這些護衛都是粗人,他們的坐騎草料的什麼的也是一大筆開銷,這裡是一千兩銀子,算是我們在這裡逗留的食宿。”

    季員外聽了頓時臉都漲紅了,竭力推辭-------此時人心惶惶,風聲鶴唳,不要說他們,就是尚強縣當中的所有人都巴不得林封謹能多留些時候!再說了,他們和陸九淵是同輩,林封謹這樣的晚輩跑來居然還要收錢,這臉還要不要?

    ***

    接下來林封謹便很乾脆的找來了一個人,

    這個人的名字不消說,便是典型的奸詐小人他波。

    林封謹很乾脆的在一張紙上寫下了如下的名字:

    “老祖宗,張奇和羅為(通姦的下人),劉家三少爺,孫家大少爺,西山庵。”

    然後丟了一張五千兩的銀票過去,然後叫來了十名赤騎中人,讓他們按照他波的意思做事,然後對他波道:

    “三天內,把與這件事有關的人帶到我的面前來,並且不要驚動其餘的人。”

    他波看了看。認真的道:

    “主人,要是這其中有死了的人怎麼辦?”

    林封謹眼睛微微眯縫了起來道:

    “那就帶與之最親近的人。”

    他波的臉上忽然露出來了一種殘忍而涼薄的笑容:

    “公子,那麼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除了你說的之外,其餘的就沒有什麼限制了?”

    林封謹忽然抬起頭看著他,一直看得他波開始有些心驚膽戰,這才淡淡的道:

    “我想要告訴你一件事,我做事情一直都是不拘一格,不為什麼狗屁規則而束縛,但是。也絕對不代表將不擇手段這種事情弄成了習慣!這樣叫做本末倒置,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他波立即惶恐的道:

    “是。公子。”

    兩人此時正在說話,遠遠的就見到了有個管家急匆匆的跑了過來,激動道:

    “公子,公子。好多人都來了府上投貼,說是要拜會。”

    林封謹淡淡的道:

    “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管家急忙大喜道:

    “大捷啊,大捷!聽說斬殺了好幾千的東海賊呢,還活捉了不少!”

    林封謹頓時明白,應該是王鄉紳等人來了,自己的赤騎以蠶食戰術,漸漸的將外面的東海聯軍射殺到了無法忍受的境地上,在連續組織了幾次反衝鋒以後,東海聯軍終於忍耐不住。徹底的崩潰了開來。

    這時候,赤騎再乘勢追擊,後面組織的那些鄉勇團練高聲吶喊。一擁而上,東海聯軍當中本來有人還存了殺回馬槍的心思,結果一見到後面居然還有援軍,發覺對方唯一的弱點兵力不足原來也是裝出來的,頓時驚得屁滾尿流,心無旁騖的逃命去了。

    這樣的追擊戰乃是最輕鬆的。對方完全都是沒有什麼反抗的心思,拿後腦勺和腚眼對著你。願意爆頭就爆頭,願意暴菊就爆菊,比攆兔子的活兒還鬆快,這一戰打下來,當然是歡聲笑語,大捷連連。

    不過對於林封謹來說,這樣的“勝仗”完全就不值一提,估計這些鄉紳們就是請他去吃慶功酒的,林封謹哪裡瞧得上這樣的慶功酒?很乾脆的就推掉了:

    “我今天身體有些不舒服,就不去了,不過還會在這裡盤桓一段時間,有打擾之處,請多包涵了。”

    這管家小心翼翼的聽著,一個字也不敢漏,然後馬上就出去回話,林封謹再叮囑了他波兩句以後,便讓他去做事,結果隔了一會兒,又有人來通稟,說是王鄉紳請見。

    林封謹心道這人好不曉事,我都說了抱恙了,居然還這樣巴巴的跑來,這是覺得自己好說話一點嗎?!!頓時就有些火冒三丈,不過他立即又想了想,又覺得王鄉紳這人似乎不是不識大體的,難道真的有什麼事嗎?於是便道:

    “請,前面會客。”

    很快的,王鄉紳便走了進來,林封謹拿一條帕子包了頭,裝作是頭疼的模樣,一來便拱手道:

    “王員外多多擔待,我自小這身上就有病根,實在是不敢亂說,這一次來到了家親府上,乃是求醫來的,萬望海涵怠慢之處。”

    王鄉紳這人乃是做過知縣又被打落下來的人物,眼光還是在的,知道林封謹必然來歷不凡,他手下的這百餘騎若論精銳,不要說是這縣裡面的廂軍,便是大將的牙兵與之相比,也是要遜色一籌,這樣的人物他如何敢拿大?急忙連聲道不礙事不礙事,見到了林封謹似乎沒多大耐心,便很乾脆的道:

    “剛剛聽貴屬下說起來,似乎公子是為了季家的真小姐而來?”

    林封謹一愣,馬上就意識到是自家的那位嚮導那裡露出來的口風,因為這事情本來也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也沒有刻意瞞人,林封謹對外的說法便是要去取一件藥引,這藥引必須要季家的大小姐才配得來。

    而自己這個嚮導在本地也有熟面孔,估計被王鄉紳幾杯酒灌了下去以後便什麼都說出來了,有道是官兒會鑽營,這王鄉紳看起來雖然不為官十多年,這一件本事反而長進了。

    “對了哦!”林封謹馬上又想到了一件很關鍵的事情。

    這一戰斬殺東海賊人可以說是數千,還擊潰了攻入縣城的賊寇,什麼頭顱,繳獲都是現成的,還有幾百名俘虜!林封謹是沒有將這件小事放在眼裡。

    可是,這對各位鄉紳來說,都是一件殊功啊!!

    當今五國混戰,尤重軍功!!

    以林封謹北齊國人的特殊身份,在外人看來他也很難將這功勞全吃下去,哪怕確實是他的功勞。

    那麼王鄉紳此行前來的目的就很明顯了。

    想明白了這一點的林封謹忍不住就是一陣心煩,想要迅速結束談話,不過這王鄉紳卻是低聲笑道:

    “林公子想必沒有在季家找到真小姐吧?季家人早就將真小姐趕了出去,不過,我今日前來,卻是給林公子分憂的。”

    “咦??有點意思了。”林封謹立即就是心中一動,這老東西還挺識趣的,那就好說,他最討厭的是貪得無厭的人,假如王鄉紳真的是在這方面幫了他的忙,這一份戰功全讓給他又如何?

    “哦?敢問怎麼分憂?”

    王鄉紳壓低了聲音道:

    “公子為了我們這四鄉八裡的百姓挺身而出(.......此處省掉五百字歌功頌德的話),卻又有事為難,那麼王某敢不盡力,便四處打聽,這才聽說一個月之前,有人在黃花澱附近看到她。”

    林封謹眼神凝重了起來:

    “此話當真?”

    王鄉紳道:

    “半點不假,因為這位季家真小姐最喜歡吃的就是新鮮蓮子,每年都是會叫了人去買來的,小女與之有舊,所以知道得十分清楚,而看到她的這個人也不是外人,乃是一個在季府裡面呆過的漿洗婆子,因為喜歡多嘴被開了出去,娘家卻是在黃花澱。一個月之前在黃花澱當中采菱角的時候恰好看到了一條船,船上就是這位真小姐。”

    林封謹立即追問道:

    “這船有多大,船上有多少人?她敢打包票是真小姐不是看錯了人?”

    王鄉紳笑眯眯的道:

    “這個就不知道了,因為府上的黃嬤嬤回家探親的時候,也就只當成了一樁閒談來聽,不過已經去叫人找那婆子了,應該明天就能回來。”

    林封謹點點頭,忽然一笑道:

    “今日這一戰大潰東海賊,也多虧了王翁運籌帷幄,指揮若定,親臨敵前,當居首功啊。”

    王鄉紳聽了以後已經是顧不得矜持了,笑得臉上開了一朵菊花似的,他大戰的時候縮在了後面的車廂裡面念佛,馬夫什麼的都在車轅上不許下車,一旦前面有壞消息傳來,不消說馬上就要坐了馬車逃走先。這運籌帷幄,指揮若定,親臨敵前九個字,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但是,林封謹這麼一說的話,旁人便是想要有異議的話,都是說不出來,人人都知道他手下的那百餘騎乃是何等的猛獸!東海賊夠凶吧?沾邊就讓你家破人亡,可是這樣的東海賊在他的這些手下面前,簡直就像是山雞兔子那樣的溫柔!他既然這麼說,這功勞也就板上釘釘了。

    “有了這份功勞,當年自己的仇敵已經是告老了,自己今年才五十一,再去送一筆禮,興許還能謀個縣丞做一做呢。”王鄉紳這樣興奮的想道。

    縣丞顧名思義,就是一個縣裡面的丞相,僅此于縣令的二把手,拿現在的行政職位來說,一把手是縣委書記,二把手就是縣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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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擇】轉之卷:妖命變 第三十九章 義賣

    林封謹接下來又想了想道:

    “我身邊的這些護衛今天也是辛苦了.......”

    王鄉紳立即心領神會:

    “勞軍那是應該的,這不豬羊酒肉都早就製備好了嗎?”

    林封謹搖搖頭,殺戮以後的宣洩還是必要的,並且喝醉了以後的話,自製力便更差了,與其以後鬧出來些什麼逼奸的醜事,還不如防患於未然,便開門見山的道:

    “我看尚強縣是個大縣呢,這裡面不知道有多少青樓?”

    王鄉紳是個擅於揣摩上意的人,猶豫了一下道:

    “若是加上私娼什麼的話,還是有個七八家的。”

    林封謹皺眉道:

    “這麼少?”

    王鄉紳苦笑道:

    “這個,尚強縣今兒的情況公子你是知道的,這七八家裡面如今有沒有做生意的都很難說呢。”

    林封謹搖搖頭道:

    “見了血,殺了人,總得有個宣洩的地方,否則的話為什麼東海賊喜歡洗城?我這裡拿兩千銀子出來,王先生得想想辦法。”

    王員外一驚道:

    “這怎麼敢當?林公子你這不是要打我等的臉嗎?!快收起來快收起來,此事老夫一個人是不成的,總得找人商量商量。”

    林封謹點點頭:

    “那就拜託了,我的這些手下性情暴戾,又見了血喝了酒,殺人放火有我彈壓著不敢。可是總得找個宣洩的去處吧,一旦發了性子擾民的話就不好了。”

    王員外心道這份功勞也是他娘的不好拿,老夫這麼大一把年紀了。有身份地位的人,居然還要去幫他們拉皮條!當下就去找到了幾家縉紳一談,當然他此時狐假虎威,說話肯定就沒這麼客氣了,直接就是道:

    “大家都看到到了林公子手下那一批人了吧?是不是堪稱虎狼之士?”

    眾人點頭,覺得都沒說的。

    王員外接著道:

    “大家都是讀過史書的,大軍殺伐攻城。破城之後,往往民不聊生。哀號痛苦,我等今日也是險些慘遭塗炭,為什麼?便是軍士殺伐之後,心中的殘暴殺意需要宣洩。此乃人的本性,林公子手下那批人如此暴烈,今天廝殺一陣後,難道指望他們念經吃齋就可以平息嗎?”

    “所以林公子便拿了兩千銀子給我,問我什麼地方有煙花之地,要給他的麾下人買春,為的也是不擾亂地方,我等能收這個錢嗎?當然是堅決推辭了,不過某在此道上實在不熟。所以看大家有什麼辦法。”

    王員外這麼一說,當下便有人站出來說自己是某某樓的常客,願意去問問。然後又有人雖然這方面不熟,卻願意出錢就當是勞軍了------此時在場的這些大戶也都去縣城當中轉了轉,見到了整個縣城裡面還是有不少人家破人亡的慘狀,兔死狐悲之餘,也是知道今天多虧了這些草原蠻子的庇護,所以對其感激那是真心實意。雖然出錢出力也是心甘情願,沒有什麼二話。

    結果他們去問了幾家樓子以後。樓子裡面的老鴇最初都說不做生意,兵荒馬亂的,不過一聽說是救了整個尚強縣的那些草原蠻子,商議了一會兒,還有有一大半的姑娘願意去,並且有的還“義賣”不收錢,林林總總也是有五六十人了,這算上赤騎當中守夜的,還有沒有在外面沾花惹草心思的,總算是夠勞軍的數目了。

    這些姑娘們本來是做好了要被這些草原蠻子好好折騰一番的準備,但是,林封謹身邊的這些赤騎中人能陪在旁邊,都是他認可的好苗子,要授以兵法有大用處的,加上吳作城的漢化程度本來就不少,所以這些護衛雖然在提槍上馬的時候還是如狼似虎,比她們料想的好太多了。

    再說這些姐兒都是專業人士,也不是什麼嬌滴滴的閨閣大小姐,見多識廣,經驗豐富,又是心甘情願,遇到了這樣的精壯猛男,有的甚至存了要別別苗頭的念頭,讓林封謹身邊的這些草原男子領略到了與草原豪邁女子完全別具一格的若水溫柔風情,頓時有不少人就沉迷了進去,連點三十二個贊。

    而這些姐兒雖然大部分都不收錢,但林封謹怎麼會連這點皮肉賣笑錢都捨不得?

    第二天問了問部下的口風,差不多都是給的好評,那二話不說,第二天就去讓人去了縣城裡面的金店,將裡面的金釵收購一空,不消說,免費勞軍的姐兒一人一支,你們不賣可以,但是我送來的也不是嫖資,是禮物,不要難道是看不起我?

    這下子這些免費勞軍的妓家既得了“義妓”的名頭,又拿了實惠,自然是十分歡喜,於是有的覺得昨天晚上恩客還不錯的,那便又去上門癡纏,最後造成的結果就是,林封謹離開尚強的時候,居然有十來個赤騎給這裡的女人贖身帶回家去做妾,林封謹對待赤騎那是沒說的,直接掏錢就是了,當然,這是後話了。

    ***

    第二天一早,他波便歎著氣來找林封謹,宣告他的任務首先就失敗了某項,因為季家的那位老祖宗咽氣了以後,居然身邊的弟子第一時間就將其燒化了,說是老祖宗之前早就交代過的事!

    本來季員外是不信會有這種事的,但是這些弟子都是眾口一詞,也就沒辦法了。

    等到他波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屍體都化了灰燼,委實也不能怪他。

    看著面前垂頭喪氣的他波,林封謹也知道這不是他的錯,拍了拍他的肩膀便道:

    “非戰之罪,不過這也確認了一件事,這季家的老祖宗確實是有問題。並且死後的屍體應該有什麼很明顯的疑點,甚至連入殮的手續都不能做,所以才會採取一咽氣就燒的做法。那麼。第一個提出來主張燒屍體的人應該知道些什麼。”

    他波被林封謹鼓勵了以後,頓時也就眼前一亮,繼續去做事了。林封謹想了想,忽然考慮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便是自己昨天殺掉的神使,貌似就是與這季家的老祖宗直接交過手的,這神使身上的有幾道傷口看起來很是有些奇特呢!

    根據野豬的說法。那竟然和野獸造成的類似!

    一念及此,林封謹立即就讓人叫野豬過來。同時將神使凍結以後的屍體從須彌芥子戒裡面取了出來,只需要看看傷口,用不著化冰。

    野豬一過來以後,聽了林封謹的意思。馬上就眯縫了眼睛仔細的琢磨了起來,很快的就指著了那屍體上的一道傷口道:

    “主人,你看這裡,這神使的皮膚何等堅韌,我的開天一斧頭劈上去也不能保證一定能劈開,可是這傷口卻是從這裡一直拉到了那邊,並且皮肉翻卷,還呈現出來了鋸齒的形狀,歪歪斜斜的。就是拿鋸子鋸,也弄不出這樣的效果來!在我看來,只有猛獸的爪子能造成這樣的傷口。”

    “還有。主人你看腿肚子這邊的傷口也是同樣的道理,歪歪斜斜呈現出鋸齒狀,這樣的傷口只可能是被撕扯出來的,猛獸之類的一口咬住,然後連續不斷的甩頭或者是翻滾就有這樣的效果。”

    林封謹沉默了一會兒,很快的吹了一聲口哨。然後對來人道:

    “昨天季家的老祖宗和神使戰鬥的時候,應該是有很多人當場看到。叫兩個看得最清楚的目擊者來。”

    林封謹的這個要求很快就被得到了滿足,然後他確定了兩件事,第一是季家的老祖宗沒有使用武器,是空手對敵,第二是在對戰當中,場中有一層灰色的霧氣,使得戰鬥都是顯得很不清晰。

    這樣一來的話,自然就不難得出結論了:季家的老祖宗確確實實有問題,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在林封謹沉思的時候,外面又有人敲門,說是有人來拜會。

    林封謹此時哪裡有閒心來做這些應酬?很不耐煩的就乾脆擺手道:

    “不見。”

    不過通傳的季府管家卻是有些畏懼的道:

    “表少爺,來的是衙門裡面的郭師爺啊!”

    林封謹盯了他一眼,淡淡的道:

    “哦?郭師爺很厲害嗎?一個師爺就把你嚇成這樣?”

    季府管家朝著左右看了一眼,顫聲道:

    “那可是郭扒皮啊!周縣令來這裡做官了以後,尚強縣就有六家大戶破家,據說背後都有郭縣令的影子!”

    林封謹聽了以後笑笑道:

    “原來是一條走狗,不管他,何況,這傢伙想要說什麼我都猜得出來,懶得看他的那張嘴臉。”

    這時候,季員外聽說了這事情也急忙趕了過來,苦笑勸說道:

    “賢侄啊,就當是給老夫一個面子好嗎?你終究是要回北齊的,可是我季家還要在這裡生活下去啊,這郭扒皮心狠手辣,一旦逼急了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

    林封謹見到了季員外發話,眼中冷光一閃道:

    “好,我就去見見他。”

    當下林封謹在房中閉著眼睛站了一會兒,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便給人的感覺有些不一樣了,身上便沒有了那種逼人的氣質,還有內斂的鋒芒,就和一個二十來歲的富家子弟區別不大,這才來到了外堂,便見到了這位郭扒皮郭師爺。

    與想像當中相悖的是,此人居然不是什麼獐頭鼠目看起來就是卑鄙下流的那種,而是相貌堂堂,眉毛濃黑,頜下的五柳長須修剪得可以說是十分的得體,說實話,這賣相若是穿上官服以後去扮一個禦史也是做得的,一看就是正氣凜然的那種。

    雖然林封謹讓他等了許久,這郭師爺居然毫無芥蒂之色,只是安然的在那裡品茗而已,一見到了林封謹過來,便站了起來,呵呵熱情大笑道:

    “這位一定就是趕走東海賊。救我全縣百姓于水火當中的林公子了?”

    林封謹聽了以後忙擺手道:

    “哪裡哪裡,師爺千萬莫要信了那些以訛傳訛的話,明明是東海賊分贓內訌。王舉人他們組織了鄉勇乘機襲擊才有了這等效果,和我有什麼關係?”

