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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藍晶] 夢幻泡影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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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聽聽。」瑪夷姆催促道。

「劍派聯盟動作很快,已經聯絡各大門派,現下除了和我們結盟的那幾派,道 ...

夢幻泡影  20
【第一章】—治軍

 「嗡嗡嗡-」

  到處是飛舞的毒蟲,厚密的蟲雲遮住人的眼睛,整座蠱池早已成為蟲的世界。

  和前一座蠱池相比,這裡的蠱池變了很多,一眼望去,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空桶雜亂地堆著,成為天然的蟲穴。

  正是這些蟲穴成為所有蟲子的庇護所,所以蟲子的數量急劇增加,而數量一多,爭鬥自然變得越發激烈,也更加殘酷。

  優勝劣汰,現在整座蠱池幾乎全是毒蜂、毒蟻、毒蝗之類群居型的蟲子,也有獨來獨往的蟲子,都異常強悍,而且大多屬於蜘蛛、毒蠶這種會吐絲結網的類型,牠們全都躲在某個陰暗而狹小的角落裡,守住一個很小的缺口,等待獵物落入陷阱。

  這是個充滿爭鬥和殺戮的世界,適者生存的道理在這裡演繹得淋漓盡致。

  在蠱池一角,一顆金燦燦的圓球內,謝小玉盤腿而坐,此時他的意識附著在那些蠱蟲上,感受著牠們為了生存而進行的掙扎與殺戮,身體四周凝聚著一層濃郁的殺氣。

  這是謝小玉的選擇。

  雖然身為劍修,但謝小玉已經放棄往劍道方面發展,他選擇的是殺道,修練的是殺人術,既然修練殺人術,肯定要有一身殺氣,更要有對殺戮的感悟,最終凝結出殺意。

  所謂的殺意,並不是殺人的時候心中升起的殺機,而是指一種狀態,一種和劍意差不多的狀態。

  擁有劍意,飛劍就能化為身體的一部分,劍法就能生出無窮變化,能夠隨心所欲,任意操縱。

  殺意也一樣。一旦修練成功,出手就成為本能,直覺會告訴他甚麼時候該出手、以甚麼方式出手、對方有哪些破綻、是否致命等等。

  謝小玉會選擇走這條路,有一個原因就是他的六感比常人靈敏許多,還有天視地聽的神通,能看透別人看不出來的東西,而修練殺意最重要的就是感知。

  突然一陣嗚嗚的嗡鳴聲打斷謝小玉的修練,他微微一驚,立刻收回神念。

  這就是練意的好處,隨時可以終止,如果是練氣就沒有這麼容易,甚至被這 麼一打岔還可能走火入魔。

  可謝小玉不敢立刻出去,此刻他的腦子中仍是各式各樣殺戮吞食的景象,身上依舊充滿著殺氣。

  這就是走殺道最大的缺陷,人會受到影響,會漸漸被殺意所控制,最後變成沒有感情、只知道殺戮的工具。

  不過修練劍道也一樣,唯劍唯我,劍心歸一,修練到最後就成為一把劍,一把人形的劍。

  事實上,所有修練法門到了最後都差不多,太上忘情,越是接近永恆,情感就會變得越是淡漠。

  輕嘆一聲,謝小玉不再煩惱這些,那離他太遙遠。

  謝小玉的身體漸漸消失,下一瞬間,他已經來到一棟竹樓中。

  羅老、莫倫老人、天蛇老人、瑪夷姆、敦昆幾位大巫全都在這裡,陳元奇也到了,旁邊還有洛文清、肖寒等人。

  最讓謝小玉在意的人是李道玄,這位曾經的四子七真第一人居然也已經凝丹成功,而且今非昔比,沒有那種咄咄逼人的感覺,變得很淡然,彷彿一個看破紅塵且時日無多的老人。

  不過謝小玉有一種直覺——李道玄的實力提升得比任何人都快,恐怕又變成四子七真第一人的位置。

  天下第一派的掌門大弟子果然不是普通人物,與之相比,洛文清略遜一籌。

  論資質,肖寒倒是可以和李道玄一較短長,可惜肖寒出身小門派,雖然也有奇遇,得到上古傳承,但是沒人講解,全憑自己領悟,如此一來,和李道玄的距離就拉開。

  謝小玉看著別人,別人也在看他,那些熟悉他的人全都皺起眉頭。

  「大哥,俺看你……怎麼像入魔了?」李福祿嘟囔道。

  原本謝小玉就修練過一些魔道法門,不過以往他要不渾身銳氣,一看就知道是劍修;要不一身佛力,再配上一顆光頭,絕對是佛門高僧。

  但此刻謝小玉渾身上下充斥著無窮殺氣,儘管出來前已經散去許多,還是讓人不敢逼視。 並非所有人都像李福祿見識淺薄,洛文清異常震驚地瞪大眼睛,遲疑片刻後說道:「你居然選擇殺道。」

  肖寒也臉色陰沉,反而李道玄淡淡說道:「走殺道也沒甚麼不好。」

  「劍修就該選擇劍道。」肖寒忍不住怒道,但他原本不想說。

  劍修走殺道之路者大有人在,不過真正的劍修不屑於此,因為殺道淺顯,容易成就,但是後勁不足,而且修練到高深處容易被殺意吞噬,最後迷失自我。

  劍道就不同了,唯劍唯我,劍心歸一,絕對沒有迷失之虞,而且修練劍道必定要看破生死,心性比其他修士純淨許多,越修練到後面優勢越明顯。

  這原本是每個人自身的選擇,所以肖寒不想說,問題是堂堂劍宗傳人卻選擇殺道,這太讓人吐血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唯獨李道玄冷眼旁觀。

  如果是以前,李道玄肯定也以為謝小玉的選擇是錯的,可現在他卻不敢這麼想。

  殺道雖然淺顯,卻是滅道的分支,而滅道追求萬物皆滅,到了終極甚至會自我毀滅,但不可否認這絕對是一條非常強大,甚至強大到令人顫慄的路。

  李道玄不開口,卻有人開口了。

  「別再說這些了,這又不是不能改變,何況也不是不可以殺道轉劍道。殺道雖然修練到高深境界就會顯露出後勁不足的毛病,但前期很不錯,進展神速,比選擇劍道容易得多。」姜涵韻說道。

  這番話明顯帶著和稀泥的意味,其他人倒也沒甚麼反應,覺得很正常,只有肖寒皺了皺眉頭,李道玄的嘴角則露出一絲隱約的輕蔑。

  在凝丹之前,四子七真全都是天之驕子,資質絕頂.,可凝丹後,他們的差距漸漸顯露出來,像李道玄、肖寒仍屬於頂尖之列,洛文清和姜涵韻就差了那麼一些。

  這時,綺羅突然來到謝小玉身邊,非常肯定地說道:「他不會選錯的。」

  綺羅是在替自己的「男人」說話。

  此刻綺羅也已經凝丹成功,當初謝小玉答應過她,兩個人凝丹後就和她合籍雙修,從此做一對同生共死的神仙伴侶,凝丹後,肉身的重要性就大大降低,接下來修練的重點轉向元神,這時結婚生子的話影響不大。

  「別光顧著說我的事。你們怎麼樣?有沒有找到屬於自己的路?」謝小玉反客為主,問道。他會岔開話題,是因為他不想解釋。

  謝小玉會選擇殺道自然有他的深意,卻沒必要告訴別人。

  首當其衝,肖寒的臉上露出訕訕之色,洛文清、麻子、姜涵韻、法磬諸人也同樣一臉慚色。

  這半年來,肖寒等人也都在閉關,苦思冥想希望能找到一條屬於自己的路,可惜想破開藩籬、另創新意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成功了?」謝小玉看著李道玄,在場的人只有他仍保持原來的樣子。「還沒,不過已經有想法了。」李道玄倒是坦然。

  李道玄的回答讓肖寒心頭一動,因為他也只有想法,卻還沒能實現?另外幾個人則一臉黯然,他們差得多了,根本連方向都沒有。

  「為甚麼不問我?」綺羅笑嘻嘻地說道,滿臉得意。

  謝小玉很無奈,當初他閉關前幫綺羅整理一遍她會的東西,指點不少竅門,還透露不少他的底牌,如果這樣還不能有所收穫,那綺羅也未免太蠢了。

  綺羅顯然猜到謝小玉的想法,嘟著嘴道:「不是你想的那樣。」說著,綺羅雙手一展,掌心相對,手指和手指之間拉起數十根細絲,上面有許多流光來回亂躥。

  這一手讓謝小玉吃了 一驚,他指點的那些竅門中沒有這招。

  幾位大巫和陳元奇全都暗自點頭,李道玄、肖寒臉色都有些發白,洛文清等人更驚詫地說不出話。

  綺羅手指間拉起的並不是細絲,而是一根根飛針,它們來回穿梭,因為速度太快,留在半空中的殘影連成一片,所以看起來像是細絲。

  這麼快的速度卻還能控制得住,這分控制力可不是輕而易舉就能夠練出來。「這是劍意?」慕容雪低聲問自己的師姐。

  綺羅的耳朵很尖,立刻就聽到了,她哼了 一聲,充滿驕傲。

  一開始謝小玉也以為是劍意,可看到綺羅的反應後立刻明白,這不可能是劍意。

  轉念再想,謝小玉也覺得不可能。

  綺羅確實有不錯的悟性,否則不會領悟飛針之法,但她心思雜亂,絕對不可能像肖寒那般執著,憑她這個樣子,實在不可能領悟劍意,再說他之前指點綺羅的時候,教她的全都是如何取巧,這最符合綺羅的性情,也最合她的胃口。

  一想到這些,謝小玉低下頭仔細看。

  過了好一會兒,謝小玉終於知道其中的奧妙。

  「妳的手……」謝小玉流露出一絲異樣的神情。

  只見綺羅的雙腕上都戴著手鐲,上面佈滿繁複的紋路,但如果仔細看,卻會發現手腕和手有一絲很細微的差別。

  這應該是類似虛空胎藏曼荼羅的法門,手腕以上的部分並不存在於這個空間,此刻謝小玉看到的只是投影罷了。

  虛空胎藏曼荼羅能將整個人藏起來,綺羅卻是將雙手藏起來,消耗小得多,施展起來也容易得多。

  「這麼稀奇古怪的法門從哪裡學來的?」謝小玉滿臉疑惑。

  「是不是和你的保命六招很像?」綺羅湊到謝小玉的耳邊,輕聲問道。

  所謂的保命六招,就是當初謝小玉偽稱是太虛道尊所留的秘招,實際上是一個飛賊自創的法門,那人靠這幾招屢屢逃脫追捕。

  原本謝小玉就感覺很熟悉,此刻終於想起來這和保命六招有異曲同工之妙。以前謝小玉和綺羅說過那個飛賊的事,綺羅肯定是從中得到啟發,創出這招。「妳從哪裡學來的?」謝小玉越發感興趣了。

  「從一個叫空空門的門派得來,那是旁門中下九流的門派。」綺羅對謝小玉沒有必要隱瞞。

  聽到名字,謝小玉就知道那肯定是一群小偷的門派,他早就聽過修士中也有小偷,這些人能穿透納物袋,拿走袋子內的東西。

  「挺有意思的。」謝小玉不由得點了點頭。

  別人看不起這種偏門的門派,謝小玉卻不會。

  雖然這種門派沒有高深的傳承,只有幾種絕活,卻一代代傳承下來,這些絕活經過無數人補強,早已經到了近乎於完美的地步。

  只看綺羅的動作就可以知道這種法術消耗極小,而且施法時讓人難以察覺,雙手散發出的法力波動居然和修士平時散發出的氣息差不多,不仔細看,恐怕會直接忽略。

  「妳怎麼會和這個門派搭上關係?」謝小玉突然來了興趣。

  就在剛才,謝小玉猛然靈光一閃。

  一直以來,謝小玉都想擁有屬於自己的人馬,當初在天寶州他就拚命收羅人馬,可惜最終跟著他的人就那麼幾十個,其中的一半還是信樂堂的人。

  事後,謝小玉得出一個結論——那次之所以失敗,就是因為他招的人全是散修,自由自在慣了,而且他們有個習慣——看到好處就上,沒好處就閃。

  而因為蘇明成,謝小玉注意到南疆的苗人。

  苗人吃苦耐勞、服從紀律,只要拉攏住頭人,整座寨子的人就會聽話,不過這也有個問題,苗人聽從的是頭人的命令,並不可能真正成為謝小玉的手下。謝小玉一直都為此煩惱,沒想到卻從綺羅身上找到突破口。

  下九流的那些門派倒是不錯的選擇。

  首先,那畢竟是門派,裡面的修士雖然混得不如意,卻是門派中人,知道門派的好處,也習慣門派的約束,不會像散修那樣今天聚在一起,明天就各奔前程。

  其次,這些門派掌握的大部分是術,即使那些修士的境界不高,但在運用方面肯定有值得稱道的地方。

  「妳和下九流的門派有聯絡?」謝小玉顯得有些急切。

  綺羅對謝小玉再清楚不過,一聽到這番話,頓時明白謝小玉的心思。

  「當然!霓裳門在一些人眼中不比下九流好到哪裡,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嘛!」說著,綺羅有意無意朝姜涵韻那邊掃了 一眼。

  姜涵韻當然不會在意這樣的小事,不過她的師妹卻冷哼一聲,別過頭去。謝小玉不想看這些女人爭風吃醋,他將綺羅的頭撥回來,非常嚴肅地說道:「請妳師父幫我聯絡這些門派,暗中透露點意思給他們。」

  「我師父?」

  綺羅的腦子轉得不慢,因為謝小玉沒說請霓裳門幫忙,只是請她師父出面,也就意味著動用私人交情,其中絕對有名堂。

  稍微再一想,綺羅立刻就明白其中的涵義。

  如果讓霓裳門出面,將來拉攏那些門派後只能掛在霓裳門名下,顯然謝小玉並不打算這麼做,他肯定想將那些門派掌握在手中。

  事實上,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讓璇璣派幫忙,只要放出風聲,肯定會有一大堆下九流的門派找上門。

  不過,如此一來就成為璇璣派主導此事。

  綺羅笑了,她看透謝小玉的私心,所以直接討要起好處:「好吧,我幫你問。不過你要怎麼謝我??」

  「要別的東西可以,先將蜃珠還來。」謝小玉將手伸到綺羅的面前。

  「小氣。」綺羅哼了 一聲,她當然不會還,蜃珠已經被她煉成本命法寶。

  「你們打情罵俏應該夠了吧?還有正事要做。」蘇明成咳嗽一聲,催促道。

  牆邊放著一顆顆巨大的金球,這些全是謝小玉前往婆娑大陸時璇璣派全力以赴趕出來的,這樣的金球總共打造兩千多顆,運了二十顆過來。

  金球看似不大,裡面卻可以容納一百零八人同時修練,而二十顆金球就是兩千一百六十人。

  蘇明成開口的同時,掛在竹樓一角的黃幡輕輕晃動一下,接著一個苗人走出來,並有越來越多苗人緊隨其後走出來。

  閉關半年,這些苗人衣衫襤褸,身上的污漬全都結塊,這是脫胎換骨時排毒造成。

  如果換成以前,脫胎換骨後肯定會洗個澡、換身衣服,這次卻做不到。

  這些苗人在進入金球前,體質並不比普通人強多少,根本承受不了太高的壓力,所以壓力是慢慢增加,整整用了七天的時間,但如果想洗澡就必須出來,這樣得先減壓,洗完澡後進去還得重新加壓,顯然不值得。

  「先讓他們休息一下如何?」原本謝小玉有事讓這些苗人做,但是看到苗人這副模樣,他放棄了。

  「沒問題。」蘇明成立刻答應下來,謝小玉不說,他也會提議。

  「看來有必要在裡面弄一個浴池。」洛文清道。

  謝小玉先是點了點頭,隨即又感到奇怪,問道:「璇璣派總共打造兩千多顆

  金球,讓幾萬名僕役進去修練,應該比這邊更早發現這個缺陷啊!」

  洛文清聽到這番話,臉微微一紅。

  洛文清和他師父都想讓半數僕役轉修《吞日噬月大法》,可惜很多長老反對,所以最終大部分僕役轉成火修,修練的是焚天赤焰訣。

  修練火法的人能以火浴身,身上的污垢自然會被火烤乾,化為粉塵落到地上,衣服也清一色用火浣紗織成,同樣用火一烤立刻變得潔淨。

  謝小玉察言觀色,一看到洛文清尷尬的神情,立刻猜到其中的緣故,可他倒不好說甚麼,肯定會有人看不上《吞日噬月大法》,這可不是上古傳承,而是安陽劉家給僕役修練的功法。

  蘇明成見苗頭不對,連忙拉過話題,朝謝小玉問道:「按照計劃,接下來應該給朝廷一點顏色看看了吧?」

  謝小玉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這半年來,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謝小玉一直在閉關,兩耳不聞窗外事,不可能平空做出決定,所以先要問清楚情況再給出對策。

  「他們挺忙的,一直忙著對付妖獸。」蘇明成看了敦昆和莫倫老人一眼,正是這兩位大巫不停將蠻荒的妖獸引過去找那邊的麻煩。

  敦昆可以隔很遠就知道妖獸的蹤跡,莫倫老人再讓鬼王將妖獸引出來,他們用的手法頗為惡毒。有幼獸的話就直接殺死幼獸,沒有幼獸的話就用其他辦法激怒那些妖獸,所以被引往南疆的妖獸全都已經發狂,見人就殺、見寨子就滅。

  「有損傷嗎?」謝小玉引發這場獸災,是為了讓朝廷沒有精力跑進蠻荒四處搜索,同時也借朝廷和各苗寨的力量清除那些妖獸。

  與其等妖族進入這個世界,幫那些妖獸開啟智慧,讓牠們當排頭兵,還不如趁現在引牠們出來將其消滅。

  「兩邊都有不小的損失。朝廷那幫人不傻,已經猜到你的意圖,布了一個口袋陣,穩紮穩打,來一隻妖獸就滅一隻,來一群妖獸就滅一群,不過損失也不小,這些妖獸有些恐怕壽過萬年,很難殺死,還有一些陰險狡詐、擅長隱遁、殺人於無形的妖獸。已經有數十座寨子毀於獸災,連龍王寨都差一點不保,朝廷也損失幾萬人馬。」蘇明成大致說了 一下。

  「幾萬人馬?」謝小玉輕哼一聲。

  那些苗寨大多只有一、兩千人,數十座苗寨被毀,損失的人口應該在十萬左右,朝廷卻只死幾萬人馬,這明顯是借刀殺人。

  當然謝小玉也沒資格嘲笑別人,因為他也是借刀殺人。

  「各座苗寨損失這麼多,對龍王寨有甚麼意見嗎?」謝小玉繼續問道,他必須確認這件事。

  龍王寨本身並不可怕,不過龍王寨有數量眾多的附庸,直接依附於龍王寨的侗寨就有十二座。

  不只是龍王寨如此,當初赤月侗和白衣寨也一樣,赤月侗控制著十座寨子,白衣寨更多,有十七座附庸侗寨。

  幾十年來,三家鼎足而立。

  赤月侗、白衣寨撤入蠻荒深處,龍王寨一家獨大,整個南疆都成為龍王寨的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寨子投入龍王寨麾下,謝小玉想攻打龍王寨,首先要顧忌的就是那些寨子會增援龍王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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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幻泡影  20
【第一章】—治軍

  「現在所有寨子都對龍王寨和朝廷充滿怨氣,大家都認為這場獸災是朝廷和龍王寨引起,誰讓他們跑進蠻荒到處亂搞!」蘇明成當然知道謝小玉關心的是什麼。

  「難道沒人猜到是我們引出那些妖獸?.」謝小玉根本不相信苗人會那麼傻。

  「那也是龍王寨不好。苗人的想法很簡單,既然我們離開遷往蠻荒,龍王寨還窮追猛打,太過分了。」這次開口的是羅老,剛才那個問題涉及到苗人,蘇明成未必答得上來。

  「龍王寨幫朝廷對付自己人,很多人背地裡都罵阿克塞是漢家的奴才,要不是龍王寨勢大,恐怕早就有人造反了。」瑪夷姆也插了 一句。

  瑪夷姆會知道這些,是因為她和以前的附庸侗寨仍有聯繫,那些寨子的人沒跟著她走,事後全都後悔莫及,因為他們投靠龍王寨後不但沒得到任何好處,日子還過得越來越艱難,男的全被抽調去和妖獸戰鬥,而且一去不回.,女的被差遣干各種重活、苦活,稍有姿色女人的更慘,全都遭到凌辱,變成玩物。很多人一提起龍王寨都恨之入骨,別說通風報信,他們連倒戈一擊的準備都做好了。

  「能確定到時候沒人會幫龍王寨嗎?」謝小玉異常嚴肅地問道,他是小心為上。

  瑪夷姆和羅老遲疑片刻,最後還是羅老說道:「沒辦法確定,但是幫龍王寨的人肯定不會太多。」

  羅老為人謹慎,不肯將話說滿。

  謝小玉轉過頭,看向那幾位大巫。

  「別問我,我不知道。」天蛇老人笑著避開了,他是孤家寡人,有時候也有好處。

  莫倫老人和敦昆乾脆閉口不語。

  「憑我們的實力,能不能擋下前來增援的大巫?」謝小玉的目光回到羅老和瑪夷姆身上。

  羅老兩人當然聽得出言下之意,謝小玉的意思不是依靠武力,而是說服那些想幫阿克塞的大巫。

  而這就要看誰的面子大了。

  「我還是不出面為妙。」瑪夷姆露出一絲苦笑。

  瑪夷姆以前太強勢,雖然手法比阿克塞那個莽夫柔和點,不過能在短短幾十年內讓白衣寨變成南疆第一侗寨,她的吃相絕對好不到哪裡。

  相反的,赤月侗給苗人的印象還算不錯。

  羅老靠的是以智取勝,他從來沒有強行吞併其他寨子,全都是在背後搞鬼,先弄垮想吞併的寨子,然後裝出悲天憫人的樣子,接收那些失去依靠的苗人加上年紀大了後因為沒有合適的接班人,他變得意志消沉,越發少了幾分爭鬥之心,所以在三位大巫中,他的人緣和風評比另外兩個人好。

  「好吧,我就賣一下老面子……也不知道我的面子還值多少錢。」羅老知道推託不過去。

  最大的問題解決,眾人頓時來了精神,蘇明成搶先問道:「甚麼時候動手?」「這倒不急,現在苗人們空有境界,戰力卻還不是很強,劍修可不是這樣,所以接下來至少要花兩個月的時間讓他們熟悉劍修的戰法。」謝小玉在閉關前已經有了具體的計劃。 「修練只用了半年,熟悉戰法居然要用兩個月......」洛文清苦笑著直搖頭o

