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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guz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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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家成]媚公卿(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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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22 00:17:56 |只看該作者
番外 正文後續 一家人

  王弘決定一下,事情便擺在了日程表上。
   
  不過陳容好不容易盼回了大兒子,哪裡捨得他們在這個時候離開?經過幾天的廝磨,最後終於決定二個月後,夫婦倆送三個兒子到建康後,少住幾日則回。

  一家人不用馬上分開,不管是陳容還是幾小,都是心頭大鬆。

  陳容的女兒在一天一天的長大。

  二個月大時,小傢伙已完全擺脫了皺皮紅猴子的外表。

  書房中,陳容盯著越來越白淨的女兒瞅了又瞅,忍不住抱著她來到了正伏案疾書的王弘幾前。

  王弘忙了一陣,見妻子悄立案頭,欲言又止,挑了挑眉,問道:「什麼事?」

  陳容把女兒放下讓她的小臉對著王弘,低聲的,不安的說道,「夫主,你看小姑像誰?」

  王弘瞅了一眼明澈中帶著冷漠的雙眸,淡淡道:「像我啊。」

  他皺眉掃向陳容,道:「你又在瞎想什麼?」

  陳容的笑容有點僵硬,她低頭朝著懷中的女兒瞅了又瞅,小小聲的說道:「孩子還這麼小,就雙眉黑直而濃,眼眸明澈而冷,唇又薄,又不愛哭鬧什麼的。」

  她嚥了一下口水,很是不安的說道:「夫主,會不會真被那三個小子說中了,我們這個女兒,是個長相英武的?」

  還別說,王弘本是不在意的,可聽著聽著,他的眉頭便皺了起來。低頭朝著女兒細細地打量幾眼。

  恰好這時,孩子也在抬頭看向父親。

  明如秋水長空的眼眸,帶著淡淡地琉璃色,這種色澤,使得她的眸光過於純粹,純粹得有點冷。

  小臉蛋是白,那兩道眉毛,確實是又直又挺又黑,配上那一頭黑茸茸地服貼胎髮,這孩子,很像個小郎。

  慢慢地,王弘的眉頭越皺越緊,直過好一會,他才說道:「孩子長得像他爺爺。」

  王弘瞬也不瞬的盯著女兒,慢慢說道:「便沒有一個孩子的長相合我心意的。」聲音有點無力。

  陳容正要回磚,一陣輕快混亂的腳步聲傳來。

  幾乎是那些腳步聲一入耳,王弘便向後一仰,放下了手中的書帛,而陳容,已是一臉慈愛。

  「噔噔噔」一陣蹦跳的腳步聲一湧而來,人還沒有入門,兩童一模一樣的脆生生地聲音,便爭先恐後的傳來,「我就說了母親在這。」

  「哪是當然,有母親在旁,父親的字寫得好些,笑得諂媚些,白裳被風吹起來的時候,也飄蕩些。」

  這是表揚還是譏嘲?王弘深吸了一口氣。自從這幾個小子會說話後,深呼吸成了他慣常的動作。

  砰砰砰幾聲,兩小子撞了進來。他們一看到陳容和她懷中的小妹,便同時歡叫一聲。

  一左一右的衝到陳容面前,兩童一人抱著她一邊大腿,「母親,要看妹妹,要看妹妹。」

  陳容笑了起來,她把女兒小心的放在榻上。

  女兒一放平,兩童子便一左一右的撲到了她身邊。

  陳容朝奶媽看了一眼,示意她就近照顧後。輕步來到王弘的身後。輕輕給他揉按著肩膀,陳容低聲說道:「這次回建康,只怕注目者眾多。」

  頓了頓,她歎道:「有時想想,還挺怕的。」

  王弘溫柔的撫著她的手,正要安慰,王夙在那裡大叫道:「阿凌阿凌,你看小妹,她的眉毛生得好有趣味哦。」

  六歲的童子看了一眼妹妹,比了比自家兄弟,眨著大眼說道,「阿凌,妹妹的眉毛好像一把劍哦,不像我們的,像柳葉。」

  另一個童子也認真的比了比,最後他大點其頭,一臉同情的說道:「妹妹這眉毛太醜了,哪像我們的,比母親的眉毛還好看。」

  幾乎是這童子的聲音一落,一側的王弘已低著聲音,沉沉命令道:「這種話,以後不可再說。」