    郭師爺聽了以後微微一愕,立即就恢復了平靜,笑道:

    “這是說什麼話,滿縣上下都在哄傳林公子你的恩德呢!說是百騎破萬敵,好大的陣仗。”

    林封謹苦笑搖頭道:

    “師爺你想想看,什麼百騎破萬敵。這他娘的不是戲本上的話嗎?你說是不?鄉間的愚夫愚婦話本聽多了,見到了點事情就按照臆想當中來說。當時明明是東海賊當中分贓不均,起了內訌,我等在馬尾上綁了樹枝,數百匹馬奔馳起來塵土飛揚威勢很大。加上還有一干民眾搖旗吶喊,這才僥倖將敵人嚇退。”

    郭師爺的臉色慢慢開始有了變化,不過還是保持著基本的禮貌笑道:

    “原來是這樣......那麼聽說貴屬下連東海賊的耳朵都割了幾麻袋呢!?”

    林封謹苦笑道:

    “三人成虎啊,大人,確實是有被割下來的耳朵不假,卻不是我的人割的,乃是東海賊割的準備遞上去報功,只是他們倉皇逃走的時候丟棄掉了,被我的人拾回來給城裡人拜祭而已的。愚民無知,就胡說八道,結果搞出來了這樣的誤會......”

    郭師爺的臉色更加和藹了。微笑道:

    “那麼我似乎還聽說斬首了不少東海賊的首級呢。”

    林封謹歎息道:

    “死了那麼多的人,割些腦袋下來誰知道?我其實就是個販馬的,什麼都不知道,王鄉紳他們給了我幾百兩銀子,讓我不要亂說話,郭師爺。你是衙門裡面的人見多識廣,能不能給我說說。什麼叫亂說話?”

    郭師爺的眼前頓時一亮道:

    “什麼?還有這種事情?”

    林封謹此時有些愁眉苦臉的道:

    “我只是個來訪親的啊,可是一來就遇到這種事情,完全是搞得我一塌糊塗的,我完全都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我這一次真的不應該來!”

    郭師爺忽然仰天大笑了起來:

    “不不不,你來得好,你正應該來啊,你不來的話,這不就是個死局了嗎?”

    說完就直接站起身來走了出去。林封謹攤開手,愕然環顧四周道:

    “這,這位郭師爺怎麼,怎麼走了,我說錯什麼話了嗎?”

    旁邊旁聽的季府管家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好了,他發覺自己似乎無法用語言來表示自己的心情,只能苦笑道:

    “表少爺,表少爺,哎!!怎的會這樣?”

    林封謹的眼中,再次浮現出來了逼人的鋒芒:

    “正好,東家之子這件事撲朔迷離,我也需要官方的強力幫助,哼哼,套子已經設了下去,若是爾等沒有惡意的話,那麼自然就萬事大吉,一切好說,若是你們早就圖謀不軌,呵呵,那麼就不要怪我了哦。”

    ***

    林封謹早就判斷了出來,尚強縣的這周縣令以及其身邊的智囊團隊很不精明。

    -------因為精明的官員怎麼可能將麾下的民眾弄得天怨人怒?最高明的貪官,那是一面可以貪墨得盆滿缽滿,一面民眾還要含淚挽留大喊青天,同時上司對其也是印象極好,評價很高的那種。

    像是這周縣令只會刮地皮搞得民怨沸騰,連上司對他印象也不好的蠢貨,智商能高到哪裡去?

    所以,林封謹的這個套子就是為他們設的,看得出來,這周知縣相當相當的心急,郭師爺一回去還不到兩個時辰,他們便很乾脆的動了手,組織鄉勇的王鄉紳那幫人便被直接“請”去了知縣衙門,然後就出不來了,說得直白一點,那便是被軟禁羈押。

    本來說實話,依照王鄉紳這幫人此時的身份地位,差不多在地方上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是不可能這麼草率的被這知縣羈押的,否則的話很容易引起大事件。但是現在是非常時期,東海賊入寇,人人自危。並且尚強縣還是被攻破了以後才反撲回來,加上官府的公信力也是深入人心,這才被知縣得手。

    繞是如此。很多不明就裡的民眾也是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

    林封謹聽說了這件事以後,反而微笑了起來,這正是他計畫的第一步,讓周縣令這昏官感覺到了威脅-------什麼威脅?

    他一個父母官有守土殉國的責任,結果自己剛愎自用,搞得內訌了起來把城丟了,最後卻是一群鄉紳組建的義勇將縣城收復了回來。還有斬首潰敵的大功,這件事情若是坐實了的話。百姓會怎麼想?-------雖然這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上官會怎麼想!!朝廷會怎麼想???

    所以,站在周縣令的角度上來說,那這個功勞就必須是假的!!林封謹對師爺隨口捏造的幾句假信息。落到了這傢伙的耳朵當中,便是有覺得疑點,卻也是會選擇性的無視,因為他根本就需要這些藉口,這些理由。

    否則的話,他就得丟官棄職,他就得萬劫不復!而從周縣令之前的那些經歷上來看,他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

    所以他動手得比林封謹想像的都快!

    只是這一動手,便恰好落入到了林封謹的圈套當中。

    此人本來就剛愎自用。貪婪成性,已經給縣城當中的縉紳留下來了不好的印象,接下來這廝在守城當中公報私仇。更是讓這樣的印象加速發酵,最後他悍然鎖拿組織鄉勇的這幾位縉紳,則是徹底的將自己推到了尚強縣縉紳的對立面上去!

    就在這時候,林封謹忽然聽到了外面的一連串腳步聲傳了進來,然後便是季家的管家小步快跑著走了過來,苦著臉道:

    “表少爺。表少爺!!衙門裡面的吳捕頭過來了,說是要買馬。”

    “哦!?”林封謹眉毛一揚。用一種天真的口吻道:“真的嗎?那就賣啊,開門做生意,買賣都是天經地義的!我本來就是販馬的,有生意上門是好事呢!”

    季管家看起來都快哭出來了:

    “可,可是吳捕頭只肯出一兩銀子一匹馬!”

    “哈哈哈哈!”林封謹聽了這句話以後,忽然仰天肆無忌憚的大笑了起來:“這樣的價格,真是令人心動呢,真是慷慨大方!我這就去看看。”

    ***
      
    林封謹來到外間的時候,便見到了這吳捕頭。

    此人給人的第一印象絕對不像是個捕頭,而是個殺豬的。

    大概是天氣熱的緣故,這廝將前襟都解開了來,露出了長滿黑毛的胸口和油津津的大肚皮,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股濃重的酒和狐臭混合的味道!這廝一見到了林封謹,便是用他香腸一般粗大的手指戳了過來:

    “喂??你就是那個狗屁馬販子?說,說話!”

    林封謹任這根手指戳著自己的胸口,臉上帶著奇特的笑意道:

    “是的。”

    這吳捕頭從旁邊拿出來了一個錢袋,搖了搖,有些貪婪的聽著裡面的響聲,然後才丟到了旁邊的桌子上,噴著酒氣道:

    “我要買馬。”

    林封謹看了看那個錢袋,裡面竟然是銅錢,立即就變幻出來了愕然不解的表情:

    “這,這是什麼意思,我家的馬都是從草原上販來了,在蓋平的時候有人出四百兩一匹我們都沒賣呢??”

    一聽到了四百兩一匹,這吳捕頭的雙眼立即就發直了,然後猛的打了個酒嗝出來,雙眼放光的道:

    “四百兩一匹?”

    然後馬上就轉換成了兇神惡煞的表情道:

    “放屁!你的這些馬明明白白就是賊髒,你是東海賊的內應,從他們那裡收購來的馬匹,然後賤賣掉,本官已經是偵破得十分清楚,現在就是要拿你回去歸案的!”

    林封謹馬上就“驚恐而憤怒”的道:

    “你胡說什麼!我的這些馬兒都是有通關的憑證,還有過府的畫押,你說我的馬匹是賊貨,有什麼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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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設計縣令

    吳捕頭立即凶神惡煞的道:

    “要證據是吧?來人,把他給我帶回去仔細的搜查一番不就有證據了!”

    說著便有人欺上來,一條鐵鏈就套到了林封謹的脖子上,林封謹立即就慘叫了一聲,馬上服了軟。

    吳捕頭輕蔑的笑了笑,像是這樣的人他見得還少了?鎖鏈一套,枷鎖一上,什麼貞潔烈女,英雄好漢都馬上就變成了軟骨頭!于是,很快的,尚强縣的民眾就都看到了一幕:

    那就是作惡多端的吳捕頭洋洋得意的走在了大街上,身后牽著一長串的馬匹,后面還有几個連滾帶爬追趕著的伙計,邊哭邊叫:

    “不能啊,大人,這樣的好馬至少也是得四五百兩一匹,你丟了兩貫銅錢下來,就要將咱們的這一百多匹馬牽走,那是要逼咱們東家上吊啊!”

    這一幕很快就到處哄傳了開來,聽聞的人無不是義憤填膺,大罵狗官。

    聽聞了林公子也遭遇到了這樣的事情,那被抓走的五家縉紳的家屬就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紛紛的要請林公子出面找狗官討個說法,此時就連其余的縉紳也是感覺得兔死狐悲坐不住了,覺得再這樣胡搞下去,搞不好下一個輪到的就是自己,被當成了養肥就可以殺的豬的感覺真的是非常不好,于是聯名擺酒要請知縣出來吃飯。

    這所謂的吃飯,就顯然是要這周知縣給個說法了。

    但是。周知縣此時卻也是騎虎難下啊,為了捍衛他自己的官帽,那麼抓錯人之類的是一定不可以認的!這種事情一認下來的話。我錯?那就是這王鄉紳几人做得對了?

    當然,自己威望受損倒也是次要的,只是......王鄉紳這几個人假如做的對的話,那麼擊潰東海賊的軍功就是實打實的啊!

    那麼,旁人一下子就會有疑問,為什麼這樣的大功當地的知縣沒有拿到,反而是被几個縉紳拿到的呢?

    恩!多半是這個知縣太無能。

    雖然事實確實是這樣。但是周知縣是決計不可能承認並且面對這個現實的,相反。他此時覺得“那個該死的馬販子”(林封謹)所說的才是真相,何況說實話,林封謹前來以后發生的很多事情也確確實實有些超出常識。

    如狼似虎的東海聯軍直扑而來,縣城的守軍在他們的進攻下丟盔棄甲。甚至連城牆都擋不住他們前進的步伐.......卻是在百余個馬販子的護衛外加几百名簇擁在一起的農民烏合之眾的攻擊下崩潰!被追殺數十里,遺屍遍野!

    這種事情若不是親眼目睹,真的讓人覺得是在信口開河,周知縣也不是傻子,能做到知縣的人,必然都是人精,也正是因為這最關鍵的一點,讓他選擇性的忽視了很多東西,偏執的相信了林封謹的謊話。

    所以。尚强縣的縉紳擺的這一桌酒宴,本來是他的最后機會,可是........周知縣卻表現出來了他殺伐果斷。雷厲風行的一面,非常干脆的放棄了,殺伐果斷到了什麼程度呢?直接就派了個衙役來說了一聲:我家老爺說他病了就完事了。

    而這句話一說之后,便是意味著這位一縣父母官徹底的與滿縣的縉紳決裂,站到了他們的對立面上!

    假如是在平時的話,敢這麼做的縣令便要面臨著兩大窘境。一是政令不行,被完全架空!

    這時候的政府要傳達任何行政命令下去。實際上相當于是無法直接傳遞給普通的百姓,而是由縉紳轉達,此時宗族,家族的凝聚力之驚人,那是難以想象的。甚至衙門里面的衙役,小吏都會出工不出力。

    因為縣令通常三年一換,而衙門里面的這些“吏”是一直都不會走的,是當地縉紳的同鄉-----不僅僅彼此要相處几十年,更是連子孫也是要打交道的,所以,一旦整個縉紳階級都與縣令發生了衝突,那麼吏員一定是站在縉紳這邊的。

    第二大窘境,也是縉紳們的殺手锏!那就是納稅。

    古代考評官員的很重要一點,那就是每年繳納的稅額,哪怕現在也是gdp為核心,在其他的方面弄出來了問題的話都還有辦法補救,但是,在這方面出了問題的話,那就是沒得救了,連稅都收不上來的地方官,估計直接會被同僚或者上官在心中划到“低能儿”“弱智”這個檔次當中去,與之交往都是一種恥辱。

    不過,現在卻是戰時這種極端的時期啊!

    說實話,這周縣令在盤剝,攬權方面還真的有一手,此時全縣上下,若論紙面上的武裝力量,手握廂軍的他還真是最强大的。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此時的周縣令就是“兵”,甚至這幫縉紳都不能叫“秀才”,根本就是一群肥豬,只要一頂“通賊”的帽子扣上來之后,就相當于是取得了屠宰資格證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能不讓他們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而在這個時候,更是令他們几乎覺得天旋地轉的事情發生了,被抓進去的五位縉紳非但沒有被放出來,更是被扣上了“勾結東海賊”“圖謀不軌”的帽子,直接連家宅都一道封條給封了,預期明天就要抄家。

    周縣令向來的原則就是“要麼不做,要麼做絕”,何況他現在是真缺錢,縣城被攻破那是事實,雖然后面又反攻了回來,可是府庫已經被洗掠了,守土不力的帽子肯定會扣上來,要洗刷掉這頂帽子,要麼就全家一起去戰死,要麼就得讓上司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尚强縣乃是大縣。他在這里呆了兩年,堪稱酷吏,頗多被人攻擊的地方。也就是在逢迎上司很有心得,可是逢迎上司那可不能只用嘴說,得拿銀子去砸,周縣令便只能打這被羈押的五家縉紳的主意。

    他也知道這樣做的后果,肯定是與尚强縣的所有縉紳對立了,可是這就仿佛是飲鴆止渴,不喝的話馬上死。喝以后卻至少還能苟延殘喘一會儿,從這五家人那里撈到了足夠的油水以后。再來修復關系也來得及,畢竟他是官,對方是民,有先天的優勢。這幫縉紳想要拿出實質上意義報復的家,那得等到收秋糧的時候了。

    雖然說距離九十月也不太遠,但是,莫要忘記了這里剛剛被東海賊洗掠過,朝廷當中很可能會免稅,甚至要撥下來賑濟的糧食,哪怕不免稅,這幫刁民不交稅,自己也是有充足的理由說是民不聊生。不忍心收稅做個强項令,反而還會得到美譽。

    因此,不管怎麼盤算。怎麼把縉紳得罪到死,那麼也是還有一年多的緩衝時間,再說了,只要將上司哄得開心,實在不行的話,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請托關系平調開去就是了。實在不行的話,那麼尚强是大縣,自己吃點虧去個中縣也可以,宦海浮沉几十年。

    這就是周縣令的想法,事實上他也將尚强縣縉紳的心態拿捏得十分清楚,算准了你們什麼事情都沒辦法做。

    只是,周縣令卻是漏算了一個人。

    那便是林封謹。

    事實上,他的心態會發生如此微妙的轉變,便是林封謹和郭師爺的那一番對話,間接微妙的影響到了他的心理變化。

    周縣令更想不到,林封謹已經是悄然布置下來了一個惡毒的局,等他自己跳下去!

    ***

    夜已經深了,

    林封謹卻還沒有睡覺,他此時正在看書,頗有几分書生挑燈夜讀書的味道。

    但是書封面上《肉蒲團》三個字卻深深的出賣了他的行為本質。

    忽然之間,外面有腳步聲傳來了,他波喘著氣帶著兩個人在外面停住了腳步:

    “公子!”

    林封謹道:

    “進來。”

    他波道:

    “果然有貓膩,當年出面指證真小姐與他通奸的仆人已經死了,據說了發了疾病得了絞腸痧死的,我們連夜去將墳挖了開來,發覺這人的死因看起來沒有問題,渾身上下的骨骼什麼的都十分完整,可是,他棺材里面的白骨,卻是呈現出來了一種十分詭異的形狀,看起來就像是胎儿在母体當中的蜷縮的樣子。”

    林封謹皺眉道:

    “竟然有這樣的事??”

    “這個人應該是被一種很特殊的方法殺死的,他死掉了以后,屍体上的大筋會率先的溶解,腐爛,所以屍体會詭異的收縮,最后的骨頭會呈現出這樣詭異的模樣。在毒藥里面,牽機毒就能起到類似的效果,不過絕對沒有這樣的明顯。”

    此時林黎忽然像是鬼魅也似的出現了,這一路上林封謹都沒有要他出手,同時也是讓他易容以后深居簡出,便是要杜絕一切意外的發生,畢竟林黎這位前大給給施展出來的降頭术留下來的一些線索十分明顯。畢竟此時的林黎還需要徐蠐螬這個神官的身份,否則的話想要混入到東海聯軍的大營當中,刺殺胡瓦圖兄弟勢必要艱難百倍,不過用他的經驗來判斷一些事情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類似于牽機毒的效果?”林封謹沉吟道。

    被林黎這麼一說,林封謹忽然想起來了一件事,那卻是他在涂章家的時候與涂章狼青閑聊的時候談起的。

    涂章狼青的絕技,便是瘴氣蜘蛛,這門奇功異术可以說是相當的變態,惡毒,唯一的缺點就是發作太慢,對敵人的即戰力的削弱太差!但是,這玩意儿哪怕是武親王錢震這樣的變態,也是決計不願意挨上一下的。

    不過,根據涂章狼青的說法,他的這一門功法卻是有來歷的,乃是從三百年之前鼎盛一時,甚至一度在茫茫沙海里面建國的摩尼教當中傳出來的,在鎮教神功當中也只能排到第三。

    要知道。摩尼教走的就是“詭”“奇”“邪”的路子,似瘴氣蜘蛛這樣凶殘而陰毒的功法,居然也只能排到第三位?

    林封謹當時就有些好奇。便繼續追問了下去,涂章狼青便告訴他,當年涂章家的先祖也是個商人,平時便習慣行走于西域蔥嶺的這條商道,結果在某一日非常倒霉的發覺天空完全陰沉,看起來竟是在醞釀著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沙暴!

    涂章家的先祖也是長期跑商的人了,知道在即將遇到沙暴的時候。人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跟隨著駱駝走,若是有一線生機的話。駱駝必然能尋找到。于是他便跟隨著駱駝一路苦苦行走,直到沙暴來臨了也是沒有放棄,最后在一片天昏地暗的時候,終于尋找到了避風處。好容易揀回來了一條性命。

    等到沙暴平息下來的時候,這才發覺居然來到了一處空前的廢墟當中,這處廢墟應該是上面覆蓋的黃沙被沙暴吹走了的緣故,這才暴露在了他的面前。這里便是當年摩尼教建國以后修筑出來的神殿。

    涂章家的先祖進入到了神殿以后,發覺神殿里面在供奉摩尼神的下方,有著四朵雕刻得極其精巧的大蓮花,其中有三朵都已經呈現出來了開放的狀態,看起來里面的蓮花花蕊當中應該是有放置東西。

    他想盡辦法,終于找到了打開另外一朵蓮花骨朵的機關。瘴氣蜘蛛的秘本便是被供奉在了里面,乃是一張用銅鍛造的書頁。

    從旁邊的壁畫記載來看,這四朵蓮花當中。存放的便是摩尼教的四大鎮教神功,瘴氣蜘蛛排第三,所以用銅頁,排名第四的則是用大理石雕刻的書頁,而第一,第二則是分別為金頁和銀頁!