  洛文清不能不嘆息,以往最花費時間的就是積累,即便在練氣層次,閉一次關也動輒大半年.,可現在有了那顆金球,時間一下子縮短二十幾倍,反而成最輕鬆的一環。

  這讓洛文清感慨萬千,他已經是絕頂資質,可修練到練氣七重也用了五年時間;而眼前這些苗人資質平平,卻只用了半年。

  「習慣就好。」謝小玉並不打算嚇洛文清,他的腦子裡還有更多想法,如果實現,以後恐怕就用不著積累,需要掌握的只有駕馭力量的能力。

  謝小玉的這些想法,來自於那些從魔界跑出來的傀儡,而他最初想到的是用傀儡對付傀儡。

  《奇技妙法百篇》中有一種很特殊的傀儡,那是個空殼,可以讓人鑽進裡面由人操縱,與其說它是傀儡,還不如說是鎧甲更為貼切。

  因為由人操縱,所以這種傀儡不像其他傀儡傻,而它能發揮出何等威力則全看傀儡本身,和在裡面的人無關。

  如果謝小玉真的造出這種傀儡,那就用不著修練,只要找個人塞進去,直接就是一個修士。

  謝小玉沒有這麼做是因為他不熟,傀儡屬於機關法器,而他主修符篆,輔修陣法,除了建造天劍舟的那段日子,再也沒有研究過煉器,更何況製造一個戰力強悍的傀儡並不容易,需要的材料必須是最好的,煉製的手法也複雜,他不敢保證製造出來的傀儡能勝過那些魔界大能製造的傀儡。

  一隊隊人馬在群山中來回穿梭、跳躍著。

  這裡是蠻荒深處,在獸災爆發前,這裡是異常危險的地方,現在更不用說,原本只在自己山頭晃悠的妖獸四處亂躕,說不定甚麼時候就會碰上一頭。

  那一隊隊人馬全都是百人一列,被一道灰色的遁光包裹著,那一道道遁光飛得不高,幾乎是貼地而行,但是速度極快,而且悄無聲息。

  這其實是魚龍幻變陣。

  現在翠羽宮已經成為自己人,正巴不得做出貢獻,因為當初謝小玉想要魚龍幻變陣和幻天蝶舞陣,姜涵韻沒有答應,事後翠羽宮上上下下所有人後悔不已,現在總算有了補償的機會。

  不過此刻用的這套法門已經經過修改,去掉很多不必要的東西,又增加消聲、隱遁的妙用。

  魚龍幻變陣使用的時候非常漂亮,合起來時是一道龍形金光,分開時則是無數金色的梭形光芒,看起來就像是一條條鯉魚,這確實好看,但並不實用。

  現在只能看到一條淡淡的灰影,如果是傍晚或者黎明,甚至連灰影都無法看到,如果這群人停下來更是蹤跡皆無。

  正因為如此,謝小玉替這座陣取了 一個新的名字——百鬼夜行陣。

  突然最前頭那隊人馬停下來,眨眼間,後面的一隊隊人馬迅速散開,每一隊都相隔數里。

  在遠處一片暗影中,謝小玉低聲問道:「怎麼?前面發現目標了?」

  謝小玉所在的地方比較靠後,看不到前面的狀況。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蘇明成傳音過來:「敦昆手下的人發現一頭是千眼蜈蚣。」

  一聽到是千眼蜈蚣,謝小玉越發小心幾分。

  同樣是妖獸,蟲類智力低微,一般都有點傻,但是實力卻比其他妖獸強不少,

  感知也更加敏銳。

  「你打算怎麼打?」麻子在一旁問道,他也聽到蘇明成的傳音。

  麻子是來觀戰的,不只是他,這裡還有李道玄、洛文清、肖寒、姜涵韻等人。「當然是強攻。」謝小玉想都沒想,立刻回答道。

  以往對付這種厲害的妖蟲,大多是佈一個圈套想辦法將妖蟲引進來,然後關

  門打狗,那要安全許多。

  「這是第一次,碰上的又是蟲類妖獸,你有把握?」麻子又問道。

  「只能這樣,畢竟我們的目的是為了練兵,妖族肯定不會像蠻荒的妖獸一樣傻,想引牠們進入圈套恐怕不容易。」謝小玉並不是心狠,他很清楚第一步最難,但是總要跨出去。

  突然謝小玉轉過頭,神情一下子變得異常嚴肅。

  「那東西發現我們了。」

  「千眼蜈松長那麼多眼睛可不是為了好看。」李道玄淡淡地說道。

  眾人都不認為會出事,這一次除了瑪夷姆留守,其他大巫都來了。

  還不只大巫,知道這邊開始練兵,太虛、璇璣、九曜、碧連天、北燕山、翠羽宮、摩雲嶺都派人過來,此刻匯聚於此的道君有七位,如果再加上陳元奇和之前俘虜的那三位道君,這裡的道君人數已經有十一位之多,比得上不少大門派。有這麼多高人壓陣,除非跑來一頭太古神獸才有可能出事。

  謝小玉迅速發出一連串命令,那頭千眼蜈蚣已經發現他們,再想強攻已經不可能,只能轉為迎擊。

  突然,謝小玉的臉色沉了下來。

  此刻,所有苗人都透過天蛇老人連成一體,聯絡起來容易得很,他的命令要發出去絕對暢通無阻,但那些小隊卻沒有完全響應,其中一部分的人各自為政,另外一部分的人則反應遲鈍。

  「還好沒有匆匆忙忙帶著他們攻打龍王寨。」謝小玉喃喃自語道。

  「都別慌!離甲、離乙、震甲、震乙四隊牽制住獵物,離丙 、 離丁、震丙、震丁準備出手。」謝小玉連忙改變策略。

  謝小玉以八卦方位編組,離代表火,震代表雷,擁有這兩種讓的小隊全都

  負責攻擊。

  這支隊伍原本就以攻為主,這八支小隊是主力,也是精銳。

  讓謝小玉惱火的是,震甲、震丁慢了半拍,不過還是按照他的命令執行,但其他隊伍卻各行其事。

  「莫倫老人,讓你的鬼王幫個忙擋住那頭千眼蜈蚣。」謝小玉不想看到有傷亡,不得不放棄練兵的打算。

  「各位大巫,來我這裡。」謝小玉繼續吩咐道。 和那些苗人相比,大巫們的反應快得多,謝小玉的話音剛落下,四周就傳來

  一陣陣空間波動,一道道身影平空出現。

  「真失敗,居然亂成這樣。」敦昆搖頭嘆息,他擁有特殊的能力,能總覽全局,所以他最清楚剛才亂成甚麼樣子。

  「看來我的命令不太好使。」謝小玉嘆道,然後看了看那幾位大巫。

  「你打算怎麼樣?」羅老明白謝小玉的意思,不過他要謝小玉自己說出來。「行軍打仗必須做到令行禁止。」謝小玉的話音很冷。

  「既然你是頭,你說怎麼做吧!」莫倫老人又一次搶先表態。

  「離甲、離乙、離丙、離丁、震乙、震丁六隊隊長不遵號令,理當斬首,由副隊接任正隊;離甲、離乙、離丙、離丁、震乙、震丁六隊編號撤銷,剛才有幾支隊伍雖然行動慢了半拍,但有照著做,提升他們的序列讓他們代替這六隊。」說到殺人,謝小玉身上頓時散發出無窮殺氣。

  那幾位大巫全都無話可說,這一次確實是他們的人做得太過分。

  「或許可以讓他們戴罪立功,畢竟能成為隊長,這些人的潛力都不錯。」羅老有些捨不得,這六個人有四個是赤月侗的人,是他的後輩。

  謝小玉並沒有回答,只是看著羅老。

  一時之間,眾人全都沉默不語,所有人都看著羅老和謝小玉。他們知道這是要攤牌了。

  羅老同樣一言不發,心中暗自惱怒,因為謝小玉從婆娑大陸回來後,他就感覺不對勁,謝小玉不只變得很有自信,還開始直接調動各個寨子的人,先是波響侗和克山寨,之後是赤月侗,最後是白衣寨。

  「你要保他們?」謝小玉的眉毛微微挑了挑。

  羅老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如果要保下那四個人,他肯定會失去很多東西,而且和謝小玉之間會出現裂痕,再也別想彌合;可如果不保,他的面子就沒了。

  「好吧,不殺他們。不過他們一身法力是從我這裡得來,我要收回,而且為了防止他們心生怨恨,肯定會對他們和他們的家人做些甚麼,從今以後也不允許他們靠近任何重要的地方。」謝小玉需要的只是立威』需要幾個反面榜樣,他並不在乎用甚麼方式。

  殺人是最乾脆的方式,而此刻謝小玉做出的處罰帶有連坐的味道,一人犯罪,全家遭罪,同樣足以震懾眾人。

  謝小玉的話音落下,羅老的臉色頓時一變,因為這聽起來好像寬鬆很多,至少保住一條性命,但仔細想來卻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苗疆一向都有不養廢人的習慣,除了吃奶的小孩之外,其他人都要幹活,連三歲小孩都得撿菜餵豬。而這幾家人不得靠近任何重要地方,意味著他們不能靠近菜棚、雞棚,也不能靠近廚房、水源,更不能靠近放東西的地方,幹活的資格完全被剝奪,用不了多久,連他們自己都不好意思苟活在這個世上。

  這招殺人不見血,又可以震懾其他人,果然厲害得很。

  雖然明白謝小玉的意圖,羅老只能認了。

  「好吧,誰讓他們自己不爭氣。」

  這話一出,羅老的面子保住,也用不著和謝小玉徹底撕破臉。

  與此同時,羅老也明白從今往後謝小玉的地位將不可動搖,所有苗人都會聽從他的命令。

  「啊—」一個苗人蜷縮著身體,發出聲嘶力竭的慘叫聲。

  謝小玉冷漠異常地站在那個苗人身後,手抓著苗人的頭頂,一股暗蝕之力正沿著這個人的任脈筆直而行。

  李素白敲了婆娑大陸佛門竹槓,其中就包括一部《羅喉提婆咒》,此刻《吞日噬月大法》中已經融入這部魔門密咒。

  羅喉代表的是吞噬、侵蝕,而且異常快速、極端霸道,所以修練出來的這絲

  法力也帶有同樣的特性。

  這股暗蝕之力沿著任脈一路遊走,所到之處所有法力盡數消融,而且消融的

  不只是法力,還有生機。

  即便在魔門中,羅喉也是邪惡的存在,象徵著無盡的貪婪,帶有羅喉特性的功法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能吞噬各種能量,而生機正是能量的一種。

  不過有那麼多好處,肯定也有缺點。

  羅喉吞噬萬物,卻不能補益己身,就像日蝕、月蝕一樣,日月被迅速吞噬,卻又很快被吐出來,所以羅喉的寓意是無盡的貪婪,後果卻一無所獲。

  好在謝小玉並不貪,看著那源源不斷吸取過來又源源不斷散去的法力,他的心中沒有一絲悸動,反正有金球在手,他的修練速度本就不慢,沒必要再走偏門,

  做這等損人利己的事。

  暗蝕之力在那個苗人體內遊走一圈後,謝小玉將那奄奄一息的苗人扔在旁邊,然後轉身朝著下一個人走去。

  「依娜,幫我說句話,我是妳叔叔啊!」那個人滿臉惶恐地嚷嚷道。

  謝小玉聞言,轉頭看了依娜一眼。

  依娜欲言又止,回頭看了看自己的老公,顯然是想讓蘇明成出面求情。

  「當初我勸過他別爭這個位置。」蘇明成淡淡說道。

  依娜見蘇明成沒有求情,又張了張嘴,不過最終沒有開口,而是轉過頭。

  謝小玉頓時鬆了一口氣,他最擔心的就是蘇明成夫妻開口求情,如果他拒絕,雙方不可避免會產生隔閡。

  謝小玉不等那個人再次開口,手掌微吸,一下子就將那個人吸過來,然後毫不留情地抽著那個人的法力,只是片刻工夫,就讓那個人徹底變成廢人。

  沒有絲毫停留,謝小玉也廢了另外幾個人的法力,然後冷著臉轉過身來。

  「我傳授你們功法、教會你們修練,是為了讓你們打仗,如果你們始終是這副模樣,上了戰場後你們只有死路一條。」說著,謝小玉雙眼一瞪,一道神念打^入那些苗人的意識中,那道神念裡包含著他的記憶—守衛戊城的記憶。

  「別以為我是紙上談兵,我打過仗,真正的戰場遠比你們想像中要殘酷得多。這次朝廷南侵的規模不大,他們才來多少人?你們才只有多少人?看看我打過的仗吧!兩邊一開始都有幾百萬人,最後死得只剩下幾萬人,遍地都是屍體,城牆下堆滿骸骨。」謝小玉一邊說,一邊回憶那令人顫慄的一幕。

  謝小玉的這些回憶全都映入苗人們的腦海中,這些人腦門上都滲出豆般大的

  汗珠,臉色也變得慘白。

  這些苗人都打過仗,當初謝小玉第一次和他們見面的時候,他們就和朝廷大軍作戰,正如謝小玉說的那樣,同樣是打仗,兩邊規模完全不能比。

  當然謝小玉也玩了 一個花樣,他給這些苗人看的記憶確實是真的,不過那是他專門挑出來最激烈的場面,畢竟那一仗打了半年多,其實大部分時間都沒甚麼事可做。

  同樣,謝小玉也不會解釋那些土蠻只是看起來厲害,真的打起仗來,實力只是一般,如果他們在那個戰場上,十有八九可以大殺四方。

  「這次的事我也有錯,我不應該讓各位大巫跟著,有他們在,你們就覺得不會有事,以為這只是一場遊戲,是跑到這裡打獵。」謝小玉一副自責的模樣,語氣卻異常陰冷。

  「我知道錯了,所以我立刻改正。接下來你們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和妖獸作戰,我還要在你們身上綁上雷珠,畏懼不前者,殺;臨陣脫逃者,殺;不聽號令者,殺;進退無據者,殺!」說著,謝小玉朝後-招手。

  只見一群渾身都包裹著黑布的人走出來,手中都拿著一隻袋子,看起來鼓鼓的,正是謝小玉所說的雷珠。

  眾苗人全都兩股打顫、臉色慘白,卻沒人敢反抗。

  一直以來眾苗人都習慣服從頭人、服從大巫,而這段日子雖然辛苦一點,卻有雞鴨魚肉,過得比以前還舒服,不知不覺他們有些忘記畏懼,現在他們終於又有以前的感覺。

  一條條皮帶從袋子內取出來,這些皮帶上貼著符篆,正中央還鑲著一顆龍眼般大小的珠子。

  這玩意是戴在脖子上,就算威力不大,一旦爆炸,整顆腦袋肯定就沒了。

  眾苗人沒一個敢抗拒,全都戰戰兢兢將皮帶扣在脖頸上,而且一戴上這東西,他們的神情立刻變了,變得認命恭順,但是眼神異常冷漠。

  「很不錯,現在才像一個真正的戰士。」謝小玉冷笑一聲。

  「我們是不是該離開了?」莫倫老人突然開口問道。

  這一次不是莫倫老人缺心眼,而是剛才謝小玉偷偷傳音給他,讓他說這番話。「還要請您老人家幫個忙,將那頭千眼蜈蚣放回來。這是他們的第一個獵物,還是要讓他們自己搞定,如果搞不定,就讓他們全成為千眼蜈蚣的口中之食!」謝小玉又發出一陣冷笑。

  莫倫老人聽到這番話,只能暗自佩服。

  沒人比莫倫老人更清楚謝小玉根本就是演戲,那頭千眼蜈蚣早已經被他的鬼王吞了魂魄,只剩下一具空殼,現在只是讓鬼王頂著千眼蜈蚣的肉身,這樣還能出事,那就真的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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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所有寨子都對龍王寨和朝廷充滿怨氣,大家都認為這場獸災是朝廷和龍王寨引起,誰讓他們跑進蠻荒 ...


第二章 屠龍

「咻咻咻咻——」

輕細的破空聲不絕於耳,伴隨著破空聲的是一道道半透明的光芒,這是模仿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

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是魔門無上大法,自然沒有那麼容易模仿,好在要求不高,飛劍不需要真正隱去,只要不容易看清楚就行,破空聲也不需要完全掩蓋,壓到最小就行。

反正這種飛劍是用在戰場上,到時四面八方都是火光、電光和爆炸的閃光,四面八方都是吶喊聲、廝殺聲和痛苦的哀號聲,這種半透明的劍光、這樣輕細的破空聲想被發現都難,更何況就算能看到劍影,也看不到發出飛劍的人,出手的人全都在七、八里外。

連謝小玉自己都沒有想到,他打造出來的飛劍還有這樣的好處。

因為射出飛劍靠的是劍匣,並不需要法力維持,是靠鑲嵌在上面的蜉蝣蠱操縱飛劍,並不需要刻意控制,所以那些苗人只需要瞄準大致的方向射出飛劍,然後甚麼都不用管,所以他們可以在數里外發起攻擊,這比起很多真正的劍修都強。

「全都是這樣,那修練劍法還有甚麼意義?」洛文清失神地喃喃自語道。

不只是洛文清,其他人全都沉默不語,就連肖寒也有些神情恍惚,他已經領悟劍意,一縷神念附於飛劍上可以飛出很遠。但是讓他和這些苗人對戰,只要對方的數量多於十個,他就只能溜之大吉,更讓他吐血的是,這些苗人也就練氣七、八重上下,只不過學了一些皮毛而已。

「我現在總算明白,為甚麼神道大劫開始的時候神皇大軍所向披靡,一旦組合成戰陣,威力確實恐怖。」李道玄也沒辦法保持往日的風度。

一聲獸吼,將眾人的注意力被轉移過去。

吼聲來自五里之外,十幾頭妖獸被漫天亂舞的飛劍圍在一起,四周早已經躺滿同類的屍體。

這些妖獸樣子像穿山甲,不過長有五丈,身上的鱗片如同鐵板,四肢粗短,爪子卻細長而鋒利,往地上一拍,地上立刻被劃出百餘丈長的深溝。

這妖獸能扛、能打,簡直就是重甲騎兵,又是群居而生,絕對是蠻荒中的一霸,換成以前,別說兩千名普通苗人,即便人數多上十倍,也不敢招惹這些妖獸。

但此刻這些妖獸卻狼奔鼠竄,拚命想逃出去。

「加把勁,速戰速決!我傳授你們劍法,不是讓你們慢慢和對手磨,我要你們一擊必中、一擊必殺I.快點幹掉牠們,下一批妖獸馬上要到了。」謝小玉連聲催促道。

就像那些苗人漸漸適應謝小玉的指揮,此刻謝小玉也漸漸適應新的身份,在不知不覺中,他變得越來越冷漠,眼中只有成敗得失,再也沒有憐憫和寬容。

一個多月來,謝小玉領著這些苗人在蠻荒深處四處轉,無時無刻不在苦戰,甚至在深更半夜他也會弄一批妖獸過來,讓這些殺戮一天、筋疲力盡的苗人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在慌亂中應戰。

出來的時候,這支隊伍總共有兩千兩百人,現在人數已經不足兩千,前前後後總共折損兩百三十五人,幾乎每十人就有一人死於意外。

如果是打仗,這樣的損失率不算高,可這是在練兵,十分之一的折損率絕對讓人毛骨悚然。

這套練兵之法冷酷又恐怖,但非常有效。

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這些苗人全都脫胎換骨,他們沒有以往的散漫、沒有以往的怯懦,變得異常冷漠,而且木訥寡言;可一旦有甚麼動靜,他們就會變成另外一副模樣,哪怕剛才還在夢鄉中,也立刻精神百倍,眼睛變得比老鷹還銳利,耳朵變得比兔子還靈敏,反應變得比豺狼還迅速。

這已經不是人的反應,而是一種動物的本能。

除了警醒,那些苗人還學會相信同伴,因為他們要休息,在這危機四伏的地方,一個可以信賴的同伴可以讓人睡得踏實,就算醒著的時候也要提防從背後踱出來的妖獸,但背後沒長眼睛,只有依靠同伴的保護。

這已經是一支合格的軍隊, 一支隨時可以拉上戰場的軍隊。

半透明的劍光漫天亂舞,有些飛劍驟然炸開,化作一道刺眼的弧光,那弧光可以算是劍氣的一種,卻和普通劍氣不同,夾雜著雷電和玄磁的力量,弧光的半徑不過一丈,威力卻大得驚人。

眨眼間一頭妖獸嚎叫著倒下來,身上早已經傷痕纍纍,少說中了 一百多劍,最後那一劍割破動脈,傷處飆血不止。

其他妖獸見勢不妙,聚攏在一起朝著一個方向衝去。

雖然沒有智慧,這些妖獸卻知道集中在一起比分散開來力量更強。

這時,跑在最前面的妖獸突然倒在地上,額頭噴出一道血柱,鮮血飛出十幾丈遠,而幾乎同時,後面的幾頭妖獸也噴出鮮血,同樣被飛劍穿透,仔細看去,所有傷口都連成一線,明顯是一劍所傷。

下一瞬間,所有妖獸同時倒在地上,身體一下子變成篩子,每一頭妖獸身上都有數萬個傷口,鮮血如同灑水般往外狂噴。

「兌甲、兌乙趕快收拾戰場,這裡的血腥味實在太重了,必須在其他妖獸到來前收拾乾淨。其他各隊注意警戒,我不想再有上一次的情況發生。」謝小玉下達一連串的命令。

「你們夫妻倆越來越兇殘,剛才那一劍實在厲害。」麻子酸溜溜地開著玩笑。剛才那一擊正是謝小玉和綺羅連手所發,血腥的場面和恐怖的威力讓人心驚

麻子不由自主將自己放在那些妖獸的位置上,立刻就明白除非比謝小玉快一步發動,立刻瞬息千里,逃之夭夭,否則他也躲不過那一劍,也會被射成篩子。不只是麻子,李道玄、肖寒、洛文清、姜涵韻等人都琢磨著同樣的事,得出的也是同樣的結論。

這一劍是以謝小玉為主,他的飛劍在半空中穿梭跳躍,每一次都出現在妖獸眼前,讓牠們根本來不及反應;然後輪到綺羅發威,她的飛針就藏在飛劍中,萬針齊發,妖獸根本躲無可躲,飛針從傷口,如眼睛、鼻孔、耳朵這些薄弱部位穿進去,在裡面四處攢射,眨眼間就將這些強悍無比的妖獸變成渾身噴血的篩子。

