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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藍晶] 夢幻泡影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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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11 17:39:30 |只看該作者
q01826 發表於 2014-9-11 17:39  
「這好像沒必要和我們打招呼?」千劍門掌門疑惑地說道。

「他們說了,劍宗傳承屬於大家,必須公開,派進 ...

夢幻泡影 21

 謝小玉一行人喬裝打扮,進入傳承之地,通過重重考驗,得到不少突破性的功法,謝小玉卻因目睹萬年前神皇與劍宗對決的真相,導致雙目失明。

 而出現在傳承之地的神祕中年人,竟是真正的「劍宗傳人」?隨著神祕中年人,謝小玉一行人來到劍宗隱世之地,卻發現更驚人的祕密⋯⋯

【第一章】 傳承之地
【第二章】 劍宗傳人
【第三章】 戰
【第四章】 劍宗
【第五章】 煉寶

【第一章】 傳承之地

  一道透明的光帶橫亙天際,光帶的一端看不到盡頭,另外一端則落在一座荒山上。

  此刻正値盛夏,其他地方都酷熱難當,這裡卻白雪皚皚,一陣寒風刮過,讓人瑟瑟發抖。

  沿著山坡而下,數里之外雪才漸漸消失,露出土褐色岩石,不過仍舊是不毛之地,隔著數百丈才能看到一叢灌木或雜草。

  這絕對是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甚至連生機都匱乏。

  光帶垂落之處,兩名道君很沒形像地跌坐在地上。

  兩名道君都已經精疲力竭,反而綺羅和青嵐顯得精神不錯,所以她們各自朝一個方向幫其他人望風。

  此刻謝小玉看起來有點詭異,整個人渾渾噩噩的,似乎魂不守舍,偶爾又會清醒過來,只不過時間很短,眼底精芒一閃,隨即又陷入渾沌中。

  此刻,謝小玉的意識世界和外界完全隔開,裡面的狀態非常奇特,時間忽快忽慢,快的時候,時間如洪水奔騰;慢的時候,一切卻彷彿凝滯,所以他看到的景色也變得非常奇怪,頭頂上的白雲有時如同萬馬奔騰般,朝著某個方向急速而去.,有時四周的一切完全停頓,掉落的樹葉靜止在半空中,被風吹彎的枝條固定在怪異的姿態。

  謝小玉聽到的聲音也一樣,一會兒尖銳又快速,根本聽不清是什麼聲音;一會兒又慢而拖沓,就像哞哞的牛叫。

  一切都變得奇怪又陌生。

  謝小玉在那裡發呆,兩名道君心中則充滿憂慮。

  陳元奇轉過頭,低聲問道:「他這個樣子行嗎?」

  「不行也得行,不然我們的戲就白演了,辛辛苦苦跑這麼遠也等於白跑一趟,更麻煩的是我們還得再跑一趟。」

  原本羅元棠是個精細的人,但是幾年來東奔西跑,又在天寶州待那麼久,早已經膩了這種日子,也變得懶怠起來。

  另一個讓羅元棠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是,制定這個計劃之前,他們曾經讓朱元機卜算過一卦,雖然卦象離亂不明,結果卻無大礙。

  「我看有點玄。 」陳元奇很不看好,他也知道朱元機的那一卦,但此刻他信心有點動搖,因為謝小玉看起來只比白痴好一點。

  「那麼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大道波動怎麼辦?傳承之地外面有一群道君,還有不少地仙、天仙,他們可不是瞎子。 」陳元奇又提到另外一個麻煩。

  其他都好掩飾,修士裡並非沒有傻子,這種人心思單純,說不定修練的速度反而更快,但是身上帶著大道波動就不對,那簡直就像是黑夜中的火堆,想不讓人注意都難。

  「放心,我會幫他掩飾。」羅元棠一臉苦痛地說道,抬起手打出一道金光。

  那道金光瞬間打在謝小玉的身上,先是沿著表面四處遊走,漸漸滲入皮膚毛髮中,金光所到之處,大道波動盡數被吸進去,金光本身卻沾染大道波動,而且越來越清晰。

  「你倒是捨得。」陳元奇輕嘆一聲。他當然知道這是什麼。

  羅元棠打出的金光是一張靈符,名為大演化道顯聖眞符,乃是遠古之時道門大宗上清宮煉製的符籙,其妙用就是吸收凝聚大道波動存於紫府中。

  對悟道有幫助的東西少之又少,大演化道顯聖眞符絕對是其中最難得的幾種。

  這張大演化道顯聖眞符是羅元棠年輕時在一次奇遇中得到,一直捨不得用,沒想到最後卻用在謝小玉身上。

  「便宜了這小子。」羅元棠如釋重負般輕嘆一聲。

  雖然異常心疼,羅元棠卻感到渾身一陣輕鬆,因為得到大演化道顯聖眞符後,他一直下不了決心使用,總覺得放在以後作用會更大,一來二去,此物反而成為他心中的一絲罣礙,此刻東西沒了,罣礙隨即消失。

  瞬間,羅元棠感覺心頭有了那麼一絲感悟,連忙收攝起心神,並盤腿坐好,修練起來。

  「不至於吧?」陳元奇大吃一驚,他當然看得出羅元棠的變化。

  陳元奇和羅元棠同是璇璣派中最年輕的一批道君,成為道君不過百餘年,而羅元棠走的是身外化身的路子,現在是第一重境界——元神分化,但此刻明顯是要晉入第二重境界——元神化身。

  陳元奇的反應不慢,從袖子裡掏出十二桿陣旗迅速插在四周,將上下前後左右全都封鎖起來,這不只是為了不讓外面的人看見,也是為了防止魔頭侵入。

  眞君之後,每晉一步都會引來魔劫。

  所謂魔劫指的不是魔門,而是域外天魔,域外天魔無孔不入,能夠直接侵入別人的意識中搗亂,輕則讓人前功盡棄,重則讓人走火入魔。

  對於修士來說,魔劫甚至比天劫更令人畏懼。

  這十二桿陣旗並不能阻擋域外天魔侵入,只是讓羅元棠盡可能不被域外天魔發現。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陳元奇一邊主持著法陣,一邊注意羅元棠的情況,一旦羅元棠有走火入魔的跡象,他就會立刻打斷,情願失去一次機緣,也好過走火入魔。

  大概過了三個時辰,羅元棠身上的波動越來越強烈,眼看著他就要跨過那道門坎,就在臨門一腳的時候,卻突然停了下來。

  羅元棠睜開眼看了看天,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道:「現在不是時候。」

  「師兄……你倒是捨得。」陳元奇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剛才羅元棠捨棄一張大演化道顯聖眞符,現在又強行終止難得的感悟。

  不過,陳元奇也明白羅元棠說那句話的意思。

  大劫當前,撤往海外的時間越來越近,但是山門中能做事的人不多,其他人都在閉關,盡可能在大劫到來之前將境界提升一層,如果羅元棠踏出那一步,勢必要回轉山門立刻閉關,而鞏固境界至少要一年,他手頭上那一大堆事全都要交給別人做。

  「你休息一下,接下來的事都交給我吧。」陳元奇拍了拍羅元棠的肩膀,他只能做這麼多了。

  說完話,陳元奇連彈兩指,頓時兩道神念打入綺羅和青嵐的意識中,裡面是一套頗為玄妙的易容之術。

  謝小玉用不著傳授易容之術,他早就會了,當初從九曜派出來他回轉家門的時候,陳元奇就將這套易容術傳授給他。

  「你們最好易容成男的,嘴裡不時帶兩句唱腔,裝成以前是唱戲的旦角,這樣就算露出一絲女態也不會引人注意。 」陳元奇帶綺羅和青嵐過來之前,就已經想好怎麼讓她們混進去。

  天門派弟子眾多,而且需要出外積累功德,很多人常年不在天門派,所以天門派弟子之間未必認識,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還是不讓人注意為好。

  想要不引人注意有兩種辦法——要不平凡到讓人沒有一點印象;要不就是讓人感到噁心,連多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平凡得讓人沒有一點印像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更別說是兩個女孩,所以陳元奇乾脆劍走偏鋒,冒險一次。

  天門有『醫、卜、唱、販』四脈,唱脈弟子大多是說書先生,不過也有人當戲子,戲子的地位極為低下,所謂「娼優」,娼是娼妓,優是優伶,也就是戲子,兩者的地位一樣,而戲子中又以旦角的地位最低,這些人男扮女裝,十個裡九個有龍陽之癖。

  陳元奇可以保證絕對沒有哪位道君會朝這樣的兩個人掃上一眼,這是本能的抗拒。

  「不要,太噁心了。」綺羅立刻噘起嘴,只要一想到別人看著自己的眼神,她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那你就別去,讓這個痴痴傻傻的傢伙自己過去。」陳元奇嘿嘿一笑,他早就料到綺羅和青嵐會拒絕,也早就想好讓她們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

  果然,綺羅和青嵐對望一眼,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三道遁光聯袂而至,離山口還有數里遠,遁光就落了下來。

  遁光收斂之處,露出三個青年男子,為首者木訥​​呆滯,後面的兩個人則俊美異常,雙手掐著蘭花指,走路腰肢擺動……反正看到他們第一眼的人全都把頭轉過去。

  「這個陳元奇,回去後我一定要拔光他的頭髮!」綺羅緊咬著貝齒,雖然週圍那些人的反應正是她們想要的,讓她們不容易暴露,卻也讓她難受到極點。

  「冷靜、冷靜,不然就露出破綻了!」青嵐連聲警告道。她也感覺渾身不自在,但是為了大局,她只能忍。

  「冷靜個屁!誰碰到這種眼神都會冒火,這才叫本色。」綺羅一肚子的怨念正沒地方發洩,乾脆朝青嵐放過去。

  青嵐卻不在意,淡淡地說道:「眞的戲子早已經習慣這種​​眼神,肯定見怪不怪,所以冷靜才是本色。 」

  綺羅兩女爭論不休,腳下卻沒停,一路往山口走去。

  山口內異常熱鬧,到處都是人,和天門開啟、關閉時差不了多少,不過這裡沒有天門周圍的亭台樓閣,甚至連茅草棚都沒有,四周除了荒山還是荒山,只有正中央有一片湖。

  看著那片湖,綺羅兩女終於停止爭吵。

  「那裡就是劍山曾在的位置?」綺羅輕聲問道。

  「萬年前那一戰,劍山崩塌,神皇黯然,神道大劫由此逆轉,可惜劍宗同樣不見蹤跡,只剩下這片遺跡。」青嵐的心中充滿感嘆。

  「難不成那個傳聞中的空間在湖底?」綺羅問道,這次她沒用傳音之法,她問的是周圍那些人。

  古往今來,幾個決戰之地就數這裡毀滅得最徹底,連山都沒了,以前就算有宮殿、洞府也都已經崩塌,並沉入水中,所以如果有傳承之地,最大的可能就是在湖底。

  換成平日,綺羅發出聲音,肯定旁邊有一群人搶著回答,此刻卻沒有人搭理。

  綺羅一跺腳,臉頓時脹得通紅,正要發作,卻聽到旁邊有人喊道:「這位師弟,莫要在意,我等都是天門派弟子,應該互幫互肋。 」

  說話的是一個小老頭,看起來乾乾瘦瘦,長得很敦厚,頗有幾分謝小玉如今的模樣

  這個小老頭肯幫忙,一部分原因是看在謝小玉的分上,在他想來,既然這個同樣敦厚木訥的人肯和兩個人妖同行,表示這兩個人妖可以結交。

  在小老頭的旁邊還有十幾個人,顯然人緣不錯,不過那些人對綺羅、青嵐不怎麼友善,大多有意無意地轉過頭去。

  「師兄,這裡的人好像太多了吧?不是說除了我們天門派就只有太虛、九曜、空蟬三派嗎?這……」綺羅翹起蘭花指朝著周圍指了指。

  綺羅的這個動作讓原本沒轉過頭去的人也連忙挪開目光,同樣是天門派弟子,甚至同樣是唱戲的人,也受不了這樣的異類,還好,天門派能夠築基的弟子年紀一般都不會太小,早已經沒有少年時的衝動,對這兩個同門頂多感到不舒服,卻沒人惡語相向。

  小老頭為人不錯,居然回答了。

  「劍派聯盟藉此拉攏道門各派,就和當初仿造天劍舟一樣,他們已經遍告天下,來者不拒。現在各大門派還沒來齊,到這裡的只是一些地處北方的門派,南邊的還沒來呢!」

  「果然是大手筆,劍派聯盟圖謀不小。」綺羅讚歎道。

  「自然。」小老頭也連連點頭道:「若非他們在天門中圖謀不軌,讓道門各派全都起了戒心,恐怕現在的地位還要更高、名聲還要更響。」

  小老頭話音剛落,就聽到遠處有人大喝一聲:「老匹夫,嚼什麼舌根?我劍派聯盟也是你能誹謗?」

  話音剛落,就看到一道劍光疾射而至。

  這道劍光來得極快,出手之人實力絕對不簡單。雖然比不上當年的四子七眞,卻也是方雲天一流的人物。

  小老頭是天門派弟子,實力差了一大截,根本反應不過來,甚至連飛劍都來不及發出,眼看著就要被飛劍擊中,雖然這一劍並不會要了他的命,不過殘肢斷臂在所難免。

  這時,綺羅右手一抬,一道細若游絲的劍芒疾射而出。

  這道劍芒極細,彷彿弱不禁風,卻將射來的飛劍蕩開。

  「好一招四兩撥千斤?」

  「人不怎麼樣,劍法倒是不錯。」

  「這是不是傳說中只有人妖能練的那種劍法?」

  周圍頓時響起一陣議論聲。

  所有人都在那裡看熱鬧,兩不相幫,之所以不幫綺羅,實在是因為綺羅此刻的樣子太讓人噁心,就算有人想幫忙,也要考慮自己的名聲,之所以不幫劍派聯盟的人,是因為大家對劍派聯盟在天門中的舉動始終不能介懷。

  就如小老頭所言,大家保持著戒心,所以任憑劍派聯盟不停施予恩惠,大家只管拿好處,嘴裡道謝,心中卻沒有一絲感恩的念頭。

  綺羅裝出已經盡全力的模樣,實際上根本沒動眞本事,她放出的飛劍形如柳葉,比飛針大不了多少,劍光暗淡,而且飛不了多遠,只能在周身十丈方圓來去,但是守得異常嚴密。

  青嵐也連忙幫忙,她出手又不一樣,一出手就是大片劍光,卻光呈五色,光影細碎,隱約間可以看到無數彩蝶翻飛、無數花瓣飄搖,實在漂亮極了。

  當然,漂亮的同時也顯得華而不實。

  「你們有幫手,我們也有!」對面又傳來一陣喝聲,另外兩道劍光飛射而至。小老頭急得滿頭冒汗,看著旁邊的同伴,然而原本和他湊在一起的人此刻都閃到一旁。

  小老頭只能乾瞪眼,他也明白,就算那些人幫忙恐怕也沒用,同樣是眞人,他們這些天門派弟子的實力全都不怎麼樣。

  不過同門有難居然袖手旁觀,實在讓人寒心,在危急關頭,反而是兩個不男不女的同門還算義氣。

  小老頭也放出飛劍,不過他出手的金光昏黃暗淡,比任何劍光都差了許多;他的劍法也差,別說比不上對面的精妙狠辣,也比不上那兩種華而不實的劍法,不僅沒有幫上忙,還隱約間破壞綺羅和青嵐的默契。

  眼看著一把飛劍就要闖進來,突然一直呆滯的謝小玉猛地一指,一道土黃色的劍光疾射而出。

  兩把飛劍在半空中交擊,土黃色的飛劍瞬間被擊碎,不過那把飛劍也被打飛出去。

  謝小玉又一指,第二道劍光疾射而出,同樣顏色土黃,但是速度極快,當的一聲輕響,將那把飛劍凌空擊落。

  「這算什麼劍法? 」

  「直來直去,倒是簡單。」

  「有效就行,這一劍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出手快,力量也不小。 」

  此刻來這裡的全是劍修,除了天門派這些剛轉成劍修的菜鳥,其他門派來的人多少有點眼光。

  「果然人如其劍,劍如其人。木訥的人練木訥的劍,花俏的人練花俏的劍,就算資質不好,合了心性,同樣有所成就。」

  半空中突然傳來一道讚歎的聲音。

  那是一個中年老道,他凌空虛抓,瞬間正在交戰的飛劍全都凝​​滯在半空中。

  「好了,別打了,一句口舌之爭居然弄到動刀動槍的地步,這裡可不是讓你們爭鬥的地方。」老道冷哼一聲。

  「有前輩這句話,在下自當遵命。」對面第一個出手的人朝著老道傲然地拱了拱手,然後轉身便走。

  老道並不在意,而是轉頭朝著小老頭道:「說話小心,畢竟你也得了人家好處。」

  「前輩教訓的是、前輩教訓的是。」小老頭連連俯身鞠躬。

  老道身形一晃,憑空消失。

  看到這邊打完了,原本遠遠退開的那群人立刻跑回來,這下子他們看著綺羅和青嵐不再是剛才那般不屑。

  修士是最現實的一群人,實力代表一切,謝小玉、綺羅和青嵐表現出的實力,對天門派弟子來說已經相當了不得。

  其中一個人不好意思地說道:「師兄恕罪,我等不是不幫忙,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我等能成為眞人,靠的是苦熬,並沒什麼眞本領,這次上面放出十幾部功法,我一狠心,廢掉多年苦功轉成劍修,原本以為可以揚眉吐氣,但是看到剛才的鬥劍,我——」

  不等那個人說完,小老頭連忙出來打圓場,道:「不要再說這種見外的話了。」

  要說心裡沒有芥蒂是不可能的,不過小老頭將心比心,如果他在那個位置,也不敢保證會挺身而出。

  小老頭說了軟話,綺羅卻不肯就此作罷,不過她沒興趣和這幫小角色嘔氣,只是不冷不熱地說道:「劍修就該一往無前、淡漠生死,像這樣躊躇不前,就算劍法練得再熟又有什麼用處?」

  這話一說出口,湊過來的那些人頓時面紅耳赤。

  剛轉成劍修的時候,特別是跌落到練氣層次卻又很快恢復到眞人境界,很多人開始飄飄然起來,甚至有人認為天門派有資格問鼎天下第一。

  理由很簡單——以前天門派的功法出了名的差勁,所以天門派弟子實力孱弱,現在十幾部劍修功法放出來,人人都轉成劍修,劍修戰力強悍,以天門派龐大的弟子數量,在道門中總該有一席之地;但此刻他們終於明白,並不是轉修劍法就稱得上劍修,沒有一往無前的勇氣,只能算是一群練劍的修士。

  遠處的人原本就在注意這邊,聽到綺羅這番話,頓時有人產生共鳴。

  很多天門派弟子不禁陷入沉思,而那些原本就是劍修的別派弟子都覺得綺羅和青嵐沒有那麼礙眼,覺得別看人家妖裡妖氣,心境和見識比其他天門派弟子強不少。

  「劍法雖然華而不實,這分見識倒著實了得。」一個中年劍修點頭讚道。

  「也未必華而不實,這兩套劍法和符合他們的性情,以後多點磨練,劍法打磨得越發精純,自然能既漂亮又有威力。」另一個人也點頭說道。

  這兩個人並非弟子輩的人物,而是別派長老,就算不是道君級的人物,也至少是眞君中的強者,離道君只有咫尺之遙。

  這樣的肯定之詞無疑抬高綺羅和青嵐的身價,不過也僅只如此,畢竟天才到處都有,綺羅和青嵐表現出的天賦只能算是中上,在天門派或許還算稀奇,在其他門派,特別是那些大門派,這樣資質的弟子可不缺。

  日子過得飛快,眨眼間七天過去。

  謝小玉三人已經在這裡站住腳,沒有人懷疑他們,甚至沒有人注意他們,這正是他們想要的結果。

  但這並不意味著一切都順利,相反的,謝小玉三人發現一個疏漏,當初玄元子制定計劃的時候顯然沒有料到這個疏漏。

  這個疏漏就是——有人插隊。

  劍派聯盟將消息散佈得人盡皆知,想進傳承之地的人太多了,一開始還講個先來後到,可漸漸的,劍派聯盟的人開始偏頗,聯盟內部的門派肯定優先,然後是太虛、九曜這樣的大派,接下來是和劍派聯盟走得近的大門派弟子……總而言之,天門派被排在最後,而且就算排到了,也經常會被人插隊。

  謝小玉三人來得不算晚,拿到的號牌是丁丑三百二十七號,照理說第三天就可以輪到,可現在已經是第七天,連小老頭他們都沒輪到,更別說他們。

  謝小玉三人急,而在外面的兩位道君更急。

  「你怎麼打算?」陳元奇問羅元棠,他肯定不能出面,否則就露餡了,此刻他應該在蠻荒深處才對。

  為了不讓人懷疑,出發前陳元奇還留了一個分身在那邊,可他畢竟不是羅元棠,修的不是玄功變化,沒有分身可用,那只是個傀儡,時間拖得越長,越有可能露餡。

  「看來我得走一趟了。」羅元棠很無奈,這個疏漏只有由他來補。

  「別找我們的人。」陳元奇提醒道。

  「還用你說?」羅元棠翻了一個白眼。

  原本羅元棠就沒打算找璇璣派的人,也不會找九曜、翠羽這些結盟的門派,他選擇的是太虛門。

  太虛門的地位很特殊,李道玄這個未來的掌門就在蠻荒深處,不過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在外人看來,太虛門仍舊保持中立,雖然談不上不偏不倚,卻也不像九曜、翠羽、碧連天諸派那樣完全倒向謝小玉這邊。

  羅元棠想找人絕對輕而易舉,他甚至不用親自過去,人仍舊在原地,身外化身已經溜進山谷中,眨眼間就到了那座湖邊。

  湖邊有一塊空地,平時看不到人,只是偶爾有一、兩個劍派聯盟的弟子在這裡走動,有時候也會有一、兩位道君出現在這裡,不過總是一閃即逝。

  羅元棠的身外化身無形無質,和莫倫老人的鬼王是同種類型的存在,如果他不想讓人看到,即使地仙或天仙也別想看見他,這套本事比任何隱身之法都要高明得多,並且他也能像鬼王一樣虛實變化,還可以任意穿梭虛空。

  一步跨出,羅元棠來到另外一個地方。

  山仍舊是那些山,湖仍舊是那座湖,但是和外面天昏地暗、白雪皚皚的淒涼景象完全不同,這裡遍地青草,四周鳥語花香,多了不少生機,湖邊隔著十幾丈就能看到一片小樹林,樹林中有人盤腿打坐,或者下棋、聊天。

  掃視四周一圈,羅元棠已經找到要找的人,下一瞬間,他就步入一片樹林中。

  樹林中共有十幾個人,或坐或躺,顯得很愜意,羅元棠一進來,他們立刻感應到了。

  這片樹林看起來風平浪靜,什麼禁制都沒有,實際上全都在其中幾位老者的掌控中,哪怕是一粒灰塵飄進來都一清二楚,不過他們並沒有聲張,普天之下修練身外化身的人原本就不多,道君以上就更少,敢這麼鬼鬼祟祟跑進來的就那麼幾個人。

  「小羅,你怎麼有工夫過來?」一位金袍老者微微睜開眼睛。

  如果謝小玉在這裡,肯定會認出這位金袍老者正是當初和他做過交易的那位太虛門的太上長老。

  「我是來向您老人家請安,順便請您老人家幫個忙。您不覺得劍派聯盟做事有些偏頗嗎?就算將別人分成三六九等,也沒必要做得那麼過分吧!有些事應該講個先來後到。」羅元棠並不明說,而是找了一個含糊的藉口。

  羅元棠確實用不著明說,在場諸人都是智慧超絕的人物,看到他進來,其實他們已經猜到前因後果。

  「呵呵,小兔崽子,是不是有人急著想進去?」金袍老者笑著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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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幻泡影 21

 謝小玉一行人喬裝打扮,進入傳承之地,通過重重考驗,得到不少突破性的功法,謝小玉卻因 ...