    因為壁畫被風蝕得很厲害。所以只能看得出來上面的一些只言片語,從這些片段里面了解到。前面的兩門神功都是沒有了瘴氣蜘蛛對敵人的即戰力削弱太慢的弊端,並且瘴氣蜘蛛是引天地之間的瘴氣入体,賜以魂魄,腐人血肉,那兩門神功則是引天地之間的邪氣,戾氣入体,一門是腐人經絡,最强的那一門則是腐人骨髓!

    此時看起來,這“腐人經絡”四個字,倒是和這家丁的死狀能掛得上鉤。

    林封謹沉吟了一會儿,卻是見到他波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便道:

    “還有什麼?”

    他波囁嚅道:

    “沒有根據的事情,小的本來是不應該在公子面前多嘴的,但是......季家老祖宗死掉以后馬上燒掉屍体,是不是還存在有一種可能?”

    林封謹的眼神一下子就銳利了起來,人不是万能的,每個人的思維都必然會存在盲區!他波這句話,一下子就令林封謹想到了確實還有一種可能!!

    “你的意思是說?屍遁?這燒掉的屍体是別人的,季家老祖宗還活著?”

    他波急忙道:

    “這只是小人的猜想,就情理上來說,季家的老祖宗活得好好的,也完全沒有必要玩這手啊!他的這一手又是玩給誰看的?”

    林封謹微微點頭道:

    “你做得沒有錯,確實是應該將所有的東西都考慮得面面俱到!去吧,我希望你能帶給我更多的好消息。”

    他波離開了以后,又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躬身對林封謹道:

    “公子,已經准備妥當了。”

    林封謹點了點頭,唇角露出了一抹冷笑道:

    “今天居然有人告訴我,那個什麼狗屁郭師爺心狠手辣?嘿!這樣的蠢材也配得上這四個字??動手吧,咱們的馬儿寄養在這些蠢貨那里,雖然不會虧待,但總歸還是自己養著的好。”

    那高大的身影抬起了頭,正是赤必雄,正色道:

    “是,公子。”

    林封謹閉上了眼睛,然后道:

    “將那五家縉紳的家屬帶進來,要說話能管事的,最好是長子,親兄弟之類的。”

    很快的,這五家人的家屬便來了,林封謹沉默著不說話,良久才抬起頭,深深看了他們一眼,這些人怎麼可能在氣勢上和林封謹這種手掌千百人生死的家伙分庭抗禮?甚至有膽小的一下子就跪了下來。這時候林封謹才道:

    “你們是想要家主死。還是活?”

    ***

    大概一個時辰之后,整個尚强縣當中忽然傳來了一連串的驚惶大喊聲:

    “東海賊暴動了!!”

    “東海賊卷土重來了!”

    “東海賊殺回來了!!”

    “.......”

    這些大喊聲,立即就狠狠的在尚强縣民眾心口上那條血淋淋的傷口上。又狠狠的撒了一把鹽!他們剛剛才慘遭過戰亂,親身經歷或者至少是目睹了友親的家破人亡,正是惶恐無比的時候,那脆弱的心靈此時的驚惶可想而知。

    這時候外面一片漆黑,又是兵荒馬亂的,几乎所有的人都只能縮在自己的屋子里面,用粗苯家什將門頂上。然后顫抖著縮在了被窩里面念著諸天神佛的名字求保佑。

    然后就聽得外面一連串的喊殺聲,好在這些喊殺聲並沒有在他們家門附近多停留太久。而是聽得有人興奮的用東海賊的口音喊道:

    “灌,灌,灌啊!!”

    “縣衙里面金銀財寶堆積如山啊!”

    “大家快些上啊,別讓狗官逃了。他家里面可是有錢得很,剛剛抄了十多家狗大戶的家產,全部都收在了庫房當中,銀元寶拿來當地板,金元寶拿來當柱子,手快有,手慢無啊!”

    “殺殺殺,擋著咱們財路的,腦漿子劈出來!”

    “......”

    這些聲音几乎是在全城的大街小巷里面轉著喊。几乎七八成的市民都聽了個遍,有大膽子的想要伸個腦袋出來看個究竟的,立即就是一支利箭射過來。還是穿透了耳朵刺進去,頓時將這人痛得哭爹喊娘的在地上打滾掙命,有了這些榜樣在前面擺著,還有哪個不要命的敢出來的?

    但是縣衙里面金山銀海的傳言,卻是被每個人都記在了心里面,

    隔了一會儿。縣衙火起,縣衙里面的人只要是想出來的。便是一排弓箭默不作聲的射過去,那箭簇的准頭忒不出來的話,便是往里面猛投火把,這時候縣衙里面都是慌亂成一團,自然就顧不上關押在牢房里面的几位縉紳了,不過如果有人進去的話,那麼就會發覺那牢房當中可以說是空無一人,而本來應該被關押在里面的几位縉紳卻都已經是在外面了,具体的說,是躺在了縣衙外面十來丈外的客棧二樓的軟榻上。

    這五位縉紳都是十分狼狽,因為周縣令這個人十分刻薄,並且也信奉要麼不做,要麼做絕的道理,所以當然不會對他們有什麼客氣了,自然是嚴刑拷打先拿到口供再說,然后再慢慢榨干油水。

    雖然這五位縉紳都是意志薄弱的人,一上刑以后堅持不到十秒鐘馬上就招供了,但也是吃了不小的苦頭,受傷最重的被敲碎了一根手指和一根腳趾,受傷最輕的也是吃了一頓皮鞭,更是被跳蚤貪婪的吸了好多大包出來。

    這些人精如何不知道這狗官周扒皮已經是下了死手,所以此時一面看著燃燒的縣衙,一面破口大罵其祖宗十八代,怨毒之意可想而知。

    林封謹這時候已經看著他們道:

    “今日滿城上下都知道東海賊的俘虜暴動,里應外合來襲尚强,而周知縣公忠体國,大呼殺賊,最后英雄的殉職在了縣衙當中,真是令人扼腕嘆息啊,但是這尚强縣卻是不可一日無人主持,畢竟東海賊已經是連番來了兩次,總得有個人出來調度總攬全局。若是能夠力挽狂瀾,穩定局勢的話,那麼想必朝廷會不吝封賞的。”

    林封謹這句話一說,一干人眼睛同時都亮了起來,本來他們心中也是很迷惘和惶恐,弄死了這周扒皮乃是殺官的大罪啊!雖然自己不弄死他,他就要弄死我,但這種事情畢竟還是讓人心驚膽戰。

    可是聽林封謹這麼一說,居然柳暗花明,不僅僅可以弄死周扒皮,似乎連他的位置都能坐上去,這就真的是令人眼熱了,乃是財色兼收,哦不對,應該是命和官位兼收的美事,一個個頓時就心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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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13 00:23:22
【天擇】轉之卷:妖命變 第四十一章 扶植知縣

不過林封謹卻是暗地里給王鄉紳使了個眼色,皺眉道:

“但是,在下有必要告誡一下各位,做縣令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尤其是此時縣衙當中多名吏員,佐官都殉于賊手,並且還要負責災后重建,抵御東海賊人,因此處理起來事情也必然是千頭萬緒,十分繁難,假如貿然上位的話,卻是將諸事搞得一團糟,那麼搞不好也是有大風險的。”

林封謹這句話一說出來,頓時就仿佛當頭給這些熱衷于此的人潑下來了一頭冷水。

王鄉紳卻是做過一任知縣的人,如何聽不出來林封謹有些誇大其詞,乃是在暗中幫他,當下便是心領神會,長嘆道:

“林公子說得極是,這委實是個燙手山芋,難,難,難啊!老夫先聲明,這等把人放在火上烤的位置是堅決不去的。”

有道是一個丑八怪兩個男人搶就變成了天仙,美女大家都不要的話,那麼都成了坑貨,其余的幾個員外一聽王老狐貍都先撇清干系,仔細一想,都是覺得林封謹說得很有道理,一時間都是大眼瞪小眼的冷了場,不願意擔這苦差事了。

林封謹卻是皺眉道:

“列位,現在可不是推辭的時候,這新知縣雖然是個燙手山芋,但也非得咱們當中的人來做不可的!”

“說得直白一點,任何的布局都不可能天衣無縫,新縣令上任的時間一久,未必就發覺不了周扒皮殉國的疑點,一旦他發覺了追查下去,難道又這麼巧合出現東海賊來殺了他?不殺的話,我那時候多半是回了北齊,那麼列位呢?就等著全家上下男女貴賤,滿門老小一起去給周扒皮殉葬吧!”

被林封謹這麼一說,幾位員外又糾結了。感情這狗日的新知縣的位置還非接不可,並且還要做好!這可怎麼辦?

忽然,羅員外一拍大腿道:
“咱們沒有什麼經驗,老王卻是做過一任知縣的啊,他應該在這方面比較懂吧?”

這句話本來是林封謹打算在他們實在是想不到的時候說出來的,沒想到羅員外如此識趣,來了個助攻,王員外也不知道在心中毛遂自薦了多少遍,期待這句話不知道多久了,聞言心中大喜。面上卻是拿出來了奧斯卡影帝一般的演技愕然道:

“這,這如何使得?”

其余的人頓時恍然大悟,紛紛道:

“不錯不錯,就老王來做!”

“眾望所歸啊!”

“老王,你就為了大家犧牲一下啦。”

王員外連連擺手,內心卻是心花怒放,惶恐道:

“這怎麼成?”

最后一直拿腔拿調足夠了,這才長嘆一聲:

“你們這是要將我放在火上烤啊!”

總算是默認了此事。

其實只要做過官的人就知道,尤其是做縣令這樣的一把手。根本就不需要事必躬親,首在用人,自己抓好權就好了,縣衙下面一共有六房。中央六部相對應,其首領由縣令指派小官吏擔任,稱書吏或承發吏,直接對縣令負責。

六房又依縱橫分為左右列和前后行。縱排是左列吏、戶、禮三房。右列兵、刑、工三房;橫排是吏、兵二房為前行,戶、刑二房為中行,禮、工二房為后行。

這樣的話。基本的架子就搭建起來了,接下來自然有人去勞心勞力的給你上條陳,辦實事,只要勤快一點,多往下面去走動走動,重點的工程多盯著點,撈錢的心不要太狠,這就能步入好官的范疇了。

什麼?林封謹說是缺少吏員佐官,哎喲喂,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人難道還缺嗎,又不是讓他去受剮刑,而是讓他做官?只要放出風聲,大把人捧著銀子求上門來呢。

王員外雖然只做了一任縣令,但宦海浮沉幾十年,縣尉,教諭的也都做過,對于尚強縣本來死掉的那些佐官吏員什麼的,心里面都是在說死的好,死得妙死的呱呱叫,死得他娘的還太少,周知縣在這里做了幾年官,這些人顯然都是死鬼周知縣的親信,使喚這些人王員外如何能放得下心來?

新官上任為什麼要燒三把火,一是立威,更重要的是要找點借口將要害位置騰出來安插自己的人手心腹啊!

這時候,外間忽然有慘叫聲和騷動聲,然后就安靜了,很快的就跑了個人進來道:

“公子,那些廂軍有騷動,想要來救火。”

林封謹不動聲色的道:

“然后呢?”

那人道:

“沖了一波,死了二三十個人就完全潰敗了,按照公子的吩咐,為首的將官一個都沒放過,射殺了六個人。縣衙里面聽到了援軍的聲音,也是想要沖出來反撲,結果全部戰死。”

林封謹點點頭:

“看來這幫家伙翻不出什麼風浪了,縣尊大人,我留三十個人給你,再從咱們組織的丁壯里面挑挑,足夠維持城內的秩序了,我就不耽擱了,明天還要早起,先回去睡了。”

林封謹叫縣尊大人的時候,王員外還沒有反應過來,愣了愣才道:

“好的。”

林封謹離開的時候,縣衙里面已經是被火燒透了,烈火熊熊當中,周縣令仰天慘號道:

“你們這群亂臣賊子,竟然連投降的機會都不給我,不得好死!!”

然后一根燃燒的梁柱轟然倒塌,壓了下來,自此再也看不到周縣令的身影,其他人早就倒在了逃走的路上了。

眼見得火勢越來越大,徹底的將縣衙吞沒,一名蒙著臉的高壯大漢對著手下的人道:

“還在這里等什麼?把屍體都抬起來丟進火場里面去,乘早弄好了回去睡覺。”

營造出來這場鬧劇的,自然是林封謹。

他之前就派遣人去挑選過,將一兩百名老弱病殘或者受到了不輕傷勢的東海賊單獨關押到了一起,時間一到便打開門,讓他們逃了出去,制造混亂。

同時兵分兩路,一路是由天狼和林黎帶著五六十人去縣衙放火。另外的一半人分成四五組,每一組里面都有七八個被抓走的五家縉紳的親信,在大街上沿路喊叫過去,說是東海賊逃走,里應外合,務必要哄傳得全城都知道。

同時,為了避免有的“見義勇為”的人組織起來前往縣衙救火,被撞破陰謀,所以便要營造出來外面相當危險的氣氛。一旦有人聚集的苗頭的話,那麼就一箭射過去。只要不照著要害射就行,將這種苗頭掐死在了萌芽狀態就好。

至于來救的廂兵就更不要說了,既然這支武裝力量被掌握在了周知縣的手里面,所以軍官自然就早就被盯上了,他們都必須隔著城墻才敢和東海賊對峙,其戰力可想而知。有著縉紳這種地頭蛇的幫忙,廂兵一動就有信號發出去,林封謹便派出了二十張弓埋伏在了他們的必經之路上,先是從暗處狙射。將有頭有臉的官兒弄死,然后迎面一陣狠射,廂軍立即就是卷包大散。

至于救人的事情則更簡單了,林黎先用降頭蜂探路。然后再以土豪金突襲,直接就將一路上的守衛給解決了,將那五個倒霉的員外救出來了以后,便圍著縣衙堆柴。潑油,放火。

接下來五十來人稀稀拉拉的在暗處形成了一個圈兒,將縣衙圍了起來。無論是前門后門想跑的,鉆狗洞的,翻墻逃命的,那火光照得亮堂堂的,完全就是個活靶子一射一個準。

飛揚跋扈不是周知縣的錯,縣官嘛,那是百里侯!滅門的知縣,破家的府尹,人人都知道格外的威風。
周知縣最大錯誤,就是在一個錯誤的時間里,惹了一個錯誤的人!

林封謹殺他有兩個理由:

一來是周縣令是一只蒼蠅似的嗡嗡嗡到處飛來飛去的,煩死人。

更重要的,還是林封謹發覺東家之子這件事撲朔迷離,自己和屬下都是外鄉人,人生地不熟的,必須要用當地官方的力量才能事半功倍,像是現在最準確的關于東家之子的信息都是王鄉紳幫忙查出來的。
而周縣令顯然不能在這件事上幫忙,所以,林封謹不介意投桃報李,將他扶上去過一過知縣的癮,相信在這個位置上,他會更加上心的。

等到第二天早上林封謹起床以后,外面已經有人在敲鑼打鼓的大叫著了,說的自然是賊人已經擒殺,鄉親們不要慌張的話。

這個時候,當地的縉紳已經接管了這座城市,在林封謹派去的三十名手下的強力支持下,當然,還有王鄉紳之前的破敵功勞,他已經成功的打消了好幾名競爭對手的心思,將周知縣遺留下來的權利真空給接管了過來。

令林封謹有些驚奇的是,王知縣居然在治理方面展現出來了相當的水準,安撫百姓,賑濟災民,還有派遣丁壯修筑城墻等等,布置得可以說是有條不紊的,要知道,此時的尚強縣民心惶惶,連縣衙都被燒了,縣城一度還都被攻破,林封謹自問若是自己來當這個知縣,做得也頂多就是不過如此了。

不過,王知縣又有兩大優勢,第一他是本地縉紳出身,可以說是對尚強縣內知根知底的,威望也很足,能發揮出最大的潛力來,所以一直古有明訓,那就是不能在本人的籍貫為官。

第二則是尚強縣的人經歷了兩次動亂以后,實在是怕了,王知縣從某種程度上就綁架了民眾的這種畏懼心理,要他們出錢出糧出人,平時的話這種行為肯定會激發民變,但是,在東海賊攻進來后家破人亡的慘烈威脅下,民眾就有一種拿錢買平安的感覺,因此一個個都是交得心甘情願的。

王知縣這邊倒是弄得風生水起的,林封謹那邊卻是陷入到了僵局當中

他波的調查卡住了。

這其實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畢竟這件事過的時間是以“年”為單位計算的,死人都變成白骨了,他波已經很努力,遺憾的他不是福爾摩斯。

季家老祖宗這件事倒是過去不久,林封謹卻是在忌憚另外一件事:要是這老祖宗真的是沒有死,以火化遁的方式想要脫身怎麼辦?自己貿然揭穿了他的秘密,這老東西會有什麼想法?

林封謹倒不是怕他。卻是有些投鼠忌器,一旦這老東西惱羞成怒翻臉,自己殺還是不殺?對這樣的高手留手那是找死,下毒手的話,回去告訴九淵先生就難開口了,總不好說先生,我一不小心就將你家親戚給弄死了.....

剩余下來的,就只有在黃花澱見到真小姐那條線索,不過黃花澱距離這里足足一百二十里,王縣令派出去的家人倒是回來了。卻是屁滾尿流逃回來的,據他說,看到了一望無際的東海聯軍,並且恰好是朝著這邊而來。

對于這位家人說的話,林封謹是不怎麼相信的,因為他身邊就有兩個東海聯軍的前高層,對于其總兵力都是一清二楚的,東海聯軍的主戰軍隊都回去休整了,剩余下來的幾萬人還要平鋪在東夏的海疆上。弄出四處烽煙的樣子,這麼一算的話,來的能有多少人?根據林封謹的推斷,絕對不會超過八千!