「這一劍稱得上珠聯璧合,妙到巔峰,既有飛劍之長,又有飛針之妙,同時又避免兩者的短處。」李道玄由衷地讚道。

李道玄和麻子得出相同的結論,他能擋住也能躲過這連手一擊,但前提是要比謝小玉更早發動,可惜這幾乎不可能,沒人能和謝小玉比出手的速度。

「幸虧跑了一趟婆娑大陸,算是開了眼界,原本我們以為佛門沒準備,現在看來完全錯了,佛門不知道從甚麼時候開始就在研究連手合擊之術。」謝小玉並不是故作謙虛,他和綺羅的劍針合璧,完全是抄襲佛門的連手之法。

道門也有連手合擊之法,不過層次不高,一般都是練氣層次的人修練,因為道門更注重陣,總覺得連手合擊沒有陣的威力大,用途有限。

以前謝小玉也有這種想法,當初他在北望城的時候也比較注重陣法,從沒想過創一套連手合擊之法,甚至在天門裡他們也只是配合得比較默契,遠遠談不上連手合擊的程度。

但在無盡虛空看到那幾個和尚連手合擊的威力,謝小玉的想法變了,因為聯手合擊要比陣法靈活得多,至於威力其實已經夠了。

四個人連手,威力相當於一個人的兩倍,如果換成陣法,那就可以迭加,也就是四倍,從數值上看,連手的威力確實不行,差了一倍,可實際上卻不是這樣,兩倍的威力足夠殺掉對手,四倍的威力完全是多餘的,更何況再強的威力也要打中對手才能起到效果,而陣法的靈活性太差,命中率更糟糕。

「我道門中也並非沒有連手之法,最有名的就是雙劍合璧。」李道玄不想看到謝小玉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

「我承認,不過雙劍合璧的限制太大,必須修練同樣的劍法,不然根本沒辦法合璧;佛門的連手合擊可沒有這樣的限制,我看那些和尚用的全都是各自擅長的手段。我懷疑這是一種神通,出自某位佛界大能之手。」謝小玉一向實話實說。這番話中也透出一絲怨氣,謝小玉對那些飛昇仙界的道門前輩很不滿,其他各界都已經插手,只有仙界一點動靜都沒有。

李道玄當然聽得出謝小玉話中隱含的意思,卻只能苦笑一聲,有些事他不能說。

佛、道兩門都有聯絡上界的辦法,道門聯絡上界的辦法就掌握在太虛門手中,但是當年太虛門祖師爺飛昇之前特意警告過,只要中州還在,絕對不能動用這最後一招,一旦聯絡仙界,雖然一時之間能夠得益,但是後患無窮。

可太虛門祖師爺沒有留下解釋,所以太虛門只能閉口不語。

月亮升到頭頂,在一片山坳中,許多人靠牆而睡。

即便睡覺,他們也保持著警戒的姿態,頭靠著崖壁,銅製的耳朵緊貼著岩石,如果有甚麼動靜,立匆就可以聽到。

他們穿著連頭帶腳的緊身戰衣,這種戰衣上身和下身連在一起,胸前有一排鈕子,頭上有頭罩,整個頭罩除了眼睛前面的一條縫隙,其他地方全都嚴絲合縫,沒有一點暴露在外,如此一來,既可以防止蠻荒深處無所不在的瘴毒煞氣,也可以避開蚊蟲叮咬,甚至連帳篷都省了,隨便往地上一躺就可以睡覺。

不過也有人沒睡著,必須有人站崗放哨,此刻山坳四周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警戒地掃視著四周。

在山頂上,還有一群人也睡不著。

莫倫老人、天蛇老人、敦昆各自找了 一塊石頭坐下,謝小玉則半坐半躺著。

之前謝小玉說大巫們全都離開,這只是說給那些苗人聽,讓他們不再有依賴之心,其實幾位大巫一直都暗中跟隨著,就算不為別的,只為他的安全,謝小玉也不敢讓幾位大巫離開。

不過,確實有一位大巫回峽谷,那大巫是羅老,這次他丟盡臉面,再待下去自己都覺得沒意思。 好在謝小玉等人也不擔心羅老會在背後搞鬼,羅老眼明心亮,最清楚該做什麼,不該做甚麼,謝小玉和他沒仇,反而因為依娜的關係和他關係親近,而謝小玉也不會謀奪他的侗寨。

「今天殺掉的那批妖獸,就算我們出手恐怕也要花不小的力氣,看來這支隊伍已經被你訓練得很強。你打算甚麼時候對龍王寨動手?」敦昆問道,可他本人並不在乎,這是瑪夷姆要他問的。

「你這麼急?」天蛇老人看了敦昆一眼,過了片刻,他恍然大悟地道:「原來是這樣,你和你丈母娘談過了?」

「我腦子笨,很多事想不通,有個人幫忙指點當然好。」敦昆坦然承認。「最後談妥甚麼樣的條件??」天蛇老人繼續問道,他是幫莫倫老人問。

「瑪夷姆一句話就說服我。她告訴我,大劫過後她如果還活著,絕對不會再回白衣寨,她要帶整個寨子到外面,到漢人的世界,她要學外面的世家讓寨子幾百年、幾千年延續下去,不用像以前那樣縮在南疆,整天為了生計而犯愁。」敦昆轉述著瑪夷姆的話,這也是說給莫倫老人聽。

果然,莫倫老人心頭一動。

南疆的苗人一直想到外面去,到平地上,到漢人住的地方,那裡繁榮富裕,不過真的這麼做的人卻少之又少,因為他們是苗人,在漢人土地上根本站不住腳。

這場大劫倒是一個不錯的機會,大劫過後肯定滿目瘡痍,人口折損大半,甚至百不存一,到時如果出去,到處都是無主的土地,佔到就是自己的,等到在那片土地上休養生息幾百年,恐怕連他們的後人都會忘記他們是苗人。

對於漢人世家莫倫老人也有瞭解,那就是土皇帝,雖然名義上管事的是官府,實際上那些世家根本不理睬官府,反倒是官府要極盡小心,而且世家有錢,一個再破落的世家都比白衣、赤月、龍王這樣的寨子有錢得多,更重要的是,世家安全。就算道君老祖全都殯落,只要肯夾起尾巴過日子,也沒人敢打落水狗,不像南疆的苗寨一旦失去大巫,整座寨子會立刻沒落,過不了幾年就會被吞併。

「我怎麼沒想到呢?」莫倫老人喃喃自語道。

「被你們一說,連我都心動了。」天蛇老人嘻嘻哈哈地說道,他之所以沒有成家、沒有建立侗寨,就是因為怕麻煩。

在南疆這個弱肉強食的地方,如果不一直盯著,說不定甚麼時候自家侗寨就被別人滅了;但是建立世家不同,完全可以扔著不管,讓後輩自己管理。

在一旁的謝小玉更明白敦昆的話是說給他聽的,瑪夷姆表這個態,意味著她

會一直跟他走到底,絕對不會搞風搞雨。

「現在你可以說打算甚麼時候打龍王寨了吧?」敦昆再次問道。

「那邊有甚麼消息嗎?」謝小玉不答反問,他這邊在練兵,同時也讓幾位大巫收集龍王寨那邊的消息。

「阿克塞現在和漢人走得很近,幾天前傳來一個消息,他和巴度安鬧翻了。」

敦昆說道,負責收集情報的是瑪夷姆,他只是轉達罷了。

「這怎麼可能!」天蛇老人叫道,他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

莫倫老人也一樣,他現在一門心思在這邊,同樣不知道龍王寨的消息。

「巴度安是誰?」謝小玉問道,他對苗疆有名的大巫都有些瞭解,至少說得出名字,但是他沒聽過巴度安這個人。

「那是鐵枝寨的大巫。這老傢伙和阿克塞是光著屁股一起長大,以前是阿克

塞的鐵桿盟友,不過四十年前走火坐僵,據說胸口以下都已經變成石頭,但這個老傢伙仍舊幫了阿克塞不少忙,沒想到兩個人居然也會翻臉。」莫倫老人感到有些茫然。

「這沒甚麼好奇怪,龍王寨想投靠漢家朝廷,肯定要有所表示,當人走狗就必須有走狗的模樣。巴度安實在不太聰明,而且身體僵硬後不可能四處走動,根本不知道現在的形勢,還想倚老賣老,阿克塞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看。」敦昆現在就是一個傳話筒,他所說的一切都是瑪夷姆的猜測。

「還有幾座寨子跟著龍王寨?」謝小玉問道。

「只有兩座。本來還有不少寨子,不過自從換了 一個征討使,情況就完全變了!原來那個姓常的人用的是懷柔的手法,可新來的這個人明顯沒本事,一味飛揚跋扈,為人又貪婪,一會兒要這個,一會兒要那個,將各座寨子當奴隸支使。」敦昆怒聲罵道。

「噢?」謝小玉有些意外,因為朝廷並非沒人,怎麼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派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

謝小玉前前後後和不少當官的人打過交道,第一個就是在天寶州時守北望城的那位陳都護,之後是總督衙門的官員,這些做官的人給他的印象是目空一切,不把下面的人當人看,但是他們的腦子絕對不錯,手段也很高明。「那個人索要了甚麼?」謝小玉又問道。

「挖山!每座寨子都要抽調五百人在山裡挖掘坑洞和隧道,說是將來藏人之用,還大肆索要草藥。俗話說:皇帝不差餓兵,如果他給足糧食,各座寨子看在能夠填飽肚子的分上倒也同意,可他根本不讓人吃飽,也不讓人種地,明顯就是
用糧食掐大家的脖子。」

越說,敦昆就越感到惱怒,畢竟他也是苗人,當初聽到這些事的時候感同身受。

謝小玉已經明白朝廷這是要趕盡殺絕。「我就不明白,阿克塞雖然腦子不靈光,也應該聽說過『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遲早有一天輪到他倒霉。」敦昆咬牙說道。

「你能保證這不是演戲? 」謝小玉寧可謹慎一些。

「演戲?你的意思是苦肉計?」敦昆越來越自信,腦子也越來越靈光,他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道:「不會,除了......除了羅老,苗疆沒人有這麼深的心機,也沒人能演得這麼像。」

敦昆說到羅老,顯然不太恭敬。

謝小玉一想,覺得確實如此。

瑪夷姆的城府在苗人中已經算是很深的,卻也做不到喜怒不形於色,更做不到將別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鐵枝寨還有其他大巫嗎?」謝小玉問道。

敦昆等三位大巫不由自主心底發寒,他們已經猜到謝小玉的打算。

「沒有,絕對沒有哪座苗寨能擁有兩位大巫,就算有這樣的人,也會分出去另外組建一座侗寨。」敦昆為謝小玉解釋著南疆的風俗。

「也不是完全沒有,除非一個很老,原本就時日無多,那麼年輕的那個會等一段時間,反正老的一走,整座寨子就是他的。」莫倫在一旁插嘴。

「那也未必,都成大巫了,誰還想在別人下面?肯定先分出去再說,等到老

的一走,兩邊再合併。」敦昆立刻表示反對。

謝小玉見越扯越遠,連忙道:「既然這樣,你們有沒有把握幹掉巴度安,卻不讓任何人知道是誰幹的?」

雖然早就猜到謝小玉打這個主意,三位大巫仍舊感覺心情沉重。「你打算嫁禍給誰??」敦昆問道。

「不嫁禍給任何人,只是讓他們互相猜忌,其他大巫肯定會認為是阿克塞或者朝廷干的,而那兩邊則會怪到對方頭上。」謝小玉說著自己的打算。

「你確定阿克塞不會和朝廷通氣?」莫倫老人問道。

「不會,而且就算會也沒用。」謝小玉非常清楚人性的弱點。

如果換成原來那位征討使,或許會和阿克塞開誠佈公,然後兩個人賭咒發誓,再歃血為盟,事情未必沒有轉機;但現在這位征討使顯然不將苗人放在眼裡,別說開誠佈公談一次,恐怕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人提防龍王寨。

三位大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莫倫老人無奈地說道:「我跑一趟吧,誰讓我的鬼王最適合幹這件事。」

「我和你一起去,兩個人總能有個照應。」天蛇老人說道。


一股暗流在南疆四處湧動,暗流的源頭就是鐵枝寨。

大巫巴度安死了!

早上鐵枝寨的人醒來的時候,發現他們老祖宗只有身體躺在臥榻上,腦袋卻不見了。

如果是在以前,鐵枝寨的人早就向龍王寨報信,可這一次,鐵枝寨卻寨門緊閉,直到第三天,他們將另外一位和老祖宗有親戚關係的大巫請來,這才對外宣佈老祖宗已經遇害,而且消息一散佈出去,鐵枝寨就立刻和那個大巫的寨子合併。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這是提防,至於提防的是龍王寨還是朝廷,眾說紛紜。消息傳到龍王寨時,阿克塞被氣得不輕,而且鬱悶不已。

阿克塞不傻,知道巴度安莫名其妙的死肯定有很多人懷疑是他下的毒手,可如果真是他幹的就算了,問題是他沒幹,卻替別人背黑鍋。

阿克塞在竹樓內轉來轉去,踩得地板嘎吱嘎吱直響。

在房間的一角,阿克塞的乖孫正悠然擺弄著一座佛像,這座佛像並不是法器,只不過通體都用寶石雕成,絕對價值連城。

「別再玩了!快幫我想想這是怎麼一回事?」阿克塞輕輕踢了自己乖孫一腳,

雖然發怒,他倒也捨不得踢得太重。

那年輕人微微一笑,說道:「這還用問嗎?肯定是那位新來的征討使大人找人幹的。這招厲害,釜底抽薪,乾脆讓我們沒有退路,只能死心塌地跟著朝廷。」

「你既然知道,之前還說這是好事?」阿克塞舉拳,作勢就要打人。

「這當然是好事!您老人家難道還想腳踩兩條船?朝廷可不是吃素的。」年輕人一點都不害怕,他知道阿克塞絕對不會真打。

「我是怕那幫漢人利用完我們,就一腳踹開我們。」阿克塞搖頭嘆息,他原本想說兔死狗烹,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太難聽,他現在做的就是漢人的走狗,實在沒必要自己打自己的臉。

「要我說,巴度安死得好!這個人名聲太好,已經威脅受老祖宗您,我聽別人私底下談論巴度安,都說他是塊硬骨頭,敢跟漢人對幹,漢人拿他也沒辦法。」

年輕人很清楚阿克塞的底細,他這位老祖宗心胸狹隘, 絕對聽不得別人比他好。

果然這話一說,阿克塞心中原本還有的一絲愧疚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年輕人打鐵趁熱,繼續說道:「老祖宗,現在這個世道就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異族來了,朝廷只能往南疆逃;朝廷勢大,我們就只能服軟。我們這些小魚要和朝廷這條大魚鬥,那不是送死嗎?想活著而且活得好,就該吃那些小蝦米。」

「如果其他寨子不服,那怎麼辦?」阿克塞並不是沒有想過,但他也怕自己變成孤家寡人。

「有誰敢?巴度安這一死,別人懷疑到您頭上,肯定也會懷疑到漢人頭上,甚至會有人懷疑到兩家頭上。我們乾脆別聲張,讓他們猜,讓他們覺得就是我們和朝廷連手干的,這就叫狐假虎威。」年輕人現在也不打算和朝廷分庭抗禮,因為他已經見識過朝廷的厲害。

之前朝廷一路猛打,讓年輕人嚇出一身冷汗,他已經明白漢人並不是拿不下南疆,以前沒有這麼做是因為沒必要,就算打下來,付出的代價也太大,而且這裡瘴毒厲害,漢人受不了;可現在大劫臨頭,他們為了保命,不得不往南跑。

明白這些後,年輕人沒興趣做無謂的抵抗。

年輕人會選擇投靠,因為就算漢人熟悉南疆地形,也需要有人幫他們奔走。年輕人從未擔心過狡兔死,走狗烹的結果,那只是一種說法,走狗的用途多的是,除了攆兔子,還有看家護院,當然有一種情況不得不提防那就是狗的數目太多,畢竟任何東西一多就不值錢了 ,說不定就會有一、兩條狗被宰掉打牙祭,所以也不希望有更多狗出現。

而巴度安在年輕人眼中就是一個威脅,巴度安有威望,很多人願意跟著他,這就相當於領頭狗,控制住一條就相當於制住一群,更重要的是他身體不行,容易控制,要不是巴度安死腦筋,一心和漢人對幹,恐怕龍王寨的地位早就保不住了。

一想到這裡,年輕人甚至有些慶幸漢人早一步幹掉巴度安。

龍王寨這邊在猜疑,緬西征討使府邸中也有一群人不停琢磨著。 「依我看來,這件事十有八九是阿克塞做的。這個傢伙心狠手辣,心眼又很

小,不久前巴度安和他吵過一架,而且隨著他在苗人中威望越來越糟,巴度安很有取而代之的架勢,所以阿克塞先下手為強完全說得過去。」一個師爺打扮的人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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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屠龍

「咻咻咻咻——」

「那也未必,或許有人栽贓嫁禍也說不定。此刻南疆恨不得活剝阿克塞的人不在少數,殺了巴度安,既可以嫁禍給阿克塞壞了他的名聲,讓阿克塞眾叛親離,順勢剷除他的羽翼,又可以讓阿克塞和我們互相猜忌……我想大部分苗人恐怕也
認為是我們幹的。」另一個師爺顯然更高明,幾乎猜到真相。

「這對我們來說有甚麼壞處嗎?.」高坐在正中央的一個頭戴烏紗的中年人滿臉堆笑問道。

這位新任緬西征討使姓秦名文遠,字伯駒,是庚子年的進士,長得相貌堂堂,胸前三尺長鬚飄擺,一張白淨的臉看起來頗為儒雅。

而秦文遠這個讓無數苗人恨之入骨、畏之如魔的人,在朝廷的名聲卻極佳,素有耿直明斷的讚譽,只不過他的耿直只對當今聖上,他的明斷是非只對漢家子民。

「當然沒有壞處。阿克塞心狠手辣、翻臉無情,這樣的人在我們強的時候或許是一條很不錯的走狗,可一旦我們出了甚麼意外,難保他不會從背後咬上一口。」師爺連忙回稟道。

這番話說穿了就是八個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你說這話還太早了,此刻那些苗寨多有不服,除了龍王寨,只有一些小寨子肯投靠我們,現在龍王寨的用處仍舊不小。」另一個師爺說道。

「那又如何?難不成那些苗寨還敢反抗?現在龍王寨已經投靠我們,而赤月侗、白衣寨躲入蠻荒深處,苗人群龍無首,而我們的人馬卻遍佈南疆,二十萬兵馬佔據各個險隘要害之處,大人又用計讓他們的農田盡數荒廢,這些苗寨根本就沒有多餘的糧食,就算想作亂,我們不需要做別的,只要守住各地讓他們沒辦法四處流竄,用不著動武也可以把他們活活困死。」兩個師爺互不相讓,各自說著自己的想法。

秦文遠拂鬚而笑,之前他聽從幕僚的建議拚命逼迫那些苗人,讓他們抽男丁開挖坑洞,連女人和老人都派出去採集藥材,為的就是讓各寨沒有人力種田,現在目的達到了,一旦卡住糧食這個要害,那些苗人想不服軟都做不到。

「沒了龍王寨這條好用的狗,誰幫我們找出躲進蠻荒深處的那群人?」反對用強的師爺不由得問道,他的想法很簡單,這一次除了要打開南疆,另外一個目地就是為了傳說中的應劫之人,所以那幫躲入蠻荒深處的人才是目標,現在對付阿克塞實在太早。

這話一說出口,另外兩個人頓時皺起眉頭。

「我就不明白,佛門勢大,又有這麼多道門站在我們這邊,何必怕太虛門?」

一個師爺異常鬱悶地說道。

在這師爺看來,就算沒有龍王寨,如果佛門、道府、劍派聯盟傾巢出動,絕對可以將蠻荒翻一遍,也用不著在意獸災,現在之所以沒有進展,就是因為道府和諸大道門都被太虛門警告過不許他們隨意幫忙,佛門更被太虛門壓制得厲害。「你知道甚麼??」秦文遠的臉色頓時變了,道:「我絕對不想再聽到類似的話。」

「小的明白。」師爺渾身一抖,臉色都發白了 ,不敢再以幕僚自視。

秦文遠擺了擺手,說道:「我以前也不太明白,畢竟我們是朝廷官員,對修士的事知道得不多。不過在這一次出發之前,道府主事秦道長告訴我一些事,總算讓我知道一些內幕。

「太虛門和其他門派不同,有人傳言,萬年前神皇帝國崩毀時,地上神國其實已經建成,最後落在太虛道尊手中。這座地上神國可不得了,裡面有億萬神民,每一個都有練氣層次修士的實力,真人、真君也不在少數,恐怕也有道君,那才是太虛門真正的根基!如果將太虛門逼急,放出這些神國子民,除了婆娑大陸的佛門可以抵擋,中土的佛門和道門各派就算連手恐怕也打不過太虛門。」

「我說的還是在太虛門沒有幫手的情況下,這顯然不可能,身為天下第一門派,又是道門領袖,怎麼可能是孤家寡人?只要太虛門登高一呼,恐怕道門中大部分門派都會以他們馬首是瞻,如此一來,連婆姿大陸的佛門也未必能抵擋得住。」

「原來如此。」兩個師爺全都臉色蒼白,終於明白為甚麼秦文遠對他們剛才的如此在意。

「其實還有人說太虛道尊根本就沒有飛昇仙界,歷代太虛門的人都沒有前往仙界,他們一直在地上神國中。」秦文遠又說了一個消息。

兩個師爺頓時一縮脖子,飛昇仙界,那就是傳說中的神仙了。

兩個師爺也聽說過,之所以要飛昇,是因為這方天地不允許脫離控制的強者存在,所以將他們送走,如果太虛道尊沒有前往仙界,一萬年後肯定實力更強,在這方世界恐怕已經無人可制,那麼太虛門的信心就更足了。

「這是好事啊!既然有這樣的強力人物在,還用得著怕那些異族嗎??」其中一個師爺拍了一下腦袋。

「這種事只有天知道。」秦文遠不想繼續說下去。

「東主的意思我等已經明白,這太虛門確實不能招惹,那應劫之人……」師爺只感覺嘴裡發苦,他現在已經明白這是一件棘手的差事。

「我不知道上面到底是甚麼憲,只知道我們盡心辦事就行,不管太虛門有沒有能力對付異族,這邊的退路總是必須的。」

夜色深沉,但一點都不寂靜,到處都是野獸的吼叫聲。

半年來,不時會有各式各樣的妖獸跑出來攻擊各座寨子。

此刻, 一頭頭肋生雙翅的巨型蠑螈正圍攏著一座婉蜒曲折的山嶺,山嶺上到處是殘垣斷壁,原本厚實的石牆早已經千瘡百孔,很多地方都已經倒塌,山坡上的一層層梯田已經荒廢許久,變得灌木叢生,到處可以看到燒焦的痕跡,成片的竹樓也變成一堆灰燼,恐怕已經沒有人認得出來這裡是龍王寨,是南疆數一數二的大寨子。