 羅元棠不找自己門派的人,也不找九曜派出面,卻跑來這裡,根本沒有第二種解釋。

  「不是有人急著進去。那個人狀態不好,在外面多待幾天倒無妨,不過有人等不了那麼久。」羅元棠連忙回道。

  「狀態不好?」

  「有人等不了那麼久?」

  眾位太上長老全都來了精神,不過他們注意的地方不同。

  「那小子的狀態怎麼不好?」一個年紀最大的老者問道。

  那老者一開口,其他人都不敢說話。

  「他不是狀態不好,而是太好了,可惜不是時候。」羅元棠苦笑道。

  「狀態太好了?」老者心頭一動,立刻掐指算起來,雖然和謝小玉有關的一切已經被天道屛蔽,不過羅元棠透露出那麼多訊息,範圍一下子縮小很多,稍微一算,他立刻就明白了,道:「那小子悟道了?」

  「不會吧?」

  「是啊,他成為眞君才多久?」

  眾位太上長老全都不敢相信。

  「還是您老高明。在來的時候,他飛在半空中突然就悟道了,讓我和師弟措手不及。」羅元棠豎起拇指。

  最為年邁的太上長老搖頭苦笑,好半天才嘆道:「應劫之人有大氣運,在他身上發生任何事都不奇怪。」

  「他悟的莫不是時間之道?」金袍老者突然插嘴。

  羅元棠暗自感嘆,想瞞過這些老傢伙果然非常困難,這次他不知道是哪裡走漏了消息。

  「這就奇了,我感覺不出你這小子受了什麼打擊……」金袍老者原本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被他蒙中,他正打算趁機從羅元棠口中套出消息,突然他睜大眼睛,過了片刻才說道:「原來是這樣,你這小子也得到好處,離元神化身恐怕就差半步了。」

  有些事確實讓人羨慕,應劫之人不但氣運強盛,還會惠及旁邊的人。神道大劫中的十尊者裡,只有李太虛和九曜、空蟬一開始就是應劫之人,剩下七位是因為和他們相遇,漸漸積累氣運,最後成為大劫的主角之一。

  「小陳看到你這樣子肯定打擊不小。」金袍老者哈哈笑道。

  金袍老者當然是開玩笑,不過並不完全是如此,要不是知道羅元棠是拿什麼東西換來這段機運,陳元奇肯定會鬱悶得吐血,現在雖然還是很羨慕,心態卻平和許多,誰讓他沒有大演化道顯聖眞符這樣的好東西。

  「這種事耽誤不得,還是趕快搞定為好。」年邁老者說道。

  金袍老者不敢違背年邁老者的意思,不過他也不打算自己跑一趟,這種事隨便派一個晚輩去就夠了,如果他跑這一趟,反而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走了、走了,總算輪到我們了。」

  天門派的小老頭笑逐顏開,他原本還擔心要等上十天半個月,沒想到一大清早就有人通知他們,終於輪到他們進去,一起進去的人也包括謝小玉、綺羅和青嵐。

  這一批全都是之前被人插隊、手裡拿著號牌卻已經過期多日的人,大部分都是天門派弟子,只有一小部分是北地的門派,因為地方近,所以他們來​​得很早,又因為門派小,所以得到的待遇和天門派弟子一樣。

  因為這批人很多,所以隊伍排得很長,隊伍前端進入湖中,只見兩邊的湖水被分開,彷彿兩道水晶牆般豎立著,中間露出一條並不寬的甬道。

  「一個一個進來,保持秩序,不許插隊。」身穿道袍的年輕人在那裡喊話,此人不是劍派聯盟的成員。

  「怪不得輪到我們了。」小老頭嘿嘿一笑,不過這次他學乖了,說話非常小心,省得禍從口出。

  以前看守這裡的全是劍派聯盟的人,現在人都換了,顯然劍派聯盟吃了一個大虧,被人一腳踹開。

  小老頭不敢開口,卻有人敢說話,一個天門派弟子指了指湖邊的一塊石碑,說道:「你沒看到這裡多了一塊石碑嗎?聽說前幾天太虛門的人出來了,對劍派聯盟搞的這套東西非常不滿,說他們強行將各門各派分成幾等,還把這裡弄得烏煙瘴氣,所以從今以後這裡就不歸劍派聯盟管,改成由各派共管。敢挑起爭鬥者,殺無赦;敢擾亂次序者,殺無赦……總共有十幾條,全都是衝著劍派聯盟。」

  那人說到高興之處,還放聲大笑起來。

  那人的聲音不輕,看守甬道的人中,有好幾個腰繫劍囊的人朝這邊怒目而視,

  但他們只能在心裡憤怒,不敢說出來,更不敢像以前那樣一劍飛去。

  此刻劍派聯盟從上到下都鬱悶異常,這個地方是他們先發現,原本他們打算藉機和公開天劍舟的仿造之法一樣再拉攏一批門派,沒想到被太虛門一腳踢開,

  最讓他們鬱悶的是,太虛門這麼幹,外人反而一陣叫好。

  理由很簡單,太虛門公平,不講親疏遠近,也不講大門小派,完全按照先來後到,不只是天門派這樣受他們欺負的弱派,就連那些被他們殷勤款待、就算晚來也可以立刻插到前面的門派,居然也替太虛門鼓掌喝采。

  「這就叫自作自受!如果一上來就公平對待,沒人能說他們不對。偏偏要搞這種花樣,將人按親疏遠近來分,卻沒想過親裡還有更親。既然可以為一個親的人擠掉一個疏的人,自然也可以為一個更親的人擠掉親的人,而這個決定權就掌握在劍派聯盟手中,這麼一想,誰都會覺得不舒服。」綺羅心思靈動,稍微一想就明白其中的關鍵。

  不過綺羅的話確實有理,別說周圍這些人,即使遠處那幾個劍派聯盟的弟子也不由得低下頭來。

  這理由說開了,任何人都能明白,可惜一開始就沒人想到。

  「劍派聯盟不缺高人,可惜他們在上面太久了,早已經​​忘記人情世故。」小老頭不由得說道。

  「別說話了,快進去!」守門道人大聲喝道,不過他的喝斥中並沒有不滿的味道,看到劍派聯盟吃癟,他心中其實很高興。

  隨著這聲催促,眾人越發加快腳步。

  甬道盡頭有一道波光,一看到波光,謝小玉頓時清醒過來,他想起當初進入普陀聖地的情景,那個入口同樣在水中,同樣籠罩在一片粼粼波光中。

  不過謝小玉只清醒片刻,隨即又進入那詭異的狀態,眼前的一切又變得忽快忽慢。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小玉看到波光越來越亮,然後整個人都進入波光中,被波光籠罩住。

  這原本應該是一瞬間的事,但是對謝小玉來說,卻彷彿兩、三個月般漫長。

  這不是湊巧,在進入波光的瞬間,時間就變得異常緩慢,而且能夠被看到。

  在外面,謝小玉只能感覺到時間的流動,即使羅元棠幫他將時間之道的波動全都凝聚在一起,也只是感覺更清晰一點,卻看不到時間的流動,這和身在空氣中卻看不到空氣是一樣的道理。

  此刻則完全不同,這裡就像是一個水的世界,所以謝小玉能看到空氣,因為空氣已經成為一顆顆氣泡。

  謝小玉呆呆地看著時間的流動,一時忘記進來的目的。

  時間不知不覺流逝著,謝小玉漸漸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如同大巫們化身的天地,裡面的法則有一部分被改變,這裡也是如此,很多法則都被改變,其中包括時間之道。

  謝小玉無法參悟這種時間之道,因為那是創造這片空間的大能領悟的時間之道,別人的東西畢竟是別人的東西,只能用來借鑒。

  想明白這些後,謝小玉收回目光,轉頭看了看四周。

  這裡只有謝小玉一個人,在沒進來以前,他就知道進來的人全都會分開,每個人都只能看到自己。

  謝小玉的腳下是一座山,山很高,四面壁立陡峭,尖銳的山脊彷彿一把劍刃。這裡到處都插著劍,每隔幾尺就插著一把,各式各樣的劍都有,大部分是普通的長劍,不過修士用的飛劍也不少。

  更讓謝小玉心驚的是,這些劍全都流露出一股淡淡的氣息,它們彷彿是活的、彷彿已經有了自己的精神,這些劍全都有了靈智。

  儘管知道這一切都是虛幻,謝小玉也忍不住臉色微變。

  虛幻世界能夠化幻為眞,卻沒辦法創造靈智,這就意味著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曾經存在過。

  當那座湖泊還是一座山的時候,上面確實插滿幾百萬把靈劍。

  靈劍可以自己飛出殺人,有些靈劍甚至可以自己積聚法力,就算沒有主人,也擁有無窮威力,數量如此眾多的靈劍簡直就是一支大軍。

  現在謝小玉終於明白劍宗憑什麼和神皇抗爭。

  可一個疑問消失,另外一個疑問立刻冒出來。

  劍宗是一群失去門派的修士連手組建,既然他們擁有如此強悍的秘法,為什麼原來的門派還會被滅?難道門派被滅後,這些人另有奇遇?謝小玉越想心中越亂,各式各樣的想法紛紛冒出來。

  好半天,謝小玉才想起進來的目的。

  璇璣派花費這麼多心思和謝小玉一起演戲,為的就是將劍宗傳承全都取出來,可問題是他這個劍宗傳人是假的,他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謝小玉看了看這座山。

  傳承之地沒有日月、沒有星辰,沒有遠山、沒有近水,頭頂上是灰濛濛的一片,四周也一樣,除了腳下這座山,就也沒有東西了;最顯眼的就是山頂,或許登上山頂後會有所發現。

  原本就沒有一點頭緒,謝小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這座山並不陡峭,但想上去並不容易,這裡壁立陸峭,越往上,山壁就越陡,偏偏插在山坡上的那些劍絕對不能碰,否則立刻就會被吸進去。

  每一把劍都代表著一種傳承,越往上,劍插得越密,劍也越短小,有的像簪子插在岩石裡,有的像銅錢嵌在石縫中,一不小心就會踩在上面,更難的是在這裡不能施展法術,謝小玉只能靠雙手雙腳往上爬。

  謝小玉爬得很小心,落腳之前總要張望一番。

  過了半山腰,攀爬的難度越來越高,因為山壁已經近乎直上直下,那些插入山壁的劍原本是很好的借力點,但偏偏謝小玉不敢碰。

  爬到這裡,謝小玉已經有一個發現——越是往上,劍插得就越深,山腳下的那些劍入土只有兩寸,但是到了山腰,大半劍身已經插進去。

  謝小玉絕對不認為這是正常現象,當初他在落魂谷建造的那座偽劍山也有這樣的情況。

  那座偽劍山是用精鐵堆砌而成,上面插那麼多劍完全是給別人看,實際上就算弄一堆鐵塊灑在那裡,效果也完全一樣,可有趣的是,越靠近山頂的劍侵蝕得也越厲害,謝小玉不由得心想:難不成眞劍山和假劍山運用的是同樣的原理?

  謝小玉不由得停下來,抓向其中一塊看起來鬆動的岩石。

  讓謝小玉意外的是,岩石居然抓不動,雖然岩石看起來馬上要掉下來,裡面卻彷彿鐵鑄般,和山壁緊緊連在一起。

  「果然是金氣凝結。 」謝小玉喃喃自語道。

  落魂谷的那座劍山被玄磁之力緊緊吸住,又被庚金精氣侵蝕,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原本隨意堆砌起來的精鐵塊全都融為一體,整座偽劍山就是一個巨大無比的鐵塊。

  而這裡看起來也是一樣。

  換成平日,謝小玉只要看一眼就能明白其中的奧妙;可在這片空間中,他什麼法術都不能使用,不只飛遁之法用不了,瞳術也失去作用。

  弄不明白就只有繼續往上爬,或許到了山頂上,就能解開所有謎題,於是謝小玉手腳並用,一寸一寸往上挪。

  越往上,這種狀況越明顯,當謝小玉快到山頂的時候,四周已經沒​​有一把長劍,但是岩石卻變成詭異的銀色。

  這裡以前肯定也插著劍,卻已經徹底銷蝕,完全融入山體中。

  謝小玉不清楚那些劍中的靈智是否也徹底化去,如果眞是這樣,那就太可惜了。

  不過對謝小玉來說這倒是一件好事,他再也用不著像剛才那樣小心翼翼,速度立刻加快許多。

  眼看著快要到山頂,突然謝小玉眼睛一亮,因為他看到一些划痕。

  那應該是劍痕。難不成曾經有人在這裡練劍?謝小玉不由得心中大喜,以為比其他人更近一步,不過等他看清楚那道印痕,頓時又失望了。

  那道印痕散而不聚、深卻不齊,根本不是飛劍所留,而是被人用鶴嘴鋤之類的東西劃出來,而且劃出這道痕跡的人實力也不怎麼樣。

  再往上爬,又是一道印痕顯露。

  謝小玉越發沒有心情,雖然越往上爬,印痕越多,但有些印痕連成一片,根本就是挖坑。

  瞬間謝小玉已經明白過來,他肯定不是第一個到達山頂的人,之前不知道有多少人先他一步來到這裡,這些人也和他有同樣的想法,以為山頂應該是關鍵所在,所以挖地三尺,想尋找秘密。

  「這裡確實像是個有秘密的地方。」謝小玉站在山頂掃了四周一眼,喃喃自語道。

  這當然是反話。

  此刻山頂上到處都是凹坑,中間的坑最大,有一丈寬,五、六尺深,絕對不是用鶴嘴鋤能鑿出來,肯定是有人得到指點,進來前就準備好工具,恐怕還是耙子、鋤頭、鐵鏟之類的東西。

  信步走到中間的大坑旁,謝小玉蹲下來,這個坑所在的位置十有八九就是山頂最高的地方。

  謝小玉看著這座大坑苦笑不已,原本他還有探尋一番的心思,此刻卻什麼都沒了,畢竟他能想到的,其他人肯定也已經想過。

  「看來白跑一趟。」謝小玉不禁搖了搖頭,不過轉念間他又覺得這話說得不對,對別人來說或許是白跑一趟,對他來說卻收穫極大。

  沒有兩位道君幫忙、沒有那瞬間的感悟,謝小玉怎麼可能感悟時間之道?謝小玉抬起頭,看了看時間的流逝。

  這裡沒有人打擾,又有前人對時間之道的理解,謝小玉可以以此為借鑑,這裡實在是一個閉關的好地方。

  想到就做,謝小玉立刻找了一個地方盤腿坐下。

  謝小玉沒有坐在那座坑裡,也沒有選那些顯眼的地方,他怕另外一個空間裡、另外一個人感覺那裡可疑,在那裡大肆挖掘。他可不想好好地打坐,突然屁股下多了 一個大坑,然後整個人陷下去。

  讓腦子變得一片空濛,謝小玉潛入意識中,感應著那張大演化道顯聖眞符四週蕩漾的波動。

  同樣是時間流逝,謝小玉卻看不到流逝的痕跡。

  眞正的時間之道虛無縹緲,讓人無法捉摸。

  在沒有進入傳承之地之前,謝小玉根本不知道如何下手,可現在他已經有了方向。

  這就如同一個人學畫,一開始對著實景卻不知道如何下手,既不知道如何構圖,也不知道應該用哪種筆法,偏偏沒人能指點,只能自己摸索。現在就相當於有一幅名家畫作在眼前,上面正是他要畫的景物。

  這幅名家的畫作維妙維肖,將實景最秀麗、最吸引人的地方全都勾勒出來,不過畫作和實景畢竟不同,少了很多細節,並多了作畫人的想法。

  現在謝小玉要做的就是臨摹,然後再對照眞實景物,一邊弄明白作畫的技巧,一邊生成他自己的感悟,最後畫出一幅屬於自己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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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11 17:40:21 |只看該作者
q01826 發表於 2014-9-11 17:40  
 羅元棠不找自己門派的人,也不找九曜派出面,卻跑來這裡,根本沒有第二種解釋。

  「不是有人急著進 ...

【第二章】 劍宗傳人



  傳承之地的時間流逝得很快,謝小玉估計,裡面的一天相當於外面七個月零九天,這確實和陳元奇告訴他的情況吻合。

  大部分傳承之地都有同樣的特性,否則學一門東西少說要花幾年的工夫,未免太久了。

  像這種虛幻的世界,改變時間倒是容易;可換成芥子空間或洞天那樣眞實存在的空間,想改變裡面的時間,就算能做到,花費的代價也不小,至少要像那些大巫一樣折損幾百年的壽算。

  知道這一點,讓謝小玉輕鬆不少,因為《六如法》剩下兩式——「夢」和「幻」,顯然走的正是化幻為眞、無中生有的路子,一旦他練成這兩式,就可以任意改變時間。

  除了這個收穫之外,謝小玉還有另外一個發現:他感覺和這個空間越來越契合。

  臨摹一幅名畫,無論是筆法還是構圖都會在不知不覺中貼近畫作本身,這恐怕就是謝小玉和這個空間越來越契合的原因。

  突然,一絲波動讓謝小玉從悟道的狀態中醒來。

  這裡一直很寂靜,除了謝小玉之外,沒有任何動靜,那這絲波動是從哪裡來?波動傳來的地方在山腳附近,那裡有一道印痕,原本應該插著一把劍。

  突然,又一絲波動傳了出來,謝小玉瞬間放出神念,朝著那絲波動探去。謝小玉剛進來的時候可沒有這樣的本事,但現在和這個空間有了默契,總算可以做到放出神念這樣的小事。

  那縷神念瞬間穿入波動中,下一瞬間,謝小玉發現自己身處在另外一個空間內。

  這是一個非常空曠的世界,四周什麼都沒有,只有一片平地。

  幾道劍光在百餘丈外縱橫飛躍,頗為靈動,所用的劍法也極其玄妙,時而合攏為一體,時而分化開來。

  稍微看了幾眼,謝小玉就明白這套劍法的奧妙。

  這套劍法是照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的規則演化,最終可以分化出六十四道劍光,一道劍光對應一個卦象,總共六十四卦。

  而這不只是劍法,還是一套劍陣。

  雖然論規模不能和綺羅的萬針齊發相比,也不如璇璣派的中天紫薇劍法那般星屑漫卷,但是每一道劍光的威力卻比兩者厲害許多,最強的一擊就是六十四道劍光合一,化作太極,想必就是演練到這一劍才震動空間,引起那絲波動。

  「好劍法!」謝小玉不由得叫道。

  那個人依然在演練劍法,絲毫沒有感覺到身邊多了一個人。

  謝小玉心頭一動,看來只有他能看到那人,那人卻無法發現到他。

  如果我能進入更多人的空間,看到他們得到的傳承……這算不算是達到目的?謝小玉的腦中不由得浮現這個念頭,不過隨即苦笑起來,因為這樣做實在太耗費時間,他必須一直等下去,等所有人進來,然後等他們通過考驗、練成劍法。

  據謝小玉所知,從傳承之地出去的人全都要接受訊問,所有人都必須將得到的傳承默寫出來,所以他完全沒必要多此一舉,這也不是玄元子送他進來的目的。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謝小玉的心裡倒沒有負擔,他原本就做好一無所獲的準備,恐怕兩位道君也有白跑一趟的覺悟,或許連玄元子也只是想盡一點心力,並沒抱太大的希望。

  心裡沒有負擔,謝小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那套劍法上。

  那確實是一套不錯的劍法,看那人來回演練三遍,謝小玉已經領悟到其中的精髓。

  謝小玉的資質並沒有超出那個人太多,實在是因為他看過的劍法太多了。

  一開始,是璇璣和九曜對謝小玉開放藏經閣,後來翠羽、碧連天、北燕山這些門派也相繼對他開放藏經閣,就連中天紫薇劍法這種掌門一脈才有資格修習的劍法他也能看到。

  從婆娑大陸回來後,謝小玉又得到一大批佛、魔兩門的功法,加上太虛門的藏經閣也對他開放,他看過的無上等級的功法就有六、七萬部。

  有道是「萬變不離其宗」,這麼多功法看下來,已經沒有功法能讓謝小玉眼睛一亮了,而且這套劍法只不過是以陣入劍、劍演陣法,這和中天紫薇劍法、彌天星斗劍陣一樣,只不過變化更多罷了。

  謝小玉的腦海中瞬間冒出十幾部劍法,走的都是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的路子,連他都能一眼看破的東西,想讓那些道君、眞仙在意,顯然不可能。

  這時,謝小玉終於明白為什麼劍派聯盟對這些傳承並不在意,他們肯定已經進來過,早就發現裡面全都是這樣的東西。

  收回神念,從那個空間退出來,謝小玉百無聊賴地搜索著四周。

  謝小玉對那些劍法並不感興趣,在意的是能進入其他人的空間內。

  過了片刻,又有一道波動傳來,這次換了 一個地方,謝小玉二話不說,立刻神念一掃,瞬間闖進去。

  從一個空間出來,又進入另外一個空間,謝小玉已經記不得看了多少種劍法,

  反正沒有一種劍法能讓他眼睛一亮,所有劍法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神道大劫已經過了萬年,劍修之道早就恢復到上古之時的盛況,現在的劍法並不比萬年之前的劍法差。

  「這就是眞正的劍宗傳承?」謝小玉心中有些鄙夷,如果只有這些東西,覺得他們眞的白費心機。

  突然,謝小玉又冒出另外一個想法——最早進來的人會不會得到不一樣的東西?