八千人就想要來攻下尚強這樣人口四五萬的大縣縣城。唔,如果說是周縣令還在的話,是有一定的希望的,遺憾的是現在他們面對的是王縣令加林封謹的組合。不說別的,林封謹手下的那百余名赤騎都要將這些東海聯軍搞得頭大如斗。

不過,就算是這樣。林封謹也是不敢拿大,真的帶著一群手下去黃花澱當中,一旦被圍的話,那就真的是插翅難飛了。于是也只能忍了下來,好在林封謹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所以也並不怎麼著急。

隨著這群東海聯軍的漸漸逼近,其人數也是被大致探測了個明白,人數比林封謹猜想的要多一點,大概在九千人左右,看起來先前被打得丟盔棄甲,屁滾尿流的泥魚乃是其前鋒了。

東海諸國的戰法與中原迥然不同,中原諸國的前鋒都是精銳,而東海諸國的前鋒軍都是戰力最弱的一部分,用意有些類似于田忌賽馬,將自己最差的部隊給丟出去趟雷趟陷阱的。

很顯然,泥魚軍吃了虧,卻也是將這尚強縣的底細摸了個清楚,所以他們的主帥就揮軍過來了,說是找場子也好,說是乘虛而入也好,總之是來了。

很顯然,入境的這支敵軍令尚強縣的居民引起了高度重視,林封謹卻是相當淡定,就這區區千人,肯定又要玩集中力量猛攻一門的把戲,其余的三個城門那就是退路,就算是有什麼突發狀況的話,自己帶著赤騎騎馬逃走也是萬無一失的。

隨著東海聯軍的再次到來,城中的氣氛也是緊張了起來,隨時都蔓延著一股大難臨頭的氣氛,然而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在第三天的早上,東海聯軍開始正式攻城,他們竟然無視護城河的存在,直接就架起云梯沖著城門周圍來了,同時旁邊還有幾個一看就是打扮不同,身手敏捷的武士混在了人群當中。

顯然,他們的意圖很簡單,那就是依靠武士的強大個人戰力直接先登城,在城樓上面先殺出一片空地,掩護主力登城。這樣的戰法在東海聯軍新登陸的時候十分流行,看起來這幫東海賊要麼就是新丁,要麼就是在之前的戰斗當中遇到了軟柿子沒有吃過虧。

此時林封謹站在了旁邊沒有發話,指揮戰斗的乃是新的廂軍指揮使,乃是王知縣請出來的,乃是一名武舉人,叫做方起,四十來歲也是上過戰場的。

林封謹也是在觀察他的表情,此人見到了東海聯軍居然發起來了這樣的攻勢,嘴角便露出了一抹曬笑,接下來卻是不慌不忙,發號施令有條不紊,便是在心中暗自點頭。

看著東海聯軍的人扛著云梯銜刀沖鋒上來以后,方起便喝令射箭,廂軍里面的弓箭手肯定就沒有辦法和林封謹手下的赤騎相比了,不過勝在人多,密集的覆蓋下,還是殺傷了二三十人。

東海聯軍的這幫人沖到了距離城墻三十米之后,里面混著的武士便是驟然加速,右手拿著木盾迅速沖鋒,哇呀哇呀的大叫著直沖了上來,這些武士都是具備徒手登城的能力,一旦被他們沖上了城頭以后,麻煩就有些大了。

這時候,方起便大聲道:

“取網來!”

頓時便有人前去,這些網都是在桐油里面浸泡過,本來是拉貨的大車上兜貨用的,乃是拇指大的麻繩編織的,用桐油一泡,可以說是堅韌無比,刀斬不動,唯一的缺點就是怕火。

等到這幾名突前的武士竄到了城下的時候,剛剛在城墻上借力躍起,冷不防頭頂一黑,便是幾張大網落了下來,他們用武士刀亂斬又怎麼斬得開?頓時就被當頭網住,落了下去,正在手忙腳亂掙扎的時候,城墻上面的后續手段就來了。

此時城中的居民倒是萬眾一心,不少壯年男子都在下面幫著搬運滾木礌石,還有老弱病殘將糞便煮開,放在了一個大鍋里面端上來,這就是守城用的金汁,這玩意兒潑到身上造成的燙傷會長期潰爛,十分惡毒。

這幾名武士被網住了以后,倉促之下掙脫不出來,城頭上落下來的滾木擂石倒也罷了,還能用盾擋刀挑,可是隨之倒下來的那滿滿兩鍋散發著惡臭的金汁怎麼辦?這玩意兒乃是粘稠液體,木盾都擋不住,更不要說是刀挑了。

加上這幾名武士要徒手登城,必然不能穿鎧甲等重物,這惡臭的金汁澆到了身上,立即就浸潤了進去,若是開水的話,還會順著流走,可是金汁這東西卻是粘稠無比,粘貼在了皮膚上抹都抹不掉,這些武士一個個痛得慘叫連連,嘴唇發白,還有個被金汁濺入到了眼睛里面的就直接慘嚎了起來。

守軍當然知道這些人乃是東海賊里面的骨干,唯恐會有人來救,所以說往下面扔東西的積極性非常高,因此很快的慘叫聲就消失了,這幾個武士直接就被埋在了城門下面.......

而東海聯軍本來還是有些弓箭手想要壓制城頭的,可是,林封謹身邊的赤騎中人卻是在無形當中彌補上了這個短板,林封謹專門交代了讓他們混在人群當中,還要有人舉著門板在旁邊掩護,雙方對射了一會兒之后,赤騎中人負傷三名,東海聯軍則是根本沒有弓箭手冒頭了。

失去了對城頭的火力壓制以后,守城方甚至連七八歲的小孩子都能舀著惡臭無比的金汁往城墻下面潑,在這種情況下,尚強縣這座大城當中還有充分的準備,想要破城真的很難,因此攻方以比沖鋒的時候快好幾倍的速度迅速縮了回去。

此時城外的東海聯軍一支旗幟升了起來,他波一看便對林封謹低聲道:

“公子,來的這個人是大德信,屬于性格很暴躁兇橫的人物,我親眼見到過,他因為一點小事將自己的小絆丟到了大鍋里面去煮,最后雙腿的肉都熟了,人還在不停的慘叫,最后大德信威逼這個人吃掉自己被煮熟的腿肉以后,才砍掉了他的腦袋。”

“此人本來是第一梯隊的人,不過在攻襲江南的時候中了埋伏吃了大虧,所以應該是被貶到了這第二梯隊里面來的。”

林封謹瞇縫了一下眼睛,淡淡的道:

“此人若是落到了我的手里面,一定要好好的招待一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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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擇】轉之卷:妖命變 第四十二章 友軍

    此時東海聯軍已經是被擊退,城牆下面一片鬼哭狼嚎的慘叫聲,堪稱是屍橫遍野,一片狼藉,甚至還有一陣陣令人作嘔的焦肉味道傳來,東海聯軍也是相當的冷漠,並不管城牆下這些半死的人,而是退了回去,估計是沒有想到這座縣城的攻擊居然如此犀利。

    這時候,已經是正午時分了,已經是有人送來了飯食,只要是在城牆上的人,都是吃一樣的飯菜,這是東夏國立國的時候就規定了的,便是要同甘共苦的意思。雖然肯定有人在背後陽奉陰違,不過也沒人敢在明面上做,可見東夏國雖然國力最弱,僻處苦寒之地,但能與其餘四國並列果然是有獨到之處。

    在吃飯的這時候就看得出來新丁和老兵的區別了,新丁乃是蒼白著臉,靠著牆壁,水也不想喝的樣子,老兵則是大口吃得挺香的,唯恐旁人來搶似的。

    林封謹此時也是有些餓了,便也是去領了一份,乃是兩個麥子饃饃,旁邊有一個用來蘸著調味的醬碟,醋和辣椒什麼的自己放,還有一碗菜粥,不過菜粥管飽,隨吃隨添,饃饃就沒有了。

    林封謹咬了一口,發覺饃饃只是外面有些熱,裡面還有些涼,應該裡面混了麩皮,吃著有些粗糙殺口,不過菜粥則是滾熱的,賣相也是很好,雪白的米粒,碧綠的菜葉,將菜葉的清香煮得很是入味,林封謹喝了幾口配著半涼的餅子。之後發覺很合自己胃口,便又去添了幾碗。

    中午吃過飯以後,大概是商議了一會兒之後。對方看起來也意識到了尚強縣這邊的弓箭手十分犀利,所以不在輕視,而是打算進行中規中矩的攻城,那麼就得先挖一條水溝將護城河的水給引走,然後再填壕溝。

    在做這些事的同時,並且開始分兵,從專心主攻一面城牆到同時攻擊南北兩邊城牆。意圖就是要分薄守軍的兵力。

    很顯然,經過了這一次試探性進攻之後。根據對方的性格,一旦準備妥當,那麼這一次應該就會出動精銳和赤旗本等戰力了,想要一舉破城。

    面對這樣的局面。林封謹也是早有對策,他當然不會笨到對方分兵自己就分兵,自己的赤騎必須要聚集在一起,那才能發揮最大的力量,至於赤旗本啊,武士這種戰力超群的單體,城中同樣也有精通武藝的人迎上,比如平安鏢局的副鏢頭,還有一名隱退下來的武舉人。廂兵當中也是有幾個勇武之人,自然有他們去抵住。

    赤騎要發揮作用,必須是在馬上!這不是東門西門都沒有被圍嗎。對方只要一開始進襲,赤騎便會奔馳而出,用弓箭從側面拋射騷擾,這樣的話,東海聯軍本來就不是什麼強軍,還是處在了攻城的炮灰狀況下提心吊膽的。被這麼兩面一夾擊,勢必就要崩潰了。

    引走護城河裡面的水。還有填壕都是不小的工程,就正常情況下來說,至少攻方要耗費三五天的時間,不過,奈何尚強縣之前已經是被攻破過了一次,那附近的城牆和護城河也是被東海賊洩憤也似的弄塌過,所以,下午的時候,對方便已經是急不可耐的從這個缺口開始發動進攻,同時,其餘地方的土木工程也是沒有放下,繼續引水填坑。

    這一次林封謹本來以為自己的赤騎應該是有上場的機會了,但是,誰也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就在守城戰剛剛方興未艾........唔,就仿佛是一男一女去滾床單,處於已經脫了衣服還未發生實質性的接觸的程度的時候,援兵到了。

    什麼援兵,當然是東夏國的援兵了。

    這一點連林封謹都忽略了,事實上,他在吳作城那裡呆得太久,因此已經是習慣性的從吳作城的角度來考慮問題,而吳作城則是一直都是處在了艱苦奮鬥,孤立無援的狀況下。

    而這裡卻不是吳作城,而是尚強縣啊!乃是東夏國的糧倉------號稱口外江南的連湖平原上的重鎮!這裡若是都被東海賊糟蹋了,那麼東夏國明年的日子會相當難過,因為尚強所在的連湖平原大概只佔據東夏國土面積的半成(百分之五),可是,這塊肥沃的土地上每年產出來的糧食,卻要整整佔據東夏國糧產量的四成!

    所以,自從聽說這裡一亂以後,東夏國的朝廷當中可以說仿佛是被狠狠的刺了一下似的,仿佛是胯下被人猛踹了一腳似的,以最快的效率做出了反應前來剿賊,甚至還讓領軍的將軍立下了軍令狀。

    大量的騎兵從西方而來,一下子就撞入到了東海聯軍的陣營當中。

    有道是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東夏軍這一次前來的騎兵雖然也不算少了,至少也有一兩千人,加上奔馳時候帶起來的滾滾煙塵,聲勢乃是相當之盛,並且還是處於敵軍分兵的情況下,所以說一來就有一種先聲奪人的感覺。

    然而林封謹身邊的人一個個卻都在搖頭,對於三里部的這些漢子來說,他們隨便拉一個出來,呆在馬背上的時間都肯定是比這騎兵的指揮官豐富的,因此無論受到了教育或者說是文化,這些人在騎兵方面的眼光都是一等一的。

    加上林封謹一路上給他們不停灌輸進去的中原的戰爭文化:圍城打援,聲東擊西,調虎離山......這些人立即就覺得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了一條金光閃閃的大道,甚至都有人喜不自勝,捧著兵書顫抖跪地的。

    為什麼?因為這些人可以說都經驗豐富到了一定的程度,處於那種靈感噴湧的階段了,在平時的戰爭當中。也偶爾會發覺在某些時候往往馬刀和弓箭並不是戰爭的決定性因素,某些看起來絕對不可能打勝的仗,只要換一種方式卻能完勝對手。

    他們開始沉思這“換一種方式”是偶然還是必然。是否是有規律的出現,能不能在其餘未進行的戰鬥當中複製,而林封謹則是在此時給他們打開了一扇門,很乾脆的告訴他們,你們想的東西是可以實現的,並且中原早就對此進行了深入淺出的探討,還有一系列的衍伸論述!!

    因此。林封謹身邊的這些赤騎中人,實際上都在如饑似渴的吸收戰爭的知識和文化。最典型的就是狼突,這個只知道猛衝猛打的莽漢也開始讀起了兵書來。

    林封謹此時在城樓上觀戰,部下們紛紛搖頭,便道:

    “只是在心裡面想不好。一定要說出來大家討論,要知道,一個人的思想總是有限的,集思廣益才是真正的道理,你們覺得這一支騎兵在什麼地方做得不好的?來,拓虎,你先說。”

    拓虎此時站得距離林封謹最近,聽了以後便道:

    “這幫騎兵選的時機不對,沖得太早了。我覺得,應該是等到對面將赤旗本,武士之類的都派了出來。並且已經和城中打得難分難舍的時候在進入,這才是最合適的突擊時機。”

    林封謹道:

    “從原則上來說,這麼看是對的,但是你也應該設身處地的為領軍將領想一想,他們應該是得到了嚴令,要確保尚強縣不失。此時老王(王員外)發給上面的呈文已經差不多四天,至少應該已經到了州府一級。所以。來軍應該對尚強縣內的情況很清楚。”

    “在他們的眼裡面,三千餘賊寇就已經將尚強縣襲破,雖然後面又奪了回來,可是當夜東海賊人又反撲,這一次連知縣衙門都慘遭毒手,經過這兩次動盪以後,在正常情況下,尚強縣能組織起人來抵抗已經是十分難得的了!而此時賊軍捲土重來,更是以八九千的優勢兵力!所以,這領軍的將領選擇在這時候出擊也是無可奈何的,因為他覺得自己再不出現,尚強縣必然會在這一波攻勢下淪陷了。”

    拓虎心悅誠服的點頭道:

    “是。”

    此時赤必雄便道:

    “我看這些騎兵馬匹奔馳的時候都有些虛浮,甚至馬嚼子上都沾滿了白沫,顯然是長途奔馳過,已經是強弩之末,還有,這些馬匹的膘也是掉得極其厲害,可見飼養的時候也沒有用心,用這樣的騎兵去衝擊敵人,能有什麼衝擊力?不要把自己陷在了裡面就好,這一千多騎,我帶著一百名赤騎沖下去吊著他們,半個時辰就能將其擊潰。”

    “呵呵。”林封謹微笑了起來:“你拿他們和赤騎比,那就要求太高了些。”

    拓虎立即就順著林封謹話頭道:

    “沒錯,狼群能和羊群相提並論嗎?”

    這時候,另外一名護衛道:

    “這些騎手的素質也不怎麼高,我看他們有的人用單手控韁都很勉強,更不要說是騎射了。”

    ***

    儘管前來的這一支騎軍幾乎是被林封謹身邊的人噴得那個是體無完膚,但是,好歹他們也是東夏軍的正規軍隊,這樣的直接強突過來,還是在對方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也是給東海聯軍造成了重創。

    林封謹在城樓上面看的很清楚,這支騎軍從西面沖入到了敵陣以後,剛剛沖到了一半就失去了衝擊力------說實話,對於騎兵來說,出現了這樣的狀況實在是非常要命的事情。

    以高速衝刺起來的騎兵造成的破壞力可以說是相當驚人的,人馬合一的衝撞力加起來的話,正常人只能用螳臂當車來形容,騎手根本不用揮舞武器,所做的事情便是調校槍尖或者說刀刃的角度,就可以輕易的刺穿人體,或者說是在敵人的身上造成可怕的傷口。

    可是,這是建立在了衝刺起來的基礎上,一旦騎兵失去了這個優勢的話,陷入到了步兵的包圍當中,那就可以說是一對一的話都很頭痛,對方可以充分發揮機動的優勢,持續的在馬屁股後面槍刺,這就非常厭惡了。馬兒調頭的速度肯定是沒有人切換位置快的,何況真正的戰場當中,騎兵速度一降。那一匹馬周圍至少能圍五六個人!

    有道是雙拳難敵四手,何況是圍了五六個人的情況下呢?

    正因為是這樣,東海聯軍並沒有直接崩潰,而是在騎兵沖入到了大營當中以後,在眾多的足輕頭吹響的尖銳竹哨聲催促下,瘋狂的包圍了上去。雙方開始呈現出來了僵持的局面,看著下面的戰局。林封謹忍不住聯想到了自己上輩子在北方經常看到的場面-------一輛笨重的鏟雪車,發動機出現了撕心裂肺的轟鳴聲。屁股後面也是冒著滾滾的黑煙,艱難的將路面上的大堆積雪鏟開,痛苦得下一秒就要拋錨了似的。

    終於,東夏軍的這支騎兵成功的將東海聯軍下面的大營鑿穿。成功的達成了戰術目標,毫無疑問,這一下給予了東海聯軍重創。這也是很正常的,無論是人還是畜生,被狠狠的捅了一刀並且還是直接捅了個穿透傷都不會太舒服,同理也可以設身處地的為東海聯軍想一想。

    但是,損失慘重的也絕對不止是東海聯軍,發起沖陣的這支東夏騎軍也是好不到哪裡去。

    這麼說吧,將東夏騎軍比喻成一根粗大的冰棒。那麼東海聯軍的大營就仿佛是一盆開水,這根冰棒兒在這盆開水裡面溜達了一圈終於逃了出來以後,已經至少縮水了一大半。加在了它前面的形容詞也可以從“粗大”變成了“細長”比較貼切。

    林封謹身邊的這些護衛都是騎兵戰的專家,並且射術奇強,射術強的前提肯定就是視力非常好,因此已經很精准的將東夏騎軍的損失報了出來:

    “沖陣之前乃是一千六百騎左右,現在沖出來的有八百四十騎左右,不過。至少有兩百匹馬廢掉了,還能恢復戰力的頂多只有六百騎。”

    “我發覺後面那些東海聯軍看起來都是在沖著人下手。馬兒卻是留了下來,看起來東海聯軍很缺牲口啊。”

    “他們有不缺牲口的時候嗎?”

    “這一次東海賊死了多少人?有人關注過沒有?”

    “這個營地當中的東海賊大概是在五千人左右,傷亡主要出現在前半段,不過至少也是在兩千人上下,他們的主帥親兵發揮了很大的作用,東夏國的騎兵在衝刺到了一半的時候,有一個很明顯的停滯過程,仿佛是撞到了牆壁一般,那時候便是主帥親兵出手了。”

    “.......”

    此時雙方這一戰也是兩敗俱傷,但是準確的來說,還是東夏國吃了虧,對方用兩千多人換了接近九百名騎兵下來,這是相當賺的事情,林封謹乃是打老了仗的,在正常的情況下,五比一的戰損都是可以接受的。

    也就是說一個騎兵換五個步兵,雙方都能勉強持平,這不僅僅說是戰力,因為騎兵要供養坐騎,所以實際上在消耗軍資的方面,供養一個騎兵耗費的資源,差不多就等同於供養五個步兵的資源。

    再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吧,東海聯軍在吳作城下碰得頭破血流,死傷至少超過九萬人,林封謹麾下的騎兵也只是損失了四千多人而已,甚至超過一比二十的比例!當然,這麼說起來有些片面,因為東海聯軍有很多死傷也是城防造成的,但是林封謹可以肯定,依照東海聯軍對人命的輕賤程度來說,若真的是有辦法拿二十個步兵來兌掉自己一名騎兵的話,鴉鬼策肯定是會二話不說的進行兌子的!

    此時既然發覺東夏國的援兵到了,對方的大德信很乾脆的將分開的兵力給聯合到了一起,然後重新修築營寨,這時候還有千餘騎兵環視在側,除非同樣也是擁有一支騎兵進行掩護,否則的話,馬上撤走只會導致騎兵攆著屁股追擊騷擾直到崩潰。

    畢竟步兵要想對抗騎兵,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結陣紮堆,但是在逃命跑路的時候顯然步兵很難做到這一點------當然,很難絕對不代表沒有,不過大德信的麾下步兵若能有如此精銳,那又何必要逃呢?