  兩童異口同聲的問道:「為什麼?」

  王弘的聲音淡而冷,「沒有為什麼。」

  王凌朝父親大大做了一個鬼臉,笑嘻嘻地說道:「父親不用說我也知道的,父親是在傷心呢。好不容易生出個英武的孩子,卻是個小姑。」

  他這話一落地,陡感書房中冰寒徹骨,兩童心意相通,同時腰一貓,一個閃身竄出了書房。

  二個月到了。

  生產後的陳容,因為體質本來就好,也休養得差不多了。

  一家人略事準備,便坐著馬車,帶上二十幾個最精悍的護衛出了門。

  江南的山水,總是軟中帶著幾分綿,綿中帶著幾分情。車隊不急著趕路,便一處一處的風景看來,聽著吳儂軟語,看著青山流水,其中情致,猶勝平時。

  因為孩子還小,陳容不放心,便與奶媽共居一車,一起照看著女兒。聽著兩個兒子嘰嘰喳喳的歡叫聲,看著越來超近的巍巍青山,陳容揚唇一笑,輕聲道:「這一次,我真不用怕了。」

  兩童子對建康嚮往已久,一直催著趕路,加上他們體質又好,經得起折騰。不過一個半月後,便來到了如城。

  過了如城,便是建康。

  舊地重遊,王軒斗笠下的雙眼精光閃閃。

  這時正是午時,他兩個弟弟折騰得睡著了,整個隊伍也顯得安靜多了。

  慢慢地,車隊來到了王軒上次吃了大虧的地方。

  連忙把斗笠再壓下一點,王軒本是想把車簾拉下的,不過想到父親的教導,便按下這衝動。

  只是放在腿旁的手,慢慢地握上了玉笛,他握得甚緊,渾然把這笛子當成了兵器。

  如城還是老樣子,長袍大袖,衣履風流。

  在王軒四下打量時,四個形跡古怪的人進入他的眼中。

  馬車漸漸駛近。

  在擦肩而過時,四人的對話聲飄蕩,本來便耳目靈敏的王軒,連忙側耳傾聽起來,「都半年了,還不見當日那少年的行蹤,定然是不再來了。」

  「就是,主子用這種守株待兔來抓人,不行的。」

  「主子說了,那種絕色百年難得一遇,要得到更是難關重重。你想想,這半年中主子連莊子都造好了,黃金腳鏈都準備了,只等他出現呢。」

  壓低聲音,那人又說道:「主子說了,那少年與謝鶴亭相識,顯然也是個有身份的。如遇到他,事情需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就在這時,一人叫道:「主子來了。」

  四人同時轉頭看去。他們剛要聽喚,卻看到主子對著自己的方向,強按著狂喜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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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22 00:18:22 |只看該作者
番外 正文後續 王弘的憂慮

  只見那主子深深地盯了這邊幾眼,不等四人開口,他身子一晃,人已消失無蹤。

  四人有點納悶,他們相互看了一眼,最後一人追了過去。

  王軒沉吟起來。

  他揮了揮手,召來一個護衛,對他低聲說道:「盯著那幾人,看看他們的主子是誰,住處在哪裡。」

  「是。」

  這一次,隨他們來的護衛雖然只有二十幾個,可個個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是深得王弘信任的。想當年,王弘走南闖北,在胡人境內待了數年,可就是有他們在,才能一次次逢凶化吉的。

  可以說,若論追蹤躲藏,殺人放火的本事,這些人少有敵手。

  那護衛走後,王軒的眉頭還是越蹙越緊,剛才那四人交談,因四周雜音太大,他們語速又快,真正傳入他耳中的,不過十之三、四。

  可就這三、四成,讓他警覺到危機和不快。

  令馬車來到王弘的旁邊,王軒低聲喚道:「父親。」

  他的聲音不大,可那清悅動聽,宛如音樂的聲音,還是令得左右幾個人回頭看來。見狀,王軒又把斗笠壓了壓。

  王弘的聲音傳來,「什麼事?」

  王軒蹙眉,好一會才說道:「剛才隱約間聽人提到孩兒,似想不利。」

  「哦?」

  王弘的聲音一慣悠然,他淡淡說道:「對你不利?那必是因為你的長相了。你的長相,是過了些。」

  什麼叫過了些?王軒眉心跳了跳。

  這時,王弘的聲音繼續飄來,

「便是建康,如你這長相的,也數載不見了……雖然世人困於你的姓氏,敢妄動者不多,可還是有一些人,他們只圖一時之歡樂,把生死性命家族,都拋在腦後。這種人是你必須防備。」