  謝小玉不禁抬起頭,看了看不停流逝的時間。

  這裡的大道法則被修改,加入創造這個空間的人的理解,所以這裡的時間之道就像一條波光粼粼的河,有上游也有下游。

  先前謝小玉沒想過溯流而上去看看,現在他想試試,而他居然成功了—雖然很吃力,彷佛沿著瀑布往上游。

  下一瞬間,謝小玉就明白過來。

  這裡是虛幻空間,一切都有可能,無可以生有,假可以變眞,一切都在創造這個世界的人的掌控中,而那個創造者早就不在,就算沒有死在神道大劫中,也已經飛升仙界,所以這裡相當於一間空屋,誰能住進來,誰就能控制這裡的一切。

  謝小玉暗自慶幸他是第一個這麼做的人,便越發賣力起來。

  沿著時間之河溯流而上,一切都往後退,山頂上的印痕正一一消失,而山腳下原本消失的劍又插回原來的地方。

  精通易算的人修練到高深之處,也可以擁有這樣的能力——回溯時光,看到過去發生的事。

  那絕對是大神通,據謝小玉所知,佛、道兩門擁有這等能力的人物,一隻手就能數得出來。

  看著那漸漸消失的印痕、一把把插回原地的劍,謝小玉突然想到另外一門和回溯過去完全相反的神通——預知未來。

  謝小玉這麼想著,那縷神念瞬間做出反應,從沿著時間之河溯流而上變成沿河而下。

  眨眼間,消失的印痕重新出現,插回去的長劍也再次消失,這次速度快得多,

  時間彷佛一下子加快幾百倍,只是片刻工夫,那縷神念就回到時間原點,然後順流而下。

  剎那間,一切都變得異常詭異,四周的景物變得模糊起來,彷佛蒙上一層薄霧,地上則多了許多印痕,不過這些印痕和之前的印痕不同,全都是虛影,簡直就和謝小玉運用天機盤時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樣。

  難道未來眞的無法確定?天機眞的不可捉摸?謝小玉突然打了 一個寒顫,整個人都清醒過來,但這是一個無解的謎題,古往今來不知道有多少人陷在裡面,他沒必要也掉進去。

  不敢再多想,謝小玉重新將心思放在對時間之道的感悟上。

  時間之道是諸般大道中最難卻又最容易的一種,說它難,是因為時間之道虛無縹緲,難以觸及,而且其中的奧妙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說它容易,是因為時間之道只有一根軸、兩個方向、兩種屬性,兩個方向,一個是往前,一個是往後?,兩種屬性,一個是加快,一個是放慢,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了。

  與之相比,空間就複雜許多,有上、下、左、右、前、後六個方向,有遠、近、大、小、眞實、虛幻、扭曲、折迭等數百種特性,從空間之道延伸出來的道法也數不勝數,以曼荼羅為例,便有上百種之多,謝小玉就掌握其中三種。

  讓時間一會兒前進, 一會兒後退,一會兒加快、一會兒放慢,謝小玉玩得不亦樂乎。

  謝小玉不只在時間之河裡遊蕩,還會闖入那些劍中世界,窺探裡面的人演練劍法。

  又是一絲波動,謝小玉立刻闖進去,不過這次他失算了,裡面根本沒有人練劍,只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綺羅,她正在經歷考驗。

  雖然和這片傳承空間的契合度越來越高,謝小玉卻沒辦法影響其他人,不然他就上去幫忙了。

  綺羅面對的是一頭妖獸,這頭妖獸樣子威猛,身軀龐大,不過只會肉搏,如果綺羅可以運用飛針,彈指間就可以將這頭妖獸紮成馬蜂窩。

  但此刻,綺羅卻只能閃轉騰挪,藉助地形和這頭妖獸周旋。

  謝小玉看了看四周,隨即就明白了。

  這片用來考驗的空間是植被茂密的山嶺,半裡外有一座懸崖,只要把妖獸引過去,稍微用點技巧,就可以讓這頭蠢笨如豬的妖獸掉下去,除此之外,另外一個方向有一道罅隙,正好能讓妖獸的腦袋進去,如果能把牠卡在裡面,也能通過了。

  果然,這只是一場考驗,肯定有破解的辦法,而且辦法絕對不只一種,這讓謝小玉頓時放心了。

  看到綺羅,謝小玉想起青嵐。

  謝小玉進來後就和其他人分開,他可以不管別人,卻不能不管綺羅和青嵐,他立刻鎖定綺羅的氣息,然後退出那個空間,在時間之河裡追索起來。

  眨眼間,謝小玉就找到綺羅,她已經出來了,緊接著卻看到讓人吐血的一幕——綺羅居然轉身拔另外一把劍,瞬間被傳送進另外一個空間裡。

  謝小玉頓時明白了,綺羅肯定將那些考驗當成遊戲。

  要多無聊才會想得到這麼幹?可謝小玉只能再次跟進去。

  一次又一次、一場考驗接著一場考驗,每一把劍中都有一種傳承,每一種傳承的考驗都不相同,有的簡單,只是讓人跋山涉水或穿越密林,體驗各種艱難險阻;有的稍微難一些,需要和人對決,或者進入一片戰場完成某種使命;還有一些不但難,而且怪,裡面居然一片平和,沒有戰鬥也沒有冒險,完全是市井生活,想通過考驗就需要找關鍵之處,或許要解開某個難題,或許要找到某個東西。

  一開始謝小玉還為綺羅擔憂,但是到了後來,他也有些沉醉於那些考驗中。

  所有考驗都不算太難,畢竟進入這裡的人全都失去法力,能夠依靠的只有意志和智慧,難度太高就不是考驗,而是刁難。

  通過考驗但是不取傳承,就可以繼續選擇,創造出這片空間的人倒是很會替後人著想,沒想到卻被綺羅當成好玩的遊戲,如果知道此事,那個人恐怕會被氣得吐血。

  不過那些考驗也不是沒好處,經歷得多了,意志、智慧和心性都會提升,反正綺羅閑著沒事,謝小玉決定就讓她在這裡玩吧。

  跟著綺羅一直回到時間原點,謝小玉記住她的位置,才回頭尋找青嵐。

  這次謝小玉學聰明了,不再四處尋找,而是直奔剛進來的那一刻。

  謝小玉記得很清楚,三個人中第一個進來的是他,然後是綺羅,青嵐是最後一個,不過三個人之間相差的時間極為短暫,頂多就一、兩個彈指之間。

  沿著時間之河而上,謝小玉輕而易舉地就找到自己,凝神細查,果然隨即就傳來一絲波動。

  波動非常細微,那是有人進入傳承之地所引起。

  又是一絲波動傳來,謝小玉立刻穿過去。

  果然,那是青嵐。

  和每一個剛進來的人一樣,青嵐看了看四周,然後在入口附近坐了下來,雙腿盤起,開始打坐。

  謝小玉頓時無語了,他的這兩個女人都是極品,綺羅沒事做,就拿那些考驗當遊戲,玩得不亦樂乎;青嵐卻如同老僧般,心頭古井不波,面對那些傳承一點都不在意,自顧自地打起坐,而且還是純粹的打坐,而非吐納練氣。

  既然找到青嵐,謝小玉乾脆加快速度,沿著時間之河迅速遊動。

  青嵐自始至終都盤坐著,除了眼皮不時眨動兩下,其他部位幾乎一動也不動,就如同一尊泥塑木雕的人像。

  轉眼的工夫,時間就回到原點。

  謝小玉已經找到綺羅和青嵐,問題是如何和她們聯絡上,用傳心術肯定不行,每個人所在的空間都互相隔絕,傳心術根本就過不去。

  現在謝小玉有點想念天蛇老人,如果天蛇老人在這裡,應該可以讓他和綺羅、青嵐聯絡上,那種心意相通之法,只要在同一個眞實空間裡,距離不超過千里,就肯定會起作用,可惜當初為了掩人耳目,連那幾位大巫和道君都一起瞞住。

  謝小玉正苦思冥想,突然看到身旁又多了一道印痕,那個同樣登上山頂的傢伙又開始到處亂挖起來。

  謝小玉猛然睜大眼睛,他想到辦法了,覺得根本沒有這麼麻煩,直接跑到她們的面前在地上寫字不就行了?

  心中大喜,謝小玉抖開袍袖’整個人如同巨大的蝙蝠般,輕飄飄朝著山腳掠去,此刻他施展的是輕身術。

  在這片空間中不能施展任何道法,契合度再高也沒用,術卻不在禁止之列。寬大的袍袖兜住風,讓謝小玉的身體輕若鴻毛,腳尖稍微一點,就能飄飛出去很遠,片刻工夫就來到山腳下。

  謝小玉先找的是青嵐,因為青嵐一直都在打坐,不像綺羅到處亂跑。

  來到青嵐面前三尺的地方,謝小玉在地上畫了一個符號。

  這是當初在天門裡的時候,謝小玉和眾人約定好的一套聯絡暗號,沒想這次又派上用場。

  當謝小玉畫下第一個符號的時候,就看到青嵐的眼皮動了動,顯然已經看到。

  謝小玉心中大喜,寫得越發快,寫完後,他隨手抹掉地上的字,不想讓其他人看見。

  看到青嵐從地上爬起來,抬頭看著山頂,謝小玉頓時鬆了一口氣,接下來他要找的是綺羅。

  綺羅比較麻煩,她在一把劍的世界裡玩得很開心。

  謝小玉早就鎖定綺羅的位置,那裡有一道劍痕,證明這裡曾經插著一把劍。每一把劍都代表著一部傳承,只能由一個人得到,如果有誰進入劍中,劍就會消失,最後如果那個人沒有通過考驗,劍會重新出現,等待下一位傳承者的到來;如果通過考驗,傳承已經被人得到,劍就會永遠消失。

  謝小玉不知道綺羅什麼時候才會出來,未來的事又看不准,所以他只能採用最笨的辦法,一 口氣在周圍留下十幾條消息。

  綺羅不是青嵐,她有些大剌剌,不然當初也不會上方雲天的當,被當成爭權奪利的工具,如果只留一條消息,十有八九會被她忽略。

  做完這一切,謝小玉運起輕身術朝著山頂飄去。

  青嵐來了,她來得很快,只讓謝小玉等了半天時間。

  綺羅就晚得多了,兩天後才爬上山頂。

  與此同時,這裡還有另一個人,拿著鋤頭、鐵鎬和鏟子,正極有耐心地到處挖掘,詭異的是,他們互相都看不到對方,因為他們都在自己的空間裡。

  謝小玉、綺羅和青嵐就站在那個坑裡,這裡是謝小玉約定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那個到處亂挖的傢伙顯然認為這個深坑沒有希望,所以從未進來過。

  找了 一面平整光滑的坑壁,謝小玉抓起一把土灑在上面,頓時坑壁上蒙了 一層薄薄的浮土,然後他伸出手指在浮土上寫了起來。

  謝小玉用的不是暗號,當初商量好的符號只有六十幾個,一個符號往往代表一句話,可以用來表達簡單的意思,想交談就不可能了。

  此刻謝小玉寫下的正是和這個空間契合,以及契合後窺視其他人演練劍法的竅門。

  「好好玩。」綺羅也在旁邊寫道。

  青嵐牽動著嘴角,不過她沒有寫什麼,而是立刻盤坐下來,學著謝小玉寫的那套辦法開始感應著四周。

  「不要玩了,等妳和這裡有了足夠的感應,妳就可以看到我,到時我們面對面說話不是比現在好得多嗎?」寫到這裡,謝小玉停了下來,他知道綺羅不是個聽勸的,要她做什麼,她或許會故意唱反調。

  稍微想了想,謝小玉又寫道:「青嵐現在已經開始這麼做,如果妳再磨磨蹭蹭,等一會兒我和青嵐閑得無聊......」

  「你敢!」綺羅大怒,要不是看不見謝小玉,她恐怕已經撲到謝小玉的身上狠狠咬上一 口。

   不過這招確實有效,寫完那幾個字,綺羅隨手抹掉浮土,轉身就盤坐在地上,也學著謝小玉教的辦法感應四周。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不知道過了多久,綺羅身上突然散發出一道神念,這道神念充滿穿透力,朝著四面八方傳去。

  「這女人……」謝小玉暗自苦笑。

  論資質,綺羅比青嵐稍有不如,不過她是衝動型,如果被刺激到,立刻會發揮出幾倍以上的力量。

  緊接著,謝小玉感到不妙。

  另外一個空間裡,一道乾瘦的身影迅疾掠到坑裡,這個人腰上掛著耙子、鏟子、藥鋤之類的東西,背上背著一對刀劍,長有三尺,他也感覺到綺羅放出的神念。

  「看妳搞出這麼大的動靜!」謝小玉輕聲罵道。

  綺羅一放出神念,謝小玉立刻也放出神念,兩邊瞬間接上,傳心術自然就能用。

  「是這個傢伙不好。」綺羅憤怒地看著那鬼鬼祟祟、如同盜墓賊般四處亂挖的人,不過她隨即笑了起來,因為那個傢伙挖掘的地方正是青嵐坐著的位置。

  「嚇死我了!」青嵐一下子清醒過來,她和綺羅原本就差不多,和這個空間達成默契也是先後之事,剛才綺羅放出神念,她就已經感覺到,此刻屁股底下突然鬆動起來,嚇了她一跳,卻也讓她和這個空間契合。

  「走,別待在這裡了。」謝小玉說道。

  離開山頂後,謝小玉三人在山腳下找了一個空曠的地方。

  進入這裡的人,大部分都在山腳下就碰到插著的劍,得到裡面的傳承,那些劍也就消失了,只留下一個不起眼的劍痕,證明這裡曾經插著一把劍。

  被取走的劍越來越多,山腳下就多了幾片空曠的地方。

  「這次機會難得,妳們就待在這裡,沒事就看別人練劍。」謝小玉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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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劍宗傳人

「你呢?」青嵐問道。

  「那些劍法對我沒用。」謝小玉更在意的是時間之道。

  雖然在其他地方也有傳承之地,每一個大門派也不缺少類似的東西,而且為了讓弟子更容易得到傳承,裡面的時間之道也被修改過,比外面快得多,但是肯定沒這裡好。

  理由很簡單,時間之道和空間之道一樣,在神道大劫之後被天道修改過,變得更加嚴密。

  遠古之時,有人可以看到過去與未來,能夠做到剎那永恆;,可到上古年間,已經沒人擁有這樣的神通,不過上古之時,至少還有人能化一瞬為千年。

  而眼前這個傳承之地,一日相當於在外面七十幾天,沒有什麼可稱道,不過和現在的各大門派擁有的傳承之地相比,這裡絕對高明得多。

  據謝小玉所知,九曜派的傳承之地裡,一日只相當於外面兩個月;璇璣派更短,相當於四十幾天,反而是他以前所在的元辰派的傳承之地更好, 一天相當於五十七天,只比九曜派差了 一點。

  原本是一個人,現在變成三個人;原本是在山頂,現在回到山腳。

  綺羅和青嵐不時進入別人的空間看那些人演練劍法,謝小玉卻沿著時間之河而上,這次他打算看看時間的盡頭,也就是這個傳承之地被創造出來的時刻。

  時間正飛速後退,不過四周的景物卻一成不變,因為沒人進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謝小玉看到一絲異樣的動靜,連忙鎖定住這個時間點。從時間回溯的長度來看,這個時間點距現在少說有幾千年。

  謝小玉有些懷疑,那是上次天道衰弱、對這方天地控制力下降的時候,也是天門和其他聖地相繼開啟的日子。

  原來早在劍派聯盟發現這個傳承之地之前,就已經有人進來過。

  那是個道人,看起來四十多歲,身上散發出一股淩厲的氣勢。

  突然,道人朝這邊看了過來,射來的目光讓謝小玉感到毛骨悚然,這是之前沒有過的情況。

  下一瞬間,謝小玉雙眼一陣刺痛,彷佛被燒紅的鋼針刺了 一下似的,然後什麼都看不到了,那個人居然能隔著數千年傷到他,實力太恐怖了。

  不過恐懼的同時,謝小玉又感到迷惘。

  一直以來,謝小玉都只能看到過去發生的事,卻不能影響過去,但是現在他卻和過去的某個時間點發生碰撞。

  那個人凝神為針,攻擊了他,可這件事發生在數千年前,豈不是意味著千年前就已經確定他會在這個時候進入傳承之地,並且回溯到數千年前那個時間點?

  難道未來是一種必然?難道未來是確定無疑?難道未來無法改變?謝小玉呆坐著,滿腦子都是疑問。

  那刺痛的感覺漸漸消失,眼睛能重新視物,謝小玉不由得心頭一動,打算再試試看。

  謝小玉仍然在那個時間點附近來回掃視,可惜那個地方似乎多了 一個漩渦,根本沒辦法靠近,他不知道這是那個人的神通,還是時間本身具有的特性。

  謝小玉並沒有氣餒,進來這裡的高人絕對不只一個,他聽陳元奇說過,各大門派的長老、太上長老全都進來過,想徹底打開這個傳承之地,可惜都沒成功,這才想到他。

  既然有了目標,謝小玉立刻沿著時間之河而下,很快就來到傳承之地被打開的那一刻。

  之前謝小玉總是一閃而過,下意識避開這些道君、眞仙;這次他沒有回避,果然他看到對方的同時,那個人也察覺到他的存在,同樣瞬間發出一道神念,不過這次並沒有凝神為針,而是如同一片迷霧般遮住他的視線。

  謝小玉連忙在這個時間點前後掃視著,果然那裡多了 一股迷霧。

  謝小玉繼續再找,最後所有進入這裡的高人全都被他找出來。

  無一例外,對方都能察覺到謝小玉的存在,有人同樣攻擊他,有人則隔絕他的視線,更有一些人對他產生興趣,反過來想鎖定他,敢這麼做的人,全都是對時間之道瞭若指掌的人物,甚至好幾次他們已經順著時間之河快找到他,但是每當這個時候,總會有一股力量驟然爆發,將兩邊徹底隔開。

  謝小玉不知道這股力量是從哪裡來、為什麼要保護他,難道這便是應劫之人的特殊待遇?