    接下來,大德信在整理營寨的時候,便點燃了狼煙,可以見到三股筆直的黑煙直沖上天,這應該就是求援的標誌了,見到了這一幕,林封謹皺起了眉頭,感情東海聯軍在這邊竟然還佈置了部隊?真是見鬼了,這樣是最麻煩的了。

    很顯然,東海聯軍增兵了以後,那麼東夏領軍的將軍肯定也會求援,援軍越來越多,規模也就會變得越來越大,最要命的是,自己來這裡不是打仗的啊,而是找人的,這樣弄出來大混戰了以後,自己要等到什麼時候?

    並且對於林封謹來說,千人規模的戰鬥當中,他帶領這百餘名赤騎還能起到不小的作用,可是一旦是萬人混戰,那麼他的作用便是會變得微乎其微了!除非他具備窩津神降臨那樣的變態實力,否則的話,人越多對他越是不利啊。

    此時既然東海聯軍已經開始回縮進入到了防守狀態,外面的騎兵也是開始繞城奔馳,然後在旁邊叫開城門,讓人出來迎接。因為這是朝廷的援兵,並且統帥這支騎兵的統領的官銜肯定至少也是個參將,所以全縣的官員也是必須要去的,林封謹本來是不想與東夏軍當中的人照面-------畢竟這些人有一定的幾率做過自己的俘虜。

    不過再仔細一想,既然以後肯定是要和這廝同在一座城當中呆上一段時間,因此要躲也多半是躲不過,再說了,自己和崔王女的姦情也絕對不是白給的,所以便也混雜在了縉紳隊伍裡面去。

    在前往西城門的路上,林封謹見到新任的廂軍指揮使方起眉宇當中卻是有些興奮,便詢問道:

    “方大人此次調度得當,朝廷的援軍一來,尚強縣必然固若金湯了,必然指日升遷。”

    方起卻是笑道:

    “林公子說笑了,不過此次來援的這位將軍應當姓孟,說起來還是我的舊識,想到了大概二十年未見,心中有些感慨。”

    一干人來到了城門當中,便是夾道歡迎,果然見到前面的牙兵前來通傳的是:殿前都禦使,六品揚武校尉,孟承德將軍提兵來援,兩排牙兵排列出來了之後,一干騎兵便是魚貫而入,自然有人將其帶去廂兵那邊的軍營,校場上,治傷的治傷,休息的休息。而這位孟將軍看起來頗為文弱,臉色蒼白,也不知道是心痛自己麾下的騎兵死了一大半,還是在沖陣的時候受了什麼內傷。

    然後這位孟將軍便被請到知縣衙門敘話吃酒,因為知縣衙門已經被燒了,所以也只能去臨時縣衙。

    去到了臨時縣衙之後,這位孟將軍被推到了主位上面坐著,他也不推辭,四平八穩的坐了,讓人擺酒也擺手說不忙,一見到了這幅做派,在場的老油條就知道他肯定是帶了上面的鈞令而來的。

    果然,他坐定了以後,便用有些低沉的聲音道:

    “不知道哪位是王仲明?”

    王舉人頓時站了出來,心中還是十分惶恐的,不要看他這老油條久經風波,此時也是有些膽戰心驚------滅門縣令,自立為知縣,這兩樁罪名隨便坐實一樁,那可都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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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13 00:24:04
【天擇】轉之卷:妖命變 第四十三章 窩囊將軍

    不過王舉人看到了這位孟將軍的態度雖然有些冷淡,卻還是客客氣氣的,也大著膽子道:

    “在下就是。”

    孟將軍便從懷中掏出來了一張公文,複讀機也似的淡淡的念道:

    “察庚子年舉人王仲明,子西泉頗有才幹,不畏艱難,忠心報國,力挽狂瀾,故授其尚強知縣。”

    念完了以後,孟將軍便淡淡的道:

    “恭喜王知縣了,這份公文乃是我從州中帶下來的,此後咱們便要與尚強共存亡,希望大家能同舟共濟,多行方便!”

    王舉人,哦,不對,王知縣此時已經是笑得滿臉堆歡:

    “孟將軍太客氣了。”

    ***

    王知縣卻不知道,他幾天前寫的那一份呈貼用加急送了出去之後,可以說是在州府上引起來了極大的震動,這邊本來距離海岸線足足好幾百里,本來只道是核心腹地,安全地帶,萬無一失,哪裡知道東海賊會沿河上溯,連這裡都會遭受襲擊?

    當下的第一反應就是調兵,但是此時這兵力都集中到了沿海去,一時間竟是無兵可調,無可奈何之下,只能先拼湊出了這麼一支騎軍起來。

    而這尚強縣的知縣位置也是個難題,當時知府立即就想要調一個老成厚重,並且還要懂兵事的人去鎮守尚強縣,心中肯定就有人選了,他還在按照平常的想法。怎麼來應對圍繞尚強知縣這個空位子,下屬做出來的一系列龍爭虎鬥,畢竟那裡是公認的肥缺啊。

    可是。知府卻是一下子驚奇的發現,自己心目當中的最佳人選居然“告病”,閉門不出!!

    接下來哪怕是尚強縣出缺這個消息放出去以後,自己的私宅也是門可羅雀,竟是沒有半個人------別的不說,兩年前周縣令競爭尚強縣令位置的時候,他都足足擁有有八個競爭對手呢!

    ---------要知道。同時翻“繽紛夜總會”頭牌芳芳小姐牌子的最高記錄,也才只有六個人耶。

    那段時間是知府上任後最甜蜜的時光。沒有之一,堪稱是收禮收到手軟,數錢數到抽筋,端的是堪稱門庭若市。所以他一直都在盼望尚強縣再次出缺的時候,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這一刻終於來到的時候,現實卻是如此的冰冷殘酷........

    當然,知府也是個老油條,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究竟,有道是此一時彼一時,有道是千里為官只為財。為什麼之前尚強縣縣令的位置如此火爆,那是因為尚強縣縣份富庶。自然就是財源滾滾,並且還是個上縣,下轄人口足足比下等縣高出一倍。油水足,權利也大,去那裡做官,都會被叫做小知府了。

    但是現在呢,東海寇連縣城都攻破了,多半是狠狠洗劫了一番。那麼還有個屁的財啊!

    這就首先讓各大候選人那火炭一般的心思冷掉了一半。

    接下來傳來的消息更是令他們驚呆了,為什麼尚強縣現在會出缺?

    竟然是東海賊暴動。連縣衙都圍起來燒了,不要說縣令的全家上下,連佐官什麼的都死了一大半!這他娘的也太過分了!誰能保證上任以後,這樣的悲劇不會再發生?

    此時的尚強縣對他們來說,不僅僅是窮得叮噹響,上任以後還要面對全家死絕的恐怖危險,這哪裡是去做官??寧願去坐牢!!

    所以,知府不用辯證而進步的眼光來看問題,反而一直停留在了兩三年的情況下來分析這件事,肯定就會出現判定的誤差了,事實上,現在那些等著出缺的人是寧肯送禮通關節,也是打死不去尚強縣的,更不要說主動請命了。

    無奈之下,知府也只能堅持自己的意見,從公心出發,主動降尊紆貴的去拜訪自己看中的那名官員,語重心長的給他講述自己對他的看重,兩人之間滿滿的友情,深深的知遇之恩,還有尚強縣此時的處境如何兇險,百姓如何的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如何的期盼他上任去拯救......自己如何對他寄予力挽狂瀾的厚望。

    然後......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知府不去還好,他一去對那位候選人說尚強的百姓如何處於水深火熱當中後,被他看重的那位官員當天夜晚估計經過了一系列複雜無比的心理鬥爭之後,然後摟著自己的嬌妻,看著自己的幼子,一咬牙,覺得自己就算了,可是嬌妻幼子不能推她們進火坑啊。

    於是,連夜就帶著家眷棄官而逃了.......

    他這一逃,搞得知府都有些下不來台了,下屬都有些不滿。尚強縣令出缺明明就是吏部的事情,你把這事情推給上面,讓他派遣一個冤大頭下來不好嗎?大人為什麼一定要逼自己這些人去送死呢?

    但是知府也有他的難處,這事情推給吏部的話,上面的行政機關辦事又慢,並且此時處處烽煙,必然忙得不可開交,派一個新知縣下來至少要半年,正常情況下,知縣若是有什麼意外出缺,比如病死在了衙門裡面之類的話,自然就有縣尉來暫代替他的職能,好吧,就算是知縣,縣尉都出了意外,還有主薄啊!

    可是,尚強縣卻是被一鍋端!若是等到了吏部派人下來,這半年的空白期尚強縣完全處於混亂狀況下,那局面不知道糜爛成什麼樣子了,到時候一報考績,最後還不是板子要打在知府的身上?

    所以,知府大人也是無可奈何,長歎一聲,看了王舉人寫的呈文以後,找到他的履歷看了看。覺得還算能入眼,好歹也是個舉人,不至於亂來。提拔起來也不會太離譜,便只能捏著鼻子認了,順帶安慰自己說總算還是有一個人願意出來理事的,順水推舟的將他任命成了知縣。

    至於異地為官的規矩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等到戰亂平定下來,再將他調走就是,現在最重要的是安定尚強縣的局面。一定要保住縣城!

    ***

    接下來這位孟將軍又仔細的問了問尚強縣的兵力配置,廂兵的數量之類的。他的臉色看起來更難看了,看起來此時的局面比他預想得還要糟糕得多。

    在之後的酒席之後,這位孟將軍的話也不多,就像是那種悶葫蘆一樣。旁人說一句,他也只說半句,並且酒量看起來也是很差,喝了幾杯以後便是醉意上湧,直接就大口嘔吐了出來,搞得席面上一片狼藉,旁邊人急忙上來攙扶,然後讓親兵帶他下去歇息。

    而在被扶著離席的時候,一件更令人震驚的事情發生了。這位孟將軍居然靠在了自己的親兵身上哭出了聲來,哽咽抽泣道:

    “悔不當初啊,悔不當初......”

    眾人見到了這幅情形。頓時都是面面相覷,心道朝廷怎麼派了這麼一個膿包來,不過也不方便當面說出來。

    大概隔了一兩天之後,有好事的在這支騎軍當中有熟人,這才將事情的原委給曝光了出來:

    原來此時來援尚強縣的這一支騎軍,本來就是東拼西湊出來的。正在整訓當中就被派了出來,當時就分成了三部分:

    最多的七八百人是孟柱生帶來的。

    其次是鞏義鞏都尉帶著的前得勝軍的人,此時這部分人是最多的,足足有六百人,

    最後乃是之前的百勝軍的都尉馮橫帶領的,大概有四百多號人,

    這孟柱生看起來很是膿包,為什麼可以帶領這支騎軍呢?卻還是因為他家世乃是將門,送他下來的鍍金的。若說手底下的功夫這小孟還是有兩下子的,也不是完全的窩囊草包,至少也是個合格的騎兵。

    可是,這小孟的性格卻大概是和老爹幼年的時候壓制太過了有很大的關係,顯得懦弱,自閉,更是不擅與人交際。實際上平時他管理這支軍隊,依靠的都是四名家將,這四名家將資格老,人頭熟,手面也是大,擺酒嫖堂子拉關係的時候拿得出來錢,要玩刀子發狠打架,也是玩的了狠的,所以才能勉強將這些人掌握住。

    但是,前不久這一次尚強縣外沖陣的時候,孟柱生下令卻是很不得人心。

    因為下面的軍官都是打老了仗的,知道奔馳到這裡都是強弩之末了,馬力衰竭,這時候去沖就仿佛是送死似的,依照這位孟統領平時的表現,也真的是很難讓人心服,平時可以給你個面子,但是現在明知道火坑的情況下還往下跳??這些軍漢才他娘的不管什麼上面的命令呢!

    因此,當時雙方就僵持住了,孟柱生大概也是兵書看太多了,一怒之下就要殺人立威!

    嘖嘖,這殺人立威卻也是要講場合的,更是因人而異,你一個平時完全都沒有得軍心的統領用出來,在這時候豈不是火上澆油?適得其反嗎?

    因此頓時就陷入到了僵局當中,此時的孟柱生也是感覺到了騎虎難下,這件事若是不能順利的解決的話,他很顯然在這裡就呆不下去了。

    最後,跟隨孟柱生的那幾名家將也知道,只有一個辦法可以解開目前的僵局了,他們護著孟柱生很乾脆的下馬,然後換上了鐵甲,然後帶著還能指揮得動的兩三百騎開始組建衝鋒陣型。

    這一下子,頓時就拿到了鼓噪起來的這群人的痛腳。

    要知道,主帥領頭說“跟我沖”與主帥下令“給我沖”,那是完全截然不同的兩回事。

    至少在名義上孟柱生也是他們的統領,假如孟柱生率先帶人沖陣,其餘的人不跟上的話,那麼後果就很嚴重了,就算是鬧大了的話,掉腦袋的一定也是鬧事的刺頭兒。

    更重要的是,東夏也是有規定的,一旦主將都沖在前面戰死了,而其餘在場的將官還活著。卻是沒有立下重大的功勞(比如擊斃同樣職務的敵人),一律斬首殉葬主帥,就算是當場斬殺了刺客的。也是永遠一擼到底,回鄉種田去吧。

    當時的局面很明顯,孟柱生帶著他身邊的七八百號人一沖下去,那是必死的,他若是戰死在了這裡,活下來的人除非是當場叛變,否則的話一定會受到上面的質詢調查。詢問你主帥戰死的時候你在什麼地方?

    倘若馮橫和鞏義兩人依然縮在後面的話,那麼肯定就只能答:我在給統領助威/我在給統領鼓掌/我們的意見和統領大人有分歧所以就讓他去賣一血了。

    這樣的話。不消說,軍法處一定是會讓他們人頭落地的,非但如此,連家人親戚都會被貶為奴僕發賣。賣掉的銀兩都送到孟家去。

    因此,孟柱生這一沖,剩餘下來的人也都知道了厲害,不得不沖了。

    不過,為了破掉當時的死局,孟柱生也是付出了十分慘痛的代價,他身為先鋒開道,傷亡必然最為慘重,甚至達到了六七成。並且損傷的都是親信嫡系,而為了掩護他,身邊的四大家將也是死掉三個。剩餘下來一名重傷。

    這一戰之後,孟家在這支騎軍當中實力就驟然降到了最低點。

    更要命的是,他們沖進城了以後,當然很快就摸清楚了尚強縣城的情況,自然就會發覺尚強縣當時的情況相當奇特,並不像是孟柱生想像的一觸即潰的樣子。那也就是說。他們來到這裡以後,大可以藏匿在戰場的周圍。耐心的坐山觀虎鬥,一面給疲憊的馬兒喝些水,喂些豆餅,油條,雞蛋等硬料,讓其休養一番體力,一面也是可以尋找捕捉最佳的戰機。

    只要能有一個時辰的緩衝時間,馬匹的馬力就能恢復六成左右,那時候再全軍突擊的話,無論是衝擊力什麼的,都將是之前的兩三倍,更不可能出現什麼馬力被消耗殆盡,最後居然徹底的陷入重圍當中的事情來!

    發現了這件事以後,一干將士都是十分窩火,將其宣揚得無人不知,將什麼“一將無能,害死三軍”的話無時不刻都掛在了嘴邊,而孟統領的心理素質本來就差,並且還是自閉懦弱,發覺了事實的真相以後,就連他自己都對自己產生了懷疑,更是無法面對四位忠心耿耿的家將死掉的事實,每天都有些神情恍惚,覺得是自己將這些忠心耿耿的人害死的。

    所以他一個大男人,喝醉了酒以後哭出聲來,其實卻是帶著強烈的悲苦和失態在裡面,當然還有加倍的自責,拿現在的話來說,他最需要的就是一個優秀的心理醫生。

    ***

    大概是騎兵入城後的第三天,林封謹正在收集分析城外的情報,結果季家的管家大步走了進來,跌腳歎氣道:

    “公子爺,公子爺啊!出大事了?”

    林封謹揚眉道:

    “出了什麼大事?”

    季管家苦著臉道:

    “剛才廂軍的人來府上找人,說是新來的那些軍漢也是被安置在了校場那邊,您帶來馬兒不是也方便馬夫照料,寄放在了那裡的嗎?結果那些軍漢一看了以後便是兩眼放光,直接上來就牽!有人來攔就是馬鞭子侍候,您的護衛聽了以後就勃然大怒,已經是直接攆了過去了,哎!您手下這些爺的性格都有些火爆,一遇到那群當兵的丘八,恐怕是要出大事啊!”

    林封謹聽了以後,笑了笑道:

    “哦,原來是這樣,我去看看。”

    季管家心道少爺你怎麼還笑得出來!這些軍漢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惹惱了他們這可是件大禍事,卻又不敢說出來,只好急急的跟著去。

    這臨時縣衙距離校場也不算遠,林封謹走了大概半盞茶功夫,便遠遠的見到了自己手下的馬兒已經被一群軍漢紛紛牽了出來,不停的撫摸圍觀著,一個個都兩眼放光。而馬監當中的副管事正在追著一個大漢不停的哀求道:

    “軍爺,使不得啊,真的是使不得啊,這是季家的林公子那群手下牽過來寄養在我們這裡的,不是小人這裡的!”

    那大漢大概是聽得厭煩了,怒喝道:

    “滾滾滾,你家趙爺爺能看上他的馬,那是他的榮幸!我等兄弟三天趕了四百里路跑來救你們這群賊廝鳥,連口水也沒喝就往東海賊的營裡面撞,死了足足好幾百號人,難道就不應該給點補償?再在這裡囉嗦,以為老子的鋼刀是吃素的!?”

    這大漢的話剛剛說完,旁邊就傳來了一個略顯生硬的聲音:

    “就憑你也想騎我的馬?你也配嗎?”

    這趙家大漢聽了以後勃然大怒,頓時就一挽袖子站了起身來,轉頭看了過去,頓時就發覺這人乃是背對著太陽站立的,陽光刺眼,一時間也是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卻是不妨礙他破口大駡:

    “誰的褲襠破了,讓你這破jb玩意兒露了出來,爺爺怎麼就不配騎你的馬了?”

    這趙家大漢一開罵,頓時就惹得在場的軍漢們都是看了過來,紛紛聚攏,甚至還將腰間的鋼刀示威也似的也拔了一半出來!

    那人冷笑一聲,猛然從身後取出來了一張長弓,彎弓搭箭便射!快得真的是令人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這一箭射出去了以後,“啪”的一聲就射在了趙家大漢的心口,不過這一箭應該是折了箭頭的,繞是如此,這趙家大漢只覺得胸口劇痛,一下子就踉蹌倒退,靠在了旁邊的板壁上。

    緊接著這人箭出如風,竟是連出五箭,只聽“咄咄咄咄”的一連串脆響聲,第一箭貼著趙家大漢的左耳射過去,第二箭貼著他的右耳射過去,第三箭從他的左腋下射過去,第四箭便是從他的右腋下射過去,第五箭則是射在了他的褲襠中央,緊貼著下面的兩個搖晃玩意兒......