  頓了頓,王弘語重聲長的說道:

  「軒兒,這是第一步,你生就這般模樣,需學會應對之策。這一路上,父親不會插手,便是到了建康,父也不會理。剛才父親已然下令,所有的馬車都摘去家族標誌。」

  他緩緩說道:「我王弘生了三個兒子,個個都有嬌女之憂。哎。」

  王軒一聽到父親的歎息,眉心便猛跳了幾下。他很不喜歡父親看向自己的目光,當然,他的兩個弟弟也不喜歡。

  一年一年,隨著他們越來越大,父親常會細細地打量他們一陣後,這般長歎一聲,然後便牽著母親的手,去看那巍巍雄峰,想著怎麼才能生個英武的兒子出來。

  因此,王軒在一陣惱火後,冷冷回道:「想過了數年,當父親你英武的女兒長大後,自會有貴姬愚女,令你生出俊兒之患!」

  不等王弘發話,王軒連忙令馬車向前駛去,來到了陳容身側。

  他知道,在母親身邊,他那個父親會不自覺的變得溫柔,還容易心軟些。自己剛才一時口快,只有待在這裡才能免禍。

  王弘確實氣到了,他喘了一口氣,咬起了牙關。

  瞪著兒子遠去的身影,王弘鬱悶的想道:我堂堂丈夫,一天到晚憂心皮相小事,實是無稽!

  他是不想憂慮的,在他的計劃中,他生出的孩子,無論男女都詩才橫溢,胸懷錦繡文章。天子可以幫,就出仕解百姓憂苦,不可以幫,就為世間名士流連山水。

  哪裡知道,找了陳容這個妻子後,生出的兒子,個個不是像她就是像自己。(這簡直就是廢話。)

  王弘從來不知道,他那妖媚的妻子,這麼會遺傳。三個兒子一個個盡挑著她妖的,艷的,媚的地方像,有了那樣的底子,再把他的一些特徵湊一湊,一個個怎麼看都如粉如玉。

  好不容易盼個女兒出來,也不合時下的目光。

  天下有那麼多的事可做,有那麼多的事可憂心。可王弘發現,這種天定的相貌之憂不解決,他們以後的路很難順暢。

  總不能朝堂中一開口,便滿殿之人都變得癡呆吧?這樣一來,有再多的才幹和抱負,都顯不出了啊。

  世人雖重皮相,可那皮相,萬萬不能太過啊!

  好不容易到了一個大城池,眾人當然要休整一下。挑了一個大酒家,王弘和陳容各戴上紗帽,讓護衛們抱著兩個睡熟了的童子,走下了馬車。

  王軒落在後面。

  少年一下車,便敏感的發現,有好幾束目光逼人而來。

  少年順著目光回過頭去。

  這一回頭,哪有看到異常。少年蹙起了眉,提步踏入酒家。

  剛剛入內,王軒便聽到父親在命令,「你們一應舉止,全聽小郎支使。」他看向王軒,紗帽下笑容淺淺,「便是用餐就寢,也由小郎安排。」

  說罷,王弘入榻。

  陳容雖然不明白具體事由,可她知道丈夫這是想鍛煉兒子,便含笑坐下。

  望著戴著斗笠,玉樹臨風般的兒子,陳容忍不住說道:「真不知道軒兒以後找個什麼樣的妻子。」

  她本只是隨口說說,一旁的王弘已淡淡回道:「人心險惡,現在談論婚嫁太早。」

  聽到丈夫口中的不放心,陳容妖媚的白了他一眼,略啞的嗓子低低笑道:「你啊,就是想太多了。」

  陳容說道:「軒兒我是知道的,他心高氣傲,想事又周全,真要迷戀上哪個女郎,怕是不易。」

  頓了頓,她問道:「對了,這次他們去了建康,家族會如何鍛煉軒兒?」

  王弘說道:「軒兒已十三,可以知婦人之事。第二步,家族必有人帶著他們出入各大紅樓,在會見天下名士風采的同時,見遍世間色相。」

  「這是第二步?」陳容好奇的問道:「第一步是什麼?」

  「第一步麼?」

  王弘含著笑,看向正端詳著酒樓來往人等,以及令護衛們注意酒菜諸事的兒子,慢騰騰說道:「第一步,便是適應他們的外表和身份!軒兒若能斂去他那如妖如月的光芒,便是大成。」