龍王寨是獸災最嚴重的地方,從蠻荒深處跑出來的妖獸都會光顧這座寨子,能在一次次的妖獸攻擊中頂住,不得不承認阿克塞確實本事不小,同時這也和他投靠漢人有關。

當初秦文遠下令在苗疆四處挖掘坑洞,以便將來藏人之用,其他寨子都陰奉陽違,只有龍王寨幹得很賣力,將寨子周圍的山嶺幾乎挖空,像被蟻觸蟲蛀般。

正是因為有這些坑洞,阿克塞讓整個龍王寨的人全都躲進來,這才頂住妖獸的攻擊。

一旦躲入坑道中,除了那些會土遁的妖獸比較麻煩之外,其他妖獸只能從幾個很小的入口進攻,只要守住這些地方,裡面的人就安全了。

此刻,阿克塞正滿臉陰沉看著外面。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甚麼時候才結束?」阿克塞輕嘆一聲。

「十萬里蠻荒,別的東西或許不多,妖獸絕對比比皆是,以前只是沒人招惹牠們罷了 ,現在那群人有意而為,確實殺不勝殺。」年輕人搔了搔頭,就算他有萬般計策,對這些妖獸也沒用。

「不能再這樣下去,整天被壓著打也不是辦法。」

阿克塞覺得很鬱悶,這幾個月來有兩件事讓他感覺快炸開了,一件就是秦文遠,另一件就是這無休無止的獸災。

「你幫我想個辦法,能不能將這些妖獸引到其他地方?」阿克塞不知道以鄰為壑這個詞,卻不妨礙他想出這樣的念頭。

「可以是可以,不過附近的寨子全都是我們的附庸,不管怎麼說,現在還離不開他們。」年輕人言下之意就是,等到利用價值沒了,才是下手的好時機。

「能不能往漢人那邊引?」阿克塞和他的乖孫最大的區別就是,他並不是真心想當走狗。

「恐怕很難,漢人太聰明了,他們佔領的全都是靠近外面的地盤,讓我們在前面頂著。」年輕人由衷地讚嘆道。

「將來大劫降臨,他們不也要頂在前面?」阿克塞不以為然地說道,如果到時候漢人要和他換地方,他絕對不幹。

可讓阿克塞意想不到的是,他的乖孫居然搖頭說道:「他們未必肯,因為接下來要對付的是異族,對那些異族來說,南疆深處和南疆外圍恐怕沒有區別,特別是那些妖族,讓牠們住在平地上,牠們說不定還不習慣呢!」

「這樣說來,南疆豈不是更危險?」阿克塞被搞糊塗了。「那倒未必,多了這些山,就多了許多可藏、可躲的地方,而且易守難攻,相對而言安全許多。」年輕人解釋道。

這時, 一陣慘叫聲從甬道一頭傳過來,然後慘叫聲、尖叫聲連成一片。

阿克塞和年輕人的臉色同時變了。

「有擅長地行的東西進來了。」阿克塞大嘴一張,頓時噴出無數蠱蟲。

阿克塞也是蠱巫,但和羅老只養一隻本命靈蠱不同,他養的是一群蠱,而且他在體內開闢空間,以五臟六腑作為蠱池,所養的這些蠱蟲並不凶毒,卻充滿靈性,已經化為身體的一部分。

只見漫天的蟲雲翻捲著沿著甬道飛去。

甬道中有無數苗人喊叫著拚命奔逃,在他們身後, 一條條纖細的飛絲噴射而出,這些絲線韌勁十足,而且黏性極強,被噴到的人瞬間就被細絲纏住,緊緊裹成一團。

「可惡!」阿克塞心中惱怒,他最討厭蟲類的妖獸,因為牠們沒有智力,一闖進來就四處撲咬。

「會不會是蠱?」年輕人多了一個心眼。

阿克塞一愣,馬上放出神念掃向前方的甬道,過了片刻,他鬆了 一 口氣,說

道:「不是,不過並非一頭,一、二、三、四、五、六......怎麼這麼多?」

阿克塞神情凝重,他並不怕妖獸厲害,因為妖獸不是人,沒有腦子,只知道動用蠻力,稍微用點手段,再厲害的妖獸都可以殺掉,他怕的正是這種數量眾多、擅長五行遁術的東西。

猛地一咬牙,阿克塞身體砰然散開,化作無數亂舞的蠱蟲。

同樣是蟲雲,這片蟲雲遠比剛才大得多。

此刻阿克塞所用的手法和當初敦昆在無盡虛空中化身黑暗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同樣是融入四周的世界,卻不刻意改變規則,所以消耗比化身天地小得多。

這片蟲雲散開朝著四面八方飛去,這些蠱蟲飛得極快,甬道中彷彿颳起一股颶風,隨著一陣嗚嗚的怪響,數不盡的蟲多一湧而過,沿路上只要有苗人被蛛絲纏住,就會有一小群蟲多分離出來,撲到蛛絲上一頓亂啃。

這種蛛絲異常堅韌,用刀都割不斷,卻擋不住蟲多的啃咬。

蛛絲一斷,被纏住的人就鬆脫開來,不過那些人十個有九個已經不行,蛛絲劇毒無比,而且異常纖細,全都深深嵌入肉裡,甚至破開皮肉、害開血管,這些人就算沒有被毒死,也都流血不止,奄奄一息。 看到自己的族人就這麼死在眼前,阿克塞心中悲憤異常,他化身的蟲雲發出嗚嗚的鳴響,彷彿是怒吼,又彷彿是嗚咽。

轉瞬間,其中一片蟲雲圍住其中一頭蜘蛛,那是一頭很醜陋、渾身上下如同長滿鐵銹般的蜘蛛,額頭上八隻眼睛顯得異常猙獰。

蝴蛛顯然知道不妙,不等蟲雲落下,牠發出一陣嗤嗤亂響,身體四周頓時冒出一顆紫色的光球, 一條條電弧緊貼在光球上,彷彿無數條蚯蚓般徐徐蠕動,剛撲上去的那些蠱蟲紛紛落下。

阿克塞的這些本命靈蟲不怕刀砍斧剝、不怕水火侵蝕,卻承受不了電擊,雖然沒被電死,卻都被麻痺,落在地上抽搐不已,不過想殺死這些蠱蟲是不可能的。

細蛛顯然明白這一點,牠放出電弧後,立刻呼的一聲鑽入地下,速度快如奔馬,眨眼間就已經逃出十幾丈遠。

阿克塞頓時怒不可遏,那些沒有被電麻的蟲子迅速聚攏,瞬間變成人形,然後他凌空虛抓。

巫門掌握的本就是一種涉及空間,能改變法則的力量,這種力量來自太古之時的那些靈。

剎那間,那隻已經逃出十幾丈遠的蜘蛛被硬拉回來。

阿克塞猛地握緊拳頭,噗的一聲,綠色漿液從蜘蛛體狂噴而出,彷彿一隻無形的手用力捏緊,將這只恐怖而又醜陋的蟲子捏成肉醬。

這就是實力上的差距。

殺掉一隻蜘蛛後,阿克塞張望著四周,右手連連虛抓,一隻隻蜘蛛被他抓在手中。

這就是阿克塞的力量,絕對的力量。

「這是甚麼味道?」突然阿克塞喃喃自語道。

剛才阿克塞沒有察覺,此刻才發現甬道中充滿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有點像沼澤裡淤泥的味道,又有點像茅坑旁邊泥土的氣味。

阿克塞猛地瞪大眼睛,因為這股怪異的氣味讓他感覺到危險,雖然危險的程度並不強,應該傷害不到他,但是他的心頭卻一陣陣悸動,似乎告訴他:趕快阻止,必須阻止。

阿克塞不知道是甚麼,但是他自己自己的直覺絕對不會錯。

可惜等阿克塞醒悟過來,一切都已經晚了 ,他隱約聽到甬道深處傳來一陣轟的聲音。

那是爆炸聲,但卻很詭異,不像普通爆炸聲那樣急促,反而拖得很長,也顯得有些沉悶。

一瞬間,阿克塞感覺到他所化的那些蟲子全都被火吞沒, 一道火柱從甬道深處噴湧而至。

阿克塞發出一聲哀鳴,雖然大火傷不了他,卻讓他心喪若死,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寨子完了,已經沒有幾個活人。

「啊—為甚麼?為甚麼會這樣?」阿克塞仰頭怒號。

「為甚麼會這樣……為甚麼會這樣……為甚麼會這樣......」聲音在甬道中回蕩著,聽起來是那樣的淒厲。

「老祖宗、老祖宗,我們快走!現在走還來得及!」阿克塞的乖孫喊道。

「對,必須走,不過不是我走!」阿克塞猛地抓起自己的孫子,將他強行送了出去,這是他唯一的希望、是他最後的血脈。

阿克塞孫子的身影剛消失,四周突然變得一片漆黑,而且異常寂靜,沒有一絲聲音,連氣味都沒有。

「誰?是誰?」阿克塞怒吼道,他知道自己落入另外一位大巫的天地中。

突然黑暗中多了 一絲光亮,那是一點豆般大的火光,火光中映照出幾個人的身影。

「原來是你們,真沒想到你們不但敢出來,還直接拿我開刀。」阿克塞慘然大笑。

火光中映照出來的這幾個人正是瑪夷姆、敦昆和莫倫。

或許是事到臨頭腦子終於開竅,阿克塞突然恍然大悟,道:「是你們殺了巴度安?」

「現在說這些有意義嗎?」瑪夷姆語氣冰冷地說道。

「妳說得對,確實沒有意義,就算巴度安還活著,他也不會幫我了。」阿克塞狂笑起來,神情變得越發猙獰:「我等這天已經很久了,我早就想和妳做個了

這時,阿克塞才注意到少了 一個人。

「那頭老狐狸呢?為甚麼他沒來?」阿克塞怒問道。

「你不會連這都猜不出來吧?」瑪夷姆冷笑著問道。

阿克塞遲疑片刻,還是猜到答案。

「怪不得沒有一個人過來,原來都被他攔住。」阿克塞咬牙切齒地說道。

此刻阿克塞痛恨的並不是眼前這些人,也不是那頭老狐狸,而是被攔在外面的那些傢伙,他不信那些人衝不過來,顯然大家都巴不得龍王寨被滅。

想清楚這些後,阿克塞仰天狂笑:「哈哈哈!我實在太蠢了!早該想到在還沒有把赤月、白衣徹底打垮之前,我龍王寨根本沒資格在南疆稱王。」

「你這傢伙死不悔改,到了這個時候還想著稱王。要是你沒有這個念頭,要是你沒有和鐵枝、黑狸、瓦同諸寨鬧翻,你現在只要一個念頭傳過去,立刻就會有十幾個大巫過來幫忙,我們就算想殺你也沒辦法。」瑪夷姆不放過任何一個打擊對手的機會。

「那是他們背叛我!妳說,你們給了他們甚麼好處?」阿克塞兩眼通紅,已經徹底瘋了。

「如果我說甚麼好處都沒給他們,你相信嗎?」瑪夷姆微微一笑,臉上都是得意之色。

「我信。」阿克塞咬緊牙根。

莫倫老人看不過去,輕嘆一聲,道:「阿克塞,說實話,我很可憐你,你從頭到底都落入別人的算計中。」

「算計我的是這個女人,還是外面那個老傢伙?」阿克塞確實想知道答案。

「我可沒這個本事。」瑪夷姆笑得花枝招展,似乎是在說一件很有趣的事,緊接著她又說道:「羅老有這個本事,卻沒這個心情。」

阿克塞一臉茫然。

「算了,就讓你死個明白。」瑪夷姆撇了撇嘴,她最不喜歡和這種笨蛋說話,說道:「有一個人想立威,找了半天,只有你最合適。」

聽到瑪夷姆這麼說,阿克塞再笨都明白了,他哇哇大叫一陣後,咬牙切齒地說道:「是那個漢人小娃子? 」

「這次你猜對了。」瑪夷姆笑了笑。

這時阿克塞已經冷靜下來,突然想起剛才莫倫老人話中有話。

「他剛才說我從頭到底都落入那個漢人小娃子的算計,這是甚麼意思?」

瑪夷姆嘖嘖連聲,用略帶憐憫的口吻回答:「你總算沒笨到家。那小子早就看上南疆,他需要的是這裡的人,南疆人人煉蠱,三歲小孩都會用蠱,他打算組建一支巫蠱大軍,像我們這樣的聰明人直接被他說服,跟著他幹。可惜聰明人畢竟不多,其他人全都不撞南牆不回頭,這時就要有人讓他們明白留在這裡沒有活路,而這個人……非你莫屬。」瑪夷姆一邊說,一邊笑。

阿克塞卻彷彿吃了只蒼蠅似的,他做這一切都是他的本意,但此刻聽瑪夷姆這麼一說,卻成為他落入別人的算計,這讓他鬱悶到極點。

「老祖宗,別聽她的話!她是在擾亂你的心。」突然傳來阿克塞孫子的聲音。「你……你怎麼回來了?」阿克塞怒問道。

「四周已經被封死,我根本出不去,只有您能殺出去。」年輕人苦澀地說道,

「你說錯了,他也別想出去。」瑪夷姆淡淡說道,朝著眾人使了 一個眼色。剎那間,四周黑雲滾滾,黑雲中卻有無數蜘蛛網般的光絲隨意亂舞著,不時還會冒出一片火光。

「你們都不要命了?」阿克塞瞪大眼睛,他難以想像這麼多人打他一個,居然還用上化身天地這樣的禁術。

「老祖宗,別管我,你一個人還有機會。」年輕人說完話,突然逆轉體內僅有的一絲法力,瞬間他的經脈寸斷,生機迅速流逝。

「我的孫兒——」阿克塞悲痛欲絕,好半天,他轉過頭來,兩眼無神地說道:「現在就剩下我一個人了,這樣活著又有甚麼意義?」

只聽啵的一聲輕響,阿克塞的身體驟然散開,不過這次他並沒有化作蟲雲,而是變成一片鳥語花香的所在。

幾位大巫看到此情此景全都大吃一驚。

巫門化身天地就幾重境界,第一重境界是簡單的天地,如瑪夷姆化身的是火的世界,敦昆化身的是黑暗的世界;可此刻阿克塞所展現的卻是第二重境界,無限接近於真實的世界。

「你藏得好深啊!」瑪夷姆突然間覺得好像從來不認識阿克塞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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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未必,或許有人栽贓嫁禍也說不定。此刻南疆恨不得活剝阿克塞的人不在少數,殺了巴度安,既可以嫁禍 ...

【第三章】 初陣


月夜下,一條漆黑的大蛇橫亙於山嶺之間,有一個人盤腿坐在蛇頭上,那人是羅老。

在羅老的對面有六位大巫虛空而立,大家都互相對峙著。

突然山嶺上噴出一道火柱,躥起百餘丈高,將夜晚照得通明。

有兩位大巫同時瞳孔緊縮,他們完全能感覺到無數魂魄隨著這道火柱飛起,然後迅速消散。

「龍王寨完了。」最年邁的大巫長嘆一聲。

原本他也是龍王寨的鐵桿盟友,換成以前,他恐怕早已經闖過去,但是此刻他只在一旁看著。

「你和瑪夷姆打算什麼時候回來?如果你們肯帶領著我們將那些漢人趕走,我就跟著你們幹。」另一位大巫沒有絲毫哀傷,他對龍王寨早已失去好感。

羅老搖了搖頭,苦笑道:「你別問我,也不要把我和瑪夷姆想得那麼風光,現在混得好的是天蛇、莫倫和敦昆。」

「這怎麼可能?以你和瑪夷姆的算計,還能讓莫倫、敦昆踩到你們頭上?更別說天蛇那個孤家寡人。」這名大巫根本不信。

「我有必要騙你們嗎?強中更有強中手,我和瑪夷姆的腦子比不過別人,只能認輸。」羅老嘆道,他對此事仍舊耿耿於懷,否則也不會在戰場上自揭其短。

眾人先是一臉不信,漸漸轉變成駭然,因為他們看出羅老不像是在開玩笑。

「難不成是那個……什麼應劫之人?」

此刻南疆的大巫都知道謝小玉這個人,謝小玉已經名動天下。

「你們可不是省油的燈,難道心甘情願被踩在底下?」最年邁的大巫猶豫著問道。

「倒算不上被踩在底下,只是沒有以前的權柄風光。」羅老嘆道:「那小子確實有本事,敦昆跟了他三個月,居然另有感悟,現在實力已經超出我這個老家夥;至於我、莫倫和天蛇……難道你們沒有發現一些不同之處?」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打量著羅老,好半天,年邁的大巫叫道:「你......你好像比以前年輕多了。」

其他大巫這才醒悟過來,紛紛投去詫異的目光。

「那小子有辦法幫你們延壽?」最年邁的大巫急切地問道,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了,他的年紀同樣不小,他也怕死。

「你就別琢磨這個了,那小子確實有延壽的藥方,可惜材料難找,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煉成一些,都已經讓我們幾個老傢伙用了。」羅老乾脆堵上對方的口,否則等到將來把人騙進來卻發現沒辦法做到,那就麻煩了。

羅老老奸巨猾,他很清楚雖然他將話說死,並不意味著對方就能死心,他剛才說得很明白,謝小玉的手中有藥方,而且已經成功一次,那麼就可能成功第二次、第三次,這絕對是無法拒絕的誘惑。

這時,遠處突然爆發出一股驚人的氣息,羅老的臉色驟然一變,其他大巫也個個變色。

「是……阿克塞!」最年邁的大巫難以置信地看著龍王寨的方向。

那片山頭完全換了一副模樣,火不見了,倒塌的寨牆重新恢復原狀,早已經被夷為平地的竹樓重新聳立起來,龍王寨又恢復到最繁華時的模樣。

「第二重天地……」羅老喃喃自語道,他當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他也沒想到阿克塞居然一直隱藏著實力。

「你好像一點都不慌。」一個大巫問道。

羅老轉過頭,淡淡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莫倫的實力,憑那頭鬼王就足以對付阿克塞,更別說還有敦昆,那傢伙領悟的是另外一種力量,不比第二重天地差到哪裡。」

羅老的鎭定,讓原本有些動搖的幾個大巫頓時收起心思。

「現在趕過去也晚了,你們應該很清楚阿克塞的為人,你們之前沒有幫忙,現在他的寨子已經徹底毀了,他會感激你們嗎?」羅老嘿嘿一陣冷笑,讓眾大巫心底發寒。

眾大巫當然知道阿克塞的性情,剛才他們沒過去救援就已經沒有退路,阿克塞肯定認為他們都背叛他,此刻他們只能盼望著羅老這邊能夠獲勝、滅掉龍王寨,殺死阿克塞,大家才能有一條活路。

眾大巫剛這麼想,就看到那片山頭上冒出一股黑煙,將龍王寨整​​個包圍起來。

「這是敦昆的力量?他變得那麼強?」一位大巫喃喃自語道。

這些大巫互相都認識,也知道對方的底細,一看到黑煙就知道這是敦昆的手段,所以才感到震驚。

化身天地比拚的就是演化出來的天地力量,力強者勝,此刻這股黑煙將阿克塞顯化的龍王寨包圍起來,無疑證明敦昆更強,讓眾大巫暗自慶幸剛才沒有做傻事。

「現在還只是開始。」羅老不以為意地說道。

最年邁的大巫突然心頭一動,剛才羅老提到延壽秘藥時,他就已經生出投靠的意思,此刻看到羅老如此篤定,這個想法變得越發眞切。

「阿克塞可不容易殺,時間拖得久了,萬一漢人來援……」最年邁的大巫欲言又止,等著羅老請他們幫忙。

然而那年邁的大巫盤算落空,羅老微微一笑說道:「不怕,既然敢摸老虎屁股,肯定已經有準備,官府那邊自身難保。」

「自身難保?」大巫驟然變色。

「我們這邊只是開場,正戲在那邊。」羅老苦笑道。

月夜下,一支隊伍正在悄悄趕路。

正戲即將上演。

「這不是去龍王寨。」依娜疑惑不解地看著四周。

「如果沒有人援救龍王寨,憑莫倫、敦昆他們足夠幹掉阿克塞;如果有人援救,我們去了也沒用,反倒礙手礙腳。」蘇明成有些無奈地解釋道。

這事讓蘇明成有點鬱悶,他是知情人,依娜卻不是,好在這不是針對依娜一個人,連洛文清、肖寒等人都不知情,甚至幾位大巫也是臨行前才知道整個計劃。

依娜沒有多想,她知道謝小玉不告訴她眞相肯定不是因為信不過她,而是她不擅長演戲。

這次他們從蠻荒深處跑出來絕對是件非常危險的事,萬一走漏風聲,很可能會被朝廷一網打盡,偏偏沒人敢保證身邊沒有探子,何況之前進入蠻荒的一路上就有人想留下記號,甚至躲在蠻荒深處的這段日子裡,也總有人想跟外面通風報信。

「我們小子是要對付什麼人?」依娜問道。

蘇明成附到依娜的耳邊,輕聲說道:「老大打算給朝廷一些顏色看看,省得朝廷以為我們好欺負。」

「他要對付漢人?」依娜臉色微微一變,感覺有些滑稽,因為攻打龍王寨的是一幫苗人,而領人攻打漢人的卻是一個漢人。

「應該說是朝廷而不是漢人。」蘇明成連忙糾正。

對修士來說,這絕對是兩種不一樣的概念,大部分道門修士都認可自己是漢人,卻對朝廷沒有敬意。

蘇明成兩人悄聲低語,前方已經是南疆的邊緣,山勢漸漸變得低緩,而且到處都是梯田。

依娜頓時緊張起來,在南疆時還可以靠熟悉地形和對方周旋;可到了這裡,卻變成四面皆敵,就算得手想逃出去,恐怕也沒有那麼容易,要不是對謝小玉深有了解,依娜說不定會懷疑這根本就是一個圈套,想讓所有人送死。