  謝小玉正這麼想著,突然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現在他眼前,那身影模糊不清,還帶著一絲半透明的感覺,形如鬼魅。

  幾乎同時,對方也感應到謝小玉。

  和那些前輩高人的做法不同,那人沒有隔絕謝小玉的窺視,也沒有反過來追蹤他,而是瞬間消失,直接逃出去。

  這是謝小玉第一次看到有人能直接離開這個空間,即使天仙都只能按照規矩取得一門傳承,然後被送出這裡,這道模糊的身影絕對不簡單。

  幾乎在一瞬間,謝小玉的腦子閃現一個念頭——那是異族。

  謝小玉連忙看了看時間,這是第十五個進來的人,那時劍派聯盟還沒有公開消息,也就是說,劍派聯盟內部出了問題,裡面有異族的探子。

  如果換成在以前,謝小玉肯定會被驚出一身冷汗,但是此刻,謝小玉已見怪不怪,畢竟探子很難防範,那四座寨子的苗人中也還藏著探子。

  謝小玉肯定不會公開這件事,但是出去後,他會告訴太虛門的人,讓他們暗中徹査一番,反正査起來也容易,那時知道此事的人肯定不多,將人召集起來一個個審問就是。

  謝小玉找到很多高人,佛、道兩門都有,其中包括他認識的太虛、九曜、璇璣諸派的高人。

  謝小玉已經決定了,出去之後就找這些人問問。

  和之前一樣,謝小玉又找到一個目標,而那個人也看到他。

  這原本並不稀奇,只要是道君以上的人物,都能夠察覺到謝小玉發出的那一縷神念、都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可那個人卻不一樣,謝小玉只覺得自己被完全看透,那個人穿透時間和空間的屛障,牢牢鎖定住他,下一瞬間,那個人居然強行穿過時間之河,瞬間來到他面前。

  這是一個中年人,身材很高大,長著一張四四方方的國字臉,兩道劍眉配上炯炯有神的眼睛,就算什麼都不說、不做,也給人極大壓力。

  中年人的穿著非常樸素,只是普通的粗布衣服,顏色青不青、灰不灰,腳下踩著一雙草鞋,看起來就是普通的莊稼漢,可讓謝小玉震驚的是,中年人和周圍空間的契合程度遠不是他能比,他彷佛完全融入四周的空間中,感覺和敦昆化身黑暗時差不多。

  兩人彼此直視很久,最後還是中年人先開口:「我知道你是誰,你就是傳聞中的劍宗傳人。」

  說到「劍宗傳人」這四個字的時候,中年人的語氣明顯帶著揶揄的味道,不過他隨即猶豫起來,過了好半天才歎道:「說實話,我本來以為你是假的,但是……現在看來,你和劍宗確實有那麼點淵源。」

  「你也是劍宗傳人?」謝小玉心裡多少有些緊張,他這個李鬼遇到李逵,假貨碰上眞貨。好在他經歷得不少,並沒有露出慌亂的神色。

  「前輩如何稱呼??」謝小玉一抱拳。

  「你可以叫我苦竹。」中年人淡淡說道,然後他轉頭看了看四周,過了片刻,用頗為緬懷的口吻歎道:「一萬年過去了,這裡又變得如此熱鬧。」

  「可惜開啟得有些晚了。」謝小玉心中已經沒有畏懼,所以有什麼說什麼。

  「也不算太晚。」苦竹轉過頭來,淡淡說道:「跟我來吧!反正過了今天,再也不會有什麼劍宗傳承,你既然頂著劍宗傳人的名頭,就一起過來看看吧。」

  說著,苦竹揮了揮手。

  下一瞬間,苦竹和謝小玉就來到山頂,緊接著他的身影漸漸消失。

  看到苦竹消失,卻沒有帶上自己,謝小玉立刻明白這也是一種考驗,苦竹想看他是否能跟過去。

  謝小玉可以肯定苦竹沒有施法,與此同時,他又想起那一把把劍中的考驗。

  所有的考驗都必然有解,絕對沒有超出被考驗者的實力範圍。

  一想到這些,謝小玉連忙踩在苦竹的位置上,一踩上去,他立刻感覺到那裡仍舊殘留著一絲波動,波動非常微弱,彷佛一條極細的蛛絲, 一扯就會斷開。

  謝小玉立刻放出神念順著那絲波動搜索過去,瞬間眼前一亮,他已經進入另外一個空間。

  奧秘原來始終藏在山頂,這裡有一道無形的門,穿過門就可以進入傳承之地的中心。

  這個地方看起來不大,方圓不過數丈,整個空間如同一顆圓球,四面八方有

  無數陣基懸空浮動,彼此之間有一道道光絲相連,組成一座異常繁複的大陣。

  「這就是中樞?」謝小玉看著四周,分析著那座大陣。

  苦竹似乎早料到謝小玉能進來,所以一點反應都沒有,而是自顧自地看著前面。

  「我到處尋找卻不得其門而入。」謝小玉苦笑道。

  「你能夠進來已經很不錯了。」苦竹似乎已經將謝小玉看成劍宗某個分支的傳人。

  「你打算完全公開這一切?」謝小玉問道。

  「你有什麼想法嗎?」苦竹轉頭看了謝小玉一眼。

  「不如再等幾天,現在來的人還不多,有些門派距離太遠,路上需要花不少時間。」謝小玉不想讓苦竹誤會。

  「用不著,所有的劍法其實都保留在六十四塊留影玉璧中,只要外面的人拿到玉璧,這個傳承之地就再也沒有保留的價値。」苦竹輕歎一聲,說著,他打出幾個法印。

  「能夠進來這裡是你的機緣,能夠得到多少就要看你的悟性了。」一邊打著法印,苦竹一邊說道。

  剎那間,原本空蒙的四周映照出一幅蒼茫的景象,那是連綿起伏的群山,山勢低緩卻橫亙萬里,群山中有一座孤峰,樣子就和外面那座山峰一樣,上面也遍插長劍。

  「這就是萬年之前的劍宗?」謝小玉有些難以置信。

  原本謝小玉以為劍宗肯定氣勢不凡,就算沒有成排的亭臺樓閣、宮闕殿堂,至少應該有無數洞府,可此刻看到的卻是一片荒山。

  和現在比起來,除了山高了許多、山勢險峻得多,其他地方似乎沒有不同。

  「很失望嗎?」苦竹輕笑道:「你也不想想劍宗是怎麼來的?說難聽點,是一群漏網之魚湊在一起,矢志復仇,心思全都花在提升實力上,哪有時間修建山門?再說他們還得躲避神皇的搜捕,弄一個氣勢恢宏的山門豈不是找死?」

  這番話讓謝小玉啞口無言,他這才想到自己確實忘記當時的背景。

  那時候,神皇的力量和權勢全都達到巔峰,佛、道兩門幾乎被掃平,整個天下都已經在神皇的掌控中,雖然各地偶有戰火,不過神道大軍一到,戰火立刻被撲滅,所有的反抗勢力只能在暗中蟄伏,一點一點積聚力量。

  突然,一陣嗡嗡輕響將謝小玉驚醒過來。

  眼前的影像開始出現變化,四周群山散發出淡淡光芒,全都朝著劍山流動,而劍山上隱約可見一道巨大的漩渦,五顏六色的光芒彙聚其中。

  「這……這是一座大陣,萬年前這裡是一座靈脈……原來如此……將靈脈強行打通,勾連天地之力,積聚方圓萬里之氣凝聚於一點,在需要的時候驟然爆發……這……這就是劍山的奧妙!」謝小玉兩眼瞪得滾圓。

  萬年來無人知曉的秘密在謝小玉的眼前解開,這是陣法的終極運用。

  陣法之所以強大,除了借用天地之力,另一個原因就是積聚。

  越大的陣,能積聚的力量就越多,一百個人組成的大陣肯定強過十個人組成的大陣,一千人組成的大陣又強過一百個人組成的大陣,而各大門派護山大陣有十幾萬名僕役支撐,能夠讓任何強者鎩羽而歸,而眼前這座大陣利用方圓萬里的地脈積聚天地之力,其威力可想而知。

  「別走神!」苦竹突然大喝一聲。

  謝小玉被嚇了 一跳,不過緊接著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山頂上多了 一個人,那是個非常年輕的人,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散發出的氣度卻不是一個年輕人該有的。

  更令謝小玉感到心驚肉跳的是,年輕人的頭頂上烏雲密卷,形成一道巨大的漩渦,中心一片漆黑,裡面電光閃閃、雷聲隆隆。

  謝小玉也曾經和璇璣、九曜諸派的太上長老們打過交道,也認識不少天仙、地仙,他們一出動也會引起天地異變,但是沒有一個人能和這年輕人相比。

  與之相對應的是,十里之外另外一座山峰上,還有一個人淩空而立,此人身穿龍袍,頭戴帝冠,看起來只有二十多歲,渾身散發出一股令人不敢逼視的磅礡之氣。

  「神皇!」謝小玉叫道。

  謝小玉沒有看過神皇的畫像--事實上,神皇的肖像沒有被保存下來,甚至連太虛、九曜這種頂級門派中的人都不知道神皇長什麼模樣,沒想到神皇看起來居然如此年輕。

  這當然不是眞實的年齡,神皇神道大成的時候已經有一千多歲,之後他耐心等待另外幾位神皇飛升,一等又是近千年。

  神皇指揮大軍東征西討,前後用了百餘年時間才掃平天下,之後佛、道兩門避其鋒芒,轉入蟄伏,其中也包括劍宗,這段蟄伏期長達三百年。

  這樣算來,神皇少說有兩千五百歲。

  神皇看起來年輕倒是不奇怪,修練到這等境界,想返老還童絕對是輕而易舉的事,如今各大門派的太上長老中,也有不少看起來很年輕的老妖怪,甚至還有幾個人將自己裝扮成孩童。

  「這就是萬年前神皇和劍宗對決的一幕?」謝小玉已經明白了,隨即充滿疑問:「傳說中數以千萬的神道大軍呢?為什麼我一個都沒看到?」謝小玉沒有看到的不只是神皇大軍,還有劍宗的人。

  傳說中,那一戰兩邊精銳盡出,一邊是數千萬神道大軍,一邊是十幾萬名精英弟子。

  「你竟然會相信傳說?」苦竹搖了搖頭,一臉戲謔地說道:「我問你,那些大門派如果被人攻打,他們會怎麼做?」

  謝小玉微微一愣,馬上明白苦竹的意思。

  「原來如此……一旦遭遇進攻,大門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關閉山門,然後開啟大陣,以大陣應敵……」謝小玉徹底明白了,到頭來,無堅不摧、無攻不破的神皇大軍還是敗在一座護山大陣下。

  不過轉念間,謝小玉腦中又浮現幾個新疑問,被神皇大軍所滅的門派不知凡幾,難道沒有第二個門派懂得將地勢融入陣法中?他親自前來,可見對劍宗有多麼重視,難道出手前沒派人打探虛實?難道他不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道理?

  謝小玉正在沉思,卻聽到苦竹輕歎一聲:「修練到他們的境界,哪裡是你我所能想像?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神皇如此在意地上神國?如果只是一個洞天或只是掌中佛國之類的東西,他需要花費那麼多精力集中天底下所有能夠弄到的資源,建造這座地上神國嗎?」

  聽到這番話,謝小玉眼睛一亮,終於明白自己忽略了什麼。

  一直以來,謝小玉都將地上神國想像成掌中佛國之類的東西,卻沒想到如果一樣的話,神皇何必花費那麼大的力氣,又如何會被天道所忌?

  「難不成那千萬神皇大軍就藏在地上神國中,而地上神國可以被帶著四處走動?」謝小玉連忙問道。

  苦竹沒有回答。

  不過,沉默也是一種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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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青嵐問道。

  「那些劍法對我沒用。」謝小玉更在意的是時間之道。

第三章 戰

沒有連綿的軍營,沒有鋪天蓋地的兵馬,沒有萬眾一心、眾志成城的氣勢,只有兩個面對面站著的人,其中一個人神情凝重,另外一個人卻顯得很淡然。

所有的一切都和傳說完全不同,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都不會想到這居然是萬年前最強的一場對決。

「朕再給爾等一次機會,臣服於朕,朕可以饒爾等一命,還可以讓爾等重建各自的山門。」神皇揚聲喝道,他的聲音並不洪亮,但是每一個字都彷彿一記重鎚般,狠狠地砸在心口,讓人心頭劇震。

謝小玉強行壓制住翻騰的氣血,連忙盤腿坐下,他只聽到一半就受不了。

自從成為眞君以來,謝小玉一直充滿自信,總覺得自己的實力相當不錯,

即使碰上道君,至少逃跑沒問題;可此刻,他總算明白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眼前只是一段虛幻的影像,而且時隔萬年之久,僅僅說話的力量就震得謝小玉難以承受,如果這一切發生在他眼前,恐怕他的身體會立刻爆開。

「要戰就戰,說什麼廢話?死,不過是道消神散,總好過在你們前面卑躬屈膝,做你的奴僕。」劍宗之祖冷冷地說道。

劍宗之祖的說話聲沒有震懾人心的感覺,卻有種撕裂神魂的力量,同樣讓謝小玉難受至極。

「你如果受不了,就自己退出去。」苦竹淡淡地說道。

「這怎麼可能?能看到這一幕是多大的機緣!」謝小玉咬牙忍耐著,如同九曜看到太古第一大劫的場面,那是曠古絕倫的機緣。

「有一件事讓我覺得奇怪。劍宗不是為了向神皇復仇而建立嗎?為什麼祖師爺好像對神皇有些畏懼?」謝小玉不只好奇,此刻他用詢問分擔心頭的壓力。

「開玩笑,能不怕嗎?在這一戰之前,神皇從來沒有失敗過,甚至連稍大的損失都沒有過,誰都以為神皇是不可戰勝;至於劍宗……復仇的心思當然有,不過首先要自保。」苦竹嘆息一聲,他原本也不知道自家祖師爺並不如傳說中那樣英明神武,氣勢明顯弱了一籌。

「也有可能是故意示弱。」謝小玉另外找了一個理由。

「不可能。修練到這等程度,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會牽引天機反應,想撒謊都不行,對方立刻就能感覺到。」苦竹不打算為自家祖師爺掩飾什麼。

突然,苦竹閉上嘴巴,因為影像中的兩個人同時舉起手。

神皇的手中有一顆龍眼般大小的圓球,圓球中隱約可見無數人影。

「那就是地上神國……」謝小玉的眼睛越睜越大,拚命想看得更清楚。

「不是,那時候地上神國應該還沒煉成,這只能算是一個屯營,不過已經很了不起了。」苦竹也有些緊張起來。

儘管早已知道那一戰的結局,但是面對此情此景,任何人都血脈賁張。

「能夠隨身帶著千萬大軍,確實了不起。」謝小玉茫然地點了點頭。

不需要將人馬鋪開、不需要這幾千萬大軍攻城略地,那些士兵需要做的只是釋放法力傳輸到神皇手中。

幾千萬人的力量匯聚在一人手中,威力絕對讓人難以想像。

神皇大軍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傳說顯然由此而來。

這讓謝小玉恍然大悟的同時也眼睛一亮,他的那套戰陣或許能借鑑這種辦法,不過想要弄一個類似地上神國的空間恐怕沒這麼容易。

一時之間,謝小玉的心裡又迷亂起來。

突然,一道光出現在劍宗之祖手中,這道光長僅僅三尺,樣子就像一把長劍。

根本沒有萬劍齊飛,就和神皇大軍攻擊劍宗一樣,完全是後人的臆想,神道大劫中影​​響最大、最震撼人心的決戰,居然只是兩個高手之間的對決。

那把由光凝聚而成的長劍正對著神皇手中的明珠,兩樣東西都太過恐怖,即使沒有發動,四周的空間已經紛紛裂開,露出一道道蛛網般的裂縫。

「轟隆隆!」一座山峰崩塌了,組成山峰的堅硬岩石居然被壓成齏粉。

遠處一片塵土飛揚,又是一座山峰崩塌下來,其他的山峰也受到影響,一座接著一座崩塌,揚起的塵土飛上雲端。

群山的崩毀不但沒有削弱整座大陣的威勢,反而讓劍宗之祖手中的光之長劍越發亮麗奪目。

「這是毀滅之道。」謝小玉喃喃自語道。

「劍宗傳承的核心就是毀滅之道,劍宗的弟子不會選擇其他大道,不管是空間之道還是時間之道,都不會選擇。」苦竹眼睛仍舊盯著影像,嘴裡解釋道。

此刻,謝小玉總算有些明白為什麼大家會相信他是劍宗傳人,可誰​​會想到劍宗的人和他一樣,核心居然不是劍之道,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座接著一座山峰崩塌,一眼望去,原本連綿起伏的山嶺成為一片荒漠,原本是山的地方只剩下一座座低緩的丘壑。

突然,劍宗之祖和神皇動了。

謝小玉瞪大眼睛,拚命想讓時間慢下來,可惜沒用。

謝小玉的能力全都失去作用,不管是得自妖族的天賦神通還是剛剛領悟的時間之道全都一​​點用也沒有,他只看到兩道光剎那間撞在一起,然後迸發出一陣刺眼的閃爍。

謝小玉感到兩眼刺痛,緊接著什麼都看不見了,鮮血從他的眼眶流淌下來,他的瞳孔已經失去焦距,裡面也充滿血,變成暗紅色。

謝小玉知道自己瞎了,想治好需要費一番手腳,不過他不在乎,他懊惱的是沒能看到那最緊要的一幕。

此時此刻,謝小玉最悔恨的就是自己的實力太差,即使得到機緣也無法把握。

這時,謝小玉突然聽到旁邊傳來一陣喃喃自語:「居然是......先天。」

苦竹吐出「先天」兩字,立刻像碰到什麼禁忌般,瞬間將話收回去。

不過對謝小玉來說已經足夠了。

什麼是先天?先天就是先於天,也就是在天道出現之前就已經存在。

「怎麼可能是『先天』?太古之後,大道已經被天道徹底隔絕,先天之物不是被天道剷除就是被天道改變,化為後天……」謝小玉腦中混亂至極。

「我怎麼知道?但那確實是先天,我看得很清楚,那一劍所展現的毀滅之道並不是天道所演化的毀滅之道,而是最本源的毀滅之道,是眞正的大道……那一劍連天道都割裂了,所有由天道演化出來的道全都失去作用……」苦竹雙眼無神地站在那裡。他的狀況不比謝小玉好多少,眼眶中同樣流淌著鮮血。

苦竹和謝小玉一樣已經瞎了,不同的是他看到最後一幕。

「不對,如果像你說的這樣,神皇根本不可能逃得了,他應該被斬於劍下。他的力量全都來自神道,神道是天道演化出來的三千大道之一,如果由天道演化出來的道全都失去作用,神道應該不會例外。」謝小玉連連搖頭。

「沒錯!神皇死了,被那一劍瞬間斬殺。」苦竹哈哈大笑起來,他笑得很開心,因為他剛剛解開一個萬古謎團。

「死了?這不可能……」謝小玉一開始不相信,但是瞬間他呆住了。

謝小玉明白了,神皇完全有可能死了,死在這場對決中,後來的神皇或許是事先分離的一縷殘魂,連洪倫海都能用類似的方法復活,更別說掌控整個天下的神皇,這也解釋為什麼那場慘敗後神皇一蹶不振。

用殘魂復活不同於奪舍重生,反而更像轉世投胎,先要補足失去的魂魄,然後從頭開始修練,即使以神道的修練速度、即使以神皇手中的資源想做到這一點,恐怕也需要不短的時間,所以劍宗一戰後,很長一段時間神皇帝國陷入沉寂。

正因為如此,李太虛、九曜、空蟬那群人開始活躍起來,佛、道兩門殘存的實力也開始伺機反撲。

突然,謝小玉心頭一震,他想到另外一個關鍵。

與劍宗一戰,神皇不但損失所向披靡的大軍,更大的損失是他的神后、神妃、十二神將折損大半。

這些人每一個都能輕易斬殺天仙,是和十尊者同等級的大能,怎麼可能這麼容易死?難道他們不會為自己留一條後路?沒有留下一點殘魂?

這種可能性很小。

眞正的原因恐怕是神皇實力衰退,擔心有人取他而代之,乾脆將威脅扼殺在搖籃裡,而且神道中,上位者賜予下位者力量、賦予下位者神通,一旦需要,他們可以收回力量,用這種辦法應該可以讓衰弱的力量迅速恢復。

或許這才是神皇最終失敗的眞相。

「為什麼會是先天?」謝小玉問道。

「毀滅之道原本就是本源大道之一,我們能夠感應到的毀滅之道是天道所演化的毀滅之道,這就如同隔霧看花,隔岸觀火,中間隔著天道的屛蔽。如果我猜得沒錯,最後那一擊威力太過恐怖,讓天道發生扭曲,屛蔽失去作用,神道因為是完全由天道演化,並不屬於本源大道,所以沒有任何反應;但毀滅之道就不一樣了,那是本源大道之一,所以和大道中的毀滅之道相融,以至於化後天為先天。」苦竹說出自己的猜想。

「這豈不是誤打誤撞?」謝小玉有些失落。

「那可未必,或許祖師爺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他可能在賭。」苦竹欲言又止,這次他進來除了開啟那些傳承,另一個目的就是查明眞相。

當年劍宗重創神皇,神皇大軍全軍覆沒,劍宗山門被毀,劍山崩塌,大部分劍宗成員也在那一擊下魂飛魄散,但畢竟有人倖存。

照理說,劍宗應該乘勝追擊,不然也該趁機崛起,廣收弟子,重開山門,結果卻並非如此,劍宗不但沒有發揚光大,反而早於神皇黯然謝幕,這其中的原因歷代劍宗後人都想不明白。

現在謎團解開了。

「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苦竹低聲自語道,語氣中充滿苦澀。

在這方世界,天無疑最大,偏偏和先天有關的東西比天更高一層,以天之強勢,當然不會允許這種事存在。

「先天是禁忌?」謝小玉品味出其中的意思。

「先天精怪盡數被滅,太古妖族被逐,鬼族被封入冥界,巫門苟延殘喘,魔門遠走他鄉,還不都是因為這兩個字?」苦竹仰天大笑,笑聲中卻沒有一絲喜悅,反而充滿悲憤。

謝小玉對這番話倒是感悟頗深,不過轉念間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不對,據我所知,還有另外一個人、另外一個門派掌握先天之道。」謝小玉想到的是他在九曜派看到的那塊石碑。

當時謝小玉懵懂無知,並不明白其中的眞意,此刻回想起來,那九塊石碑中留下的正是先天大道的痕跡。

太古第一劫恐怕就像大巫們所言,是一場爭奪天位的爭鬥,大打出手的先天精怪們運用的肯定是先天大道,所以威力才那麼恐怖。

那時候可沒有後天,只有先天,連記錄那段影像的力量恐怕也屬於先天大道,要等到天道確立,開始隔絕先天、屛蔽大道,後天才漸漸取代先天。

「九曜?」苦竹冷笑一聲:「他確實是個聰明人,知道先天是禁忌,所以他的天變只是後天的極致,並沒有跨入先天。」

「你沒看過他留下的石碑。」謝小玉連忙說道。

「你怎麼知道我沒看過?那上面確實留下他對先天的一絲感悟,不過僅此而已,他自己都沒有深究下去,他的那些徒子徒孫怎麼可能鑽研得更深?」苦竹嗤笑一聲,有些不屑地說道:「難怪他是萬年老二,從頭到底都被李太虛壓了一頭。」

「或許他才是眞正的聰明人,能夠抵擋這樣的誘惑。」謝小玉苦笑道。

雖然謝小玉自稱劍宗傳人,不過他和劍宗並無淵源,反而從九曜道尊那裡得到不少好處,不為九曜道尊說兩句話良心上過不去。

果然,這番話讓苦竹沉默下來。

只要比較九曜的成就和劍宗的遭遇,不得不承認九曜道尊確實是聰明人,雖然觸及先天大道,卻沒有涉及太深,始終在天道的掌控範圍內打轉,這種無奈的妥協卻讓九曜道尊功成名就。

至於先天大道,既然已經在九曜道尊的心中植根,便不急於一時,以他的資質和境遇,遲早會飛昇,到了仙界就沒有天道的壓制,到時再參悟先天大道也不晚。

「聽說你建造過一座劍山?」苦竹突然問道。

「不是眞的東西,眞的劍山是借天地之力存於地脈中,是陣法的極致,甚至能夠化後天為先天;我造的劍山卻是一種『術』,借玄磁之力,以數百萬斤鐵儲存,可以說是術的極致。」謝小玉沒辦法隱瞞。

如果面對的是其他人,謝小玉可以說這是劍宗不傳之秘,但苦竹是正統的劍宗傳人,所以謝小玉乾脆實話實說。

「原來如此,怪不得我看不懂。」苦竹點了點頭。

「你去過天寶州?」謝小玉頓時心頭一震。

「廢話。」苦竹翻了一個白眼,不過此刻他的眼睛看起來像兩個血窟窿,那模樣異常駭人:「一聽說劍宗還有其他分支流傳在外,特別是還懂得如何建造劍山,我們當然要查清楚。」

「很失望?」謝小玉問道。

「那倒未必,按照你當時的實力,又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做到這種程度已經很不容易了。」苦竹頗為讚許。