    這五箭一出,這凶巴巴的趙家大漢一來是胸口痛得不知道多難受,懷疑自己肋骨可能都斷了幾根,氣都透不出來,二來竟是被那五支箭別在了旁邊的板壁上面,活像個標本似的根本就動彈不得,一口氣接不上來,竟是腦袋一歪昏迷了過去。

    緊接著,那前來挑釁的人手一揮,頓時就見到他後面湧出來了十來個人,紛紛彎弓搭箭對準了那倒楣的趙家大漢射了過去,頓時箭如雨下,箭頭射入木板的聲音“鐸鐸鐸鐸”的絡繹不絕,最後竟是在旁邊射了一個“死”字出來。

    旁邊的那些軍漢們都是張大了嘴巴,端的是目瞪口呆,甚至有目眩神馳的感覺,幾乎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最好笑的是有一個軍漢,本來正在端著一碗面猛吃,此時看完對方的射術,手裡面捧著的那一碗面都是歪斜了大半,裡面的麵湯麵條至少都倒出來了一半,這人卻是絲毫都沒有感覺。

    若是普通老百姓倒也罷了,尤其是這些廝殺軍漢,更是知道這些人的厲害,尤其是射出來的那個“死”字,不僅僅是表現了高超的射術,更是表現出來了這幾個人難得的默契。

    那人看著這些發呆的軍漢,傲然道:

    “想要我們的馬,可以,能接我一箭不死不傷的,自然是雙手奉上,但沒這個本事的,就有多遠滾多遠去!”

    在場的這些軍漢是什麼人?都是兇橫霸道囂張無比的,刀頭歃血的漢子,誰他娘的有這閒心和你講道理?但是,校場上此時的這些軍漢,卻是想要兇橫也凶不起來了,因為他們已經從來人身上感覺到了一股氣勢,一股比他們還要霸道囂張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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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13 00:24:26
【天擇】轉之卷:妖命變 第四十四章 火拼

    這些東夏軍漢雖然是老油條,哪怕是在上官面前也敢耍橫提刀子不講理,可是對方看起來更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血腥氣息,明顯是從屍山血海裡面摸爬滾打出來後才有的!

    並且這幫老兵油子都感覺得出來,面前的這些人絕對不是什麼虛張聲勢,那是真的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想一想他們那神鬼莫測的箭技,再看看現在都還被射在牆壁上的趙蠻子......所以居然都很老老實實的噤聲了。

    此時還是一個老兵知趣,對著旁邊的新兵蛋子就踹了一腳,低聲道:

    “這幫王八蛋擺明是來找場子的,還不去請趙家的大兄?他見到了弟弟被打成這樣,一定會為他出頭的。”

    不過此時另外的一個老兵卻是冷笑道:

    “趙家三兄弟都是徒有蠻力的蠢牛,趙家老大趙熊那點蠻力還不夠人家玩的,他出來還不是一樣的丟人現眼?要我說的話,非得鞏都尉出馬不可。”

    聽到了“鞏都尉”這個名字,人人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位鞏都尉據說本來是某位大將養出來的死士牙兵,殺人不眨眼,明的暗的伎倆都是十分精通,不知道怎麼的,輾轉到了這裡來,為人兇殘歹毒,無論是馬上馬下的功夫十分了得。

    軍營裡面的刺頭兒極多,可是自從為首的趙雄,顧三等人去挑釁。被三下五除二的打斷了兩條腿以後,這鞏義便被人刮目相看,接下來還有個不知死活的笑面虎劉武去設計陰他。鞏義不動聲色就將他的伎倆破解得乾乾淨淨,更是笑眯眯的提著匕首剜了劉武一隻眼睛下來,又血淋淋的將其塞在了劉武的嘴巴裡面讓他自己吃掉!!

    從那以後起,便再也沒有人敢於去招惹這個冷酷無情的鞏老虎了。

    當然,若這人只是手段毒辣,只會耍勇逞能玩命,那也頂多算是個大的刺頭兒而已。但他們這些人前些日子去剿東海賊中了圈套,卻是這鞏老虎挺身而出。帶著大家殺出生天。

    甚至就連今日的大軍突襲,減員高達四成的情況下,他們這一率也是多虧鞏老虎帶頭,窺准了敵方的薄弱處沖了過去。所以死的人也才四五十個,比起其餘的幾率動輒一兩百人的傷亡率要強太多了。

    所以,對於這些強橫霸道的軍漢來說,自然就將鞏義視為了領袖和主心骨,一旦被這樣挑釁的話,第一時間就想到的是自家的頭兒鞏老虎。

    此時這鞏老虎也聽說了前面發生的事情,踹了來通傳的軍漢幾腳,罵了幾句兔崽子只會惹事,便也是惡狠狠的提著刀子走了出來。臉上一條血紅色的刀疤顫抖著,粗聲道:

    “哪個王八蛋在這裡搗亂?”

    此時日光已經是略微偏斜了些,前來的那幾人便將頭上的氊帽揭了下來。這一揭下來了以後,周圍的軍士都是“咦”了一聲,原來他們也看了出來,來的這幾人的形貌與中原人頗有些不同,看起來應該是草原人氏。

    頓時有人便是呸了一口低聲道:

    “原來是草原蠻子,怪不得射術他娘的賊准!”

    這時候。忽然從來的幾個人後面當中站出來了一個,用一種比較生硬的語調嘿嘿笑著道:

    “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你!”

    被這些軍士寄託了厚重希望的鞏老虎看清楚了這人的面容以後,臉色居然一下子就變得慘白了,渾身上下都劇烈無比的顫抖了起來,一下忍不住失聲道:

    “你,你怎麼會來這裡的?”

    那人嘿然道:

    “我怎麼就不能來這裡?當年你離開了以後,我很是換了幾個人才將你留下來的活兒空缺彌補上呢,看你現在混得也不怎麼樣嘛,要不要考慮一下重新來我這裡啊?對了,看你的樣子,是要出來找我挑戰?”

    聽到了那人這麼說,鞏老虎頓時顫抖了一下,艱難的抬起了頭來,嘶啞著聲音道:

    “不敢。”

    說完了之後,居然還勉強行了個禮,接著二話不說,轉身就走,身影卻是格外的頹廢消沉。

    原來,這鞏老虎不是別人,正是上一次東夏討伐吳作城時候,主帥李明德的牙兵,屬於鬼面都的序列,乃是與吳作城親自交手過的,最後卻是因為拉肚子拉得天昏地暗,幾乎沒死在營帳裡面,平白的做了俘虜,然後在三里部裡面做了半年的牧奴。

    說起來也是巧合,跟隨林封謹出來的赤騎中的拓虎,便是剛剛說話的那個,恰好是當年鞏義的主人。

    當年鞏義重病欲死,乃是拓虎延請醫生給他治療,後面雖然是做了牧奴,放羊放馬,可無論是三里部的戰士,還是抓來的俘虜都是在做這些事情,並且三里部的人也沒有虐待他們,吃飽穿暖,並且草原上的肉食豐富,鞏義還結結實實的長了十來斤肉。

    兩軍交戰,那是命中註定,戰場上都是你殺我,我殺你,兵卒若棋,身不由己,雙方都並沒有私怨。嚴格的說起來,還是東夏來侵略吳作城呢,所以鞏義對三里部的人也沒有什麼好怨恨的,大概過了半年,林封謹也不想留他們這些職業戰兵,隱患太大,東夏也不願意自家的精銳白白流失,所以鞏義就被贖了回去。

    正是因為在吳作城這邊呆了半年,所以鞏義才明白自己與拓虎之間的差距,並且拓虎為他治病,也未虐待折辱他,鞏義心中也是知道自己欠了人家的情,這時候便是敵得過,也是沒有臉面站出來與之放對,何況壓根就不是他的對手?除了忍氣吞聲之外。還能做什麼呢?

    此時見到了平時在營中威望十足,說一不二的“鞏老虎”居然慫得如此厲害,其餘的人都是面面相覷。知道恐怕自己等人這一次遇到了了不得的鐵板!

    見到了再也沒有人跳出來叫囂什麼,領頭的赤必雄笑了笑,轉身就走,其餘的軍漢實在是不甘心,忍不住就有人出聲道:

    “喂!!有能耐留下來個名號,這樣就走了?”

    赤必雄歎了口氣道:

    “你們還不服氣?很好,西街季家。隨時恭候大駕。”

    在暗中觀望的林封謹覺得這件事處理得蠻好的,微微一笑。也不多說什麼,轉身就走了。

    等到赤必雄等人一走,軍營裡面立即就仿佛是炸開了鍋似的,洶湧鬧騰了起來。幾乎有大半人都在討論著這些草原人的來路,這些廝殺漢子都十分暴躁,紛紛都是覺得咽不下這口氣,甚至不乏拍著桌子大聲喝罵的。

    有的不明內情的人聽說了這事以後,當下就要提著刀子去西街季家找人家的黴頭,接下來又被勸住了,便是因為鞏老虎當時詭異的反應。並且後來鞏義對自己手下也是明明白白的有告誡,叫他們不要去打那些馬匹的主意,這件事卻是很多人都知道的。所以便漸漸的平息了下來。

    本來這件事就應該是到此結束的,不過,那被赤必雄拿來做典型的趙家大漢卻是有三兄弟。老大趙霸卻是軍營當中另外一個都尉馮橫的親兵,當下便去懇求老大要去找回面子。

    結果那馮橫也是個不肯吃虧的主,何況也是看得馬廄當中的那些良駒十分眼熱,心道雙拳難敵四手,你這幾個狗屁草原蠻子射術再精,老子帶幾十號兄弟去一擁而上。難道還怕了你不成?

    然後馮橫帶著這樣的心態找到了季家去,軍營當中的眾人都以為有一場好戲。結果呢?不到盞茶功夫,一干人都是灰溜溜的逃了回來,看起來灰頭土臉,十分狼狽,就像是搶骨頭的時候被踹了幾腳的狗似的,馮橫更是咬牙切齒的恨恨道:

    “這幫王八蛋,這幫草原蠻子!怎麼會有這麼多??”

    就在眾人猜測這馮橫要如何報復回來的時候,卻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有人推斷,應該是馮橫怕將事情鬧大,知縣參他一本擾民不是好玩的,不過真正的原因是,馮橫估算了一下自己手底下的實力,很鬱悶的發現就算是傾巢而出卻都未必奈何得了那幫人,真的動了粗,那就是來一個死一個,來兩個死一雙的節奏.......

    ***

    接下來又發生了一件事,那便是東海賊的援軍沒來,東夏國的援軍卻是終於來了,這一次前來的有一萬多人,從西面開拔了過來。東海賊應該也是早就在很多的交通要道上設置有眼線或者間諜之類的,在等到了訊息的當天晚上便是逃之夭夭,留下來了一座空營。

    這一支軍隊移動過來了以後,自然是不可能駐紮在了城內,不過能夠統帥萬人大軍,已經是不折不扣的大將了,此時東夏也沒有什麼文貴武賤或者說是文賤武貴的說法,一切都是以品階來說話。

    所以,這位統帥大軍的冷將軍自然是穩坐中軍帳,等候附近的文武官員前來拜見就是了,而這時候,騎兵的統領孟柱生也是終於在巨大的心理壓力下病倒,所以跑來晉見的就變成了馮橫和鞏義。

    因為孟柱生統帥的這一支騎兵已經折損太大,無法再獨自成軍,所以最後已經決定要劃給這位冷將軍了,畢竟萬人大軍的話,也是需要哨騎之類的。馮橫和鞏義兩人也都聽說了這個消息,所以就算是別人敢於怠慢這位冷將軍,這兩人是決計不可能失禮的。

    而這位冷將軍也知道這兩人即將變成了自己的下屬,也是有心籠絡,雙方便是言談甚歡。

    這時候,馮橫此人本來就有些心胸狹窄,忽然便想起來了之前吃癟的事情,暗中咬牙冷笑,心道之前你給老子難堪,這一次還整不死你?和這個冷將軍談了幾句之後,便忽然話題一轉道:

    “末將進帳之前,見到了門口拴著一匹馬兒,高大雄壯。渾身赤紅,真是不錯啊。”

    此時的武人都是愛馬的,就像是現在的男人都喜歡車一樣。尤其是好馬在戰場上能幫你克敵制勝,甚至救你一命,所以若是沒話可說的話,那麼提到馬兒必然是不會錯的。

    馮橫的這句話頓時搔著了這位冷將軍的癢處,立即就哈哈大笑道:

    “此馬乃是北地草原上馬王的後代,本將為了得到這匹赤兔,也是頗費了一番心思啊。足足拿了十個西域的歌姬才和劉大人換到了此馬。”

    馮橫此時聽了冷將軍的話以後,立即就是心花怒放了。他正愁魚兒不咬鉤呢,立即就道:

    “大人的馬兒確實是神駿非常,不過,最近卑職卻是見到了一批好馬。說實話,其中最差的一匹也不在大人這一匹赤兔之下啊。”

    聽到了馮橫這麼說,旁邊的鞏義頓時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這位冷將軍聽了馮橫的話以後,頓時有些難以置信的道:

    “馮都尉?你說的可是真的?是一批還是一匹?要知道,我這赤兔已經是罕見的良駒了啊。”

    馮橫很乾脆的道:

    “軍中無戲言,卑職安敢哄騙大人?大人是知道的吧?我等來到了尚強縣之後已有五六日了,便是在城中的校場裡面居住,恰好這校場的馬廄當中,便是被人寄養了百餘頭馬匹。每一頭都是神駿非凡,不遜于大人的這頭坐騎,有沒有胡說八道。大人去一看豈不就知道了?”

    冷將軍愣了愣道:

    “真有這種事情?是什麼人寄養在這裡的?這人好大的手筆!”

    馮橫道:

    “卑職聽說是個北齊來的馬販子,手底下有百餘名草原上雇請來的蠻子,很是有些不簡單。”

    冷將軍愕然了一下,正色道:

    “真的是北齊來的馬販子?你可不要弄錯了?”

    馮橫立即正色道:

    “卑職怎敢在大人面前說謊?打探得清清楚楚的,這人乃是當地大戶季家的一房遠親。”

    這冷將軍哈哈大笑道:

    “有趣,真有趣!走。咱們去看看。”

    ***

    既然上官發話,下面的人自然就要凜然准從。將軍出巡,那麼衛隊自然是要帶的,應該有的排場還是要,同時也是要準備一下的。

    趁著這功夫,鞏義看了馮橫一眼,歎了一口氣道:

    “你有沒有想過這麼做的後果?”

    馮橫冷笑道:

    “應該是那幫草原蠻子沒有想過和我作對的後果吧?”

    鞏義漠然搖了搖頭,卻是不說話了。他難道就沒有自己的小九九?馮橫摔得越狠,起複的希望越小,自己就越有希望將他手下的人馬吃下去,那個姓孟的窩囊廢肯定是做不成統領的了,那麼自己最大的競爭對手就是馮橫這廝,他要自己作死,自己為什麼要攔著他?

    乘著旁人不備,鞏義招手喚來了自己的親信,對他低聲說了幾句,然後便見到了這親信迅速的消失了。

    很快的,一干人就來到了校場的馬廄當中,此時恰好是早上給馬匹喂了黃豆,雞蛋貼了膘,然後要放它們出來洗涮,運動,這位冷將軍一看到了林封謹等人騎得馬匹以後,頓時兩隻眼睛都離不開了,他本來以為這部下馮橫未免有些誇大其詞,現在看起來,竟是這廝在往輕處說。

    常言道就怕貨比貨,他的那一匹引以為傲的赤兔本來還算得上好馬,可是與這些馬兒相比起來怎麼說呢?那完全就是珠玉與瓦礫的區別!有道是利令智昏,這冷將軍眼中頓時就露出來了一抹貪婪的光芒,忽然道:

    “馮校尉。”

    馮橫道:

    “屬下在。”

    冷將軍面無表情的道:

    “季府裡的馬販子是什麼時候來的?”

    馮橫道:

    “是本月初六。”

    冷將軍這麼一說,旁邊的幕僚立即便是知情識趣的湊了上來,低聲道:

    “怎麼這麼個巧法?這馬販子一來,東海賊就來攻城了?”

    冷將軍看了馮橫一眼道:

    “本將覺得此事頗有些蹊蹺啊。”

    馮橫立即站出來道:

    “屬下覺得這馬販子很可能就是東海賊派來的奸細,自稱是北齊的人,其實呢,以此販馬的身份來掩飾其真正的目的。”

    冷將軍道:

    “無憑無據,也不能認定對方就是奸細,不過大戰在即,去盤查一下也是好的,小心無大錯,你去將那馬販子抓來好生盤問一番吧。”

    馮橫道:

    “屬下領命.......不過。”

    說到了這裡,馮橫露出了為難的神色道:

    “委實不敢欺瞞大人,這馬販子手下招徠了近百名草原上的蠻子做護衛,箭法奇准,蠻橫霸道,並且早就荼毒鄉里無人能制,屬下手下恐怕有些人手不足啊。”

    冷將軍此時頓時皺眉,心道此人看起來也只是個會逢迎拍馬的,堂堂東夏的正規軍,手底下也是有兩三百號騎兵,居然連個馬販子的百余名護衛都搞不定,還是不能重用,等了一等之後才淡淡的道:

    “既然如此,我身邊的牙兵你帶五十人去。”

    主帥大將身邊的牙兵,往往都是精銳中的精銳,你看鞏義就是當年李明德身邊的一個牙兵,此時能在軍中都可以做一個都尉了!因此這冷將軍能派遣五十個牙兵出去,在他心中已經算得上是相當給林封謹這馬販子面子了。

    馮橫心中卻是有些嫌少,不過仔細想一想,自己手底下好歹也有兩三百號人,應該也是差不多了,便很響亮的答應了一聲,然後便是雄赳赳氣昂昂的點兵出了校場,徑直奔季府去了,一到了季府以後,便是狠狠的踹門,怒喝道:

    “還不快快開門,你們這幫東海賊的內應事發了,若敢抗拒,滿門殺光!”

    馮橫一馬當先踹了兩腳,踹第三腳的時候,門忽然開了,他踹出去的那一腳便是踢了個空,險些沒摔個嘴啃泥!這門開了以後,便見到了林封謹笑吟吟的站在了二門前面道:

    “這位軍爺來這裡有何見教啊?”

    馮橫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了林封謹的笑容忽然覺得身上有些發冷,一咬牙,猛然就將刀子拔出來道:

    “你這東海賊的內應,死到臨頭還敢嘴硬?”

    林封謹微笑道:

    “清酒紅人面,財帛動人心,馮都尉,你看上了我家兒郎的馬想要強奪,那也是人之常情,只因為這些馬確實是名駒,正常人很難抵擋這誘惑,所以我不怪你。但是你既然拳頭沒有我的大,搶不過來,這也是天經地義的吧,我不和你一般見識,只讓你知難而退,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只是,你這人心思也忒歹毒了些,自取其辱反而不知悔改,還要陷害我勾結東海賊,真當我外地人好欺負?勾結東海賊,那是要誅三族的罪名!既然你要將事情做絕,那麼也就怪不得我下手狠毒了。”

    然後馮橫便見到林封謹後方走了出來兩個人,張弓搭箭瞄住了他。

    這一瞬間,此人頓時渾身上下都僵硬了,一種巨大的恐怖籠罩上了他的心頭!