「到了。」

一聲輕響打斷蘇明成兩人的交談,那是謝小玉的聲音,與此同時,很多東西徑直闖入眾人的腦中。

羅老、莫倫老人、敦昆、瑪夷姆都去了龍王寨,只有天蛇老人在這邊,因為只有他在,這支隊伍的每個人才能心意相連。

謝小玉傳過去的是一張地圖,上面佈滿或明或暗的亮點。

跟著謝小玉在蠻荒深處闖蕩,所有人都已經習慣這套東西,那些亮點就是需要對付的目標,亮點越亮,說明數量越多。

「這裡是朝廷屯兵的地方。」依娜差點叫了起來。

原本依娜以為謝小玉只想攻打某個關隘以顯示一下實力,沒想到他居然打算一口呑掉朝廷的大軍。

那連成一片或明或暗的亮點彷彿夜空中的星河,沿著山嶺連綿起伏,少說有五、六里,駐紮於此的軍隊恐怕有七、八萬名。

這可不是普通的軍隊,而是朝廷費盡心機訓練出來的神道大軍,每一個士兵都是修士,依娜和這些軍隊打過仗,知道對方的厲害。

這時,越來越多的東西傳進眾人的腦中。

這一次不但依娜瞪大眼睛,就連蘇明成也有些難以置信,因為謝小玉的目標是全殲。

「你瘋了?」蘇明成連忙傳音過去:「朝廷費盡心機才弄起這樣一支大軍,你將他們全都殺掉,你不怕朝廷——」

還沒等蘇明成說完,謝小玉就已經傳音回來:「放心,不會比現在更糟糕。」

「怎麼可能?」蘇明成滿嘴苦澀。

「朝廷指望這支軍隊可以幫他們抵禦異族,現在被我幹掉,就證明他們不堪一擊,這反倒是件好事。」謝小玉顯得很冷酷。

謝小玉已經將自己定​​位為一個統帥,身為統帥就必須鐵石心腸。

眨眼的工夫,一道道命令發布下去,為了這次行動,謝小玉推演很久。

隨著命令的下達,一支支隊伍迅速散開,悄無聲息地進入自己的陣位。

這些苗人被訓練將近兩個月,服從命令已經成為習慣,不過他們的心情和以往有些不同,畢竟以前的目標是妖獸,而這次他們要對付的是人,是朝廷的軍隊。

在一座山嶺上的一道罅隙中,謝小玉靜靜站在那裡眺望著遠處的軍營,他在觀察軍營的佈置,尋找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哨卡,同時也計算一旦發起攻擊對方可能做出的應對之策。

這是初戰,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

不知道過了多久,虛空中傳來一陣波動,幾道身影冒出來,為首的正是陳元奇。

「你眞打算這麼做?」陳元奇輕嘆一聲。

「與其讓他們死在異族手中,給大家當頭一擊打擊其他人的信心,還不如讓他們死在我手裡。」謝小玉知道這話太冷酷,但是沒辦法。

神道在上一次大劫中就已經證明是錯誤的方向,雖然神道之法很強,卻有致命的弱點,還不只一個,更讓謝小玉感到厭惡的是,因為擁有這種不可靠的力量,朝廷變得肆無忌憚。

「掌門師兄讓我轉告一句話,還是以大局為重。」陳元奇嘆道。

「捫心自問,對於這種說詞你會在意嗎?」謝小玉以前絕對不會這麼說,現在他不在乎了,甚至他沒說這是屁話已經算客氣了。

如果以大局為重,璇璣派完全可以公開從謝小玉這裡得到的技術,而這樣做的結果就是以後別想再從他這裡得到任何東西,再說這句話更應該對朝廷說,因為最不顧全大局的是朝廷。

被謝小玉反嗆一句,陳元奇倒不在意,事實上他師兄讓他轉告這句話並沒有指望能夠說服謝小玉,就如同他們也無法說服朝廷、無法說服劍派聯盟,更無法說服佛門。

此刻,謝小玉的注意力早已經轉移到那座兵營上。

在謝小玉的芥子空間裡,意識深處,有兩座天機盤快速轉動著。

儘管有了那座虛幻的天機盤,謝小玉還是沒有放棄原來那座天機盤,他一直擔心用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和大夢眞訣推演出來的東西會突然失去作用,或者給他一個假的答案,而原來那座天機盤絕對不會出錯,也不會騙他。

在謝小玉的眼前,許多虛影快速晃動著,每一道虛影都代表著一種可能。

其實謝小玉已經推演出最完美的方案,可惜沒用。一個多月的磨合已經告訴他一件事,他的命令絕對不可能被百分之百執行,即使他採用陣法的方式、即使那些隊長和他的配合已經非常有默契,仍舊會有誤差和延遲,越是完美的東西越是不能允許存在誤差,所以此刻他需要的是讓方案變得簡單一點。

突然,遠處有一排亮點朝著這邊而來。

謝小玉的腦中立刻浮現許多疑問: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有人暴露了?或是有人暗中示警?還是例行巡邏?

兩座天機盤也迅速轉動起來,計算著各種可能。

過沒多久,結果出來了,八成以上的可能是他們暴露了,不過朝廷軍隊反應遲鈍,雖然看出有問題,卻沒有立刻做出應變,而是派這隊人過來察看。

與此同時,天機盤還給出結論——他不能再拖下去了。

謝小玉輕嘆一聲,他不可能做到盡善盡美。

「準備!」謝小玉下令道。

瞬間,所有人的眼睛裡都多了一層淡淡的紅光,彷彿整個世界蒙了一層血色。

在紅光中,有一些地方顯得特別亮,這些​​地方就是他們攻擊的目標,​​目標旁邊還有一個很小的轉盤,上面有一根游絲轉動著,這是攻擊的標誌,游絲一出現,就代表他們必須開始準備,游絲消失的一剎那,他們將射出手中的飛劍。

這是嘗試無數次後最終確定的辦法,算不上最完美,因為速度有點慢,但是這種辦法最安全,可以將失誤減到最低。

游絲轉動到一半的位置時,很多苗人半跪在地上,身後背著一隻大箱子。

箱子呈長條形,一人多高、三尺寬,頂部全是蜂窩般的孔洞,每一個孔裡都插著一根鐵條,這東西和軍隊裡用的「一窩蜂」很像。

游絲變得越來越短,突然火光一閃,游絲徹底消失。

紅光閃現的同時,所有箱子都射出刺眼的電光,無數半透明光芒從箱子內疾射而出。

那片連綿數里的軍營上籠罩著一個巨大的禁制,像是半透明的罩子,當難以計數的半透明光芒射在上面的時候,這道禁制變得異常明亮。

不過這道禁制沒能擋住突如其來的攻擊,它的反應不夠快,而且軍營太大了,它鋪得這麼分散,防禦力被降低,攻擊它的又是一群劍修,劍修的攻擊力最為集中。

禁制被瞬間穿透,飛進去的東西看起來不像飛劍,像是根棍子,但是快要落地之前,它們全都爆散開來。

那確實是飛劍,它們一把疊著一把,所以看上去像根棍子,飛散後則如同炸開的火花。

沒有人控制這些飛劍,但它們卻會自己尋找目標。

剎那間,剛才還一片寂靜的兵營變成修羅場,到處是亂舞的飛劍,耳邊盡是咻咻的聲響,再加上隨處爆發的劍氣,刺眼的閃爍光芒此起彼伏,到處是飛濺的血光,臨死時的慘叫聲響徹雲霄。

同時,地圖上的亮點一下子消失大半。

謝小玉完全無動於衷,此刻他根本沒有一絲感情,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彷彿置身事外,又彷彿是在看戲,好像這一切都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但其他人做不到,那幾位道君全都臉色微變,他們不是沒殺過人,甚至看過的很多場面遠比這要大得多,不過以前他們看過的大場面全都出自道君以上的人物之手,這一次不同,發出這一擊的只是一群練氣層次的人。

一擊出手,那些苗人立刻扔掉背著的箱子,與此同時,負責飛遁的苗人迅速催動法訣,一道道看不見的陰影朝著軍營飛去。

這就是他們演練近兩個月的戰法,先在七、八里外出手,萬劍齊飛,能殺多少就殺多少,然後再衝進百丈內徹底解決殘敵。

此刻那座軍營已經殘破大半,頂上那層禁制明滅不定,已經沒有什麼效果。

眾苗人闖進去後,立刻分散開,不過他們並非隨意散開,而是踩著各自的陣位。

魚龍幻變陣可分可合,合則龍形,分則魚形,這種百鬼夜行陣脫胎於魚龍幻變陣,自然有著同樣的妙用。

眾苗人踩著陣位而行,身子隱藏在一片暗影中,四面八方卻有許多若隱若現的虛影,讓人分辨不出眞偽,腳步也飄忽游移,快如鬼魅,還能短距離挪移。

眾苗人的手中全握著劍匣,一旦看到活著的官兵,就會立刻射出匣中飛劍,

一旦飛劍出手,他們根本不管是否命中,而是立刻發動挪移陣瞬間改變方位。

這套打法將「一擊不中,全身而退」發揮得淋漓盡致。

致命的還不只是飛劍,每一個苗人腰際都掛著幾隻口袋,他們一闖入軍營就將這些口袋隨手扔出去。

口袋一落到地上,立刻自動打開,許多蠱蟲飛出來,牠們已經餓了許久,對血肉充滿飢渴,四周的血腥味也刺激著牠們。

一個在明,一個在暗;一個全力一擊立刻遠遁,一個潛伏暗處伺機偷襲,那些在第一波攻擊中僥倖活下來的官兵眨眼間就死傷殆盡。

只是片刻工夫,剩下的亮點也一個接著一個熄滅。

突然謝小玉的瞳孔一陣緊縮,感覺虛空中傳來微弱的波動,是有道君要過來,這肯定是朝廷請來助戰的道君。

但謝小玉早有防備,剎那間,十幾道刺眼的劍光從旁邊的樹林中射出來,這是他事先埋伏的一波人馬。

下一瞬間,那些微弱波動全都紊亂起來,有些隨即消失,有些變得極不穩定,只有兩道身影冒出來。

兩位道君一出現,全都滿臉怒氣、殺意沖天,其中一個人抬手就放出一道清冷的光芒。

不過還沒等那道君出手,無數半透明劍光就從四面八方射來。

隨著一聲冷哼,其中一位道君眼中神光一閃,剎那間一把把飛劍浮現,如同凍結般定在半空中。

將射來的飛劍全都定住,兩名道君就想痛下殺手,但他們的臉色隨即大變,身子一晃,同時化作一道虛影瞬間飛出數里之外。

兩個道君剛閃開,剛才他們站立的位置就炸裂開來,無數飛針朝著四面八方攢射。

接二連三被弄得灰頭土臉,兩位道君怒不可遏。

這時傳來冷冷的說話聲:「換成我是你們,我絕對不會隨意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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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01826 發表於 2014-9-11 17:36  
【第三章】 初陣

說話的是陳元奇,與此同時,另外幾位道君也都顯露身形。

兩個道君一看到對面有這麼多人,頓時臉色大變,其中一個道君立刻想到這是一個陷阱。

之前在赤月侗,道府已經嚐過苦頭,四個道君只逃回一個,還失去肉身,只剩下元嬰。

「放心,如果要殺你們,剛才你們出來的那一瞬間我們就已經動手了。」另外一位道君冷冷說道,此人來自太虛門,同樣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比出自陳元奇之口更有分量。

果然,那兩個道君看清楚此人頓時放下心來,同時也不敢再動什麼心思。

「天劍山掌教師兄曾經說過他拜訪過貴派掌門,李掌門親口答應不會偏袒任何一方,難道貴派改變主意了?」年紀較大的道君立刻問道。

「這就要問你們自己了!不久前師兄向婆娑大陸佛門興師問罪,這件事你們難道不知道嗎?你們居然和那幫和尚攪和在一起,如果你們是為了將來的大劫準備,這也可以理解,但是你們幹了什麼?」太虛門的道君一上來先扣了一頂帽子。

兩個道君一時語塞,他們只感到冤枉,並不是他們主動聯絡婆娑大陸的佛門,而是那邊找上門來。

看到兩個道君不敢動手,謝小玉也見好就收。

隨著謝小玉下達一道道命令,原本分開的苗人迅速合攏在一起,仍變成百人一隊,從不同的方向躥入山嶺中。

兩位道君只能無奈地看著一隊隊人馬從眼前消失,他們根本不敢動,因為對面有八位道君壓陣,更因為其中有個太虛門的道君。

過了片刻,虛空中又傳來陣陣波動,剛才被強行打斷因此無法挪移過來的道君再次破開虛空,當然也有人選擇更直接的辦法,只見幾道遁光破空而至,眨眼間來到近前。

和剛才那兩位道君一樣,此刻跑過來的這些人全都怒不可遏,但其實他們挪移到一半的時候被人打斷,這並不丟臉,道君都有這樣的本事,有些眞君也能做到,丟臉的是被打斷的方式。

攻擊那些道君的是一種靈體,那東西介於靈鬼和陰魔之間,能像前者一樣化虛為實,也可以像後者一樣穿梭虛空。

如果換成在其他時候,那些道君根本不會在乎這種東西,因為它們沒有殺傷力,根本無​​法造成危害,本身又很孱弱,很容易滅殺;但是他們挪移到一半,進不得、退不得,也不能格擋、不能閃避,偏偏這東西見縫就鑽、見孔就入……別說道君,就算天仙都受不了,這怎麼能讓他們不怒發欲狂?

不過等到看清楚這邊的陣勢,那些匆匆趕來的道君全都如同冷水澆頭般,他們首先想到的也是「陷阱」。

「戲看完了,我們該走了。」陳元奇淡淡說道,說著他的身體漸漸消失。

另外幾位道君也一樣,全都遁入虛空中。

他們來這裡總共有兩件事,一件是幫謝小玉壓陣,擋住朝廷這邊的道君,另外一件是看看效果,他們要親眼見識謝小玉訓練的這支軍隊的實力。

現在,戲已經看完了,事實證明這套戰法確實恐怖。

這邊只有兩千名苗人,以前沒有一點基礎,從入門到練兵前後還不到八個月;而那邊是數萬名軍隊,軍中士卒全都是百裡挑一的精銳,並在三年前被傳授神道法門,如今居然在彈指間灰飛煙滅。

既然有了結論,這些道君覺得沒必要繼續待下去。

這些道君遁入虛空中時,當然沒忘記將謝小玉等人一起帶走。

太虛門道君最後一個離開,他遁入虛空前,朝對面那些道君冷笑一聲,然後語氣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話:「你們好自為之。」

夜再次變得寂靜,甚至比原來更靜,原來還有人站崗放哨、來回巡邏,現在卻一片死寂。

活著的人還有,不過數量極少,不超過百人。

看著底下那淒慘的情況,眾道君全都陷入沉思中。

其中一個道君凌空虛劃,食指微微發亮,亮光構成一個繁複的符篆,當他劃完最後一筆,四周頓時響起一陣嗚嗚的聲音,那些戰死的亡魂紛紛朝著這邊聚攏過來。

閉上眼睛後,那道君捜索這些亡魂的記憶。

過了片刻,那道君的臉色有些發白,轉頭朝著先到的那兩位道君問道:「這些人不是陳元奇他們殺的?」

「當然不是,再怎樣陳元奇也是道君,怎麼樣都不可能對這些小角色下手。」年長的道君回答道。

「你看出了什麼?」一位腰繫劍囊的道君眉頭微皺。

「這些記憶很凌亂,大部分的人死得不明不白,他們只知道被偷襲,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殺了;一小部分人知道偷襲他們的是苗人,但這些苗人很詭異,用​​的是飛劍,而且擅長挪移,出手極快,不管是否命中都會立刻挪移遁走。」這位道君說出他看到的東西。

「一擊不中,全身而退!」

在場之人都是道君,就算不是劍修,也明白這個道理。

「知道有多少人嗎?」腰繁劍囊的道君連忙問道。

觀亡魂的道君搖了搖頭。

「大概有一、兩千人。」

回答這個問題的是最先到這裡的道君,他來的時候,眾苗人還在肆意殺戮,他曾經用神念掃了一下,雖然沒有仔細數,大致的數量卻是知道的。

聽到這番話,眾人倒抽一口涼氣。

「只有這麼點人?我還以為至少得有兩、三萬人。」一位道君說出大家心中的想法。

「那小子手下的苗人加起來才五千人左右。」腰繫劍囊的道君最清楚謝小玉手中的實力。

「如果他眞的有兩、三萬名手下,豈不是可以直接殺入紫禁城?」一位年輕的道君若有所思的說道。

這話頓時提醒眾人,一個腦子轉得快的道君隨即道:「眞有那麼多人的話,還有必要殺入紫禁城嗎?乾脆直接上天劍山或者萬象宗不是更好?」

雖然這話說得難聽,卻讓人心驚肉跳,特別是腰繫劍囊的道君和另外一個身材矮胖的道君更是神情陰沉,他們一個是劍派聯盟的成員,一個是萬象宗的長老。

「沒想到神道大軍如此不堪一擊。」一位年長的道君連忙岔開話題,不過他說這話顯然是意有所指。

對神道之法,並非只有朝廷看重,很多人都將其視為對抗異族的王牌,但是眼前的景象卻讓人大失所望。

有第一個人,自然也就有第二個、第三個人,另外一位道君隨即說道:「神道之法弱點太多,當年神道大劫是因為大家都不清楚,現在大家都已經明白神道的短處,還對神道大軍抱以希望實在愚不可及。」

這位道君將神道之法貶得一錢不値還有其他心思,他所在的門派不屬於劍派聯盟,也和朝廷無關,只是因為劍派聯盟仿造天劍舟成功,聲勢大振,又和朝廷結盟、和佛門聯手,因此靠攏過來。

現在形勢逆轉,那邊又有殺手鐧在手,連太虛門都偏向那邊,劍派聯盟眼看就要失勢,這位道君當然要調轉方向。

不只是這個道君有其他想法,在場的眾道君有一半人和他的情況差不多,此刻都動了同樣的心思。

「此事關係重大,老夫必須回山門一趟。」一位老道君開口了,這話當然是托詞,回去後他肯定不會再來。

「同回、同回。」另外一位道君也連聲說道。

那兩個道君不顧其他人的反應,瞬間化作兩道遁光消失在天際盡頭。

有這兩個人做出表率,其他人都生出去意,之前已經開口的兩位道君也跟著走了,緊接著又有人悄然離開。

轉眼間這裡只剩下五個人,其中三位是道府的人,他們得到那麼多年的供奉,不好意思離開,不過這三個人也打定主意不再多管閒事。

這時,一道火光憑空出現,火光徑直投入一名矮胖道君手中。

那人只掃了火光一眼,頓時臉色大變,轉頭說道:「龍王寨也出事了。」

「那個老苗不是好東西,死了就死了,最好臨死爆發,拉個人同歸於盡。」一位道府的道君不以為然地說道。

這名道君非常明白矮胖道君的意思是希望他們增援龍王寨,但此刻他只想從中抽身,哪裡肯再捲入這等紛爭中?

「是啊,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龍王寨心懷叵測,何必救他們?再說,就算我們去救,也未必能救得下來,誰知道那邊有沒有埋伏?各位也看到了,剛才那邊來了幾位道君?連太虛門都來了,圍攻龍王寨的人還會少嗎?」另一位道府的道君接著說道。

最後一位道君看到另外兩個道君都表態,怕增援龍王寨的差事會落到自己頭上,也不得不說道:「這話有理,我們現在畢竟是在南疆,而且龍王寨做得太絕,讓其他苗寨的人全都心懷怨恨,之前連龍王寨的鐵桿盟友都棄之而去,那幾個大巫登高一呼,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加入他們麾下……南疆已經成為危險之地,朝廷將這麼多軍隊扔在這裡,危險、危險。」

原本這道君只是順口推託,卻沒想到說完後其他人全都心頭一動。

這話確實一點都不假,南疆畢竟是苗人的地盤,原本是因為苗人不團結,所以朝廷才沒遭遇到什麼抵抗。之後赤月、白衣兩座寨子的人逃了,龍王寨又投靠朝廷,南疆這才被平定。

但現在龍王寨被滅,赤月侗、白衣寨回歸,又因為前一段日子打壓苗人太厲害,導致苗人全都心存怨恨,此刻的南疆已經是烈火烹油,隨時可能爆發危機。

這下子連天劍山、萬象宗的兩位道君都沒心思管龍王寨,他們得考慮的是局勢一旦轉壞,應該採取什麼樣的對策。

「此話當眞?」

秦文遠臉色大變,而且不只是他,旁邊兩位師爺也駭然變色。

「千眞萬確!現在龍王寨已經被夷為平地,我剛才過去看了一下,整座山嶺都化為一片焦土,原來是龍頭的地方從裡面爆開,整座山都炸飛了。」

說這番話的是那個萬象宗的道君,此人姓吳,道號子陽,是曹正卿的弟子。

曹正卿是當今聖上的老祖宗,是朝廷背後最大的靠山,正因為如此,朝廷上下對吳子陽敬畏有加,不過吳子陽倒是會做人,並不拿身分壓人,此刻他就擺明立場只是來協助,眞正的主事之人是秦文遠。

「這可麻煩了!阿克塞一死,加上苗人全都心懷怨氣,南疆局勢必定無可挽回。」一位師爺也和其他道君執一樣看法。

「難道要我下令將軍隊全都撤出去?」秦文遠皺緊眉頭,焦慮不安地來回踱步。

秦文遠的前任好不容易打下南疆,只是因為道府不滿,這才捲鋪蓋走人,讓他佔了一個巨大的便宜,如果南疆從他手中失去,他豈不是顏面盡失?