突然,苦竹神色一正,變得異常嚴肅,問道:「你是怎麼得到傳承的?」

「你應核聽說過,當年我在元辰派是藏經閣的人。我喜歡讀書,沒事就找書看,無意間找到一本很怪異的書,名字和內容完全不符,裡面的東西也稀奇古怪,看起來很低級,全都只是一些『術』;但是看完後,我卻發現寫書的人居然試圖用『術』取代『法』,而且他認為『法』已經走到盡頭,將來是『術』的天下。」謝小玉早就料到有人可能問這個問題,早就想好如何回答。

「那麼《六如法》呢?那可不是『術』。」苦竹繼續追問。

「《六如法》是獨立的一篇,根本沒有完成,前面一半是『法』,後面一半是『術』,中間的轉折非常生硬,而且後面半篇只寫一半,我只能自己摸索。好在《六如法》裡留下兩部功訣,一部是大夢眞訣,可以夢中演法;一部是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可以融天下萬法為一爐,想必是為了後人能繼續推演下去而準備。」

剛才謝小玉就料到苦竹會問這個問題,早就想好回答的話,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也被他算進劍宗傳承中。

苦竹沉思不語,判斷著這番話的眞假。

在見到謝小玉之前,苦竹幾乎已經認定所謂劍宗傳人的身份是假的,但是在這裡意外相遇,他反而沒有那麼確定。

身為劍修,追求的卻是毀滅之道,這是劍宗獨有的特徵,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這番理論雖然讓苦竹感到匪夷所思,卻也讓他有一種親切感,劍宗的另一個特徵就是打破傳統,可以有任何稀奇古怪的想法。

從這一點上來說,劍宗和魔門很相近,所以驟然間冒出一部魔門劍修無上大法沒什麼好奇怪。

「你怎麼能肯定留下這部書的人是劍宗弟子?書中這樣寫的?」苦竹再次問道。

「我從來沒說自己是劍宗傳人,別人會這麼認為是因為我用的是劍法,而且我建造過那座劍山。」

謝小玉對這個問題根本沒有壓力,他確實從未以劍宗傳人的身份自居,只是暗示自己和劍宗有關,而且不只劍宗,他也有過其他暗示,比如天機盤。

苦竹再次沉默,留下那部書的人沒說,但是裡面有劍山的建造方法,別說謝小玉,任何一個看過那部古的人肯定都會聯想到劍宗。

「這部書現在還在元辰派?」苦竹對這一脈傳承突然產生興趣。

「我不清楚,離開時我並沒拿走那部書,從天寶州回來後也沒回過山門。如果沒有別人碰過,那部書應該在藏經閣雜書類丙列架子上,書名叫《奇技妙法百篇》,很厚,非常顯眼。」謝小玉第一次告訴別人那部奇書的名稱。

謝小玉之所以敢說,是因為苦竹和陳元奇不同,他絕非屬於某個大門派,現在的劍宗已經成為秘密傳承,所以儘管實力強橫,卻不可能跑到元辰派索要典籍。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部書十有八九已經不在了。

元辰派每年都會處理掉一批雜書,當初謝小玉注意到《奇技妙法百篇》,就是因為這部書被扔出來打算處理掉,是他覺得有用才將書放回去。

落魂谷一戰距離謝小玉出事整整有兩年,那部奇書很可能逃不過被銷毀的厄運。

「很厚一部?」苦竹微微皺起眉頭,好半天才嘆息一聲,說道:「十有八九已經被毀了……可惜,太可惜了。」

現在元辰派藏經閣至少有兩千人常年駐守,裡面的書幾乎都被翻遍,如果只是一本小冊子,或許還有可能被漏掉;但一本很厚、很顯眼的書,絕對不可能沒人看到。

傳承之地外早已亂成一團。

就在剛才,原本進入傳承之地的人突然平空出現在湖上,然後撲通、撲通掉進湖裡,那場面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不過,沒人會在意他們,因為一起飛出來的還有六十四團五顏六色的光雲。

此刻守在外面的道君、地仙、天仙不在少數,他們看到那些光雲,立刻明白這便是他們想得到的傳承之寶,所有人幾乎同時出手,四處攔截那些光雲。

「全都住手!」一聲大喝如雷鳴般落下。

與此同時,十二道金光分別出現在周圍十二個角落。

剎那間,正在爭鬥的人全都感覺到身體一緊,四周彷彿變得滯澀。

金袍老者飛到半空中,袍袖一展,朝天空揮了一下,六十四團光雲頓時消失不見。

看到傳承之寶已經被太虛門收去,紫煌子朝著金袍老者拱了拱手,緊接著問道:「太虛門打算如何處理這六十四塊傳承玉牒?」

「放心,不會呑了你們那分,你有空白玉牒嗎?有的話就附錄一份。」金袍老者原本就沒想過獨呑。

剛才金袍老者將傳承玉牒籠入袖中時就已經快速掃過一遍,遺憾的是,裡面只有劍法,沒有他期待的東西。

別說太虛門,即使劍派聯盟也不會在乎這些劍法,他們最在意的是劍山的建造之法及天劍舟這類東西。

紫煌子見金袍老者答應得如此爽快,心中不但沒有高興,反而有些失落,他已經猜到裡面沒他要的東西。

旁邊還有性子更急的人,一位掌門大聲問道:「裡面有沒有建造劍山之法?」

金袍老者搖了搖頭。

各大門派的長老、太上長老見狀,都露出失望的神情。

「我這邊有幾塊玉牒,大家湊一下怎麼樣?」另一位掌門提議道。

此人這麼說,一是怕夜長夢多,二是擔心太虛門暗中做手腳,將要緊的東西全都抹去。

金袍老者的臉頓時沉了下來,偏偏不好發作,只能瞪著那位掌門。

「我這裡有三塊玉牒。」

「我有兩塊。」

一時之間,底下紛紛攘攘,異常熱鬧,很快就湊出六十四塊玉牒。

「你們既然不相信我,就讓他來吧。」金袍老者袍袖一抖,將錄有劍宗傳承的六十四塊玉牒全都扔在紫煌子面前。

這時,紫煌子越發肯定大家白費心機。

紫煌子正猶豫著要不要撿起那些玉牒,卻聽到剛才發話的掌門說道:「師兄,不如我來幫你。」

這人剛才駁了太虛門的面子,現在連他都不相信,這讓紫煌子氣得胸口發悶,臉色頓時難看起來,但是他也不好發作。

紫煌子強壓下怒火,眼中閃過一絲厲色,然後用異常溫和的語氣說逍:「大家都來幫忙,一個人複製一塊,這樣能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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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戰

沒有連綿的軍營,沒有鋪天蓋地的兵馬,沒有萬眾一心、眾志成城的氣勢,只有兩個面對面站著的 ...

「沒必要吧?」千劍門掌門苦笑著看了旁邊一位道君一眼。

劍派聯盟是由三大劍派、十幾個中型劍派組成,為首的還有一個宏蒙劍派,旁邊那個人正是宏蒙劍派的掌門。

宏蒙劍派掌門沉默不語,顯然有些心動。

「各位師兄一起來吧,我一個人確實忙不過來。」紫煌子再次道,此刻他只能主動退讓,不然這個聯盟就算不立刻分崩離析,事後也會瓦解。

聽到這番話,千劍門掌門哈哈一笑,說道:「那麼我們就幫個忙。」

千劍門掌門並不擔心會觸怒紫煌子,這是幫紫煌子解圍。

有千劍門掌門開頭,其他人紛紛走過來。

「我就複製這塊。」那個先挑戰太虛門、接著觸怒紫煌子的掌門笑著彎下腰,突然他的身上散發出一股異常的波動。

「快退!」金袍老者臉色驟變,說話的同時,他心念一轉,剛才拋出去的那六十四塊傳承玉牒至少有一半傳回他手中。

金袍老者在拋出玉牒的同時已經做了手腳,防的就是有人搶了玉牒逃跑,沒想到居然眞的派上用場。

其他人的反應也不慢,紫煌子瞬間挪開,同時一團金光在他身上流轉。

紫煌子剛閃開,一道刺眼的閃光、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就將剛才那個地方完全籠罩住。

有人閃開了,也有人沒閃開,沒閃開的全都是道君以下的人物,而且以劍派聯盟的成員居多。

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一股氣浪朝著四面八方盪開,被捲入氣浪的人全被炸得粉身碎骨,殘肢斷臂飛得漫天都是。

「這……這……」紫煌子從虛空中出來,恰好看到這令人震撼的一幕,完全愣住。

此時此刻,紫煌子哪裡還不明白那個人肯定就是異族潛伏的探子,可誰會想到一派掌門居然是異族?

與此同時,紫煌子又想起另外一件事,當初慫恿他們讓各派進入天門的弟子伺機殺人越貨的人,好像正是此人。

還沒等眾人從這意外變故中清醒過來,頭頂上突然響起一聲雷鳴。

「咯嚓!」

一道閃電刺得人兩眼生痛,電光中出現一道巨大的縫隙,縫隙的四周聚攏起層層烏雲。

轉眼間,烏雲化作一道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央那道縫隙中透出一股令人顫慄的氣息。

「有東西要出來,至少是妖王。」金袍老者臉色異常難看。

「沒什麼好擔心的,就算是妖王,也可以讓牠有來無回。」一個太虛門的道君語氣冰冷地說道。

各門派皆各有盤算,劍宗傳承突然被發現,完全不亞於天門開啟,他們當然要防著異族搞破壞,在來這裡之前,他們已經做好準備,然而他們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異族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

「別說胡話,這些小輩怎麼辦?」金袍老者怒哼一聲。

這可不同於在天門裡,進入天門的是佛道聯盟的精英,他們原本就打著優勝劣汰的主意,能夠活下來的弟子就會被重點培養,而且就算打不過,活命的本事總是有的;現在可不一樣。聚集在這裡的各派弟子實力參差不齊,如果兩邊打起來,一大半人會死在這裡,而這些都是道門弟子。

「現在又不可能送他們走。」太虛門道君又說道。

金袍老者明白這位師侄是好意,將惡人的角色搶去,但是此刻他眞的沒心思考慮這些。

「不能讓妖物降臨。」金袍老者咬牙說道。

「師叔,這可不是好選擇,異族正巴不得和我們角力,這對我們一點好處都沒有。」太虛門道君連忙提醒。

「我當然明白,但是有些事必須要做。」金袍老者轉身朝著四周喝道:「能動彈的人給我聽著!你們趕快離開,有多遠跑多遠,如果有能力,別忘了幫一下旁邊的人。」

說完這些話,金袍老者抬頭看著空中那道巨大的漩渦,喃喃自語道:「只能略盡人事了,但願上蒼保佑,讓這些後輩弟子得以逃出生天。」

傳承空間內。

謝小玉側耳傾聽,好在他那天視地聽的神通確實厲害,在三連城的無盡虛空中又有新的感悟,這門神通變得越發強大,只差一步就到五感合一的地步,所以儘管眼睛看不見,他也能知道外面發生什麼事。

「怎麼回事?那些異族是怎麼破開空間的?」謝小玉的神情變得異常凝重。

原本謝小玉擔心異族勢大,但是隨著境界的提升,想法已經有所不同。

勢可以慢慢培養,人族繁衍極快,出生不久就能開智,只要有足夠的資源而且肯花在所有人身上,人族很快就可以強盛起來;可如果人族受到天道壓制,而異族沒有這個問題,麻煩就大了,那等於綁起手腳和敵人戰鬥。

「這很正常,你沒注意到嗎?裂縫所在的位置就是萬年前神皇和我們祖師爺對戰的地方,肯定是兩個人的力量將空間撕開了。雖然沒有造成天門那樣的空間塌陷,那個位置卻已經鬆動,而且我懷疑那些異族早就做過手腳。」苦竹分析道。

「我當然沒有注意到,那道閃光刺瞎我的眼睛,我什麼都沒看到。」說到這件事,謝小玉就異常懊惱。

「你不會用心看嗎?我和你一樣,那個時候眼睛也瞎了,不過我看到了。」苦竹難得露出一絲笑容。

看到苦竹毫不在意說著這些不相干的事,謝小玉心頭一動,道:「你有辦法解決那個東西?」

「為什麼要我出手?外面有這麼多高人,其中不少人的實力在我之上。」

苦竹一臉漠然,語氣中還帶著一絲淡淡的怨氣。

此刻,外面的人身份最高的就是太虛、九曜兩派的眞仙,而這兩派的祖師爺在萬年之前絕對有撿便宜的嫌疑,要不是劍宗之祖全力一擊時觸及先天大道,為天所忌,受到天道打壓,神道大劫最大的贏家應該是劍宗才對。

「這裡是劍宗祖地,這些人得到劍宗傳承,和劍宗結下香火之情,這場大劫過後,如果人族還在,劍宗之名必將遍傳天下。」謝小玉只能儘量說好話。

不過這番話確實讓苦竹有些心動,最關鍵的一點是,他已經認可謝小玉劍宗傳人的身份。

神道大劫的主角毫無疑問是李太虛,所以大劫之後,太虛門傲然而立萬年之久,天下第一派的名頭從未被動搖過。

而這場大劫的主角至少現在看來是謝小玉,而謝小玉雖然出身於元辰派,卻已經和元辰派恩斷義絕,別人說起他,只會提起他劍宗傳人的身份。

「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幫他們一把。」想清楚利害得失,苦竹緩緩站起身,隨手一拂,先將自己和謝小玉臉上的血跡全都弄乾淨,然後一手結印,朝著四周那座法陣連連打去。

打到最後一個法印的時候,苦竹突然心頭一動,轉頭說道:「要不然你上,反正你只要做個樣子就可以了。」

「用不著。」謝小玉想都沒想就拒絕了,畢竟他這個劍宗傳人是假的,就算什麼都不做,也可能在無意間出錯,再說這麼多年來一直裝劍宗傳人,他已經累了、煩了,早就沒興趣繼續裝下去,不過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他要圓謊。

一直以來,謝小玉都暗示劍宗並非只有他一個傳人,可惜以前只有一個霍宗師,還藏頭露尾,現在眞的出現一個劍宗傳人,他當然要把握住機會將謊圓上。

苦竹不知道謝小玉的心思,只以為謝小玉不屑於此,這倒是讓他越發確定謝小玉眞的出自於劍宗的某個分支。

在苦竹想來,如果謝小玉劍宗傳人的身份是假的,肯定巴不得趁這個機會鞏固身份,只有眞的劍宗傳人才不屑於此。

不過謝小玉越是謙讓,苦竹越要將謝小玉捎帶上,他要讓世人知道這場大劫的主角是劍宗。

隨著苦竹打出最後一個法訣,一股驚天動地的劍意驟然間噴薄而出,這股劍意直衝天空,那道巨型漩渦的一角瞬間就被摧散。

在這股衝天劍意中,一大一小兩道虛影凌空而立,小的那個自然是謝小玉,此刻他早已經恢復原來的模樣。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將在場的人全都嚇了一跳,都轉過頭來,甚至連那些拚命逃跑的人也都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天空中那兩道巨大的虛影。

「劍宗……居然眞的存在。」紫煌子嘴唇微微顫抖著,他遭受一連串的打擊,早已沒有原來的氣度,此刻面對著衝天劍意,更有一種想要匍匐在地的衝動,這是劍修與生俱來的敬畏。

突然間,紫煌子覺得自己實在可笑,居然還自以為天劍山很強,以為拉攏十幾個門派後,除了太虛、九曜就再也用不著在意其他勢力,甚至連璇璣諸派都用不著放在眼裡,更不用說那虛無縹渺的劍宗。

現在紫煌子知道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

萬年前,能夠以一派之力抗衡巔峰之時的神皇,劍宗的底蘊根本不是他可以想像的,恐怕連太虛門都不能與其相比。

劍宗不是不出來,而是不屑出來,沒有強大到値得他們重視的對手,他們根本懶得出手。

在不知不覺中,紫煌子已經從一個極端走向另外一個極端。

有這個念頭的並非只有紫煌子,其他人也差不多,甚至包括那個從婆娑大陸過來的禪師。

原來劍宗沒有沒落,謝小玉也不是狐假虎威,他的背後確實有人,只看這氣勢,劍宗的實力就不是一般的強,而是強到極點,強得令人顫慄。

下一瞬間,眾人都看到那道虛影抬起右手,食指尖端有一道寸長的寒芒,那是一道劍光,一道看起來並不起眼的劍光,但是在場的人中,只要是劍修就不由自主被這道劍光吸引。

剎那間,劍光消失了!沒有人看得出來劍光是怎麼發出去的,只感覺到光芒一閃,劍光就消失無蹤。

「嗷!」

一陣充滿憤怒和痛苦的怒嚎聲從巨大的漩渦中傳出來,怒嚎聲並不響亮,但是道君以下的人無一例外全都感到眼前一陣發黑;眞君們還算好,勉強支撐得住;眞君以下的人物全都栽倒在地,只有很少一部分人還清醒著,大部分的人倒下去後就昏迷了。

這時,血如同下雨般從漩渦中噴湧而出。

金袍老者猛地抖開袖子,頓時一片金霞從袖管飛出,將漫天飄落的血雨一滴不漏地全部接住。

怒嚎聲漸漸變成不甘的悲鳴聲,然後聲音越來越小,漸漸遠去。

與此同時,天空中那巨大的漩渦也越來越小,最終消失無蹤。

「天地敕令,迅即響應,無可阻擋,無可遁逃……」

金袍老者呆愣愣地懸空而立,眼神有些迷離,他當然看得出這一劍的奧妙,平平淡淡的一劍卻蘊含著劍道至高法門。

所謂天地敕令就是道門對天罰的一種說法,天罰無法閃躲也無法格擋,只能承受,這就是天罰最令人恐懼的地方。

自古以來,天罰之下,沒有哪個生靈能夠存活,所以天罰也意味著死亡,

而且是一種徹底的死亡,魂飛魄散、身死道消。

剛才那一劍無可抵擋,也無法閃避,一劍出手,必然命中,只不過威力沒有天罰恐怖,所以漩渦裡的那頭妖王才能傷而不死。

「怪不得萬年之前神皇會鎩羽而歸,一個後人都有如此實力,劍宗全盛之時就更不用說了。」紫煌子喃喃自語道。

這一劍之威超出紫煌子等人的想像,也讓他們傾慕不已,因為這正是他們畢生追求的目標。

道君以上不會追求翻江倒海、趕山裂地,那都是「傻力氣」,他們追求的是和大道相合,一擊出手如同言出法隨,瞬即響應。

等級越高,越不需要多餘的力量,如果能用一指之力取人性命,就無須更多力量,否則就是落了下乘。

當然,這是道門的想法,佛門和魔門並不講究這套,魔門一向認為力量能改變一切,如果力量足夠,大道都能夠碾碎,而佛門多少也受到一些影響。

不過在場諸人大部分屬於道門,不是道門的只有空蟬一脈,還有便是代表佛門的幾個和尚,加起來不過百餘人。

「劍宗出世,這場大劫又多了一些變量。」金袍老者輕嘆一聲。

「反正對我們沒壞處。」紫煌子淡淡地說道。

金袍老者稍微一想,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一直以來,劍宗只有謝小玉在外面行走,其他人除了一位霍宗師,全都隱而不出,而那位霍宗師也並非劍修宗師,而是丹道宗師,完全是隱修門派的架勢。

隱修門派隱而不出,大事不管,小事不顧,除非別人打上門才會動手,雖然自私了點,卻也有好處,那就是與世無爭。

相對而言,像劍派聯盟那樣為了自家存活搞風搞雨,看到好東西都要爭,甚至一定要搶到手,才是最討厭的。

而像璇璣派那樣又是另外一個極端——有好東西拚命抓在手中,絕不肯平白無故與人分享,而且一直讓別人在前面頂著,這也令人厭惡,只是比劍派聯盟好一點。

「經歷這件事,有些人或許能認清現實,不至於再像以前那樣上竄下跳。」那位道君若有所指地說道。

金袍老者看了紫煌子一眼,知道師侄說的是劍派聯盟。

兩人正你一言我一語,突然金袍老者將手一招,一張信符從掌心裡冒出來,只掃了一眼就立刻說道:「掌門在趕過來的路上就得到消息,要我們把這邊收拾乾淨,他那邊也有事要做。」

「哦?掌門還有什麼事?」紫煌子疑惑不解地問道。

「當今聖上昏庸無道,諸位皇子驕奢淫慾,不堪造就,在此大劫關頭,再讓這群惹是生非的傢伙坐在皇位上,後果堪憂。」金袍老者說到最後四個字的時候,語氣頗為不善。

金袍老者說這番話時並沒像剛才那樣用傳音之法,而是直接念出來。

此刻還清醒的人最差也是眞君,全都聽得一清二楚。

璇璣、九曜、翠羽、碧連天諸派的人並不太在意,而劍派聯盟、萬象宗這些人全都臉色驟變,他們都明白李素白在這個時候拿掉皇室,就意味著太虛門的態度改變了,從不偏不倚轉而開始打壓他們這邊。

別人就算了,當今皇室那位天仙老祖、萬象宗的曹正卿就在人群中,他的臉一下子脹得通紅,像是要滴出血來似的。

所有人都以為這位天仙肯定會發作,但是曹正卿抬頭看了看剛才漩渦所在的地方,突然長嘆一聲,然後身子一晃,瞬間消失無蹤。

眾人頓時明白,顯然曹正卿是怕了,他如果替子孫出頭,難道劍宗就不能替傳人出頭?

「還是退了好,省得以為自己是天命所歸,別人都不放在眼裡,再加上子孫繁衍,生了一大堆蠢貨,一個個都自以為是,老是惹是生非。」人群中傳出一道不冷不熱的聲音,那是北燕山的一位道君。

聽到這番話,對面很多人心中煩悶,但是他們和曹正卿一樣發作不得,也不敢發作,畢竟這裡是劍宗祖地,是劍宗的地盤,而劍宗的實力他們也已經看到了。

「不過這次確實太凶險,天門開啟之時,並沒有妖王出現。」金袍老者不想讓眾人繼續冷嘲熱諷下去。

金袍老者的話讓大家陷入沉思,這等恐怖的存在就算不降臨,只是在另外一個空間壓陣,就足以穩定軍心,那些降臨的大妖就會越發拚命,因為牠們受了再重的傷,只要當場不死,就可以逃回去尋求救治,而且有那頭妖王在,再也不可能像天門開啟時那樣關門打狗,將妖族一網打盡。

「想想吧,將來大劫一起,這些妖王降臨人間,我們該如何應對?」金袍老者又提了一個問題。

人妖大劫之時,對付這些妖王,人族是靠人海戰術,那時候地仙、天仙都只是炮灰,無數屍骨造就人族的勝利;換成現在,根本沒有這種可能,現在別說地仙、天仙,就算小小的眞人也非常惜命。

「可惜那個人走了,不然倒是可以跟他討教一下。」金袍老者轉頭,看向剛才虛影出現的地方。

此刻,那​​一大一小兩道虛影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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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必要吧?」千劍門掌門苦笑著看了旁邊一位道君一眼。

劍派聯盟是由三大劍派、十幾個中型劍派組成,為 ...