    “該死,我,我怎的鬼迷心竅跑來打頭陣?”

    然後就見到了一箭飛來,從馮橫的左眼射入,“波”的一聲輕輕便是深刺了進去,直沒至腦!這名心胸狹窄,心思狠毒的都尉立即被巨大的衝擊力帶動得朝著後方飛摔了出去,接著癱軟在地,便自氣絕。

    緊接著,一道尖銳的響箭扶搖直上,那聲音幾乎要將人的耳膜都撕破似的,緊接著,從兩邊的屋脊上爬出了百餘名弓手,對準了裡餘街道上的官兵放箭,頓時就見到那長箭若飛蝗也似的激射了出來,嗤嗤作響,在這樣的恐怖射擊密度下,頓時就是人仰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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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13 00:24:44
【天擇】轉之卷:妖命變 第四十五章 蜾蠃降

    等到這箭雨略微停歇下來的時候,馮橫帶來的這三百來人已經是傷亡慘重,剩餘下來的人見勢不妙,此時他們的傷亡已經過了四成,哪裡還有人敢留下來,頓時一哄而散!!

    “大人,大人不好了!!”

    盞茶功夫之後,校場當中已經是響起來了一連串淒厲的慘叫聲,大概三四個人逃得簡直是若受驚了的兔子一般,瘋狂的沖進了校場當中,領頭的便是馮橫的副手左山,這幾個人都是衣甲不整,滿身狼狽,鮮血淋漓。

    一聽到了這慘叫聲,那冷將軍就皺了皺眉頭,然後強自鎮定喝道:

    “出了什麼事情,叫得這麼慌張!”

    左山哭叫道:

    “大人,大人要為我家都尉做主啊,那販賣馬匹的馬販子好生兇殘,竟然設下了埋伏,一見面便把我家都尉給殺了,並且他似乎早有準備,在路邊伏下了大量的弓箭手,頃刻之間便是箭如雨下,我們有一大半弟兄都沒有逃出來!!”

    “我們這幾人都是多虧在第一時間用馬匹做了掩護,好容易撐到了對手鬆懈的時候,這才能成功逃脫,否則的話,也是根本沒有辦法回來見大人了!”

    冷將軍失聲道:

    “這賊子竟然如此兇悍??我不是派了五十名牙兵跟你們去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便見到了後方有一名呈現出自己牙兵打扮模樣的軍士跪拜著,大概是受傷有些重的緣故,所以埋著頭不說話,便提高了聲音道:

    “那個.....你是誰?”

    冷將軍說完這句以後,忽然心中生出了一股警兆來,他陡的覺這個牙兵自己看起來竟然是相當的陌生!

    要知道,牙兵與主將之間,那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主將有難,牙兵必須豁出命去保護,哪怕是主將丟官棄職,牙兵也是要跟隨護衛,不離不棄。而主將同時也是要負責牙兵的衣食住行之類的,甚至說得難聽一點,就是牙兵討老婆這種事情也都必須著落在主將的身上。

    所以,冷將軍忽然覺了這個牙兵居然有些面生之後,頓時就覺得不大對勁。他畢竟是武人,心中警兆一生,立即就本能的按上了腰間的刀柄。

    只是這時候,那牙兵陡然詭異的一彈,居然是呈現出一條詭異弧線撲了出來,然後在旁邊的樑柱上面一借力,呼啦啦的像是一隻大鳥也似的對準了冷將軍當頭撲落而下,貼到了他的身後。

    這時候冷將軍的腰刀才剛剛抽到了一半,竟然覺手腕上一股大力傳來。居然酸軟無比,刀刃“噹”的一聲脆響,又被生生的按回到了刀鞘裡面去!然後就覺背後被貼上了一個人,他大驚之下卻並不慌亂。右腳迅的後滑半步,緊接著將頭猛然後仰撞去,同時雙肘猛然後撞。

    這樣的小巧近身短打功夫,每一下都是針對了敵人可能出現的破綻:

    右腳後滑之後。反腳一踢,便是踹的敵人的下陰,

    腦袋猛然後仰。便是針對的後方敵人的鼻子,

    雙肘猛然後撞,針對的是後方敵人的肋部!

    這三管齊下乃是脫困的絕妙招數,可是全部都落了空,下一秒,冷將軍的脖子上便是傳來了一股涼幽幽,冷浸浸的感覺,一個聲音平靜的在他耳邊說:

    “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冷將軍雖然不敢動彈,卻是冷笑道:

    “想拿本將軍的性命來威脅人?我不吃這一套!你有種就殺了我,看你全家上下死得乾淨不?”

    後面的那聲音淡淡的道:

    “你把我栽贓上勾連東海賊的罪名,本來就是想要我全家上下死乾淨,那自然是要拖你一起去閻王殿了。”

    冷將軍的瞳孔遽然收縮,失聲道:

    “你,你竟然是那個馬販子?”

    林封謹哈哈一笑道:

    “想不到吧?我不和你廢話,讓你的人把路放開!”

    這冷將軍陡然暴喝道:

    “殺了他!別管我!”

    他的話音一起,整個人都開始竭力的掙扎,同時朝著最近的牙兵撲了上去,絲毫都不顧勒在喉嚨上的匕首!因為他算准了對方孤單進入兵營,是決計不敢殺了自己的,這一喝一掙扎,只要這刺客稍有點猶豫,加上自己的牙兵配合,自己也是很有勝算。

    但是,他只算准了前半段,為自己爭取到了一兩秒的脫困時間,然而在最關鍵的環節上出了大問題!!

    那就是自己隨侍在身邊的四明兩暗足足六個牙兵,居然都是毫無動靜!下一秒,這冷將軍就覺得後腦勺劇痛,整個人一下子就被打暈了過去。

    原來,自從這馮橫有心挑事起來之後,鞏義心中已經是有了盤算,他在吳作城那裡吃了那麼大的虧,回家以後又怎麼不可能好好調查一下林封謹的背景呢?

    之後才發覺,自己竟然是被捲入到了崔王女和今上之間的權利漩渦當中去!更要命的是,此時崔王女仿佛正是得勢的時候,明白了其中的厲害之後,額頭上冷汗都涔涔而下,心中自然就“咯噔”一聲,什麼報復的心思都丟到了十萬八千里去了。

    此時他既然知道,吳作城的這幫草原蠻子,很可能就是崔王女的外援,並且在朝堂當中崔王女正得勢,更重要的是國君和崔王女之間的歲數差別也是不大,這就意味著當前的這政局還會持續很長的一段時間。

    因此,鞏義便很乾脆的將自己的上官和同僚賣了個乾乾淨淨,並且毫無愧疚之意。

    於公他覺得自己是在維護國家的利益------崔王女這一系當權不就是國家的代表嗎?於私,他則是目睹上官想要肆意陷害欺詐良民,貪圖旁人的錢財,因此義憤填膺站出來維護天理公道。

    當然,至於馮橫一死,還有林封謹接下來的感謝之類的,那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所以,林封謹至少是提前半個小時就知道了這冷將軍的陰謀。就等著他們來呢!當一干人被射得屁滾尿流鬼哭神嚎的時候,兵敗如山倒,哪裡有人顧得上旁邊的動靜?這些逃命的人連頭也不敢抬,仿佛是被老鷹攆的兔子那樣,逃得那個不要太快。

    林封謹事先就吩咐過,先殺這冷將軍的牙兵,一來這些牙兵人少,二來就欺馮橫的手下和這幫牙兵不熟悉,然後換上了一個死鬼牙兵的行頭,拿血和灰塵抹了臉。混在了逃走的人群當中,那端的是神不知鬼不覺,然後就跟在了冷山的屁股後面,讓他在在外面開路,輕輕鬆松的便混了進來,

    此時冷將軍呆的地方,乃是死鬼馮橫平日的斷事廳,分成前後兩進,林封謹在進門來的時候。便已經是帶上了林黎這位前任大給給這些日子培養出來的蠱蟲了。

    雖然這是軍營當中,神通之類的東西完全都派不上用場,可是軍中血煞陽剛氣息也只能讓鬼降頭之類的望風趨避逃走,然而大部分的蟲降頭都是活物。依靠毒素來傷人,軍中的血煞陽剛氣息就沒有半點用處了。

    這一次林黎交給林封謹的,便是他新煉製出來的一種蟲降頭,同樣在東海諸國當中已經是失傳已久了。

    蜾蠃降。

    “蜾蠃”這玩意兒很有名氣。在詩經當中都有記載:《詩經.小雅.小苑》的詩句“螟蛉有子,蜾蠃負之”,這其實是在描述一種很常見的自然現象,陽光下。一種叫做蜾蠃的小蜂帶著螟蛉這種肉呼呼的菜青蟲飛走。

    寫詩的人就認為,蜾蠃這種蜜蜂只有雄的,沒有雌的,只好把螟蛉銜回窩內當成兒子撫養,因此還衍生出一個成語:把收養義子稱為螟蛉之子。

    但真相往往都是殘酷的,實際上蜾蠃把螟蛉銜回窩中後,會用自己尾上的毒針把螟蛉刺個半死,然後在其身上產卵,而蜾蠃的毒素極其特別,根據“蠱經”上的記載,叫做冬眠之毒,中毒後會呈現出冬眠假死一般的狀態,就像是螟蛉中毒以後,居然可以整整保持一個月不死!這樣的話,蜾蠃的幼蟲一孵化出來之後,就可以吃到新鮮可口的食物。

    正因為蜾蠃之毒有這樣的特性,所以煉製蜾蠃降都不是為了害人,反而是為了救人,比如說得了急病,重傷,當前又沒有條件治療,就可以用蜾蠃降刺一下,使其進入假死狀態,這樣的話,傷勢就相當於是被抑制了,等到了安全地方或者有條件的地方,便可以及時救治。

    加上蜾蠃降煉製起來十分簡單,用處又是如此之大,所以,你們懂的,在貧瘠的東海諸島上,蜾蠃都絕種好多年了。

    林黎來到了中原內陸,給他的感覺就仿佛是來到了一個未開的寶庫一般,每一天睜開眼睛都有驚喜在身邊生。

    林封謹一進門,便已經釋放了五頭蜾蠃降出來,這是一種小型的毒蜂,蟄人以後能瞬間迅的使人麻痹僵硬掉,此時這裡面的人差不多注意力都在冷將軍和那左山身上,因此一個個都遭了暗算!連同看門的兩人也是一起中招,否則的話,裡面鬧騰得這麼大聲,早就全營皆知了。

    此時林封謹也是懶得和這冷將軍廢話,直接將他打暈了以後,將其扶到了正中的凳子上面,然後做出來趴伏在了案幾上的樣子,四處走了走,覺裡進有一處堆放雜物的房間,便是將房中的東西清理了一下,將那幾個被蜾蠃降叮得渾身麻痹的倒楣蛋統統丟了進去。

    將這些事情打理妥當了以後,林封謹這才走到了斷事廳外面,這時候冷將軍帶來的親衛本來就不多,派出去五十個死光光,然後剩餘的都被蜾蠃降毒倒在地,所以他此時可以放心大膽的冒充冷將軍的親信,狐假虎威的對著旁邊的人道:

    “將軍請鞏都尉進見。”

    這小兵當然不敢違拗,立即就飛也似的跑去通傳,鞏義此時心中卻是有鬼,更沒料到林封謹竟然把事情鬧得那麼大,悍然殺人!一聽冷將軍召見,心中就猛然打了一個突,七上八下的好不忐忑,這他娘的難道是東窗事了?

    所以猶豫了再三。最後還是帶上了四個心腹去。

    結果這鞏義一到了門口,林封謹立即就皺起來了眉頭,這廝後面的四個人有點礙眼啊,倘若是平時倒也罷了,但是現在這時候要說的話怎麼能被其餘的人聽到呢?便很乾脆的伸手攔住道:

    “鞏都尉可以進去,其餘的人留在外面吧。”

    一聽林封謹這麼說,鞏義更是越心慌,只道裡面早就擺下了鴻門宴呢,冷將軍和馮橫兩人在裡面獰笑著摩拳擦掌,等待著請君入甕。搞不好還有一鍋熱氣騰騰的火鍋擺在那裡,這兩個人等著片自己身上的肉下來吃。

    因此,鞏義頓時也顧不得那麼多的講究了,心下一慌,便很乾脆的道:

    “啊喲!想來是今兒中午吃壞了肚子,我得先出恭去!”

    林封謹愣了愣,見到了鞏義轉身就走,臉色忽青忽白,眼神可以說是十分慌亂。他頓時就覺得有些不對勁,立即設身處地的為鞏義一想,立即就恍然大悟,看著正手忙腳亂準備走掉的鞏義道:

    “拓虎找你。”

    鞏義聽了“拓虎”這兩個關鍵字。猛然渾身上下一僵,已經是徹底絕望,心中哀嚎道怎的這幫草原蠻子為什麼忽然變得如此之弱,竟然被人抓住以後什麼海底眼都說了出來.......咦!!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呢?

    對了。去抓捕的人不是被打得屁滾尿流的回來了嗎?馮橫的手下傷亡倒還好,死了十多個人,可是那冷將軍的牙兵卻是顯然被下了狠手。五十個人去,能活著回來的不到五個,這,這是怎麼個逼供法?不可能是草原蠻子主動賣我吧?

    一念及此,鞏義越想越是覺得有些蹊蹺,便站住了腳,讓四個心腹略微和自己拉開了一點距離,然後走到了林封謹的面前道:

    “閣下是如何知道拓虎的?”

    林封謹笑了笑,低聲道:

    “拓虎管我叫公子。”

    鞏義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公子??!那您老人家豈不是......?”

    林封謹微笑道:

    “我看起來很老麼?這裡人多口雜,進去說話。”

    鞏義在吳作城呆過半年,自然知道吳作城裡面有一位神秘莫測的公子,有人又叫他護法,還有人叫他主人,並且叫他做主人的似乎都要高人一等,仿佛能夠為他做奴僕都是十分榮耀的事情,更難得的是,旁人也都這麼覺得。

    此時鞏義被林封謹這麼一說,心中雖然還是有疑心,但是還是示意手下守在了門外,聽自己的叫喚再進來,然後進去了以後便見到了裡面空無一人,那冷將軍似乎趴伏在桌子上睡著了。

    林封謹這時候便道:

    “此人被我打暈了,其餘的護衛什麼的都已經是被捆著丟到了後面的雜物房裡面,你這時候要幫我弄幾個人進來,同時,馮橫被殺了,你要負責安定住他手下的軍心,有人問起此事應該怎麼辦,你就往冷將軍身上推。”

    說完,林封謹就丟了一張銀票給他,便揮手讓他走了。

    鞏義本來是個性情桀驁的刺頭兒,之前他的上官孟將軍差點沒被他氣得嘔血,可是林封謹對他說話,都完全是那種不徵求你意見做不做,而是直接給你將差事佈置下去.......鞏義卻是溫順得若綿羊一樣,老老實實的就下去了,走的時候居然居然還依足了禮節叫道:接公子均令,然後還打了個千兒,一直謙卑的後退到了門口才轉身過去.......人比人就得氣死人哪!

    鞏義一出門後,這才敢將林封謹賞下來的銀票看了看,一看就幾乎咬了舌頭,竟是一張五千兩的,還是中原通行,十四個大錢莊都聯名通行的龍頭大票,隨隨便便遞到尚強縣的哪個錢莊裡面,都能將白花花的銀子給兌出來,這東西就是拿去上賦稅官府也是一樣能認的,火耗還得按最小的收。

    “乖乖,這才叫皇帝不差餓兵啊!真是大手面!難怪得據說和王女都有一腿呢。”

    鞏義一面咕噥著一面走,旁邊的幾個親信和他也是一起從屍堆裡面滾出來的,說難聽點,上樓子玩窯姐幾個人都一起上過。因此上下尊卑也沒有太嚴密,見到了老大手中居然攥了一張銀票,立即也就是涎著臉湊了上來,一看那上面的數字,一個個都驚得目瞪口呆的。

    “我說頭兒,你剛剛莫非不是去見的將軍,而是趙公明?”

    “嘖嘖,龍頭大票啊!我這輩子還真是開眼了。”

    “這是支的軍餉吧?”

    “狗屁!上頭啥時候軍餉能開這麼爽快?”

    “哎喲.......”

    原來卻是鞏義對著湊最近的就是一腳:

    “苟老三,你他娘的口水都流到老子身上來了!有點出息好不好,過來過來。老子現在事情多得要命,你們幾個先來把我交辦的事情弄妥當........”

    冷將軍本命冷薛,也算是久經疆場,心狠手黑外帶運氣不錯,才剛剛四十三就爬到了這位置上。

    他覺自己似乎在做一個長長的夢,夢中都是在一直朝前走,可是路兩邊卻都是牆壁,而牆壁上卻是有一張一張的臉,看起來似乎有些模糊。可是又有些清楚,仿佛有些陌生,又仿佛有些熟悉。

    不對,他們似乎在說話。說的是什麼呢?

    冷薛竭力的想聽,可是卻聽不清楚,他終於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將耳朵伸了過去。這一下子終於聽明白了:

    “報應!!!”

    緊接著冷薛覺得自己的耳朵一疼,竟是被牆壁上的那張臉給狠狠的咬住,他心中大驚。瘋狂掙扎,卻是怎麼也掙扎不開,接著一下子就醒轉了過來!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醒過來了以後,冷薛的第一反應就是腦袋後面很痛,想要用手揉揉,但是緊接著就覺自己被捆住了,動彈不得,更要命的是,自家的耳朵上面,竟然真的仿佛是被咬住了似的,有些麻癢疼痛。

    這時候,冷薛便是聽到了一個很淡漠的聲音,還有些嘶啞,仿佛說話的人嗓子有些毛病了似的:

    “公子,這人醒了。”

    那公子哦了一聲,便站了起來,此時出現在了冷薛面前的,則只能看到一個人走過來,目光只能夠到腰和胸,好在很快的,他的面前就出現了一張臉,這張臉冷薛認得,正是那個冒充自己牙兵偷襲的毛賊:

    “冷將軍,中午的時候多有得罪,萬望包涵一下哦。”

    冷薛覺外面都已經天黑了,便知道自己都被整整打暈了大半天,一開口,便冷笑道: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綁架朝廷命官,是想要全家上下都死絕嗎?”

    林封謹微笑道:

    “我們這等知法守法的良民,怎麼會做出如此禽獸的事情呢?冷將軍說笑了。”

    “哈哈哈!”冷薛笑道:

    “我乃是朝廷認命的揚武將軍,手掌萬人兵權,只要過一天沒有出現,那麼自然就會啟動相關的機制,一旦發覺我被綁架,必然全國通緝搜捕,你們若是識相,馬上放了我,我還可以饒你們一條狗命!”