看到秦文遠猶豫,師爺連忙勸道:「大人,切不可遲疑。就算退出,也不是您的過錯,誰能想到苗人的實力會變得如此強悍?同樣也沒人能想到阿克塞這麼不會做人,弄得天怒人怨。我們原本指望他能穩定苗疆,現在反倒成為那邊的助力。」

秦文遠有些被說動,他要考慮自己的面子,但他也知道現在撤出來還來得及,頂多面子不好看,但朝廷不會斥責他,哪怕那八萬兵馬全軍覆沒,也不能說是他的錯,可如果等到局勢惡化,所有軍隊都葬送在南疆,並且牽連到西南和東南的戰事,他就罪大莫及了。

「秦大人,我也覺得穩妥點好。」其實吳子陽也生出一絲退意。

對南疆這個鬼地方,道門天生就排斥,這裡苗人厲害,巫蠱盛行,就算打下來也不容易守住,這次要不是大劫臨頭,他們也不會打南疆的主意。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另外一個始終沒開口的師爺突然高聲喊道:​​「不能退!絕對不能退!現在退了未必安全,不退未必有事。」

「這是什麼道理?說來聽聽。」秦文遠對這兩位師爺一向非常推崇,此刻這位師爺語出驚人,顯然有什麼特別的見解。

「大人,您想,那邊的主事之人到底是誰?是那幾位大巫還是應劫之人?」這個師爺不答反問。

眾人頓時沉思起來。

「這裡是苗人的地盤,主事的應該是那幾個苗人中的一個吧?」秦文遠記不得這些苗人的名字,不過他知道赤月侗有一個老人很厲害,白衣寨的女當家也是強人,此刻他想的正是這兩個人中的一個。

吳子陽的想法也差不多,只不過沒說出來。

沒想到,另外一個師爺思量片刻恍然大悟,大聲喝道:「那倒未必。」說著,那師爺轉頭朝著另外一位師爺拱了拱手,滿臉羞慚地說道:「還是兄長高明。」

「你想通了什麼?快快說來。」秦文遠連聲催促道。

那個師爺連忙回稟:「這裡是苗人的地盤,但主事的未必是苗人。按照幾位道長所言,那兩千名苗人被訓練得如臂使指,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大人也知道練兵之難,想要練出如此強兵,必然要令行禁止、賞罰分明,到最後……」

說著,此人嘿嘿一陣冷笑,一字一頓地說道:「軍營之中只聞軍令,不知王命。」

吳子陽是道門中人,並不明白這番話的意思,但秦文遠飽讀詩書,立刻明白了。

自古以來想練出一支精兵,首先要確立統帥的威信。在軍中,只有統帥,沒有君王;軍營中,只聞軍令,不知王命。

對那些苗人來說,大巫和頭人就相當於君王,不但數量多,還分散,但統帥卻只有一個,那就是謝小玉。

「應劫之人可不會安於現狀,他肯定會繼續擴軍,而想擴軍,就必須招兵。如果苗人的日子好過,會願意聽命於他嗎?」說到最後那句話,這位師爺特意加重語氣。

秦文遠點了點頭,他也明白了,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和他保持默契。我們施加點壓力,但是別逼得太緊,他則趁機收攏苗人。」

「大人高明!這件事無須說破,應劫之人絕頂聰明,一看我們的反應肯定就能猜到我們的心思,若是他認可我們的想法,應該會有所表示。」這位師爺說道。

「什麼表示?」秦文遠連忙問道。

「十有八九他會結束這場獸災。」師爺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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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01826 發表於 2014-9-11 17:37  
說話的是陳元奇,與此同時,另外幾位道君也都顯露身形。

兩個道君一看到對面有這麼多人,頓時臉色大變, ...

【第四章】 旖旎


在蠻荒深處的一座峽谷中,一片歡騰氣氛,所有人都為勝利而慶祝。

女人們端來堆滿食物的盤子和竹筒,盤子上裝的是大塊的肉、整隻的雞、整條的魚,還有蔬菜、竹筍、菌菇,竹筒內裝的則是香噴噴的米飯。

那邊剛打完,勝利的消息就已經傳到這裡,留下的人立刻動起來,為慶祝做準備。

為了慶祝,眾人將壓箱底的東西都翻出來,如果要說還缺了什麼,就只缺酒了。

喝酒會誤事,雖然這邊占得一絲先機,但實力畢竟有限,還沒到高枕無憂的時候,所以謝小玉不許眾人喝酒。

在最頂層的竹樓上,謝小玉等人也在慶祝。

幾位大巫盤坐在一起,一邊聊天,一邊吃著東西。

另外一個角落裡,洛文清、李道玄、肖寒等人聚成一團,看著錄下來的影像。

這次行動對付的是官府,謝小玉沒有帶其他人,甚至連綺羅都留下來,漢人中只有蘇明成參與行動,反正他已經算是半個苗人。

洛文清看得很仔細,不過臉色卻不太好看,畢竟這次不是和異族戰鬥,而是人族內部自相殘殺,和他有相同感受的還有姜涵韻。

當然也有人毫不在意,肖寒、李道玄、法磬等人就一臉淡然。

「很厲害,你創出來的這種戰陣比神道大軍厲害得多。」李道玄一邊看,一邊讚道。

「可惜殺的全是自己人,而不是異族。」姜涵韻輕嘆一聲,她不是故意煞風景,只是性格使然。

「今後這樣的殺戮會更多,這個世界會變成修羅場。」洛文清的神情越發憂鬱。

這套戰法確實不錯,一旦推廣開來,人族的實力肯定會大增,也更有把握應對這場大劫;但是等到大劫過後,如果人族仍舊存在,那麼下一個時代各大門派之間的攻伐肯定會異常慘烈,因為這套戰法也可以用來攻破護山大陣。

正因為有護山大陣,大門派才能屹立不倒,只要有護山大陣、只要豢養大批的僕役,足以讓任何強敵鎩羽而歸。

古往今來,只有神皇將這些護山大陣視若無物,他麾下的神道大軍無堅不摧、無攻不破,幸好神道大軍沒有那麼容易組建,而且神道本身有致命的弱點;但現在護山大陣已經失去意義,這就如同城池失去城牆、農莊失去藩籬,變得毫不設防。

「那倒未必,只會變得更好。」謝小玉猜到洛文清的想法,他早就這麼想過,還特意推演,最後得到的結果是大家都有給對方致命一擊的能力,反倒比現在更克制。

「你這麼認為?」洛文清奇道。

「不就是護山大陣沒用嗎?」謝小玉點出關鍵。

謝小玉的話如同投在湖面上的石子般,頓時激起一片漣漪,在一旁的人全都轉過頭來,有人已經想到了,不過更多人聽到這番話才猛然醒悟過來。

「你認為這是好事?」洛文清板著臉問道。

謝小玉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道:「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散修會混得淒慘?為什麼中、小門派永無出頭之日?」說著,謝小玉偷偷看了看肖寒和青​​嵐。

肖寒雖然一臉平靜,但眼神中多了一絲異色,青嵐則身體一抖,他們都有切身之痛。

肖寒還好,他成名極早,有人試圖打壓他和他師門的時候,他已經得到一些高人的賞識,打壓他的人沒能得逞;可青嵐就沒有那麼幸運,當初她去闖天門是有原因的,雖然剛認識謝小玉等人的時候,她看起來嘻嘻哈哈,好像​​沒有心事,實際上心中的淒苦只有自己明白。

洛文清一時語塞,他當然明白癥結在哪裡。

道門大派都是自己管自己,有時門中弟子作姦犯科根本就不處罰,即使處罰,只會將板子高高舉起,然後輕輕落下,所以確實有很多大門派出身的弟子目空一切、肆無忌憚。

而之所以會這樣,確實和護山大陣有關。

因為有護山大陣,大門派固若金湯,這樣一來,即便惹下滔天禍事,激起天下人的公憤,只要躲在門派內,然後開啟護山大陣,什麼事就都沒了。

當初謝小玉和法磬在九曜派觀看石碑,參悟天變玄機,卻被人中途打斷,壞了機緣,而壞人機緣是大罪,但做下此事的人卻沒受到任何懲罰,這就是最好的例子。

「看看佛門。」謝小玉繼續說道:「佛門在這一點上比道門好得多。佛門講究眾生平等,沒有僕役,也就沒有堅不可摧的大陣,而且門下弟子作姦犯科,很少有佛寺會包庇,也因為沒有大陣,大寺院如果懈怠,可能就此沒落;小寺院如果進取,可能成為禪林大宗,所以佛門能興旺並非沒有道理。」

謝小玉說話絲毫不留情面,以前他將自己看成是道門中人,有些事看不透,一些事看透了,但不肯說;但現在他已經跳出圈外,再也沒有顧忌。

洛文清說不出話來了,此刻他才發現自己和謝小玉的距離越來越遠,這指的不是關係,而是兩個人的眼界和心胸。

「你說的這些都太遙遠,還是先顧眼前吧!師父要我問你一聲,太虛門能學這套戰法嗎?」李道玄轉移話題。

太虛門是道門領袖,現在沿用的這套規矩就是他的祖師爺留下,這套規矩出了問題,豈不是祖師爺的疏漏?

謝小玉知道李道玄的想法,他順勢轉移話題,說道:「這沒什麼了不起,既然苗人能學,道門怎麼不能?」

「我是讓師兄弟們過來這裡,還是你去中州?」李道玄這麼問,其實是想探謝小玉的口風,看他是否打算離開苗疆。

以前謝小玉無處可去,苗疆天高皇帝遠,佛、道兩門在這裡也​​沒什麼影響力,相對安全,但現在太虛門已經表明態度,再加上他手上的實力,根本用不著縮在蠻荒深處。

可謝小玉想都沒想,立刻回答道:「住在這裡沒什麼不好。」

謝小玉當然不打算離開蠻荒,這裡已經成為他的地盤,如果跑出去,那是別人的地盤。

「明白了,我馬上讓他們過來。」李道玄也不多說什麼。

「沒必要。」謝小玉連忙阻止道:「我還有東西要改。」

眾人頓時大吃一驚,連幾位大巫都抬起頭來。

「還有改進的餘地?」

「能變得更厲害?」

眾人七嘴八舌地問道。

謝小玉朝著記錄的影像努了努嘴,說道:「再多訓練都比不上一次實戰,這幾天來我發現很多問題,也生出不少想法。」

謝小玉的這番話半眞半假,其實想法早就有了。

之前謝小玉在練兵的時候,各式各樣的想法就紛紛跳出來,不過那時候第一步還沒走完,能不能成功都沒有把握,哪裡敢加進這些想法?現在已經證明方向沒錯,那麼第二步、第三步就可以繼續了。

「說說看、說說看。」

「說給我們聽聽。」

眾人連聲叫道。

感興趣的人有一大堆,像幾位大巫、李道玄、洛文清、姜涵韻等人不用說,連王晨、法磬等人也有各自的想法,他們也能拉起一票人馬各自組成戰陣。

「我們在路上花了六天時間,打仗卻只用了一盞茶的工夫。百鬼夜行陣用在戰場上很不錯,用來趕路卻很糟糕,這是其一。

「這套戰法攻強守弱。那邊的道君出現後,要不是這邊有人壓陣,恐怕我們就要全軍覆沒,這是其二。

「混戰的時候,有人直接挪移到對手劍下,這次我們總共損失十二個人,其中有七個人就是這樣白白送死,這是其三。

「遠攻和近戰銜接不上,撤退的時候先要重新合併成一隊,這是其四。」

謝小玉一一列舉。

「你打算怎麼改?」洛文清問道。

「我突然發現,我教的東西來來去去就一招,如果能打造出一種機關讓人藏在裡面,飛遁、挪移無不由心,威力肯定比現在更強。」謝小玉說出自己的想法。

這個念頭謝小玉早就有了,只是他不擅長煉器,擅長此道的麻子和肖寒對機關類的法器又沒研究,現在第一步成功了,他打算向璇璣、九曜、翠羽諸派討要幫手,順便再討機關類的書籍。

「看來我得讓師父慢點派人過來。」李道玄輕嘆一聲,他突然發現謝小玉太聰明也不是一件好事,心思太多,總有新的東西出來,讓人無所適從。

到處是歡聲笑語,苗人們盡情慶祝著,謝小玉也想和他們一起慶祝,但他太累了。

這段日子謝小玉累壞了,先是沒日沒夜地訓練,晚上別人休息,他還得為第二天的訓練做準備,有時還要安排一次夜襲。

之前的六天,謝小玉一刻都沒闔過眼,現在大事已了,他頓時感到極度疲憊。

到了眞君境界已經用不著休息,累的話,打個坐就沒事,不過此刻謝小玉只想躺下來好好睡個覺。

可惜還沒等謝小玉回房間,羅老就找來了。

看到羅老的神情,謝小玉立刻就知道有麻煩了。

「出了什麼事?」謝小玉連忙問道。

「跳板那邊出了狀況。」羅老一臉苦澀地說道。

所謂的跳板是兩套挪移陣,而且是一次可以挪移數千人的大型挪移陣,不過挪移的距離很近,只有兩百里,這兩套挪移陣被串在一起,其中一套挪移陣的出口和另外一套挪移陣的入口放在一起,藏在一頭妖獸的巢穴內。

那頭妖獸是蠻荒中少有的幾頭謝小玉等人不敢招惹的傢伙,因此每一次使用挪移陣,都是由莫倫老人先引開妖獸,等通過後再讓妖獸回來。

之所以會搞得這麼複雜,就是擔心苗人中還有奸細,萬一有人沿路留下線索讓官府和劍派聯盟的人找到這裡,那就麻煩了。

「沒想到還有探子。」謝小玉臉色陰沉。

謝小玉實在不知道這些探子貪圖什麼,現在他們明顯佔據優勢,又不愁吃喝,他還無私傳授這些人本事,這在其他地方哪有這樣的好事?

羅老臉上發燒,因為謝小玉不明白,他卻知道原因。

原因是有些人很蠢,以為這樣可以多一條後路,卻沒想過對方會不會過河拆橋。

「那邊進來多少人?」謝小玉問道。

「不清楚。」羅老搖了搖頭。

「但願進來的人越多越好。」謝小玉不無惡意地說道。

只要一想到那頭妖獸的可怕,謝小玉就對結果充滿期待,就算是一群道君或大巫毫無防備地出現在那頭妖獸面前,也肯定兇多吉少。

「探子是一個大問題。」謝小玉又開始頭痛起來。他不可能直接捜魂,苗人又不在乎心魔大誓。

「我會想辦法把人找出來。」羅老發狠了。

謝小玉對羅老的話倒是不敢小覷,他的腦子比大多數年輕人都靈光,辦法一套套,最厲害的就是羅老擅長演戲,他想對付誰別人根本看不出來。

「這邊就拜託你了,我實在累得夠嗆。」謝小玉不打算多想。

謝小玉也知道羅老等的就是這句話,畢竟這裡有四座寨子,探子未必是赤月侗的人,羅老不想得罪莫倫老人、敦昆和瑪夷姆,所以告訴他,讓他和那三位大巫打招呼。

「你確實辛苦了,現在諸事順利,你該好好放鬆一下,這裡就交給我和敦昆。」羅老得到需要的承諾,心情稍微好了一點。

謝小玉笑了笑,羅老和敦昆確實可以讓人放心,畢竟兩座寨子幾千口人全都在這裡,萬一出事,損失最大的是他們;那幾位道君反倒指望不上,這邊出事,他們拍拍屁股走人就是。

羅老離開去佈置了,這次他要將四座寨子翻個底朝天,將所有探子全都找出來。

謝小玉打了一個呵欠,轉身朝自己住的地方而去,沒走幾步,他就看到綺羅沉著臉跑過來。

「你當初承諾過,等到我們都成眞君就合籍雙修,之前你要練兵,現在你有空了吧!」綺羅臉上滿是紅暈。

如果換成以前,綺羅絕對不會這麼直接,但這段日子都在苗疆,和苗人相處久了,她多少受了一些影響。

苗女多情,在這裡女人主動追男人是很平常的事,現在綺羅只不過要謝小玉履行承諾,更何況她怕夜長夢多,如意情郎被別人拐跑。

綺羅倒是不擔心姜涵韻,也不擔心慕容雪,她知道謝小玉對這兩個女人沒感覺,前者太過理智,算計太多;後者給他的第一印象實在太差。

綺羅眞正擔憂的是青嵐,青嵐天眞爛漫,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又善解人意,最讓她擔心的是,她發現青嵐對謝小玉確實有那麼點意思,總是在謝小玉的身旁轉來轉去。

說曹操,曹操到,綺羅的話音剛落,青嵐就笑咪咪地湊過來,道:「綺羅姐姐,妳這麼急著嫁人?」

「當然!我今年已經二十多歲了,再不嫁出去可就成老姑娘了。」綺羅面對情敵,臉皮更厚了許多。

這理由絕對算不上理由,對修士來說,歲月長久,青春常駐,不像普通人一過三十歲就開始衰老,二十幾歲還沒嫁人年紀就太大了。

「妳二十多歲了?」青嵐故意問道。

綺羅聽到這番話,眉毛微微豎起來,她當然聽得出青嵐是繞著彎說她是老女人,同時暗叫不妙,她剛才說得太快,居然忘記青嵐恰好十八歲,正是最適合嫁人的年齡。

「好了,別胡鬧,我現在事情還多著,再說,妳總希望有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吧?」說著,謝小玉輕輕拍了一下綺羅的屁股。

這個動作太過輕佻,按謝小玉的本性不會這麼做,更不會當眾這麼做,但是現在他必須安撫綺羅。

謝小玉這麼一拍,意味著兩個人的關係已經定下來,綺羅再也用不著胡思亂想。

「我累了,需要休息,乖乖聽話。」謝小玉像哄孩子般哄著綺羅。

步履蹣跚地走回房間,謝小玉隨手將金球扔在地上,下一瞬間,他已經進入裡面。

金球內霧濛濛的,霧氣不斷發出絢麗的光芒,和四壁相連的地方,那裡的霧氣越發濃密,甚至和牆壁連成一體。

謝小玉看著越來越模糊的金屬壁,他確實沒想到幻天幽火玄元極光居然會有這樣的變化,這些金屬已經變得類似於庚金精氣,可和庚金精氣不同的是,它們全都帶有玄磁特性,可惜這種金氣渾濁不堪,根本是沒用的東西,不能用來築基,也不適合煉器。

此刻謝小玉太累了,懶得動手清除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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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旖旎

謝小玉在蒲團上踢了一下,只聽到一陣嘎吱嘎吱的輕響,蒲團移到旁邊,一張又像躺椅又像斜榻的東西升了起來。

這叫懶人椅,也是《奇技妙法百篇》中的東西,當初還在元辰派的時候,謝小玉就做過一張這樣的椅子,那時候修練一天,晚上舒舒服服地靠在懶人椅上就是最好的享受。

謝小玉一下子倒在椅子上,轉眼間呼呼大睡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困倦稍稍退去,謝小玉迷迷糊糊地翻了一個身,突然他感覺到身邊多了一個人,是一個女人。

「綺羅,妳怎麼進來了?」謝小玉一邊打著呵欠,一邊問道。

謝小玉沒有趕她,反正已經確定關係,她已經是他的妻子。

女人沒有回答,而是越發靠近謝小玉,依偎在他懷裡。

「我說過肯定會娶妳,有必要這麼急嗎?」謝小玉輕笑起來,不過他並沒拒絕,手輕輕搭在那柔嫩的嬌臀上。

一搭上去,謝小玉就感覺到女人的身體一陣顫抖,肌肉隨之緊繃,呼吸也變得急促,那一陣急似一陣的呼吸帶著一股蘭花的清香。

過了好一會兒,女人好像明白了什麼,身體一下子放鬆,她輕輕抬起上半身,過了片刻,一件輕衫飄落到地上,少女的芬芳變成柔膩的乳香。

到了這個時候,已經無須多言。

謝小玉翻了一個身讓女人躺下,兩個人唇來舌往,輕吮慢吸,隨著一陣輕吟,兩個人融為一體,密室中一片旖旎風光。

一開始是細雨纏綿,漸漸地風雨大作,很快又變成狂風驟雨,耳邊盡是劈劈啪啪的雷聲。

兩個人你來我往,激盪不已,軟玉溫香化作臀波乳浪,輕籲慢轉的呻吟縈繞著四周,這是最美妙的伴奏。

不知道過了多久,風雨漸漸平息,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聲和夢囈般的輕哼,突然一聲悠長的嘆息打破那充滿旖旎的沉寂。

「為什麼是妳?」謝小玉滿臉迷惘。

當兩個人合為一體,身下的女人不由自主發出一聲哀鳴,謝小玉就已經知道她不是綺羅。

綺羅出身霓裳門,從小練舞,身體異常柔軟,加上霓裳門又有特殊的秘法讓身體最大程度體現出女人的嫵媚,所以綺羅的皮膚異常滑膩,身材凹凸有致、穠纖合度;可這個女人的身材卻顯得有些纖細,雙乳只有一握,臀部也顯得嬌小,給人的感覺有些青澀。

「謝哥哥,你放心,我不會和綺羅爭什麼。」青嵐慵懶地說道,初經人事,她的骨頭都酥了,說起話來有氣無力。

「我眞不明白妳在想什麼。」謝小玉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處置青嵐這個丫頭。

「沒想太多,我只是不想讓自己感到遺憾罷了!我喜歡你,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不過我和綺羅不一樣,她出身於霓裳門,霓裳門培養弟子的目的就是將她們嫁出去,所以她一心想著嫁給你,同你合籍雙修。」青嵐嘻嘻一笑:「我可不在乎,就算不合籍也可以雙修,不是嗎?」

說到這裡,青嵐輕輕扭動著身體,這個動作讓謝小玉進入她身體的那部分越發深入一些。

謝小玉被挑逗得受不了,順勢摟住青嵐的腰肢,一時之間,狹小的密室又變得春意融融。

之前,不管是謝小玉還是青嵐都是平生第一次做這種事,此刻再來已經有了默契,加上兩個人年輕,正是貪玩的時候,食髓知味,所以場面比剛才激烈許多。

青嵐徹底豁出去了,她根本就沒想過要嫁給謝小玉,也用不著在意什麼羞恥和矜持,就算謝小玉覺得她浪蕩也沒關係,所以她越發放浪形骸。

謝小玉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而且剛才青嵐的那番話激起他的慾望。

峽谷中喜氣洋洋、春意盎然,與之相反的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大殿內,正坐著一群神情憂鬱的人。

這些人大部分做道士打扮,為首者正是當初去太虛門覲見李素白的天劍山掌門紫煌子。

另外幾個人也都是一方掌教,坐在紫煌子旁邊的是一個身著五彩仙衣的老道,此人是萬象宗掌門方海濤。

一直和謝小玉作對的九空山同樣也有來人,是一個身披褐袍的老道,看起來倒是慈眉善目。

這個老道身邊站著兩個和尙,一個是中土之人,另一個深目鉤鼻,顯然來自婆娑大陸。

「我原本以為仿造出天劍舟,我們和那幾派的差距就拉近了,沒想到那邊又弄出新的東西,兩邊的差距反而越來越遠。」紫煌子很頹然。

「師兄不是說太虛門恪守中立嗎?怎麼現在和那群人攪和在一起?」萬象宗掌門一臉不痛快。

萬象宗和天劍山不同,萬象宗看似掌握著當今朝廷,擁有得天獨厚的優勢,這幾百年來發展極快,論勢力和地位絕不在天劍山之下,但論眞實戰力卻比天劍山差得多。

萬象宗顧名思義,取的正是森羅萬象的意思,傳承很雜,諸般法術、陣法、符篆、武修、體修、易術,甚至包括巫咒、遁甲之類都有涉獵,這樣的一個門派,怎麼可能和全都是劍修的天劍門比戰力?