【第四章】 劍宗


一陣天旋地轉,等眼前一切穩定下來,謝小玉已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讓他感到意外的是,綺羅和青嵐居然都在他身邊,苦竹也把她們帶過來。

「這是你的兩個女人?不錯,一個懂得飛針之術,一個居然有件靈寶。」苦竹收起冷漠的神情,突然變得如鄰家大叔般親切。

「這是哪裡?」綺羅好奇地問道,別人都被扔出傳承空間,唯獨她和青嵐留下來,沒有看見那驚天動地的一幕。

「快叫苦叔。」謝小玉沒有回答,而是要綺羅與青嵐向苦竹見禮。

「叔?」綺羅不知道謝小玉這門親戚從哪裡來,突然她看到謝小玉無神的眼睛,問道:「你怎麼了?」

「你的眼睛沒事吧?能不能治好?」青嵐也發現異常,關切地問道。

「這還算好,當年九曜看完太古第一劫的景象,不但雙眼齊盲,耳朵也聾了,五感盡失,渾身經絡枯竭,完全成了一個活死人,要不是有人始終沒捨棄他,恐怕那傢伙就沒後來的成就了。」苦竹說道。

「我從沒聽過這件事。」謝小玉吃了一驚。

「那是當然,堂堂九曜道尊怎麼可能讓人知道這些糗事?再說,那傢伙在
『情』字上做得很不地道。」苦竹顯然對九曜道尊沒有好感。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卻讓綺羅和青嵐驚得呆住了。

綺羅和青嵐都很聰明,此刻已經猜出來苦竹恐怕就是劍宗一脈的其他成員,立刻乖巧地閉上嘴巴。

謝小玉卻還擔心綺羅與青嵐口無遮攔,更擔心苦竹說話的時候露出破綻,讓她們知道他和劍宗其他人並不相識,便連忙找了一個話題,但這也確實是他想知道的問題:「苦叔,剛才你用的應該是劍山殘留的力量吧?」

「面對神皇,誰敢不用盡全力?怎麼可能還有保留?」苦竹連連搖頭,好半天他才繼續說道:「劍山崩塌,連地勢都改易,不過那座大陣仍舊有一部分在運行,萬年來日積月累才有了那麼點威力。」

「那如果只是一點威力,太虛、九曜諸派的高人都可以去撞牆了。」謝小玉隨手拍了一個馬屁。

「話不是這麼說,各派的護山大陣如果開啟,威力同樣不小,那頭妖王也別想討到便宜。」苦竹是修練有成的高人,不會貶低別人抬高自己。

「那不一樣,同樣是大陣,劍山只攻不守,而且所有威力瞬間爆發,比起那些大陣絕對厲害許多,再說,那一擊中蘊含毀滅之道,雖是後天,卻極為接近先天。」謝小玉回憶著剛才那一擊。

之前謝小玉沒能看到劍宗之祖和神皇的交戰,影像中蘊含的大道之力一下子刺瞎他的眼睛,事發突然,他本能想要閃避,精神瞬間分散,反而是後面那一擊他從頭「看」到尾。

那一前一後兩劍同出一源,差的只是速度和威力,前面那一劍謝小玉沒看到,就算看到也沒用,先天大道實在太高深,根本不是現在的他能夠觸及的,而後者在天道之下遵循天道的規則,對他反而更有用。

謝小玉絕對沒有和天道抗爭的意思。他和別的修士不一樣,別的修士先法後道,像劍道之祖、九曜道尊那樣的人,更將目光轉向先天大道,他卻不同,他在意的是術。

說一句不恭敬的話,謝小玉現在對劍宗傳人的身分根本不感興趣,他想成為術宗之祖。

「苦叔,我們現在要去哪裡?」綺羅問道。

「回家。」苦竹不喜歡多言,他說這番話,其實就意味著他已經接受謝小玉。

不過綺羅並不知道,她心中竊喜,以為劍宗愛屋及烏,已經接受她。

「還遠嗎?」綺羅小心地問道,她怕苦竹以為她想打聽劍宗的藏身處,對隱世門派來說,這絕對是禁忌。

「不遠,翻過山頭就到了。」苦竹指向前方。

「上古挪移法陣?」謝小玉頓時明白剛才那陣天旋地轉是怎麼回事。

謝小玉也經常運用挪移之法,也曾經被李素白帶著同行,經歷一連串的挪移,每一次都是天旋地轉,但是時間都沒這次長。

「這是萬年以來那座挪移陣第一次使用……恐怕也是最後一次使用了。」苦竹突然間變得感慨萬千。

一次就成絕響,確實讓人唏噓不已,不過謝小玉心中並沒有太多感慨,這場大劫不管誰獲得最後的勝利,空間法則肯定會被再次削弱,那座挪移陣肯定會變成擺設,只能供後人憑弔。

謝小玉甚至懷疑連挪移之法也會被徹底封禁,現在練氣層次的修士利用法陣就能夠做到的事,將來或許會變成道君才擁有的神通,如此一來,他那套戰陣也會大打折扣。

那套戰陣講究的是以快打慢,完全只攻不守,一旦對​​方出手,就只能靠閃避,如果沒有挪移之法,閃避方面就差了許多。

一想到這裡,謝小玉越發感到時間緊迫,他必須將那個機關輪子做出來,用防禦彌補閃避的不足。

謝小玉腦子裡想著事,四人已經翻過山崗,前面居然是一座寧靜祥和的小山村。

這絕對是一座山村,而不是仙家的山門,迎面而來的是一股「俗」氣。

一眼望去,到處都是碧綠的農田,田地間不時能夠看到一、兩片樹林,這些樹林隱約露出青磚綠瓦,田地間則有農人牽牛耕作,並有少年嬉戲打鬧,遠處河邊有一群婦人在洗衣垸布。

謝小玉雙眼看不見,如果只憑感覺,肯定沒有眼睛看到那樣有衝擊力;綺羅兩女卻傻了,按照她們的想像,劍宗的山門就算不像那座劍山一樣遍插長劍,給人一股肅殺的感覺,至少也應該險峻冷峭、如淵如林,不然就是繁花似錦、飄逸出塵​​、一派仙家風範,沒想到居然是這模樣。

「怎麼樣?很失望吧?」苦竹笑問道,他問的是謝小玉,不過綺羅和青嵐卻誤會了,以為是問她們。

「劍藏無鋒,君子之器,出鞘見刃,殺伐凌厲。」青嵐反應最快,隨口吟道。

綺羅翻了一個白眼,在這一點上她不想認輸都不行,霓裳門的弟子都很忙,學歌、學舞、學織、學繡,自然沒時間讀書,在文采方面就不行,她剛才也生出同樣的想法,但是沒辦法像青嵐說的那麼雅。

「妳這丫頭很會說話。」苦竹微笑點頭,突然他的神情變得略微嚴肅,低聲說道:「在這裡走動的時候不要亂說話,更別提劍宗的事。這裡的人雖然都是劍宗的後人,但大部分是普通人。」

綺羅兩女大吃一驚,對望一眼後,連連點頭,她們原本還打算和這裡的人交好,然後旁敲側擊打聽一番,卻沒想到劍宗眞的成為一個隱世門派,變得與世無爭、不入凡塵。

「咦?那……」綺羅指著遠處一個老婦人,她腰繫著進香的黃布口袋,上面印著一尊菩薩,底下是一行字——南無阿彌陀佛。

「我說過,住在這裡的大多是普通人,這裡也不是世外桃源,五里之外就是縣城。」苦竹朝一個方向指了指。

綺羅兩女越發呆愣了,雖然「大隱於朝,中隱於市,小隱於野」,可那只是一種說法,在她們想來,隱世山門就算看起來非常普通,和世俗無異,也應該藏於深山中,雲深不知處,怎麼可能就在縣城旁邊?

「再告訴妳們一件事,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世外桃源,我們想與世無爭也要靠實力,妳們知不知道劍宗現在叫什麼?」苦竹說道。

「不知道。」

「苦叔快說。」

「現在我們姓簡,眞北簡家,聽說過嗎?」苦竹苦笑一聲。

「眞北簡家!」綺羅輕聲念道,霓裳門對各大門派和豪門世家都瞭如指掌,她確實知道眞北郡有一個姓簡的世家豪門。

眞北簡家並非天潢貴冑,不過有出息的子孫不少,不但各大門派都有簡家的後人,官府中也有簡家的子孫,而且簡家歷來多出名士,文人墨客、書畫大家每百年就會出一、兩個。

「簡……劍,沒想到你們藏得這麼淺,萬年來居然沒有人想到眞北簡家就是上古劍宗。」青嵐喃喃自語道。

「知道這件事的人並不多,劍派聯盟就有不少簡家子孫,璇璣、九曜諸派也有,他們之中肯定有人正在拚命尋找上古劍宗的下落,卻不知道自己就是劍宗後人,人世間還有什麼比這更可笑的事嗎?」苦竹很無奈地搖了搖頭。

  簡家村是一座散居的村落,大部分人就住在農田邊,頂多兩三家比鄰而居,只有一個地方房屋稍微多一些,大約有十幾間房子,正中央有一間祠堂。

  「這裡是祖屋,裡面供著的全是簡家先人,不過沒有一個是真正的劍宗弟子。」苦竹顯然對那座祠堂沒有一點敬畏。

不過,劍宗弟子再不濟,修練到道君境界也沒問題,大部分最後都飛昇仙界,人活著卻立一塊牌位,豈不是可笑?而讓一群修仙有成、壽過千年的修士對普通人有所敬畏,幾乎不可能,哪怕對方是自己的祖宗都辦不到。

「你們先休息,我去複命,順便幫你拿點藥。」苦竹說道。

將謝小玉安置在靠外側的一間農舍,苦竹穿過祠堂來到村子對面的一幢房子內,那是祠堂的一部分,是管祠堂的人住的地方,此刻裡面已經坐著一群老頭。

這些老頭全都穿著土布衣服,臉龐曬得黝黑,看起來像是普普通通的老農,沒人想到這些一隻腳已經踩在棺材的老傢伙全都有移山倒海的神通。

「小竹子回來了?老祖宗那些玩意都已經散出去了?」牆邊一個抽旱煙袋的老頭遠遠就問道。

「六爺,我辦事,您還有什麼不放心的?」苦竹說話完全沒有道門的腔調,根本就是普通人閒聊的模樣。

「你怎麼還帶三個小的回來?」一個胖老頭問道。

「海叔,以您的眼光,還會看不出來那三個是什麼人?」苦竹回道。

「那兩個丫頭天機紊亂,卻還看得到一絲來歷;那個小子就不簡單了,天機深藏……不會就是外面傳聞的什麼劍宗傳人吧?」胖老頭眨著眼睛問道。

「小竹子,你做事精細,既然把他帶回來,想必你已經摸過他的底,他眞的和咱們有關?」角落裡一個乾瘦老頭輕聲問道。

「幾位叔伯爺爺,我正有事想問你們。先人裡有沒有誰生出過一個奇怪念頭,認為道和法都已經到了盡頭,將來是術的天下?」苦竹不再一個個回答,而是反過來問道。

老頭們都皺眉沉思起來,好半天,首座上的老者說道:「這話聽起來匪夷所思,但細想起來卻是在理,一般人絕對不會想到這個方向。」

這老者所說的一般人,指的自然是劍宗的歷代前輩。

這老者的話一出口,頓時有人恍然大悟,道:「老哥的意思是,最早那批先祖中的某位?」

   為首的老者點了點頭,道:「當年總共三百二十五位先祖來到這裡,人人帶傷,半數的人傷到本源,修為停滯,境界倒退的人不在少數,就算奪舍,也未必能彌補回來,最後定居於此的只有三百十七人,另外還有八個人各自遠去,沒人知道他們最後前往何方。要說有人會產生這樣的想法,恐怕也只有這八位先祖有這個可能。」

「確實有這個可能。」一個滿臉橫肉的老頭說道:「傷及本源的話,弄得不好會修為盡失,連溝通天地都做不到,更不用說修什麼『道』、練什麼『法』,唯獨『術』仍舊能用。」

「恐怕還有另外一個緣故。」苦竹插嘴道:「我這次過去,總算弄明白劍宗沒落的原因了。」

「快說!」眾老頭齊聲喝道,有幾個人連屁股都離開凳子​​,只差沒有揪著苦竹的脖頸喝問。

「當年那一戰,祖師爺全力出手,居然後天轉先天,將神皇當場擊殺,後來那位神皇恐怕是從一縷殘魂復活而來。不過祖師爺也因此為天所忌,順帶我們劍宗也倒了大楣。」說到這裡,苦竹滿臉苦澀。

眾老頭也唏噓不已,身為後人,他們最清楚那多麼無奈,同時也明白苦竹的意思。

那三百十七位先祖沒有人提過劍宗由盛而衰的原因,但他們肯定有人知道此事,很可能那八個離去的人裡就有知情者,而那位先人緊守著秘密,實力一天比一天衰弱,最後連簡單的道法都不能用,心中難免有想法,或許正是這個緣故,讓他捨棄道和法,另闢蹊徑,專注於術。

「《六如法》是佛門的東西。」窗口邊的一個老頭突然冒出一句。

「對啊!佛門劍修之法這樣冷僻的東西,誰會修練?除非……」胖老頭閃爍其詞。

其他人也都猜到了——除非是那人曾經想過轉投佛門,打算輪迴轉世。

「那小子又是怎麼得到傳承?」為首的老頭隨即問道。

苦竹將謝小玉之前說的那番話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當中其實沒什麼新鮮,眾老頭也聽說過謝小玉的事,知道他的傳承得自於一部雜書,而那部雜書就在元辰派的藏經閣,此刻苦竹轉述的話只不過更詳細,而且多了那部書的書名。

「他有沒有說過那部書上施了法術,能保萬年不朽?」胖老頭不等苦竹說完,立刻問道。

「沒有,絕對是一本普通的書,不然也不會被歸在雜書類,而且看起來不算太舊,應該不超過百年,否則就算藏經閣裡有禁制,能抵擋蟲蛀和水氣侵蝕,紙張也會發黃變脆。」苦竹當初也有過同樣的疑問,路上就已經問得非常明白。

「這就奇了。」說著,胖老頭看了看其他人。

「現在大家都猜,最有可能的是元辰派那十二位創派祖師留下這部傳承,但是元辰派創派於六千年前……」說到這裡,胖老頭頓時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解釋當然有,比如那位辰派的祖師爺早已經算出這場大劫,也算出有謝小
玉這麼個人,所以特意將這部書放在那裡,用特別的禁制掩蓋起來。

「這些細枝末節就不要想了,只會讓人越來越胡塗。大劫之事自有天道暗中掌控,萬年前九曜道尊看到太古天變之象,這又如何解釋?」為首的老頭不打算多想,他和苦竹一樣,只要確定謝小玉可能眞是劍宗一脈就夠了。

「以術取代道法?」老頭低聲念叨著。

堂上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沉思。

如果換成以前,他們或許會將這當成玩笑話,根本不會放在心上,但此刻謝小玉已經坐實應劫之人的身分。

應劫之人一舉一動都代表著天道的意願,他覺得下一個時代是「術」的時代,「道」和「法」都將成為過去,那可能就是上天的意思。

「這套東西還沒推演完成……嘖。」胖老頭突然覺得那位分支之祖有些不負責任,只完成一半的東西就扔在那裡。

「話不能那麼說,不是有留下大夢眞訣和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嗎?那位先人也盡力了,再說,這或許也是天意。」為首的老頭說道。

「天意」兩字一說出口,眾老頭都不敢胡思亂想,他們原本盤算著是不是讓謝小玉將那部書默寫出來,他們也好幫點忙,但是現在一想,這事牽扯到天意,萬一再弄得和當年一樣,豈不是糟?

「這怎麼辦?以那小子的天賦,給他幾十年、上百年的時間,或許會搞出一套東西,但是現在不行。」在角落的乾瘦老頭有些著急。

「我們只能盡量幫忙,祖師爺留下的那些東西或許對他有用。小竹子就費心一些,這件事交給你了。」

幾畝農田、一片樹林,林中有三幢瓦房,站在田頭往遠處眺望,半里之外隱約可以看到祖屋的房頂。

謝小玉坐在門前的一塊青石上,潺潺溪水從青石下流過,這種寧靜而平凡的生活讓他有一種錯覺,彷彿回到以前在家的日子,他甚至有一種衝動,想將一家人從芥子道場裡放出來,好在最後還是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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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劍宗

「我們來幫你換藥。」

綺羅一聲輕喚將謝小玉喚醒。

只見綺羅端著一只小碗往這邊走,青嵐跟在後面,手裡捧著一只大木盆。

這藥是苦竹給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劍宗變成簡家已經大大沒落,但是比起一般的大門派還強一些,自然不缺靈藥。

不過,謝小玉也並非光拿好處,他或許會缺其他東西,唯獨丹藥絕對不少,只不過他的丹藥品種不全,像這種治療眼睛的靈藥就沒有,所以他乾脆拿出一大堆靈丹換。

拆開繃帶後,綺羅小心地用清水幫謝小玉洗眼睛,青嵐在旁邊看著,手裡捧著藥膏。

綺羅兩女顯然私底下已經商量過了,所以才能如此相安無事。

藥膏塗抹在眼皮四周,謝小玉頓時感覺到火辣辣的疼,突然他聽到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

「我沒打擾你們吧?」

來的人正是苦竹,現在謝小玉已經知道中年人姓簡,名竹,字苦禪。

「你說呢?」綺羅酸酸地問道。

自從和這裡的人熟了之後,綺羅也沒有以前的敬畏,一切都變得較為隨便,不過她畢竟知道輕重緩急,苦竹來找謝小玉,肯定有正事,她朝著青嵐使了一個眼色,兩人便拿著東西走了。


「你的艷福不淺,左擁右抱卻沒什麼麻煩。」苦竹看著綺羅兩女進了房門,將門關上,忍不住調侃道。

簡家歷經萬年,當年那三百十七位先祖的血脈早已混在一起,而萬年前建立這個家族或許是為了掩人耳目,但是現在簡家確實已經成為一家人,大家都是親戚,所以說起話來也沒忌諱。

謝小玉很喜歡這種感覺,這裡和門派完全不同,也和其他世家完全不同,沒那麼多勾心鬥角,彼此間的關係顯得親近許多。

「簡叔有什麼事嗎?」謝小玉站起身來。

「沒事就不能來?」苦竹隨口反問,不過他隨即說道:「你空有劍宗傳人的名頭,卻沒有得到眞正的傳承,有些名不符實,所以族長讓我過來傳你一些東西。」

謝小玉當然不會拒絕​​,畢竟給他的東西絕對不會是普通貨色。

此刻對謝小玉來說,劍法已經沒有用,頂多是增加見識;一般的功法也沒用,除非是大夢眞訣、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這一類的東西才能打動他。

苦竹將一堆玉石片遞過去,那都是傳承玉牒,不過是小型的,每一片玉牒頂多記錄百餘部功法。

這種傳承方式在道法之爭發生前非常盛行,後來不流行,因為道法之爭時有人想出一種辦法,在玉牒上做手腳,別人一旦拿起玉牒閱讀,就會被他們趁機侵入,所以道法之爭結束後,這種法門就只有大門派還在使用。

謝小玉倒是不擔心這些玉牒被做手腳,就算眞的被做手腳,他也不在乎,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最擅長的就是侵蝕神魂,而《呑日噬月大法》融入《羅喉提婆咒》後,同樣帶有侵蝕的特徵,更何況他的紫府中還有洪倫海的一縷分魂,眞的到了緊要關頭,洪倫海也會幫忙。

想到這裡,謝小玉二話不說地拿起一塊玉牒貼在額頭上,瞬間無數知識湧入他的腦海中。

整塊玉牒中居然只放了一部法訣,而且還不是功法,是一種煉劍之法,這實在太奢侈了。

不過等謝小玉看懂這部煉劍之法,就明白劍宗的人為什麼這樣做。

這部法訣可說是劍宗的根本,論重要性,恐怕還在那座劍山之上。

當初謝小玉在傳承空間裡看到劍山的眞實模樣,曾經被那到處插著的劍嚇了一跳,那些可不是普通的劍,每一把都生出靈智。

看過玉牒後,謝小玉終於明白這是怎麼做到的。

每一把劍裡都藏著一個人的神魂,這些人全都是被神道大軍所殺,有些人甚至魂飛魄散,連重入輪迴都無法做到,是劍宗之祖將這些殘魂聚攏起來封入一把把劍中,用劍氣滋養凝練。

看到這裡,謝小玉突然間生出一絲感慨;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這種將神魂附著於一件東西上藉此苟延殘喘的辦法,對別人來說或許很新
鮮,對謝小玉來說卻一點都不稀奇,因為他身邊就有一個洪倫海。

洪倫海是藏在一座太古流傳下來的丹爐中,那是天生地養的異寶,和人一樣有七竅、十二脈,如同一個活物,只是沒有靈智罷了,正好當他的軀殼。

劍宗之祖手頭上沒有這麼多異寶,他用的甚至不是飛劍,因為倉促之間根本沒辦法找來那麼多飛劍,只能湊合用普通的鐵劍。

更令謝小玉震撼的是,劍山並非他想像的是一座護山大陣,劍山眞正的用處是聚集地氣,滋養這些被封在劍中的神魂。

洪倫海附身於丹爐上,可以靠煉丹修復神魂,天底下沒有什麼比丹氣更滋補了,而且還有丹火溫養他的神魂。

插在劍山上的劍有幾百萬把,如果按照洪倫海的方法做,就算將普天下的藥材全都投進去都不夠用。

兩邊一比,就看出劍宗這套法門的厲害,居然能抽取方圓萬里內的天地靈氣藏於地脈中,透過這些劍滋養劍裡的神魂,等到劍中的神魂恢復,只要找一具資質尙佳的軀殼,就可以輕而易舉奪舍重生。

劍宗根本就不是人們猜想那樣,由一群門派被滅的修士組建而成,而是劍宗之祖白手起家,一個人支撐起來。

劍宗弟子全都是死而復活的人,他們之所以聽命於劍宗之祖,是因為救命之恩,也因為這個緣故,大劫結束後,他們才沒有重歸原來的門派,因為他們已經死過一次,和以前的一切完全斬斷,重生的他們只是劍宗的成員。

這也能解釋劍宗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劍法、為什麼劍宗門下全都是劍修,因為他們是靠劍氣滋養才得以恢復,重生後,如果他們還是修練原來的功法,肯定事倍功半,反而轉成劍修容易許多;另一個原因是他們被封在劍裡,在神智已經清醒,神魂卻沒有恢復的漫長歲月中,他們什麼事都不能做,只能推演劍法打發時間,等他們從劍裡出來,只論劍法,他們已經是大師級的人物。

謝小玉心頭猛然一動:或許這種狀態很適合悟道,不然洪倫海怎麼會在恢復神智後不久就突破瓶頸成為丹道宗師?