  這一下,陳容不解了,她盯著兒子,喃喃說道,「這天生的相貌,怎麼斂得了?」

  王弘在一旁冷聲說道:「斂不了,就培養另一種氣質來蓋住它!」

  這一點陳容卻是明白的,如那冉閔,他也很俊美,可任何人看到他的第一眼,見到的不是他的俊,而是他那讓人敬畏的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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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22 00:18:55 |只看該作者
番外 正文後續 人的名兒

  酒萊己經佈上。

  這裡都是一人一幾,每個人的酒肉全部分開來食用。

  其實不用王軒吩咐,眾護衛也會耙酒肉細細檢查一遍。

  轉眼,王軒自己的酒肉也上來了。

  伸出筷子,順手拿出一塊烹得入口便溶的野豬肉,王軒含入嘴裡。幾乎是肉一入口,他便敏感的注意到,盯向自己的一道目光,亮了亮。

  慢條斯理的,王軒從懷中掏出手帕,把那塊肉吐出,優雅的扔到一側。

  王軒的長相如此俊美,自然引得眾人頻頻看來。此刻他的小動作,也清楚的映入眾人的眼中。

  在一眾愕然中,王軒懶洋洋地右手一伸,道:「拿下他!」

  他指的,是縮在櫃台後的掌櫃!

  一言吐出,掌櫃的大驚,嗖嗖幾下,兩名護衛毫不猶豫的站起,大步走到掌櫃的身邊,一把拎起了他的衣襟。見他想要大叫,另一護衛順口掏過一塊桌布,塞在了掌櫃的嘴裡。

  王軒冷冷地說道:「一刻鐘內,我要知道他受了何人指使!」

  他連那鼎可能有問題的野豬肉,提也不提。便直接定了那掌櫃的罪。

  見他如此,酒樓中眾人面面相覷之餘,也露出了一分不忍之色。

  提著掌櫃進入後面的護衛,很快便過來了。把那掌櫃的朝王軒面前一摔,一護衛走過來,對王軒低聲說了幾句話。

  聽著聽著,王軒的臉色一沉,憤怒的火焰在他的鳳眼裡流蕩。沉吟一會,王軒手一揮,冷聲說道:「上路吧。」

  眾人雖然還餓著,可這食物明顯有問題,自然也用不著繼續進食了。隨著王軒一揮手,包括王弘、陳容都站了起來。

  走上馬車時,王軒又命令道:「掛出家族標誌。」

  眾護衛一凜,馬上應道:「是。」

  幾乎是琅琊王氏的標誌掛上的那一瞬間,四周的喧嘩也罷,笑鬧也罷,都是一止。無數圍觀的目光,在這一刻變得敬畏而仰慕。

  而人群後面,一少年撲通一聲軟倒在地,顫聲道:「琅琊王氏的嫡脈?」

  兩護衛連忙把那少年扶起,啞了一會,一個中年護衛低聲道,「那著白裳的,便是琅琊王七,那美少年,是王七的大兒子。」

  這話一出,左左右右再無聲息傳來。

  許久許久,那少年嘶啞的說道:「他們不知道是大哥……」剛說到這裡,他想到落在琅琊王氏手中的那掌櫃,便啞了聲。

  嗖地一聲,少年轉向一個俊雅,風度翩翩地青年,對著臉色蒼白的他急急說道:「大兄,你跑吧。離開這裡,到薊城,到洛陽去!他琅琊王七再了得,難不成還能把手伸到胡人境內?」

  聽著聽著,青年搖了搖頭。這時,一中年人說道:「沒用的。」

  中年人說道:「當年,我們的人不過是說了一句願以萬金購得光祿大夫,王七便把建康城的地下暗館全部拔了,那一次暗館損失了七成元氣,至今未曾完全復原。」

  頓了頻,他說道:「當年的光祿大夫,還不曾嫁他,現在冒犯的卻是他的長子。再則,不管是皇室還是琅琊王氏,都對王七這個嫡長子寄以厚望。便是他放手,琅琊王氏也不會放手。」