謝小玉創出百鬼無影劍陣,天劍山只覺得擔憂,萬象宗卻感到害怕,再說,傳承多也意味著分支多,如同謝小玉曾待過的元辰派。

儘管萬象宗處在發展階段,內部還算團結,不像元辰派內鬥不停,但萬象宗內部卻也有很多不同的聲音,為了應劫之人的事都快吵翻了。

聽到萬象宗掌門的指責,紫煌子一臉悔恨地說道:「當初確實不該去太虛門。本來太虛門還在首鼠兩端,我這一去等於逼他們表態。我離開後,李素白親自跑去摸底,回來後他的主意就變了。」

「師兄別再自責了,我們早該料到那應劫之人手上不會只有天劍舟這一張底牌。」一位滿臉和氣的道人說道,此人乃是千劍門的掌門,也屬於劍派聯盟的一分子,自然要替紫煌子開脫。

「沒錯!師兄如此自責,我等也無顏面。這件事大家都有錯,所謂知彼知己,百戰不殆,那小子搞出這麼多名堂,我們卻一無所知,難怪會一敗塗地。」另一位掌門也連忙​​說道,他說這話的時候,看了來自婆娑大陸的禪師一眼。

此刻,有些事已經掩蓋不住。

原本大家都不知道謝小玉前往婆娑大陸做什麼,而羅老阻擋那幾位大巫的時候提到延壽秘藥的事,幾件事合在一起,眞相立刻出來了。

所謂延壽秘藥十有八九就是魔門長生秘藥,謝小玉去婆娑大陸顯然是尋找長生秘藥的藥方,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長生秘藥對苗疆的大巫來說實在是好東西,足以讓他們替任何人賣命。」一位掌門喃喃自語道。

這兩個人互相應和,就是在挖苦那位從婆娑大陸過來的禪師。

現在對那些大巫已經不能再用強硬手段,只能想辦法收買。

「各位師兄以為我們沒動過這個心思嗎?」來自婆娑大陸的禪師苦笑道:「想煉製長生秘藥,別的倒容易,唯獨有兩味藥材實在太過珍稀,一味是闍羅木,另外一味是優曇花。」

幾位掌門全都眉頭緊皺,他們當然知道這兩種材料的珍貴,優曇花就罷了,闍羅木就算能弄到,也沒人捨得拿它煉藥。

「長生秘藥不容易煉,但另外一樣東西可以借鑑。那個人不是想出辦法讓巫門中人先轉魔門再轉佛門,最後轉而修道嗎?那些大巫如果想這麼做,我們完全可以幫忙啊!」千劍門掌門退而求其次。

「這事確實不難,但你有沒有想過?巫門本來就不可靠,大劫一至,很難說他們會站在哪一邊,萬一投靠異族,我們豈不是會死得很難看?」九空山掌門立刻反對,他的話其實是代表佛門而說。

婆娑大陸的佛門早就知道此事,佛門中不乏智慧超絕的人物,也想過藉此拉攏巫門中人,可惜研究半天,他們最後得出結論,這樣做對佛門沒有任何好處,反而有極大的壞處。

「我當然明白。」萬象宗掌門冷哼一聲,他其實對這裡有兩個和尚還有一個披著道袍的和尚早就心存不滿,此刻自然沒有好臉色,道:「這套法門不但對巫門中人有用,對佛門也一樣,如果一旦推廣,佛門弟子看到事情不妙,完全可以轉入魔道,或者轉入道門。」

萬象宗掌門的話一說出口,其他人立刻明白。

這套法門一旦公開,佛道魔三者就可以隨意轉換,現在佛門勢力最大,佛門弟子人數最多,如果大家都轉換,對佛門肯定最不利,再說,佛門正是承上啟下的所在——往上可以轉道,往下可以轉魔,選擇最多。

選擇一多,心思就活,一旦情況不妙,很多佛門中人可能會改弦易轍。

道門卻沒有這個顧慮,想轉魔修就先要轉為佛修,而佛門的情況大大不妙,光憑這一點就足夠嚇退很多人。

「聽說婆娑大陸很多佛門弟子對轉世之法不再感興趣,更希望能今生成就,所以紛紛投入魔門。」又有一位掌門插嘴,他對佛門也有不滿。

這是另外一個瘡疤,轉世之法曾經是佛門最吸引人的地方,現在卻成致命傷。

當年佛門從魔門那裡得到無數傳承,但魔門的傳承太過凶險,為了安全,佛門做了很多改動,因此變得效率低下,這才有了轉世之法,這一世修不成就延續到下一世,不停地積累下去,直到最後成功。

問題是轉世之法並不可靠,轉世的過程中可能有各種意外發生,加上現在大劫臨頭,在大劫中轉世肯定死路一條,很多佛門中人就是因為這個緣故紛紛修練魔功,投入魔門。

大劫沒到已經是這番光景,將來大劫一到,佛門會是何等模樣?

這個瘡疤揭得更狠,讓那兩位佛門中人說不出話來,連九空山的掌門都不得不閉上嘴巴。

「現在不是內訌的時候,還是想想眼前吧。」紫煌子連忙說道,是他請了佛門的人過來,他當然要說兩句軟話。

「此法一出,那個小子氣候已成,現在不是我們怎麼對付他,先想想他會不會對付我們吧!」萬象宗掌門氣惱地說道。

此刻萬象宗掌門感到很冤枉,因為萬象宗和謝小玉並沒有仇,即便萬象宗扶植的朝廷和謝小玉也沒有直接的仇恨,最初是因為安陽劉家的事,天寶州的官府和謝小玉結下恩怨,可現在安陽劉家反倒投靠謝小玉,但朝廷和謝小玉的仇怨卻越結越深,一想到這些,他就想撞牆。

萬象宗掌門轉頭看了看四周,這幫人都是坑人的角色,朝廷會走到現在這一步,一開始是因為面子,後來卻是被九空山拉下水,然後是劍派聯盟和佛門。

仔細想來,就算能夠抓住謝小玉,萬象宗得到的好處也有限,萬象宗不是劍修門派,劍宗傳承對他們意義不大,而且謝小玉主修的《六如法》是佛門無上大法,他們只能拿來借鑒。

越想,萬象宗掌門就越感到鬱悶。

萬象宗掌門兀自自怨自艾,其他人卻順著他的想法商議起來。

「是啊,接下來那小子肯定會擴充實力,太虛、璇璣、九曜諸派也會全力扶持。為了長生,南疆大巫沒有理由不跟著他,而南疆有幾千萬名苗人,大部分精通蠱術,那小子顯然有辦法在短時間內讓那些苗人變成劍修……」千劍門掌門不想長他人威風,滅自家銳氣,但是扳著指頭一數,他還是倒抽一口涼氣。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因為用不了兩年,恐怕就不是他們找謝小玉麻煩,而是謝小玉肯不肯放過他們了。

千劍門掌門能想到這一點,其他人同樣也能想到。

「這還沒算上太虛、璇璣、九曜諸派。璇璣、九曜這幾派雖然沒有幾千萬名苗人可用,但十幾萬名僕役肯定拿得出來,如果這些人轉劍修,肯定更容易。苗人前前後後用了七、八個月,他們恐怕只需要四、五個月。」他越往下說,臉色越發變得越難看。

道門看似一家,實際上紛爭不小,天劍山、宏蒙劍派、千劍門之所以會聯手組成劍派聯盟,就是為了和璇璣、九曜諸派相抗衡。

「還有太虛門……最關鍵的是太虛門。」來自婆娑大陸的禪師輕嘆一聲,說道。

這話一說出口,眾人沉默起來。

傳聞地上神國落在太虛門手中,還有人傳聞地上神國和中州其實重疊,很多住在中州的人就是地上神國的子民,整個中州人口不下兩億,就算地上神國只有這麼多人,也足夠將各大門派全都蕩平,如果再用謝小玉那種辦法讓這些人全都轉成劍修,就連佛門都得退避三舍。

「我等不能束手待斃,必須給他們找點麻煩。」千劍門掌門看了看眾人。

「或許用不著擔心,現在離大劫又近許多,那邊要練兵,還有很多事要準備,這樣一來,一、兩年的時間就過了,他們不會等到大劫到來才出海,肯定會提早一、兩年……他們還有什麼時間找我們麻煩?」始終沒開口的中土佛門禪師說道。

中土佛門對謝小玉感覺最為複雜,在內心中,他們將謝小玉看作自家弟子,不想和​​謝小玉交惡,但是又身不由己。

「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是給他們找點麻煩為好。」九空山掌門一臉沉穩。

「我倒是有個辦法。」紫煌子終於說出請眾掌門過來的意圖:「當初知道劍宗傳人出現,我就立刻派人前往劍宗遺址,相信各位也一樣,都派人找過,不知道各位有沒有收穫?」

「難道天劍山有收穫?」來自婆娑大陸的禪師精神一振,他們也派人過來,不過來得比較晚,那時已經有很多門派在劍宗遺址上四處捜索,為了避免衝突,他們不敢大肆聲張,只能偷偷摸摸地來,所以收穫有限。

「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紫煌子說得很含糊。

「此話怎講?」婆娑大陸的禪師連忙問道。

「我們發現一處崩塌的空間。」紫煌子異常小心地說道。

「這是眞的?」

「怎麼可能?」

諸位掌門紛紛吵嚷起來。

上古之時,空間法則已經變得非常嚴密,道法之爭並沒有造成空間崩塌,神道大劫除了神皇用大神通開闢出一座地上神國,也沒聽說發生過空間崩塌。

「你們沒有繼續搜索下去?」婆娑大陸的禪師急切地問道。

「現在這個時候誰敢搞出太大的動靜?」紫煌子翻了翻白眼,他們就是怕被人看破,才不敢繼續研究下去,乾脆裝成一無所獲,現在之所以公開,是因為情況變了。

「和劍宗有關的秘密,自然只有劍宗的人能解開。」紫煌子輕聲道。

眾掌門立刻明白紫煌子的意思,不管那個崩塌的空間內有什麼,肯定能引來應劫之人。

「萬一他怕出事不肯過來,怎麼辦?」一位掌門猶豫著問道。

「他不肯來,別人會來,來的人多了,感覺沒有什麼危險,他自然會動心。」紫煌子笑道。

「你沒打算……」萬象宗的方掌門做了一個「抓」的手勢。

「沒想過,絕對沒想過。」紫煌子連連搖頭,不過他心中的想法其他人就沒辦法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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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01826 發表於 2014-9-11 17:38  
謝小玉在蒲團上踢了一下,只聽到一陣嘎吱嘎吱的輕響,蒲團移到旁邊,一張又像躺椅又像斜榻的東西升了起來 ...

【第五章】 劍宗傳承


謝小玉被盯得渾身發毛,從剛才開始,綺羅就坐在他的旁邊,雙手托腮,直勾勾地盯著他。

換成往日,謝小玉根本不會在乎,但現在他心中有鬼,被綺羅這樣盯著,他感覺快被穿透似的。

「昨天睡得舒服嗎?」綺羅終於開口了。

「舒服。」謝小玉道。

「很爽吧?」綺羅湊過來趴在謝小玉的肩膀上,用嘴唇叼住謝小玉的耳垂,又用兩排貝齒磨了磨。

那感覺很怪異,癢酥酥的,很舒服,卻又讓人提心吊膽,唯恐一口咬下去耳垂就沒了。

「告訴我,那個小妞的滋味怎麼樣?」綺羅輕輕舔著謝小玉的耳垂。

「什麼滋味?」謝小玉乾脆裝傻,有些事打死都不能招。

「那個丫頭頭髮散亂,鬢角蓬鬆,走路的樣子也有些不對,眼睛像是抹了一層糖飴。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綺羅輕笑道,念到最後那句的時候,語氣充滿譏嘲。

謝小玉只當作沒聽懂,低著頭擺弄手中的東西。

謝小玉拿著一個巴掌般大小的圓盤,左右兩邊可以打開,看起來像蚌殼,這就是他想打造的機關法器。

「這又是什麼有趣的東西?是逍遙椅?還是極樂床?」綺羅膩聲問道。

綺羅的聲音膩得讓謝小玉頭皮發麻,也讓他心頭髮癢,連逍遙椅、極樂床都出來了,可見綺羅心裡的怨氣多大,身上的醋意多濃。

「算了,哪隻貓兒不吃魚?哪個男人不偷腥?你和青嵐的事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我做大,她做小。」綺羅像是一隻露出爪子的貓咪般,附在謝小玉的耳邊咬牙道。

「她根本沒想和妳爭。」謝小玉輕嘆一聲。

可話一說出口,謝小玉就後悔了。

果然,綺羅一口就咬下來,好在她並沒有死命咬,雖然謝小玉覺得很疼,卻沒有破皮,綺羅更沒把耳垂咬下來。

「你承認了,果然是這樣。」綺羅怒道。

「我承認了什麼?我只是說她根本沒想和妳爭。」謝小玉再次低下頭,並打定主意絕不再露半句口風。

一般而言,一個女人絕對不會將剛才的話往好的方面想,綺羅咬牙怒道:「這丫頭倒是聰明。俗話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 』她什麼名分都不要,這才高明,如此一來,你就會整天惦記著她。」

「那妳也學她。」謝小玉脫口而出。

「想得美。」綺羅把手伸到謝小玉的腋下,掐住一點軟肉用力擰起來,嘴裡還說道:「你得風風光光將我迎娶過門,我要三媒六聘,還要八抬大轎。」

「好好好。」謝小玉連聲答應。

謝小玉知道綺羅是瞎纏,而一個瞎纏的女人並沒有道理可講。

修士不同於世俗中人,合籍雙修哪有這些講究?所謂的婚禮只是請親朋好友聚一聚,互相見個面,認識一下,連拜天地這種俗禮都不會有,怎麼可能會要三媒六聘,更不用說八抬大轎?綺羅只是說說罷了,等風頭過了,她就不會再提。

「哼,一點誠意都沒有!」綺羅感覺到謝小玉敷衍的意思,不過她不敢太過胡鬧,現在青嵐已經得手,這對她來說絕對是極大的威脅,如果她再一個勁的胡鬧,弄得謝小玉心煩意亂,最後不要她,她找誰哭?

咬了咬嘴唇,綺羅趴在謝小玉的背上,臉頰燒得厲害,好半天,她才下定決心湊到謝小玉的耳邊,輕聲說道:「便宜你,讓你先嚐嚐滋味,讓你知道什麼才是眞正的女人。」

謝小玉心頭一陣亂跳,他當然明白綺羅是暗示什麼。

「妳不想等到洞房花燭之時?」謝小玉當然不在乎,只是隨口問一下,同時也有一絲調笑的意味。

綺羅咬了咬牙,她當然在乎,對女人來說這是一輩子的事,不過她已經顧不得了,現在不出手,恐怕到時一場空。

「美了你!」綺羅越想越氣,忍不住在謝小玉的肩膀上咬一口,這一次是眞咬。

謝小玉修練的《呑日噬月大法》有練體的效果,但練的是反應和爆發力,不是金剛不壞、鋼筋鐵骨,被咬這麼一口,痛得他輕嘶一聲。

謝小玉不再忍耐,一把將綺羅拽過來,橫放在膝蓋上,然後撩起裙子,朝著那挺翹的屁股就是一巴​​掌。

綺羅嚇了一跳,不由自主驚叫一聲,不過隨即她媚眼如絲,從鼻腔發出輕細而又柔膩的哼哼聲,似乎頗為享受。

這時門突然被打開,洛文清、李道玄、肖寒、姜涵韻等人走進來,看到這幕景象,大家都愣住了。

謝小玉連忙放開綺羅,她羞澀地跳起來,閃到謝小玉的背後,慌忙整理身上的衣服。

「原來你們……」洛文清滿臉古怪地道:「我們來得不是時候。」

「你們繼續。」李道玄轉過身就走。

「沒事、沒事,我們只是在討論一些問題。」謝小玉連忙阻止。

「哦——原來是討論問題。」洛文清微笑著點了點頭。

其他人也暗自好笑,唯有姜涵韻神情有些木然,心裡不知道什麼滋味,有那麼一絲酸溜溜的味道,也有那麼一絲對綺羅的輕蔑。

「出了什麼事?」謝小玉問道,他看到這麼多人過來,立刻明白有大事發生。

眾人走過來,盤腿坐下,首先開口的是洛文清。

「劍派聯盟那邊剛傳出消息,他們發現萬年前劍宗留下的另外一部分傳承。」

一邊說,洛文清一邊注意謝小玉的反應。

「是在劍宗遺址那邊?」謝小玉立刻問道。

「你知道那裡有傳承?」洛文清既有些意外,卻又不感到意外。

「那是眞正的劍宗傳承,據我所知,是在一個特殊的空間裡,入口很難找到。」謝小玉隨口說道,但這是他猜的。

劍宗遺址是個有名的地方,萬年來肯定有無數人在那裡捜索過,卻始終沒什麼發現,就算有傳承,也肯定藏得很隱密。

聯想到天門裡的太古妖都、三連城遺址上的無盡虛空,謝小玉自然而然想到劍宗傳承可能就藏在某個空間內,而這個空間只有在天道鬆動的時候才會開啟。

「你果然知道。」洛文清輕嘆一聲,但他沒問謝小玉既然知道為何不去尋找。

落魂谷一戰,謝小玉劍宗傳人的名頭出來後,佛、道兩門有很多人跑去劍宗遺址四處捜尋,那邊已經變得熱鬧非凡,之前謝小玉都在東躲西藏,去那邊無異於自投羅網。

不只洛文清這麼認為,其他人也一樣。

「師父要我問你打算去看看嗎?」洛文清說出他過來的目的。

謝小玉裝出一副沉思的模樣,實際上他根本就不動心。

這些人會請謝小玉過去,肯定是對他寄予很大的希望,以為他這個劍宗傳人肯定可以讓劍宗傳承完全開啟,可惜他這個劍宗傳人是假的,再說,他現在選擇一條前無古人的路,已經不能算眞正的劍修,即便得到眞正的劍宗傳承,對他未必有用。

洛文清見謝小玉沒有反應,立刻說道:「你放心,師父說了,絕對會保證你的安全。」

「是啊,這個消息是劍派聯盟透露出來,我們也擔心這是一個陷阱,你去之前肯定會有所安排。」李道玄也勸道。

這次太虛門也動了起來,此刻劍宗遺址已經被各大門派封鎖,光太虛門就調過去十二位道君、三位眞仙,規模比當初天門開啟差不到哪裡。

「各大門派應該會派人進去吧?」謝小玉仍是沒有下定決心,他要看看別人的反應。

「當然,已經有一批人進去了。」洛文清連忙道。

既然懷疑是陷阱,他們自然要派人進去看看。

「情況怎麼樣?沒危險吧?」謝小玉含糊地問道。

謝小玉問的是裡面的情況,因為他對劍宗傳承一無所知,不過其他人都誤會了,以為他問的是有​​沒有埋伏。

「那裡面很怪,不像一個正常的空間,反倒有點類似幻境世界或者虛實空間,應該不會有什麼埋伏。」洛文清說道。

幻境世界和虛實空間都不是眞正的空間,前者類似意識空間,在裡面看到、聽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外面的東西放不進去,裡面的東西也拿不出來;後者則介於虛實之間,和意識空間差不多,只不過外面的東西可以帶進去、拿出來,但原本就存在裡面的東西卻拿不出來。

一聽到是這種東西,謝小玉頓時放下心,因為在這種空間內發生的一切只有本人知道,就算他在裡面暴露身分,也不會被外面的人察覺。

不過謝小玉對眞正的劍宗傳承本就不放在心上,對他來說,這是可有可無的東西,所以明白這些後,他很淡然地說道:「我會進去看看,不過不是現在。」說著,謝小玉拿起桌上的圓盤。

在一旁的人已經註意到那個圓盤,只不過不懂是什麼,想到剛才進來時謝小玉和綺羅親暱的舉動,萬一那是某種助興的玩意,他們貿然詢問豈不是很尷尬?

「還記得嗎?昨天我提過下一步改進的計劃,我已經在籌備了。」謝小玉將圓盤放在桌子中間。

「就是這玩意?」洛文清取過圓盤,翻來覆去看了看。

「這算什麼?一個輪子?」麻子問道,眾人中就數他最沒顧忌。

剛才麻子等人看到桌上的圓盤,卻沒有人聯想到謝小玉昨天說的話,就是因為這東西太簡單了,連獨輪車都算不上,更不用說是機關法器。

在眾人的印像中,機關法器要不就是飛天船、空行巨舟那樣的龐然大物,要不就是傀儡人偶之類精巧的玩意,眼前這東西實在太簡單了。

不過,肖寒卻反應極快,他精神一振,輕輕吐出四個字:「人劍合一。」

「人劍合一?」

眾人頓時眼睛一亮,不管是洛文清還是李道玄全都是聰明絕頂的人物,剛才只是沒想到,現在被肖寒點了一下,如果再想不明白,就有負天才之名。

「這玩意是一個大號的劍環?」洛文清瞪大眼睛,他知道謝小玉的習慣,知道謝小玉對劍環的偏愛。

謝小玉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還沒有想那麼遠。

「談不上人劍合一,就只是一個輪子,或者說是一輛戰車,人躲在裡面,兩邊是門,也是盾牌,還可以看成是陣基,如果要趕路,速度也夠快,而且消耗極小,一日夜奔行四、五千里應該沒問題。」謝小玉解釋道。

眾人自然一點就透,甚至腦子裡已經生出一副景象——無數這樣的輪子在戰場上縱橫馳騁,行進的路線極其詭異,忽而在東,忽而在西,一道道劍光從裡面射出來,將對手攔腰斬斷,突然旁邊有一個敵人躥出來,猛地斬在其中一個輪子上,火花亂竄,那個輪子被打飛出去很遠,卻沒受到損傷,反而有一道劍光飛出將那個敵人切成碎塊……

「好!好東西!好想法!」回過神來後,洛文清拍案大讚,昨天晚上他聽了謝小玉那番話,心中仍舊將信將疑,現在已經不懷疑了。

事實上,洛文清還覺得謝小玉太保守,這東西早就應該拿出來。

「這東西並不複雜,打造起來很容易。」李道玄已經開始盤算如何推廣,他也不認為謝小玉會失敗。

「沒那麼簡單,這東西不是天劍舟,將來肯定要上戰場,所以不能有一點疏漏,我們這邊又沒人精通機關法器。」謝小玉連忙說道。

「我來想辦法——」

洛文清、姜涵韻、法磬同時叫道,李道玄也張了張口,只是話到嘴邊又呑回去。

這確實不是問題,大門派有各式各樣的人才,機關法器雖然是偏門,但是肯定有人研究。

「打造出這東西只是第一步,駕馭這東西可不同於用兩隻腳走路,更別說在戰場上使用,怎麼踩住陣位?怎麼隨意移動?怎麼閃避?怎麼快速後撤?怎麼翻山越嶺?怎麼涉水過河?這些都要一邊摸索,一邊訓練……這是第二步,也是最讓人頭痛的一步。接下來還要考慮怎麼大規模製造,零件要盡可能少,打造起來要盡可能容易,材料要盡可能便宜,強度卻要越強越好,還要考慮怎麼帶走。」說著,謝小玉停下來看著眾人。

洛文清等人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謝小玉說的這些都有道理,按照這樣一算,時間立刻變得緊湊,別說前往劍宗遺址,很可能出海的時間都要往後推移。