「這套法門是劍宗之基,連我都沒資格看,以前一直掌握在族長的手裡,現在傳給你了。」苦竹突然變得異常嚴肅。

謝小玉微微吃了一驚,他當然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也知道這句話中的分量。

謝小玉下意識地就想往外推,但轉念間又難以拒絕,大劫一到,肯定生靈塗炭,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死在大劫中,這套法門可以讓無數人多一絲活下來的希望。

事實上,這套法門只有在大劫中才能派得上用場,其他時候用的話,反而會成為禍亂的根源。

「那麼簡家呢?」謝小玉問道。

「已經沒有簡家了!傳承開啟,劍宗出世,從那一刻起,簡家就不存在,而簡家的子孫都要做出選擇,要不脫離,要不重新變成劍宗弟子。」

苦竹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異常淡然,但謝小玉清楚地感覺到他的決心,也感覺到那幾位老人的決心。

簡家祠堂內,那群老頭各自捧著一本小冊子,上面密密麻麻用蠅頭小楷寫著許多文字,還有一些圖畫,這些全都是謝小玉抄錄出來《奇技妙法百篇》的章節。劍宗對他推心置腹,謝小玉自然要有所表示。

不過畢竟時隔多年,那本書又很厚,謝小玉不可能全背下來,這些是他參照自己的理解重新整理過的內容。

眾老頭一開始當然很高興,但現在都愁眉苦臉。

好半天,胖老頭將小冊子往旁邊-扔,轉頭問道:「你們看懂多少?」

另外幾個老頭也停下來,有的捏鼻樑,有的按腦門。

好半天,乾瘦老頭才啞著嗓子說道:「天書,根本就是一部天書,那小子又沒記全,有很多遺漏,再加上七顚八倒……看不懂。」

「這倒未必是遺漏的緣故,這些都可以獨立成章。我們看不懂,恐怕是因為理念不同,比如我們一輩子都習慣太陽從東邊升起,在西邊落下,如今突然間反過來,肯定很難接受。」為首的老者說話很中肯。

「有些地方還是能看明白,大多是一些運用之法,讓人不明白的是闌述其理的部分。這套東西之繁複深奧,絕對不在《易經》之下。《易經》從古到今有多少人研究?有誰敢說自己研究透澈?」靠窗而坐的老者淡淡地說道。

此老者的智慧顯然很高,所以他一開口,眾人紛紛點頭。

「那小子說得很清楚,他八歲得到這部書,斷斷續續看了許多年,始終沒有看懂,直到本命法器被奪、法力盡廢,在牢裡待了半年,然後在前往天寶州的船上待了半年,閒著沒事想起那些東西,這才有所領悟。我們才看多久?」為首的老者也接著說道。

「我們年紀都一大把了,別再費那個力氣,乾脆找一些年輕小伙子來,讓他們研究這些東西。」胖老頭實在不想繼續研究下去。

眾人又是一陣沉默。畢竟事關重大,這東西關係到大劫的進程,不能等閒視之。

想了半天,其中幾個老頭默然點頭,自家子孫還是可以信賴,第一,簡家不算是有名的世家,就算異族到處安插探子,也不會選上簡家;第二,簡家的風氣不錯,沒有其他世家那種烏煙瘴氣的勾當;第三,他們平時冷眼旁觀,兒孫中孰智孰愚、孰姦孰懇全都清清楚楚,自然會找性情醇厚、忠誠孝順、腦子又不笨的人,當然肯定還要有學問,更要有毅力。

既然有了「替死鬼」,這群老頭再也不想碰這些弄得他們腦子發脹的天書,將小冊子扔在一旁,全都鬆了一口氣。

「原本我還有些不信,『術』這東西怎麼可能超越『法』,更別說是超越『道』,現在一看,眞有些道理。」胖老頭不看這些天書,心情立刻好了起來。

「我倒是一開始就相信。」窗邊老者咳嗽一聲,說道:「上古年間其實就已經很明顯,道的地位漸漸衰弱,法的地位越來越高。」

其他老頭自然明白這番話的意思。

道法之爭,雖然最後是「道」贏得勝利,不過「法」原本被認為在「道」之下,經歷那場大劫後,已經和「道」並駕齊驅,之後的神道大劫其實是「法」的勝利。

神道是三千大道之一,在三千大道中地位並不算高,卻能力壓其他大道,靠的就是神道演化出來的眾多神通,而十尊者最終戰勝神皇靠的也不是「道」的力量,用的也是「法」,所以整個上古時代就是道衰、法興。

不過物極必反,盛極而衰​​,法達到極點,也意味著走到盡頭。

「何為法?」窗邊老者輕聲自語道。

「你想到了什麼?」旁邊的老頭問道。

窗邊老者笑了笑,說道:「我剛剛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太古先民觀天察地,又以妖族為師,才發現大道的存在,學會運用大道,而那時候他們看到、聽到的『道』,並不是我們現在看到、聽到的『道』,那時大道未曾隱沒,他們的道有天道,也有一部分大道。法是什麼?不就是對道的運用嗎?」

「你的意思是,『法』從一開始就不在『道』之下。」胖老頭瞬間跳起來,另外幾個老頭也都明白了。

一直以來,他們都犯了和謝小玉一樣的錯誤,將「道」當成大道。謝小玉是因為剛接觸「道」,原本並不明白其中的區別,他們卻是因為習慣成自然。

大道是本源之道、先天之道,太古之前還可以接觸大道;太古之後,大道就被屛蔽,能夠觸及的只有後天之道。

後天之道主要有三種,第一種就是天道,那是最接近大道的「道」;第二種是巫道,地位和天道相等;第三種是魂道,和神魂有關,還涉及到輪迴轉世,並不在天道的掌控下;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小道,比如妖族血脈傳承的天賦其實也是一種道。

人族現今主要是四派,佛、道兩門遵從的是天道,巫門遵從的是巫道,而魔門包容兼蓄,所以對佛、道兩門的人來說,平時提到的大道其實是天道演化的那部分大道。

一直以來,道在上、法在下,被認為是天經地義的事,此刻這些老頭全都醒悟過來。

太古之時就有法,那時候的法能夠直接調用大道;太古之後,先天大道被天道隔絕,直接調用大道已經不可能,法只能調用道的力量,所以道在上、法在下根本就是一種錯覺。

仔細算起來,法和道對大道而言,一個相當於養子,一個相當於親子,地位其實一樣,頂多稍有高下。

不過有時候法也會失控,會突破天道的屏蔽直接調用先天大道的力量,這就是後天化先天,也是劍宗厄運的來源。

「恐怕不只是這樣,當年神皇同樣做錯一件事,最終也為天所忌,才從巔峰上跌落。」窗邊老者看到更多東西。

歷次大劫都有正反主角,太古之時,反面主角是先天精怪和妖族;遠古之時,反面主角是巫、鬼、魔三家;唯獨上古之時有些不明不白。

道法之爭似乎沒有正反主角,因為不管道贏還是法贏,對天道都沒有壞處。

神道大劫就更難說了,有很多人都認為神道大劫正面主角並非佛、道兩門,而是神皇,天道原本想用神道取代其他諸道,用神道壓制佛、道兩門。

「你想到了什麼?」為首的老族長小心地問道。

窗邊老者指了指天,說道:「天道得勢,立刻屏蔽大道,神道若是勢大,同樣也可以屛蔽天道。臣強主弱,僕大克主。」

這下子,眾老頭徹底明白了。

「原來如此。」胖老頭連連點頭,道:「這樣說來,『術』取代『道』和『法』是勢在必行,大勢所趨。」說著,胖老頭看了看桌上的那一疊天書,皺眉說道:「在這上面還得多花些心思。」

「眞正的關鍵還是那小子,應劫之人的名頭可不是擺設。」角落的乾瘦老頭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大堂上又是一陣沉默。

「那小子將大夢眞訣替換掉了,眞是……」胖老頭吹鬍子​​瞪眼,只差沒罵謝小玉大逆不道,連祖師爺留下的東西都敢亂改。

「話不是這麼說,作為主修功法,他那套《呑日噬月大法》確實比大夢眞訣更加合適,越往後,威力差得越多。」為首的老者比較明事理。

「沒什麼比自身實力更重要了。」窗邊老者也說道。

「不過,這樣一來效果就差得多了。」胖老頭其實也明白,對謝小玉來說,選擇呑日噬月大法肯定更正確。

「或許有個辦法。」窗邊老者突然說道:「只要有一個類似傳承之地的所在,外面一天相當於裡面幾個月甚至幾年,他就有足夠的時間硏究這些東西。」

眾老頭頓時眼睛一亮。

「小竹子將那六十四塊玉牒散出去,不過將其他東西都帶回來,裡面就有祖師爺留下的神符。」老族長立刻說道。

「反正就他一個人用,乾脆煉成一件法寶,也好帶著一起走。」胖老頭提出自己的看法。

「順便還可以將大夢眞訣融入。」又有一個老頭提議道。

「融入大夢眞訣的話,這件法寶就不能派上其他用場了。」老族長有些猶豫。

空間類的法寶極難煉製,所以用途限定得太窄就太可惜了。

「事關大局,總要有所取捨。」胖老頭毫不在意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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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01826 發表於 2014-9-11 17:42  
「我們來幫你換藥。」

綺羅一聲輕喚將謝小玉喚醒。

【第五章】 煉寶


一座煉爐呼呼燒著,爐膛裡的火呈現七彩顏色,看起來溫度似乎並不高,整座煉爐卻被燒得通紅。

此刻,一群老頭盤坐在爐子周圍,苦竹則遠遠地站著。

「血!」其中一位老頭大聲喝道。

謝小玉並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當初陳元奇幫他煉製本命飛劍的時候,他就已經有過一次經歷。

謝小玉隨手一彈,一滴精血飛了出去,直直射入煉爐中。

那個老頭看到精血飛入,立刻加快速度,一連串法訣打出去,其他老頭也在一旁協助。

如果煉製的是飛劍,絕對沒有這麼複雜,也用不著那麼多人配合可這是一件特殊的法寶,沒有任何攻擊力,也沒有防禦效果,卻有各式各樣的特性,煉製起來難度之高,絕對讓人難以想像。

眼前這座煉爐有一人多高,要五、六個人才能圍抱,裡面卻只有一顆龍眼般大小的珠子,珠光流轉間,隱隱約約泛起七彩神光,那就是謝小玉送給綺羅的蜃珠。

蜃珠是蜃龍畢生精華所聚,本身就是異寶,可以吸納天地之力,轉化成蜃氣,帶著它,等於走到哪裡都有一口靈眼相隨,正因為如此,謝小玉從來沒想過將它煉成法寶。

但是這一次,那群老頭不惜工本要為他煉製空間秘寶,謝小玉一咬牙,就將這顆珠子拿出去。

「現在你運用大夢眞訣,我幫你將這部法訣映射進去。」剛才那個老頭急匆匆地說道。

謝小玉連忙照著做。

虛幻空間和其他空間不同,所謂的空間並非眞的存在,從這一點上來說,比其他空間要差;不過虛幻空間也有它的好處,裡面的很多特性可以隨意制定,不只是時間、空間之類的法則,甚至像大夢眞訣這樣的秘法也可以融入,讓這個空間帶有夢中演法的特性。

剎那間,謝小玉感覺意識似乎脫離軀體,意識中的那片世界也移了出去。

更讓謝小玉感到驚奇的是,存在於夢中世界的那天機盤也一起移過來,兩邊一比,差距就顯現出來。

在夢中世界,一切都如夢如幻,總感覺有些模模糊糊,不是很眞切;現在移到這裡,一切都如同眞的一般。

眞的天機盤是在天寶州的時候打造,一共由六萬多種零件組成,為了打造它,很多人一起幫忙,每個人負責打造一組零件,由謝小玉和麻子負責組裝,因為參與的人很多,每個人的手藝不同,所以打造出來的零件也都有差別,有人打磨得很精細,有人則粗枝大葉,這些都可以看得出來,再說當時條件有限,他只能有什麼材料就用什麼材料,所以那座天機盤各個零件用的金屬都不一樣,零件的顏色也各有不同。

在夢中世界裡,天機盤只有一種顏色,而且每一個零件也完美無缺;移到這裡後,卻可以看到金屬的本色,而且每一個零件都不一樣,不過光澤並不統一,有深有淺、有明有暗;顏色也不同,有的黑灰、有的銀亮、有的澄黃;表面也各不相同,有的光滑,有的充滿毛刺。

不只是看起來不同,聽起來也不一樣。

在夢中世界裡,天機盤轉動起來會發出清晰的嘎啦啦聲響;而在這裡卻和眞正的天機盤一樣,叮呤噹啷各式各樣的聲音顯得異常嘈雜。

眞實,絕對的眞實,要不是這座天機盤大得離譜,四周根本看不到邊緣,謝小玉絕對會以為這就是芥子道場裡的那座天機盤。

「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也映射進去!」

謝小玉的耳邊傳來老人的大喝。

謝小玉立刻運用起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不過劍氣並沒有發出去,而是凝於指尖,含而不吐。

之前謝小玉曾經猶豫過,這門魔功是六慾天魔分身投影所傳,裡面說不定有問題,可他的謊已經撒出去,想收回沒那麼容易,所以只能硬著頭皮上。

「我這裡還有一套琉璃寶焰佛光和一部無相佛光,能不能也映射到裡面?」謝小玉連忙問道。

既然沒辦法收回謊言,謝小玉只能藉佛法之力鎭壓,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雖然強悍,那兩部佛經也不簡單。

過了半晌,才聽到老者喊道:「沒問題,只要沒什麼大衝突就行。」

聽到這番話,謝小玉心中大喜,二話不說先施展無相佛光,緊接著又轉成琉璃寶焰佛光,與此同時,他取出從婆娑大陸得來內含琉璃寶焰佛光大圓滿的舍利,砰的一聲輕響,舍利化作一道近乎於透明的佛光。

「你這小子居然有這等好東西!」老頭的聲音再次傳來,其中充滿羨慕的味道。

任何一門功法修練到極致境界都不是容易的事,更別說琉璃寶焰佛光這樣的佛門無上大法。

留下那顆舍利的和尚境界未必比外面這些老頭高,打鬥起來的話,可能還是這些老頭更強,但是說到對「道」的理解,那和尚絕對在老頭們之上。

這道佛光瞬間充滿整個空間,似乎要將這裡徹底淨化,全都化為佛土。

就在這時,一道銳不可當的氣息強行沖開佛光,氣息雖弱,層次卻比佛光更勝半籌。

謝小玉暗自心驚,雖然早知道六慾天魔分身投影給他的功法不是好東西,肯定做了什麼手腳,但以前只是懷疑,沒辦法證實,現在終於露出馬腳了。

此刻謝小玉暗自慶幸,自己的選擇沒錯。

「你……你怎麼還有天魔附身?」外面的老頭快抓狂了。

「當初在天寶州的時候為了對付幾個蠻王,我用戰場上的屍骨和冤魂召喚魔頭,結果卻來了一個這麼厲害的天魔。」謝小玉連忙說道。

他這絕對是眞話,只不過沒提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和這個天魔的關係。

「好吧,我們就多費點力氣幫你把天魔搞定。」老頭有氣無力地說道。

「這可要了老命。」謝小玉的耳邊又響起胖老頭的聲音。

「還算好,有那顆舍利幫忙鎭壓。」又一個老頭的聲音傳進來。

「你還有什麼魔頭要解決?趁這個機會一起處理掉。」第一個老頭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有一把刀輪,是天魔憑依之物。」謝小玉連忙說道,他一直提心吊膽,六慾天魔分身投影已經成為他的心病。

「刀輪在什麼地方?」老頭立刻問道。

「在我的右手中指上。」此刻謝小玉的狀態就如同元神出竅,身體只是一個空殼。

過了片刻,謝小玉聽到老頭喊道:「你可以出來了。」

謝小玉連忙收回意識,退出這片虛幻空間。

一出來,謝小玉就感到右手食指一陣刺痛,低頭看去,只見手指上有一圏皮開肉綻,幾乎見骨。

「你這小子眞是多災多難。」苦竹拍了拍謝小玉的肩膀。

謝小玉正想開口,突然煉爐發出砰的一聲輕響,這座煉爐有數萬斤重,想移動它都難,此刻居然跳起半寸高。

眾老頭不停打著法印,全都神情凝重,額頭上的汗珠滴滴答答往下流。

不知道過了多久,為首的老頭大喝一聲,雙手結成一個法訣,猛地打進煉爐中,一道透明的佛光夾雜著一股凌厲的劍氣瞬間從爐蓋中央飛出來。

「搞定!」老頭哈哈大笑。

幾乎同時,天空出現異象,滿天的雲霞都朝著這邊聚集。

「天劫……」謝小玉的臉色頓時變了。

對天劫謝小玉並不陌生,他遭遇天劫已經不是一次、兩次,除了一次是因為那把本命飛劍,其他幾次都是因為洪倫海煉成靈丹。

「放心,不會有天劫。」苦竹又拍了一下謝小玉的肩膀,道:「要是沒辦法屛蔽天道的感應,劍宗早就不存在了。」

聽到這番話,謝小玉沉思起來。

那幾個大巫也有類似的本事,巫道和天道都在大道之下,地位相同,所以巫門中人可以有限度地掙脫天道束縛。

劍宗屬於道門,道門遵從天道,照理說應該沒這個本事,可此刻所用的法門十有八九已經超出道門的範疇。

謝小玉充滿好奇,不過他絕對不會學。想在這方天地逍遙自在,有些禁忌最好不要碰觸。

天空中的雲霞聚攏,不過沒有化作烏雲,顯然天道只感覺這裡有異常,並沒發現發生什麼事。

這時,老族長大喝一聲:「熄火開爐!」

其他老頭同時收起法訣,原本燒得赤紅的煉爐漸漸從通紅變成漆黑的模樣。

老族長竟不怕燙,猛地在爐蓋上拍了一掌,偌大的爐蓋頓時飛起來,眨眼間飛出十幾丈遠,匡噹一聲落在地上。

幾乎同時,一道異常暗淡的光芒直沖天際。

神物有靈,這些法寶剛煉製成功的時候全都像野性未馴的生靈,一旦脫困就想逃走。

一道劍光疾射而出,瞬間打在那道光芒上。

此刻的謝小玉可不是當初的實力,如果只論出手速度,即使道君中也沒幾個人能與之相比。

擊中那道光芒的瞬間,劍氣猛地收斂,居然黏在那東西上。

劍法中原本就有黏的技法,只不過以前謝小玉從來不用。

謝小玉的劍法並不是門派傳承,《六如法》是他在天寶州得到,修習沒多久就受到官府徵召。

謝小玉的劍法是在戰場上磨礪出來,講究的是快、準、穩,頂多再加上狠和巧,劍法中那些細微變幻全都被他忽略。

回到中土,特別是進入天門後,謝小玉的劍法越發精進,也越發專一,連準、穩、狠、巧都放棄,只追求一個「快」字;直到進入傳承之地,這一切才得以改變。

進入傳承之地前,謝小玉無意中觸及時間之道,這意味著他在「快」上的理解已經達到極致,甚至已經超越「快」的範疇。

物極必反,「快」到極致就會向「慢」轉變,恰好在這個時候謝小玉進入傳承之地,看到無數種劍法,讓他的劍法變了,不再一味求快、不再只攻不守、不再劍走偏鋒,而是返璞歸眞、重回本源。

這一劍改刺為黏,就如同行雲流水,妙在自然。

那道光芒瞬間滯澀,謝小玉手中迅疾吐出玄磁之力,將那東西強行吸過去,緊緊捏在手中。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綺羅遠遠叫道,這東西也有她一份,蜃珠雖然是謝小玉的,但是後來送給她,這一次為了煉製這件法寶,又從她那裡要回來,不過謝小玉也承諾過這東西以後就交給她管。

將法力傳入寶珠中流轉一遍,瞬間將寶珠煉化,謝小玉這才鬆了一口氣。

蜃珠原本和普通的珍珠差不多,不知道的人肯定會以為那就是一顆大珍珠,此刻卻完全不同,雖然它的表面仍舊珠光流轉、寶氣四溢,裡面卻顯得異常通透,就像是一顆無色透明的玻璃珠。

隨手將寶珠扔給綺羅,謝小玉說道:「這東西還是妳帶著。」

「你不用?」綺羅​​奇道。

「像這種空間類的法寶一旦被祭煉後,主人要用的話,一招手就會飛到眼前。」青嵐在一旁解釋道。

青嵐有那卷畫軸,那東西是靈寶,也是空間類的法寶,有同樣的效果,所以她知道其中的奧妙。

綺羅做了一個鬼臉,拿著寶珠看了幾眼,然後放出神念探査,立刻噘起嘴巴將寶珠扔回給謝小玉,道:「難看死了,沒有以前的珠光寶氣,變成一顆玻璃球,而且裡面的蜃氣也沒了。原來裡面還有一座城鎭,有亭台樓閣、石井街道,現在只剩下一個大圓盤。」