    林封謹微笑道:

    “哪裡需要一天這麼久,來,冷將軍請看。”

    說完以後,林封謹居然拿了一個銅鏡過來,對準了冷薛:

    “冷將軍是不是覺得耳朵上有點癢痛?沒錯,那是咱們養的傀儡蠱在吸你的精血呢,它必須吸飽你的精血然後再消化,才能夠入體,否則的話,會直接死掉的。”

    冷薛忍不住往鏡子裡面一看,果然覺自己的耳朵上面居然貼著一隻指甲蓋大小的褐色甲蟲,看起來和椿象似的,此時卻是已經隱隱的透出血色來,繞是他殺人如麻,心狠手辣,聽了林封謹的話意,心中不知道怎的,居然泛出來了淡淡的寒意,吞了一口唾沫道:

    “你們,你們說什麼?傀儡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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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13 00:25:03
【天擇】轉之卷:妖命變 第四十六章 欺哄

    聽了冷薛的話以後,林封謹笑眯眯的道:

    “是啊,這只蠱蟲乃是大給給精心培育出來的,等到它吸飽了你的精血蛻變了以後,便可以鑽進你的體內,吞食你的腦髓,讀取你的記憶,將你操控若傀儡乖乖的聽命於我們,這東西可是精貴得很,大給給也是第一次煉製這玩意兒,嘔心瀝血的操作都還失敗了七八次呢!”

    冷薛聽了猛然抽搐了一下,發覺自己竟是聽得如此認真,居然情不自禁的顫抖了起來,牙關似乎都有些“得得”相擊了,忽然狂吼道:

    “胡說八道,你們少來欺瞞本將軍!我乃堂堂大將,有國運加持,血煞之氣護體,什麼狗屁邪術能奈何得了我?再說這世上哪有可以控制人走路說話,將之變成傀儡的東西,一派胡言,無稽之談!”

    林封謹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遺憾的道:

    “冷大人,我再重複一次,這不是邪術,這只是一條蟲子而已,倘若什麼國運加持,血煞之氣護體能強大到殺蟲的話,那麼它就沒有用了。遺憾的是,再高的官銜,再兇惡的軍漢也是會被蚊子叮的吧?你說的那些狗屁東西,都對蟲子是沒有效果的。”

    “屁話,這些都是屁話,這些都是他們說出來逼我就範的!”冷薛在心中反復道:“你不要被騙了,你一定要挺住!這幫王八蛋是在唬人!”

    可是就在這時候。他忽然又見到了一件事,自己的那幾個手下竟然都被扛了出來,臉色紅潤。卻是閉著眼睛任人擺弄,仿佛喝醉酒了一般,並且手腳也沒有被捆住,偶爾還要吧唧幾下嘴巴,仿佛是在熟睡當中夢到了極為幸福的事情。

    旁邊擺弄他們的人卻是十分粗暴,哪怕自己的手下稍微有什麼挪動的,什麼拳頭耳光都是一起上。更是很粗暴的給他們灌了一碗米粥下去,也不捆綁然後又將其扛了進去。隨手一丟,腦袋砸在了地板上梆梆的響,居然那幾個人看起來都沒有任何要醒轉的樣子!

    見到了這樣的詭異事情,冷薛忍不住都瞪大了眼睛。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

    若是說面前的這幫王八蛋會騙自己,那麼冷薛相信,可是面前的這幾個親衛牙兵都一齊串通起來演戲,冷薛卻是決計不相信了,他臉上的肌肉劇烈顫抖著,忍不住大叫道:

    “你們這群王八蛋!你對他們做了什麼?!!怎的能將人整成這幅行屍走肉的模樣?”

    林封謹笑了笑道:

    “很簡單啊,給他們用了點蠱蟲而已,你別急,很快就輪到你了。也不用害怕,它也就是變成一條蛇一樣的蟲子,慢慢的順著你的脊椎骨鑽進去。一點一點的纏著你的脊柱爬行,最後一點一點的鑽進你的腦子裡面去,或許有些疼,但一咬牙就過去了,忍忍就好。”

    冷薛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慘白,不過這人也是悍將。堪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典型,無論林封謹怎麼說話也是咬緊牙關不再說什麼。不過旁人也是不來理會他,徑直去忙自己的,偶爾也是會交談幾句,既不刻意的壓低聲音,也不是故意說給冷薛聽的,在冷薛的眼中看來,那就是幾乎完全將自己當成了空氣一般!

    聽到了這些人的對話,冷薛才知道,原來那天殺的鞏義竟然是這幫醃臢潑才的內應!

    有鞏義的幫忙安撫,死鬼馮橫手下的人馬這才沒有大鬧,也正是因為有他的遮掩,所以林封謹他們這幫人才可以成功混了進來,並且假借軍令,捏造出冷將軍身體不適的謊話,居然將一干大小上下都他娘的蒙混了過去!!

    當然,這樣的蒙混欺瞞也只能騙上一時,準確的說,那就是一個晚上,第二天探病的人必然就絡繹不絕的前來了,他們也就只有一個晚上的時間來作弊而已。

    一想到這裡。冷薛的心中就湧出來了無限的怨毒和恨意,咬牙切齒的對自己說,挺住,一切都是虛妄無比的狗屁幻覺,自己堅持到了黎明,這幫王八蛋就要穿幫,等著全家死光吧!

    這時候,冷薛忽然發覺有人走了過來,他獰笑著道:

    “又想要來胡說八道了?放心,就算是你說得天花亂墜,爺爺我也決計不會相信半句......啊!!!”

    原來說到這裡的時候,冷薛忽然發出來了一聲淒厲的慘叫,只因為他陡然之間覺得耳朵上居然傳來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這可是毫無徵兆的。緊接著他就被踹了一腳,從床上滾落了下來,摔在了冷硬的泥土地上,可以說是七葷八素,眼前金花直冒,一時間居然連氣都喘不過來似的。

    一個大漢一屁股就坐到了之前冷薛躺著的床榻上去,冷笑道:

    “還真以為自己是個狗屁將軍了?剛剛若不是看在要在你這殺才身上養蠱,有你躺著的份兒?”

    冷薛好容易緩過了氣來,忽然眼神一下子就凝住了,因為他發覺,旁邊一個作軍士打扮的陰騭男子手心當中,赫然有一顆紐扣大小,鮮紅若瑪瑙的東西!仔細一看,不是先前趴伏在自己身上吸血的那只蠱蟲是什麼??

    這玩意兒此時已經是紅得晶瑩剔透,最令冷薛心寒的是,它的嘴巴裡面似乎還在咀嚼著什麼,仔細一看,卻是真真的驚得幾乎呆住了,那玩意兒不是自己的半塊耳朵是什麼?

    緊接著,這蠱蟲吞吃完了血肉以後,居然吐出來了一團一團的血絲,將自己包圍在了中央,形成了一個血色的繭。不過盞茶功夫,這血繭便是裂開,裡面出現了一團紅色的東西,那陰騭男子用手指一點。便見到那一團紅色的東西居然伸出來了一個線頭似的玩意兒,粘在了他的食指上。

    隨著那陰騭男子的手指往上面拉起來,居然從那團紅色的東西上盤旋拉伸出來了一條長線!最後冷薛赫然看清楚。那赫然是一條有著尖銳無比頭部的鮮紅色線蟲,長達尺餘,其細若絲線,不停的若蛇那樣盤曲扭動著。

    這時候,忽然有人將冷薛一把抓了起來,讓他靠牆坐下,然後直接遞了個陶碗在他的嘴邊。很不耐煩的道:

    “喝!”

    冷薛一聞,只覺得那陶碗裡面濃香撲鼻。顯然是上等的好酒,嘴巴裡面卻是身不由己的道:

    “這是什麼?”

    那人不耐煩的道:

    “上等的汾酒,普通人喝三碗就能醉上一天的,若不是咱婆娘肚子裡面揣了個崽。咱要想辦法為沒出事的娃積點德,怎麼會有這等好事便宜到你的頭上?快些喝,喝醉了的話再上蠱蟲,那麼不知不覺就變成傀儡了,否則的話,那食腦之苦可不是人能受得了的。”

    冷薛的雙唇劇烈的顫抖著,想要勉強去接住碗中的美酒,但不知道怎麼的,美酒入喉。居然是味同嚼蠟,猛然覺得吞咽酒液都是一種十分艱難的勾當,一下子就反嘔了出來。吐了那漢子一身。

    這漢子大怒,啪的一耳光就抽了上去,厲聲道:

    “不識抬舉!活該受苦!!”

    然後冷薛便看著那陰騭男人拈著那條詭異無比的尖嘴紅色線蟲,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自己的背後,然後冷薛猛然覺得自己綁縛在身後的手腕一痛,似乎有什麼東西開始往自己的身體裡面鑽了進去。

    這一瞬間。那種異物入體的感覺並不怎麼疼痛,可是有異物在血肉當中蠕動的詭異瘮人感覺卻是徹底的擊潰了這位冷將軍的心防。他終於滿頭大汗,徹底崩潰,瘋狂掙扎著狂叫了起來:

    “好,好,好!我服了你們了,今天算我冷某人遇到了強人,我認栽!!我認栽還不行嗎?你們說什麼我就做什麼!!”

    林封謹站在了他面前,歎了一口氣道:

    “冷將軍,太晚了,你悔悟得太遲了,既然傀儡蠱都已經開封,不用就是浪費了,你現在答應合作,那只是出於恐懼,哼哼,真的是要你配合的時候,搞不准還要鬧什麼妖蛾子出來,我們還要冒極大的風險。”

    “而我們現在只需要什麼都不做,那麼就可以得到一個百依百順,連拉屎拉尿都要人服侍的傀儡,半點風險都不會有,你是我,肯定也直接選擇把你變成傀儡的這條路的。”

    “不要啊!我是真心與你們合作的!”冷薛瘋狂大叫道,他此時已經可以很清晰的感覺到,那鑽進自己血肉內的傀儡蠱正在扭曲著身體,順著血脈朝著自己的腦部進發,才過了短短的兩三分鐘,這玩意兒就從手背處鑽到了肩膀的位置了。

    一想起他們之前描述的被生生食腦的慘劇,冷薛就覺得自己被浸泡在了無窮無盡的恐懼當中,完全失態,涕淚橫流,處於了精神崩潰的邊緣。

    不久,就在這時候,冷薛陡然覺得肩部劇痛了起來,就仿佛是有千萬把小刀子在割似的,緊接著便在地上翻滾慘叫!旁邊的那陰騭男子一下子就皺眉道:

    “咦,怎麼回事?現在就入腦了嗎?”

    他叫人來將冷薛按住,給他紮了幾針,冷薛這才徐徐的從劇痛中緩過了勁來,大口喘息著,冷汗流得滿臉都是,這陰騭男子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然後站起來皺眉道:

    “似乎是犯沖呢!傀儡蟲最忌諱茱萸,這狗官平時難道有吃茱萸的習慣?馬上去問問。”

    立即便有人去詢問,然後緊接著就回來道:

    “他的牙兵說,這狗官平時好色,很是喜歡在女人的身上下功夫,因此有些腎虛眩暈耳鳴,所以一直在服六味地黃丸。”

    這陰騭男人哦了一聲便道:

    “原來如此,六味地黃丸裡面有一道主藥就是茱萸,他體內還殘存有六味地黃丸裡面茱萸的藥效,所以剛剛傀儡蟲一下子就發了瘋。”

    聽到了這樣的對白。冷薛充滿血絲的雙眼總算是平靜了少許,抹了一把冷汗,但是下一句旁邊傳來的話一下子就將其打入到了地獄當中:

    “不妨事。我去給傀儡蠱針對性的調製些藥物,給這廝灌下去,兩個時辰之後照樣可以用,只是時間有點趕,估計明天一大早,就會有拍馬屁的將官跑來,當時候若是腦子沒有吃乾淨的話。這冷將軍在下屬面前拉屎拉尿總是有些不大好。”

    一聽到這樣的話,這冷薛一下子心又吊了起來。他之前就有聽人說過,那些死囚都覺得死其實並不可怕,伸頭一刀縮頭一刀而已,最難捱的是被判決死刑之前的那一夜。生生熬煎,度秒如年,幾乎是能讓人一夜白頭!

    當時冷薛聽這話只當是市井閒談,一笑而過,但是現在切身的體會到了各種滋味,才無比深切的覺得那話竟是說得如此貼切,每一字每一句都落在了自家的心上。他斜眼見到了那傀儡蟲被浸泡在了盤子裡面,只是隔了半盞茶功夫,便幾乎要這氣氛逼得發瘋。忍不住再次哀號了起來:

    “各位,各位!!殺人不過頭點地,就算我冷某人不應該貪圖你們的寶馬。算我錯了不成,我給你們跪地認錯了行不行??你們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行不行,不要用這樣的東西來折磨人,也算是積點陰德啊!”

    見到了冷薛這樣說,林封謹和周圍的人對望了一眼,然後便是有人道:

    “你真是想明白了。真是要和咱們合作?”

    冷薛慘笑道:

    “我此時還有別的路可走嗎?”

    那人便在旁邊咕噥了幾句,然後見到了旁人都有首肯。這才道:

    “剛才你昏迷的時候,大營當中便有人來報,說是從上面有信使趕了過來,有急事要求見,我們當時說你剛剛吃了發汗凝神的的藥睡了過去,讓他候著,既然看你說得這麼可憐,那麼便給你一次機會,你要記得,這是唯一的一次機會,不會有第二次了。”

    冷薛聽到了這話,心中一松,整個人幾乎虛脫了,咽下一口唾沫慘笑道:

    “你叫他進來就是,你讓我說什麼我就說什麼。”

    接下來林封謹他們便果然叫了個人進來,冷薛在床上裝病,果然是一五一十的按照林封謹他們的意思回話,他此時難道沒有跳出來揭穿林封謹他們的心思?

    當然有!

    這冷薛對林封謹他們的恨意,那可以只能用食肉寢皮來形容,

    但是那盤踞在身體內的“傀儡蟲”卻是無時不刻都在提醒他不要自誤!被生生食腦的威脅,卻是讓他完全都不敢有什麼異動,殘酷的事實就擺在了這裡:

    一旦東窗事發,林封謹他們固然討不了好,可是也未必就能被抓住被殺死,畢竟他們的馬快,而且東夏國當中此時更是兵荒馬亂的,可是此事只要一揭破,那人對冷薛就說得明明白白的,沒有他的藥物克制,傀儡蟲食腦就在一時三刻之間!

    因此,在這樣的情況下,冷薛除了忍之外還能做什麼呢?

    可是,冷薛卻不知道,繞是他如奸似鬼,卻也是墜入到了林封謹他們的惡毒圈套當中!

    那可以麻痹人的蜾蠃降是真的,可是,這世上雖然有傀儡蠱這種東西,卻是目前林黎還煉製不出來的東西,他在淄河邊與林封謹一戰,身邊攜帶的四大降王全毀,加上還借屍還魂,元氣大傷,若是正常情況下,至少要三年之後才能恢復全盛時期的實力。

    而傀儡蠱這種東西,乃是降頭術當中的最高秘密,便是林黎當年身為大給給的時候,也是需要足足半個月的時間才能煉製成功。

    所以,此時拿出來用在冷薛身上的傀儡蠱,那其實就是一條普通的血線降,乃是用成年大螳螂肚皮裡面寄生的鐵線蟲煉製出來的半成品而已,這玩意兒的用處,就是可以進入人體內,分泌毒液製造出莫大的痛苦來.......僅此而已。

    不過,林封謹他們卻是多方製造出來了一系列的形勢,令得冷薛入彀,主動合作,若是他得知真相,肯定會氣得火冒三丈跳腳!

    但是就算是冷薛不肯合作,林封謹他們是否也是無計可施了呢?當然不是,林黎身為大給給,自然有不少奇功異術,比如說腹語術就是一項,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將這冷薛打暈了往床上一丟,然後以醫生說不能見風的藉口拉上紗帳,林黎用腹語術來冒充他與其餘的人對話,也是能夠勉強蒙混,語氣語調與冷薛說話端的是別無二致。

    不過,這個法子最不好的就是,一旦來訪的人有了疑心的話,那麼拿話試探就很容易穿幫,比如來人直接問“大人,你答應卑職的升職什麼時候辦下來?”,林黎這時候便只能接著話頭往下說,貌似回答正在辦是萬無一失,可是,這麼一說就中計!因為根本冷薛就沒有答應這人辦升職的事情。

    當然,不管怎麼說,冷薛這條魚兒既然心防崩潰,徹底咬鉤了,那麼便是最好不過。有了他的配合,那麼林封謹就有很多事情可以操作了,至少林封謹在季府前面大開殺戒這件事被暫時壓了下去,尚強縣本來看起來似乎幾乎要徹底鬧騰起來的局勢便慢慢的平靜下來。

    ***

    天空陰沉著,灑下來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根據往常的經驗,東夏每年在這八月末的時候,都會來這麼一場小雨,好好的將暑氣洗一洗,這也是標誌著夏天的最盛時候已經開始過去,雖然還有秋老虎之類的,但是晚上的悶熱難當的日子應該過去了。

    這小雨便是綿延了整整四天,這樣連綿不停下的雨水連呆在房子裡面的林封謹等人都有一種發黴的感覺,何況是營帳裡面的東夏軍了。

    “他們已經開始懷疑了。”冷薛忽然說話道。

    這個人的城府很深,加上經過了這四天的沉澱,他此時也大概猜到了林封謹等人玩的伎倆,但是,經過了這四天的折騰,冷薛心裡面翻騰的怒氣什麼的都已經冷掉了,也就代表著失掉了與這幫人拼了的勇氣,變得更加珍惜起自己的性命來------時間可以讓人變得冷靜,雖然冷靜不是什麼貶義詞,卻也無法與熱血,堅持等等美德並存。

    所以,冷薛儘管隱約猜到了傀儡蠱的真相,可是他依然不敢賭!因為他沒有十成的把握!

    他覺得自己好不容易拖延著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活到了現在,對方的敗亡在即,那就更應該好好的珍惜自己的小命,不能去冒任何一絲一毫的風險。

    因此,冷薛忍不住說出上面那句話的時候,手心裡面都氾濫出來了冷汗,甚至都泛出了悔意,暗罵自己多嘴做什麼?

    林封謹看了他一眼道:

    ”哦?他們是誰?開始懷疑什麼?”

    冷薛道:

    “當然是我的部下,他們知道我的性格和習慣,是不可能在床上呆三天的,除非是真的重傷或者是病得起不來床,但這三天以來,我留給他們的印象顯然沒有那麼嚴重!”

    林封謹笑了笑道:

    “你到底想要說些什麼?”

    冷薛正色道:

    “我想說什麼難道還不明白嗎?說實話,你們這幫人手段高明,實力了得,更是各種奇功絕技層出不窮,那麼又何必走這些歪門邪道呢?你們挾持我這幾天,手操萬人兵權,是不是覺得格外愜意?這倒也是真的,醉臥美人膝,醒掌世間權嘛,只是這遲早都有穿幫的一天,敢問到時候你們又應該怎麼辦?”

    林封謹聽了以後,臉上露出來了一抹古怪的笑意:

    “等等!等等!聽你這麼說,看起來是覺得我等是為了篡權,因此這才將你軟禁在這裡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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