「師兄,你怎麼看?」洛文清問李道玄。

以往只要有李道玄在,肯定是首腦人物,現在這個位置卻讓謝小玉佔去。

「你問我,我問誰?」李道玄苦笑一聲,劍宗遺址那邊的傳承固然重要,這裡也一樣,根本沒辦法取捨。

「讓師父他們定奪吧。」李道玄乾脆將問題扔出去。

「他不肯去?」美婦頗有些意外。

同樣感到意外的還有一大群人,消息傳回這裡,原本期盼著能在劍宗遺址中有所收穫的人全都傻了。

第一批進入那個空間的人已經出來,從他們口中得知,那裡面確實是萬年之前劍宗傳承道法的所在,進去的人全都要經歷一番考驗,只要通過考驗,就可以得到道法。

這批人經歷的考驗都不一樣,得到的道法也不相同,誰都有貪念,既然知道這是一座寶庫,肯定就想完全打開寶庫,將裡面的東西全都搬空。

想得到裡面的東西,一個辦法是強行打開,問題是裡面的東西可能會損毀,另外一個辦法就是去找鑰匙,而劍宗傳人很可能就是那把鑰匙。

「他手上的事也非常重要。」玄元子有些不知如何取捨。

隨手一彈,之前洛文清發來的信符頓時分成許多份,朝著眾人飛去。

眾人接住信符看了看,也都一臉茫然。

「這確實走不開。」美婦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早知如此,我們當初就不該讓他顚沛流離浪費這麼多時間。」說這話的是羅道君,他已經從天寶州回來了。

雖然這番話有點事後諸葛,不過眾人確實後悔不已。

現在大家都是扳著手指數時間,離大劫降臨越近,大家越感覺時間緊迫,總覺得很多事來不及做。

「不然乾脆讓他停下手中的工作,等出海後再繼續。」一位璇璣派的長老試探著問道。

這個想法絕對充滿私心,如此一來,所有成果只有他們獨享。

玄元子並沒有回答,只是朝一個方向看了看,那位長老立刻縮了縮脖子。

那長老知道玄元子看的方向正是中州所在的方位,也就是太虛門所在的地方,此刻誰都知道太虛門不會離開,他們會和中土共存亡。

明知道這東西很有用,想拖延時間吃獨食,要先問過太虛門是否答應。

美婦第一個表態:「這件事確實延誤不得。」

「那就只能見縫插針了。」一位滿臉敦厚的老者說道。

「是啊!那小子不是一刻都離不開,中間肯定有空檔,跑一趟劍宗遺址也就……十天半個月。」羅道君一開始毫不在意,說到最後卻有些沒把握。

當初建立劍宗的人為了避開神皇的鋒芒,特意將山門設在非常遙遠的地方,跑一趟花的時間不少。

「這算什麼問題?從我們當中找幾個人出來沿路借力,每個人帶他走一段,保證一天就到。」敦厚老者的腦子轉得極快。

此人確實有資格說這樣的話,他是九曜派的代表,九曜派出了名的人多,道君以上的人數量也遠比其他門派多。

「恐怕只有這樣了。」玄元子點了點頭。

「那小子什麼時候能抽出空?」美婦問道。

「這段日子不可能,所有的東西都裝在他的腦子裡,沒人可以取代他,別人想幫忙也做不到。」玄元子嘆息一聲。

眾人點頭,這話確實沒錯。

「到最後一步的時候就太晚了。」美婦說道。

掐頭去尾,只有中間這段最合適。

「訓練的事可以找人代替,可是排兵布陣、指揮作戰卻沒人能代替,這怎麼辦?」一個白髮白鬚的老頭問道。

此人正是當初和謝小玉從天寶州回來的碧連天的道君,他問這話其實已經脫出這次的議題。

在南疆,八萬名朝廷軍隊飛灰湮滅,消息一傳回來,和謝小玉關係密切的門派立刻召集門下弟子試演一番,最後都得出同樣的結論。

這套戰法確實可行,但想做到那支苗人大軍的程度,對指揮者的要求極高,不只要一心多用,能同時兼顧幾個方向,還要有超乎尋常的判斷力和分析力。結論一出來,幾個門派全都傻了,這樣的人到哪裡找?

「我打算讓洛文清探探他的口風,不知道這其中有沒有竅門?這樣的人是不是也能訓練出來?」玄元子說出他的打算。

這也是眾人的想法,只不過別其他派都沒辦法開這個口。

「這又需要時間。」羅道君在一旁怪聲怪氣地哼道。

離開大殿後,眾人各自化作一道遁光破空而去。

九曜派的老道君飛出千里之外突然停下來,隨手打出一枚信符。

信符一飛出去,立刻迅速淡去,眨眼間蹤跡皆無。

下一瞬間,信符出現在萬里之外,不過它一出現就再次淡去,重新遁入虛空中,就這樣連續幾個跳躍,眨眼間就橫穿大半個中土。

信符最終停在一個慈眉善目的老道面前,老道一接住信符就立刻知道裡面的內容。

老道長嘆一聲,轉頭說道:「我們白費心思,謝小玉有自己的事,根本脫不開身。」

「有什麼事比劍宗傳承更重要?」千劍門掌門立刻問道。

「如果告訴你那套戰法只是半成品,你有什麼想法?」老道苦笑著問道。

「半成品?」

聽到這番話,不只一個人跳起來,畢竟半成品已經那般厲害,那成品還了得?

老道和玄元子一樣將信符複製幾份,隨手打出去。

眾人接住信符看過後,全都愣在原地。

此刻神情最精彩的就是紫煌子,他原本還巴望著能將這套戰陣也複製過來,剛調集人手做這件事,卻得到這麼個消息,他還沒複製成功就已經落伍了。

「這東西好像不難,只不過是一個輪子,我們也可以製作。」千劍門掌門說道。

現在劍派聯盟中模仿之風盛行,人人都成為這方面的行家,謝小玉的設想原本就不複雜,一看就明白了。

「是沒什麼困難。」另一位掌門也點了點頭,他已經打定主意回去後就讓人試試看。

「這邊怎麼辦?」紫煌子急道。

「只有等,等謝小玉那邊有空。」一位掌門無奈地說道。

眾人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能沉默不語,但來自婆娑大陸的禪師做不到,他們那邊還在等著消息呢!謝小玉覺得時間不夠,道門各派也覺得時間不夠,他們的感覺更加強烈。

「等?要等到什麼時候?」禪師跳了起來。

沒等那禪師把話說完,空中接二連三飛出幾張信符,這次信符徑直飛到紫煌子面前。

紫煌子隨手接過信符迅速掃了一眼,搖頭苦笑道:「不只我們急,還有人比我們更急。你們看,太虛、九曜、空蟬同時來信,他們都等不及謝小玉空閒下來,打算先派人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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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劍宗傳承

「這好像沒必要和我們打招呼?」千劍門掌門疑惑地說道。

「他們說了,劍宗傳承屬於大家,必須公開,派進去的人出來後,必須將得到的功法默寫出來。」紫煌子一臉無奈地道。

「他們居然好意思這樣說......要公開就全都公開,劍宗傳人手中的東西也不例外。」一位掌門怒氣沖沖地說道。

紫煌子接過信符看了一眼,轉頭說道:「天門派也想參一腳。」

「怪了,這和他們有什麼關係?」千劍門掌門顯得疑惑不解。

「你還不知道?」一位掌門頗有些驚詫地道:「天門派眞君以下的弟子全都轉成劍修,不知道他們從那裡弄來十幾部劍法。」

「天門派的人本就是炮灰,這也算物盡其用。」另一位掌門冷冷地說道。

「天門派人數眾多,不過以前缺少資源,也沒有好功法。而這次天門之變,不知道有多少大妖死在天門裡,妖族屍體堆積如山,全都便宜那幫天門派弟子。有一段日子,天門派每日都有幾百個弟子築基,天天都有人成功凝丹,至於那些劍法十有八九是太虛、九曜暗中放出來。」九空山掌門對此事最為了解,他就是個包打聽。

眾人轉頭看向紫煌子,都等著他拿主意。

「讓他們來吧。」紫煌子不想得罪人,反正大劫中最不値錢的就是各種功法。

平日各大門派藏著的頂級功法現在全都拿出來,一方面是怕傳承斷絕,另一方面是為了增加一絲勝機。

從那個空間取出來的劍宗秘傳雖然威力巨大,卻只是一些功法,此刻各大門派眞正在意的是劍山的建造之法,以及謝小玉創出的那些東西。

「果然如同師兄所言,九曜派內部問題不小。」大殿中,羅道君一臉憤憤之色。

「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玄元子苦笑道,他執掌的璇璣派何嘗沒有吃裡扒外的人?

「眞是不明白,佛門已經顯現頹勢,自身難保,為什麼還有這麼多人想巴結那些和尚?」羅道君難以理解。

玄元子仰頭看天,好半天才吐出三個字:「誰知道?」

玄元子兩人並不知道,在不久前,羅老也曾生出過同樣的感慨。

「我這邊是不是仍舊按計劃進行?」羅道君問道。

玄元子點了點頭,他們一直在演戲,從洛文清詢問謝小玉開始,這場戲就開幕了。

昨天晚上,謝小玉剛完成一件人生大事,他原本打算睡個懶覺,順便回味那美妙的感覺,可惜青嵐剛走,他就被陳元奇叫起來。

其實陳元奇早就來了,他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青嵐鬼鬼祟祟進入金球,而他在外面看戲,等青嵐悄然離開後,他再把謝小玉叫出來,告訴他有一齣戲需要他演,然後把劇本扔給他。

謝小玉需要做的就是讓別人以為他暫時脫不開身,所以他只得大清早起來擺弄那個​​圓盤,等洛文清將消息傳回璇璣派,玄元子也開始演戲。

這當中出了一個問題——玄元子讓謝小玉自己找理由,卻沒想到謝小玉找了這麼個不得了的理由,因此當他接到洛文清傳信的時候不由得大吃一驚。

這麼重要的消息原本不該散佈出去,可惜戲已經上演,觀眾都已經在底下坐好,玄元子想停都停不下來,只能照著劇本演下去,然後就有了那一連串的事。

「你和陳師弟辛苦一趟,帶著他快去快回。」玄元子低聲說道。

「我不明白這件事為什麼要瞞著清兒?」羅道君早就想問。

玄元子長嘆一聲,彷彿解脫般說道:「我已經決定不讓清兒擔任掌門,這個位置只會束縛住他的手腳。」

「那可未必,李道玄不也是太虛門內定的掌門?」羅道君有些不服氣。

「太虛一脈講究入世,連山門都建造在鬧市中,他們感悟世態炎涼,可以增長心性;和人勾心鬥角,可以增長悟性。可你聽說過有第二個門派能做到嗎?」說到這裡,玄元子的語氣中充滿羨慕。

「挑誰做繼承人是你的事,我才不管。」羅道君嘿嘿一笑,不再糾纏此事。

「去吧、去吧,早去早回。」玄元子揮了揮手。

羅道君正要離開,突然想起一件事,連忙說道:「師兄,恐怕有一個麻煩。」

「什麼麻煩?」玄元子皺起眉頭,他現在最怕的就是意外。之前謝小玉已經給了他一個意外,搞得他措手不及。

「你記得那個叫青嵐的丫頭嗎?聽陳師弟說,小丫頭昨天鑽進謝小玉的被窩裡,兩個時辰後才出來。」

「這倒是個麻煩。」玄元子捏了捏太陽穴,感到很頭痛,覺得為什麼偏偏這時候出事?

玄元子已經替謝小玉準備一個替身,只要找個藉口讓旁邊的人不要太過靠近,應該不會被人識破;但現在出了這種事,那就麻煩了,年輕人不懂得節制,又剛剛嚐到滋味,正是新鮮的時候,青嵐十有八九還會去鑽被窩,到時候肯定穿幫。

「那個叫綺羅的女孩好像已經發現異常,肯定會盯得很緊。」羅道君笑著又拋出一個壞消息。

比一個麻煩更讓人頭痛的,那就是兩個麻煩。

「你有什麼辦法嗎?」玄元子乾脆不想了。

「清兒對劍宗傳承很感興趣,其他人也一樣,不如把他們連同那兩個女孩都打發過去。」羅道君提議道。

「辦法不錯,就怕那兩個女孩不感興趣,綺羅練的是飛針,青嵐練的好像是一幅畫卷。」玄元子看了看羅道君。

「讓陳師弟搞定,他肯定有辦法。」羅道君一腳將麻煩踢出去。

「這叫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陳元奇搖頭晃腦地說道。

玄元子讓陳元奇想辦法,但他懶得動腦,直接將綺羅兩女叫來,當著謝小玉的面和盤托出。

「你要我們幫你演戲?」綺羅立刻明白陳元奇的意思。

「這可不是幫我。那部劍宗傳承是天劍門最先發現,天知道他們有沒有另懷鬼胎,而妳老公過去,十有八九兇多吉少,所以我們才費盡心機安排這麼一齣戲。」陳元奇雖然是道君高人,卻偏偏喜歡和小孩子鬥心眼,嘴上就是不肯吃虧。

「演戲很累的。」綺羅早就摸透陳元奇的脾氣,開始討價還價。

陳元奇也不惱,他的性子就是這樣,更何況他和綺羅的師叔有一腿,關係頗為親密,因此綺羅算自己人。

「妳想要什麼?說來聽聽。」陳元奇插腰問道。

綺羅眼珠一轉,嘻嘻一笑,輕聲說道:「我要《天地交徵陰陽大悲賦》。」

陳元奇看了看綺羅,又轉頭看了看謝小玉,臉上似笑非笑。

陳元奇當然知道這部功法,霓裳門修練這部功法的人不在少數,不過一般弟子只能得到前五重,長老才有資格修練後三重,而完整的《天地交徵陰陽大悲賦》一向只有掌門能修練。

雖然陳元奇沒見過完整的版本,但從前八重來看,這只是一部絕世級的秘法,唯一讓人心動的就是後半部記載的雙修之術。

「妳為什麼不自己討要?以妳現在的地位,妳家掌門敢不給嗎?」陳元奇調侃道。

綺羅咬了咬嘴唇,有些話她不太好說出口。

其實如果綺羅開口討要,不但完整的《天地交徵陰陽大悲賦》能夠到手,恐怕連掌門之位都會傳給她,以前她巴不得坐那個位子,現在她情願別人不知道她是霓裳門弟子,因為如果她想當掌門,可以自己開宗立派。

陳元奇不傻,看到綺羅欲言又止,稍微一想,就大致猜到她的心思。

「我勉為其難幫妳問一聲。」陳元奇懶洋洋地說道。

這其實就是答應了,綺羅開口,霓裳門不敢不給,而如果陳元奇開口,肯定更沒話說。

「妳這丫頭有什麼條件?」陳元奇轉頭問青嵐。

「我要和你們一起走。」青嵐輕聲說道。

青嵐說這話,顯然是打算和謝小玉一路同行。

「我也要!」綺羅暗自後悔,她居然沒想到這一點。

自從知道青嵐搶先一步,綺羅已經打定主意一刻都不讓謝小玉離開她的視線,更別說讓這兩個人單獨相處。

陳元奇搔了搔頭,這件事有點麻煩,帶一個人和帶三個人絕對天差地遠。

當初陳元奇帶著謝小玉、法磬等人前往九曜派足足飛了三天,而劍宗遺址比九曜派還遠得多。

照他們原來的計劃,羅元棠用玄功在前面開路,陳元奇則帶著謝小​​玉飛劍化虹,一天內肯定可以趕到。

飛劍化虹是最快的遁法之一,和佛光遁法、霹靂遁法並駕齊驅,這類遁法都是身體由實化虛,速度自然極快,不過這類遁法限制極大,謝小玉除了一把本命飛劍,其他東西都不能帶,不然沒辦法化虹,更別說再帶上兩個人。

陳元奇的臉頰肌肉抽搐兩下,低聲下氣地問道:「換個條件怎麼樣?」

青嵐頓時露出失落的神情。

「算了,一起去吧,不過花在路上的時間會長一些。」陳元奇嘆道,他倒是不擔心玄元子會怪他,這個難題原本就是那邊扔過來。

「那倒未必,頂多花上兩天時間。」謝小玉在一旁說道。

一道電光穿天而起,直入雲霄,到了高空後,這道電光猛地化直為橫,朝著東北方向射去,眨眼間消失在天際盡頭。

這道電光越來越快、越來越疾。

仔細看,可以看到這道電光飛在一條軌道中,這條軌道橫亙於天際,根本看不到盡頭,本身完全透明,不過上面鑲嵌著無數圓環,這些圓環每隔一尺就有一個,電光就是從一個個圓環中間穿過,每穿過一個圓環,它的速度就更快一分。

在電光的後面,還有一道虹光緊隨其後。

不過這一切底下的人都看不見,因為那條軌道異常纖細,又高出雲層三千餘丈,早已經超出目力能及的範圍,而且那條軌道也有隔絕視線的作用。

軌道是羅元棠運用玄功所化,那些圓環則是謝小玉煉製,自從他創出這種劍遁之法,一次都沒用過,直到此刻才有機會盡情施展。

這種劍遁之法和其他遁法不一樣,只要有地方固定那些圓環就可以不停地加連。

當然這次幸虧有羅元棠幫忙,如果沒有玄功所化的那條軌道,一切都免談。

飛劍越來越快,不過謝小玉並不清楚速度達到多快,因為他飛得太高,腳下的景色只是緩緩後退著,給人的感覺反而慢到極點。

「能告訴我現在的速度嗎?」謝小玉問道。

「一個瞬息差不多一千七百里左右,你可以驕傲了,有些道君都沒你快。」羅元棠的聲音從虛空中傳出來。

謝小玉微微一愣,沒想到他的速度已經可以和道君一較高低。

不過轉念一想,謝小玉又不怎麼在意,畢竟這不是他自己的速度,如果沒有兩位道君幫忙,他不過比其他眞君快一些。

謝小玉朝下方看了一眼,地面的景物仍舊只是緩慢後退著,一點都看不出此刻他以瞬息千里的速度飛行。

突然,謝小玉的心頭升起一絲感悟。

「快」和「慢」只是相對的說法,再快的速度一旦距離拉遠,感覺就沒有那麼快了。

傳說先天一氣大擒拿之類的法門修練到高深之處,可以捉住劈落的閃電。

原本謝小玉以為這是誇張,現在想來確實有這種可能。

閃電雖快,但從九霄之端劈落到地上總需要時間,如果事先預料到閃電劈落的位置,提前在那裡等著,確實可以捉住閃電。

想快,距離就不能太長,最好在方寸間發動,這豈不是「如露」一式的精髓?

以前謝小玉以為「如電」一式追求的是快;「如露」一式追求的是突然、變生肘腋,讓人防不勝防,但現在看來,「如露」一式追求的也是快。

「如影」一式是由實化虛,追求的仍舊是快,玄功飛遁、飛劍化虹、佛光遁法、霹靂遁法之所以那麼快,就是這個道理。

「如泡」的精髓同樣是快,泡總是剎那間爆開,讓人連反應都來不及。

以往總是捉摸不透的「如夢」​​、「如幻」兩式,此刻在謝小玉的心裡漸漸顯現出一絲輪廓。

佛門有一種說法——最快的東西莫過於人心,人可以在剎那間閃過無數道念頭,心思可以瞬間飛到億萬里之外,什麼遁法都別想追得上。

在不知不覺中,謝小玉已經進入頓悟的狀態。

謝小玉的眼前一片空濛,再也沒有天空和大地,只剩下那一個又一個的圓環,當他穿過一個圓環的時候,那個圓環突然爆發出驚人的玄磁之力。

整個過程快到極點,已經不能用剎那形容,一個剎那足夠完成幾萬次這樣的爆發。

謝小玉以前從未看過這一幕,因為那種速度遠遠超出反應的極限,哪怕他開啟妖族的神通,四周一切都變得一停一頓,也無法捕捉玄磁之力的爆發。

此刻謝小玉做到了。

與此同時,四周的一切彷彿停頓下來——也不是完全停頓,時間仍舊流逝著,只不過流逝的速度很慢,比以往放慢幾萬倍。

突然謝小玉想起佛門的一則傳說,有一位佛門大能在圓寂前為弟子講經說法,在指尖上化出一座曼荼羅,讓弟子們盤坐其上,這次講經耗時極長,足有萬年之久,但是當他的弟子們從曼荼羅中出來時,外面的人卻告訴他們時間只過了片刻。

佛門有剎那永恆,彈指萬年的說法,此刻謝小玉終於明白了。

外面,陳、羅兩位道君都感覺到情況不對,一股大道氣息從飛劍上散發出來。

「不會吧?這傢伙已經觸及大道?」陳元奇大驚失色。

「他已經到了眞君境界,觸及大道有什麼好奇怪?」羅元棠冷冷地說道,似乎在責怪陳元奇大驚小怪。

「你什麼時候觸及大道?」陳元奇反問道。

這次羅元棠回答不上來,他也算是天縱奇才,可惜和謝小玉不能比。

「你能感覺到他觸及的是哪一種大道嗎?」陳元奇見羅元棠不說話,知道剛才的話有些傷人,連忙轉了一個話題。

「你可以去死了,這小子觸及的是時間之道。」羅元棠冷冷地說道,他總算有機會回敬陳元奇。

陳元奇感悟的大道比他高明,劍修大部分會選擇空間之道,追求的是斬破虛空、割裂天地,而空間之道在大道法則裡面排名靠前,不過肯定排名在時間之下。

「不是速度之道?」陳元奇再次被驚到。

「這傢伙原來的打算恐怕就是先選速度之道,然後延伸到時間之道。現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一下子跳了過去。」

羅元棠的見識比李素白差了一些,李素白早就看出來,他卻要等謝小玉觸及大道後才醒悟過來。

「現在怎麼辦?」陳元奇頭大無比,這絕對屬於意外,誰都沒想到謝小玉會在半路上有所感悟,觸及大道法則。

如果是在璇璣派,觸及大道法則的弟子肯定會被趕去閉關,在沒有初步領悟大道法則之前絕對不許出來。

「還能怎麼辦?讓他進去再說,直接在裡面閉關,說不定還會有特別的好處。」羅元棠不負責任地說道。

「不會出事吧?」陳元奇平時膽子很大,可這件事不是鬧著玩的。

「會出什麼事?進去過的人全都出來了,沒一個缺手缺腳。」羅元棠並非魯莽之輩,如果眞有凶險,他也不會讓謝小玉進去。

「萬一他一無所獲呢?」陳元奇問道。

「那是掌門師兄的事,我們已經盡力了。」羅元棠毫不在意地說道。


更正啟示:

夢幻泡影十七到十九集中,《奇蹟妙法百篇》更正為《奇技妙法百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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