綺羅當然不可能這麼膚淺,不然也沒辦法吸引謝小玉,她這樣說,完全是替謝小玉考慮,這可不是一件攻伐之寶,也不是用來防守,最大的用處就是計算推演,而這一切對謝小玉非常有用。

在小溪邊的青石上,一群老者盤腿而坐,面前放著木盤,盤上擱著玉壺和玉盅,他們一邊喝酒,一邊傳看著一些小玩意,其中一件正是天劍舟的模型。

「這東西倒是不難打造。」說話的正是幫謝小玉煉製寶珠的老者。

「劍宗並非大門派,沒有十幾萬的僕役,男女老幼加起來也不過千人,一艘船絕對可以裝了帶走。」老族長說道。

老族長只說劍宗,已經不再稱呼簡家,顯然主意已定。

「我看根本用不著,既然大部分人都願意加入劍宗,應該按劍宗的方式行事,不能再將自己當成是眞北簡家的子孫。」睿智老者冷著臉說道。

「你好像有什麼想法?」老族長皺著眉頭問道,他有種不好的感覺。

「現在劍宗名不符實,我們這一輩只有九個人,阿竹這一輩也就十幾個人,所謂的劍宗其實只有不到三十人,這怎麼行?」

「你難道有解決的辦法?」老族長精神一振。

謝小玉驟然間變了臉色,因為他想到一種可能。

那位老者注意到謝小玉的神情,輕嘆一聲,說道:「看來你已經明白了。」

「您打算把大家的魂魄都移入劍中,就像當年老祖宗建造劍山溫養那些劍一樣,讓他們在裡面修練,等到修練有成再奪舍?」謝小玉猜到老者的想法。

「沒必要那麼麻煩,劍宗歷代先祖可不是吃乾飯的,他們一直在完備那套法門。第七十五代先祖中有人想出更好的辦法,他們借鑑魔門血池、白骨兩派的秘法,創出煉血、化骨之法,只要在每個人身上取一滴精血和一塊靈骨,就可以培養出一具和神魂無比契合的軀體,根本不用另外尋找廬舍。」

那位老者負責的正是劍宗的各種秘錄典籍,身分在那些大門派裡就是藏經閣的首席長老。

「恐怕沒那麼簡單吧?」胖老頭突然插進來問道,他從來沒聽說過這件事。

其他老頭也一樣好奇。

「當然不簡單,換成往日,我根本不會提起這件事。那套法門一創出來就被先祖封藏起來,只有我這一脈知道,因為想養成一具靈軀要十萬精血、十萬骨之精髓。」睿智老者低聲說道。

眾人全都倒抽一口涼氣。

這種法門太邪門了,根本不像是正派所為。

不過話說回來,現在倒是一個機會。精血和骨之精髓並非只有人身上才有,妖族的氣血更加旺盛、骨骼更加壯碩,一頭頂得上幾百個人。

「成功率有多少?」老族長立刻問道。

睿智老者伸出兩根手指頭,眾人的臉色又變得難看起來。

十個人裡只有兩個人能成功,另外八個人不能成功必然成仁,這簡直就是讓自己的族人送死。

老頭們全都看著老族長,等著他定奪。

老族長沉思良久,最終咬牙說道:「就這麼幹!不過先告訴大家,讓他們自己取捨,願意的話,才算得上是劍宗傳人;不願意的就別強求,簡家還有些什麼東西就全都分給他們好了。」

老族長這番話有著說不出來的冷漠,卻又帶著一股剛毅。

謝小玉自始至終都在一旁聽著,心中暗嘆只有這樣才配稱得上是劍宗。

劍宗本就不是講兒女情長的地方,雖然走的是毀滅之道,而非劍之道,但是毫無疑問劍宗的每一個人都是眞正的劍修,全都不懼生死、一往無前。

「最多還有三年時間做準備,大家說說看下一步怎麼走?」決心已定,老族長頓時轉到下一個議題。

「我負責造船。」胖老頭舉起手。

「我負責打造飛劍,老祖宗倉促間沒辦法弄那麼多飛劍,只能用普通的鐵劍代替,我們的時間充裕得多,沒必要太委屈。」另一位老者說道。

「既然辦法是我提的,血池、骨島就由我完成,瘦子沒事也來幫忙。」睿智老者主動請纓。

剩下幾位老者中,有一個人指向謝小玉,說道:「這小子提到的戰陣之法倒是很合我胃口,我恰巧認識幾個擅長機關法器的朋友,趁現在還有時間,我打算去找他。」

聽到這番話,老族長頓時眼睛一亮,連忙說道:「劍宗重新出世,確實需要吸收一些新血,大家也都有朋友,不妨將信得過的全都拉過來。」

其他人沒什麼想法,謝小玉卻動了心思,忍不住說道:「我出來的時間不短了,那邊肯​​定會擔心,所以我打算回一趟南疆。」

「你現在回去已沒什麼大礙,外面已經改朝換代,曹家已經不是皇族,現在朝廷暫時由道府掌管,東南、西南和南邊的戰事也已經平定,你現在就算大搖大擺走出去也沒人會找你麻煩。」苦竹負責對外聯絡,這段日子他一直沒離開過,但是外面的事他都一清二楚。

謝小玉頓時鬆了一口氣,從天寶州回來後,他就一直提心吊膽,朝廷、九空山和劍派聯盟一直都是壓在他身上的沉重大石,現在總算可以放下了。

說到底,還是託了劍宗的福。

第二天一大清早,兩道遁光朝著西面破空而去。

其實遁光並非兩道,另外還有一道透明的,一般人根本看不見。

「好慢啊。」綺羅一邊飛,一邊百無聊賴地嚷嚷道。

來的時候有兩位道君幫忙,速度快如閃電,雖然沒到瞬息萬里的程度,卻差不了多少,之後又有苦竹帶著挪移,眨​​眼間就從劍宗遺址到眞北郡,速度更快。習慣那樣的速度,綺羅對現在的速度非常不滿。

「這速度其實不慢。」謝小玉勸道。

「你當然可以這樣說,你的速度遠比我們快。」綺羅心中不忿。

綺羅倒不是針對謝小玉,而是因為三個人中她最慢,青嵐有一件靈寶,可以帶著一大群人飛遁,而且速度極快,只比謝小玉差那麼一點。

「出發前我就說過由我帶著妳們飛。」謝小玉無言,女人不講理的時候確實讓人頭痛。

「我想靠自己。」綺羅終於說出心裡的想法。

綺羅會胡攪蠻纏,為的就是讓謝小玉幫她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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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煉寶

「好吧。」謝小玉嘆息一聲,他已經明白綺羅的意思。

綺羅因為謝小玉的提議放棄原來的功法,轉修《呑日噬月大法》,飛針之法的後半部傳承已經不可能得到,而身為男人,謝小玉當然要對自己的女人負責。

「這是你說的。」綺羅頓時眉開眼笑,道:「不能比你那套遁法差。」

謝小玉滿口答應下來,但他並不是信口許諾,之前綺羅自己創出一套很有意思的​​法門,其中運用的技巧來自一個叫空空門的門派,這讓他想起保命六法。

這六招段數不高,全都是練氣層次的小法術,卻紛繁複雜、詭異多變,而且每一種變化都是某種有名的神通大法簡化版本。

這些簡化版本原本用處不大,但是被那個人揉合在一起居然能夠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實用性極強。

一個毛賊都有這樣的本事,謝小玉不相信自己做不到。

其實謝小玉已經選中幾種秘法,原本打算完備那套戰陣後就開始,現在只不過是提前一點。

「現在沒事了,乾脆由我帶妳們一起飛吧。」謝小玉看了青嵐一眼。

青嵐知趣地取出畫軸,這件靈寶裡的空間不如謝小玉的芥子道場,裝兩個人卻夠了。

此刻綺羅心滿意足,便沒有計較之心,笑嘻嘻地和青嵐進入畫軸。

收起畫軸,攏在袖中,謝小玉抽出那把新打造的劍鞘猛地往頭頂上一拋。

剎那間,一道閃光從天地間劃過,到了天頂極高之處,閃光猛地折向西南,瞬間消失在天際盡頭。

沒有綺羅的拖累,速度快了不少,就算沒有瞬息千里那樣誇張,一瞬間六、七百里總是有的。

這一飛就是大半天,直到傍晚時分,謝小玉才找了一座山頭落下,並非不能趕夜路,他只覺得沒必要這麼匆忙。

一直以來,謝小玉都覺得像被無形的鞭子驅趕著,很少有輕鬆一下的日子,現在總算能喘口氣。

事實上,想輕鬆一下也只有趁現在,接下來又有得忙,等三年後大劫到來,想休息都做不到。

畫軸一抖,放出綺羅兩女後,謝小玉捲起畫軸還給青嵐。

「這是什麼地方?」綺羅看著遠處那座縣城問道。

「我哪知道?」謝小玉只需要確定大方向沒錯就行,進入蠻荒,他自然能知道方位。

「想知道是什麼地方,下去問問不就行了?」青嵐很隨意地說道:「已經很久沒有涉足紅塵,也不知道今後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

青嵐和謝小玉有同樣的想法,也想趁這個最後的機會放鬆一下,不過她的心裡更多的是傷感。

「天地劫數,誰都沒辦法阻止。」謝小玉安慰道。

「別說這些喪氣話,大家盡力就好。」綺羅個性大剌剌的,卻也有好處,那就是不會自尋煩惱。

「是該輕鬆一點。」謝小玉當先而行,朝著那座縣城而去。

縣城不大,卻很繁華,這裡沒有內城、外城之分,雖然有一道城牆,不過年久失修,長滿青苔,牆根底下灌木成片,城門口也沒士兵把守,任由車馬進進出出。

一進城,就看到街道兩邊全是商舖。

「今晚住客棧怎麼樣?」綺羅問道。

「妳有錢嗎?」謝小玉問了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

從天門出來後,謝小玉再也沒有碰過錢,就算去婆娑大陸的那段日子也沒用過一文錢,因為那時候他裝扮成和尚,平時住在寺院,吃的是齋飯,住的是禪房,全都不需要錢,所以他的納物袋裡什麼都有,就是沒錢。

「我有。」綺羅嘻嘻一笑,手腕一翻,掏出一塊銀錠。

謝小玉沒話說了,因為他剛才就感覺到一陣異樣的波動,綺羅肯定用了她從空空門學來的手段。

「別是人家救急的錢。」謝小玉提醒道。

「放心,那個傢伙不像好人。」綺羅朝著遠處一個穿黃衣服的胖子努了努嘴。那個胖子四十多歲,滿臉橫肉,身後跟著幾個家丁,走過任何店鋪都要翻上一翻,而店舖裡的人全都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天底下可恨之人多的是,妳不可能都管得來。」謝小玉知道綺羅這麼做是略施小懲。

「別的地方我沒看到,我看到一個就懲治一個。」綺羅的想法一向簡單,只求心安。

這下子謝小玉無話可說,曾幾何時他也有這分灑脫,現在卻已經沒了。

「別想那麼多了,先找一家客棧投宿吧。」青嵐說道。

繞著縣城轉一圈,謝小玉三人在靠近縣衙的地方找了一家乾淨的客棧。

客棧臨街,進門牆壁上有不少詩詞歌賦,應該是讀書人喝得興起隨手留下。謝小玉看了牆上的詩詞歌賦幾眼,並不覺得有什麼特別,寫詩作詞的人顯然不是名家,不過這讓他明白為什麼這家客棧如此乾淨,來這裡住的大多是讀書人。

謝小玉一向作文士打扮,綺羅和青嵐也一樣,此刻她們仍舊女扮男裝,看起來也是兩個翩翩美少年,就算不是讀書人,也是富家公子。

綺羅朝著一個伙計招了招手,問道:「有沒有清靜點的房間?最好是獨院。」

「客官見諒,我們這兒沒有獨院,最多是面對面兩間房。不過現在有點晚了,房間有,但是空的院子已經沒了,要不然您三位將兩間房都要下來,倒也清靜。」伙計連忙回道。

綺羅正在猶豫,謝小玉卻已經說道:「我們就要一間。」

「好咧​​。」說著,伙計就在前面帶路。

酒樓後面是一條筆直的夾弄,兩邊都是月牙門,月牙門裡就是客房,要不是三間圍攏一座院子,就是兩間夾著一座院子,院子不大,卻都種著幾叢青竹,堆著一、兩塊怪石,也算雅緻。

當然謝小玉三人不會在意,眞的要說雅緻,青嵐那卷畫軸內的景色比這裡強得多,他們如果眞想找清靜的地方過夜,只要將畫軸往無人之處一掛,躲進畫軸內就行了。

之所以住客棧,謝小玉三人都有幾分遊戲風塵的意思。

謝小玉三人的房間在走廊尾端,這裡遠離街​​道,最清靜,院子不大,竹子卻種得很密,如同一扇屛風將面對面的兩個房間隔開。

謝小玉隨手扔了一小塊銀子給伙計,說道:「這是賞你的,我們不喜歡別人打擾,用不著太殷勤。」

伙計連連點頭,揣著銀子喜孜孜地走了。

謝小玉三人轉身進入客房,在進門的瞬間,謝小玉朝著對面那間房看了一眼。

一進入房間,謝小玉彈指間在四周設下一道禁制,才說道:「眞是巧了,我們心血來潮想一探紅塵,居然遇到同行。」

「還有其他修士?」綺羅的興致一下子上來了。

「就是隔壁的鄰居。」謝小玉從窗戶看了對面一眼。

「你怎麼知道?」綺羅問道。

「是不是因為太安靜了,好像沒人一樣?」青嵐已經明白什麼地方不對勁。

不說謝小玉,青嵐和綺羅都是眞君,十丈之內就算落下一粒灰塵她們也能察覺出來,卻感覺不出對面有人。

「會不會出去了?」綺羅問道。

「出門在外,怎麼可能不留個人看門?」青嵐經常在紅塵中走動,自然明白其中的奧妙。

「難道也和我們一樣到紅塵中散心?」綺羅看著謝小玉。

「誰知道?」謝小玉聳了聳肩,他不會占卜算卦,卻知道修士跑到紅塵有幾種可能,最大的可能是紅塵歷練,要不然就是採買東西,如果是這兩個原因倒沒有大礙,就怕那群人是為了避禍才躲在這間客棧。

當初謝小玉為了躲避追蹤,也專挑人氣旺盛的地方藏身,對方如果眞是為了避禍,那麼他恐怕已經捲入麻煩裡。

「我去探探虛實怎麼樣?」綺羅躍躍欲試。

「別去,這不關我們的事。」謝小玉連忙說道,語氣中不無警告的意味。

隔壁房內,另外一個女孩也問同樣的問題:「要不要去探探虛實?」

女孩問的是兩個中年人,其中一個中年人面色蠟黃,眼窩深陷,眉宇間有一絲黑氣盤踞,身上散發出一股濃烈的腥臭;另外一個中年人,明明是大熱的天,又是在房間裡,居然還戴著帽子、穿著大褂,塌鼻樑、鼓眼泡,臉上的皮膚異常粗糙。

「別去。」黃臉漢子有氣無力地喝道:「等妳師兄回來,我們立刻就走。」

「那三個人未必是衝著我們來,或許……或許他們是哪個門派來紅塵歷練的弟子。」女孩越說聲音越小,她也知道這種可能性不大。

突然,女孩想到另外一件事,說道:「他們已經找到我們,會不會師兄……」說到最後,女孩不敢說下去,內心充滿恐懼。

「放心,妳師兄肯定沒出事。」戴帽子的中年人攤開手掌,掌心有一塊竹牌。這是類似元命牌的東西,女孩的師兄也有一塊,​​如果出事,帶著另一塊牌子的人心念一動,竹牌就會碎裂,這邊便能立刻得到消息。

「可恨!龍壁閣的這幫賊子,只要我們……只要我們到了九曜派,絕對有他們瞧的。」女孩咬牙切齒地說道,心中滿是淒苦。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黃臉漢子眼神中有一絲黯然。

「師兄這話不對,懷璧無罪,罪在貪婪。」戴帽子的人隨口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此人居然是和尚,怪不得一直戴著帽子,不然掩飾不了光頭。

「和尚就會說嘴。你怎麼不提劍宗傳人的事?」黃臉漢子笑道,他並不是嘲諷,只是隨口說一句緩解氣氛。

「阿彌陀佛,這只能說是陰差陽錯。最早和劍宗傳人結怨的是九空山,只能說九空山用人不當,派去的人心懷貪念,畢竟結怨之時,可沒人知道那謝小玉是劍宗傳人。」和尚一臉苦相。

此刻只要一提劍宗傳人的事,佛門中人都會感到難受,因為大家回過頭來看,突然發現兩邊走到最後那一步實在太不應該了。

「你現在說這話,只是因為看到劍宗的厲害,如果在幾個月前,你會說這話?」黃臉漢子根本不信。

「你可能不信,三年前的法華大會上,佛門各宗商議過此事,想找到劍宗傳人解釋清楚之前的誤會,佛門確實在意他手中的東西,但是我們不會強求,完全可以拿東西換。」和尙辯解道。

「你說這話,誰信?」黃臉漢子一臉不屑。

不過黃臉漢子只是說說罷了,他和這個和尚交情不淺,知道這個和尚不打誑語。

和尚一臉無奈,好半天才嘆息一聲,說道:「你都不信,別說是他。他日之因,今日之果,善緣難結,因果難消。」

「你老兄說一句實話,要不是你和我交情深厚,你們多羅那加宗是不是也打算強取?」黃臉漢子突然變得一臉嚴肅。

「師兄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和尚連忙問道:「佛門廣大,一切有緣人若有心修習佛法,我佛門都來者不拒,何況是交換?」

黃臉漢子一直緊盯著和尚,和尚的眼神清澈純淨,顯然沒有撒謊。

「也對,佛門家大業大,確實不在乎那點東西,而且得到佛門功法後還得當心被度化。」黃臉漢子苦笑道。

黃臉漢子之所以相信和尚的話,除了兩個人的私交,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佛門的做法一向如此——先給好處,然後引人上鉤,潛移默化將對方度入佛門。

這是陽謀,佛門之所以興旺、之所以反超道門,並非沒有緣故。

這時,一陣腳步聲從外面傳進來,緊接著一個青年推門而入,手裡大包小包全都是藥材。

「師叔,我弄來一些藥,對你應該有好處。」青年滿臉喜色地說道。

「師兄,你在外面有沒有感覺到異常?」女孩連忙問道。

「怎麼了?」青年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我們對面住進來三個人,不像是普通人。」黃臉漢子不想青年誤會,連忙解釋道。

「那幫賊子發現我們的行蹤?」青年的反應和女孩一樣,不過他少了幾分衝動,至少沒說過去打探一番的蠢話。

青年又想到一個問題,問道:「既然他們已經發現我們的行蹤,為什麼不動手?」

青年不認為對方會在意官府,此刻官府自身難保,道府也一樣,別看道府代理朝政好像很風光,其實那些人同樣心裡忐忑,現在這個時候絕對不會管什麼閒事。

「或許是在意九曜派的反應吧?畢竟那部功法是九曜派送還給我們,這裡面又涉及到劍宗傳人。」黃臉漢子也只能胡猜,一點把握都沒有。

一開始龍壁閣肯定有幾分忌憚,來回試探過幾次,後來看到那幾個門派都沒反應,動作就越來越大,現在更沒有收斂的必要。

「可惡!」青年握緊拳頭,道:「要不是我實力太差……」

「實力好又怎麼樣?龍壁閣有兩位道君坐鎭,除非你也成為道君,不然別說這話。」黃臉漢子搖頭嘆道。

「如果我有劍宗傳人那樣的實力……」青年有些不服氣。

「劍宗傳人的實力一直很強,可他以前也只能東躲西藏,現在沒人敢招惹他是因為劍宗出世。」黃臉漢子不等青年說完,立刻糾正道。

青年被說得臉頰通紅,頭低低垂著。

「當然,話也不是絕對。修道之人最後講的還是實力,只不過現在時間未到,劍宗傳人的實力仍舊不夠強,等再過百年,他如同當年的太虛道尊那樣縱橫天下、傲視群倫,再也用不著藉助劍宗的威勢,或許劍宗反過來要藉助他的聲威。」黃臉漢子並不想打擊青年的信心,最後還是給了他一個希望。

「我明白了,一切都是妄談,實力才是關鍵!師叔,你想告訴我的就是這句話吧?」青年一下子振作起來,緊接著臉上露出一絲戾氣,道:「有朝一日,我能為門派討回公道的時候,必定會殺上龍壁閣。」

「癡兒,等到你有那一天,龍壁閣不需要你找上門,恐怕自己就散了。」黃臉漢子轉頭朝和尚嘿嘿一笑,問道:「我沒說錯吧?」

「善哉、善哉。」和尚答不上來。

「師叔,你打什麼啞謎?」女孩不由得問道。

「和劍宗傳人結仇的就那麼幾方勢力,一個是安陽劉家,因為一個村姑,兩邊反而結成親家。」說到這裡,黃臉漢子嘖嘖連聲,一旁和尚臉上的苦相越發濃了。

「第二個是九空山,而現在九空山已經解散。」黃臉漢子看著和尚。

「阿彌陀佛。九空山非佛非道,根基雖是佛門,卻不修佛法,不明佛理,持仗神通,妄結因果,不如散了乾淨。」和尚低首垂眉回道。

青年和女孩都無語了,兩人腦中同時冒出一個詞——過河拆橋。

「這是壯士斷腕。」黃臉漢子顯然猜到青年和女孩的想法,連忙糾正道。

「九空山一散,劍宗傳人和佛門的怨也一起沒了。」黃臉漢子繼續說道:「接下來是朝廷……這就用不著我說了。」

兩人當然知道,太虛門一聲令下,曹家不得不退位讓賢,雖然朝廷還在,卻已經改朝換代。

「最後就是劍派聯盟……現在已經沒有劍派聯盟了。」黃臉漢子搖頭嘆息。

唯獨對於最後這一點,黃臉漢子不知道怎麼評價,因為劍派聯盟在的時候名聲確實不好,但是現在解散了,大家卻想起從劍派聯盟得到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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