  中年人的話說不下去了。

  事實上,所有人都無話可說了。

  他們齊刷刷地看向這青年人。

  這青年人,是他們的少主,他才略非凡很讓眾人心服。

  在眾人的目光中,青年人蒼白著臉看著琅琊王氏遠去的馬車。他的眼中,閃動著炙熱而痛苦的火焰,那俊雅的臉孔,全然都是絕望。

  好一會,他啞聲說道:「我是真心傾慕。」

  一瞬不瞬的盯著那遠去的馬車,青年慘然一笑,喃喃道:「為什麼他偏偏要是琅琊王氏?」

  呆立良久,他閉上雙眼,道:「我今晚……病逝!你們替我陪罪,直到他滿意為止。」

  說這話時,他右手的拳頭握得死緊死緊,一遍又一遍的低唸道:「王軒,王軒,王軒……」彷彿這般反覆的吟誦,便可以把那絕美的少年烙刻成永恆。

  馬車出了如城。

  王軒驅著馬車來到王弘身邊,低聲把事情說了一遍,道:「父親,如此羞辱,兒一定要用鮮血清洗!」

  王弘應了一聲,他淡淡說道:「他們會來陪罪的。」

  他看向兒子,微笑道:「你把家族標誌掛上,不就是等著他們前來嗎?」

  王軒絕美的臉上帶著一抹鬱怒,他咬牙說道:「那廝,那廝明明是男的,他還……父親,這事太可恨了,我要掃了他們!」

  王弘淡淡一笑,「這是你的事。」

  他拉下了車簾。

  馬車中的陳容,望著兒子氣呼呼遠去的身影,恨聲說道:「那地下暗館太可懼,實在太可懼了!」她看向王弘,問道:「便不能滅了嗎?」

  王弘搖頭,他低聲說道:「當年太后被辱,尚不曾令得暗館滅亡。

你當年被他們相中,我以令牌為代價,也只是除了建康城裡的……阿容,當今世上,貴族們醉生夢死,那暗館的背後,實是諸大世家和皇室。他們不滅,暗館無法滅……」

  他握著陳容的手,道:「不過經此一事,軒兒的身份會以最快的速度在地下傳播。以後的人要動他,就會思量思量了。」

  第二天傍晚,一批陌生人找到了他們,他們奉上一顆裝在木盒中的頭顱,還有無數的金銀財寶後,王軒思量良久,還是放走了他們。

  不過,直到他們走了,琅琊王氏的人還在調查,在他們而言,是無論如何也要弄清楚,對王軒動心思的人,是不是便是伏誅的人。事關家族尊嚴,誰也不會任由他人糊弄。

  這一天,車隊來到了建康城外。

  離城門還有十數里,活浩蕩蕩的迎接隊伍便塞滿了官道。

  望著遠方的人影,一個四十來歲的大胖子湊了過來,笑道:「王公,七郎歸來可是天大的喜事啊。聽說軒小郎風姿高絕,不知婚否?」

  另一個白皙清秀的漢子走了過來,高聲說道:「軒小郎在南山那地方,怎麼可能定了婚,王公,我陳氏願再親上加親。」

  這一側,一個太監的聲音尖細的傳來,「你們都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兒,太后和陛下既然把你們賞給王七郎,那麼討好他,博得他的歡心便是你們的任務。

切記一點,如能成為琅琊王七的妾室,可以保你家人一世富貴。如果能為琅琊王氏生下一兒,可以保你家族三世富貴!」

  在眾美人明亮的眼眸中,那太監加重了語氣,「不過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你們被他趕了出來,那紅樓裡千人枕、萬人嘗的日子。便是你們的將來了。」他聲音一提,「可有明白?」

  眾女嬌聲道:「明白的。」

  這太監說的失敗的後果是可怕,可眾女並不以為然。剛從宮中出來的她們自是明白,不管論才還是論美貌,自己都是世間佼佼者。他琅琊王七除非不是男人,否則,他逃不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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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22 00:19:58 |只看該作者
番外 正文後續 齊亮相

  車隊迤邐而近。

  轉眼間,一襲白裳的王弘率先出現。在他的身後,是精悍之極的護衛,在護衛後面,又有幾輛馬車。那幾輛馬車落得有點遠,聽上去,似乎裡面的人吵鬧正歡。

  看著這個皎如明月,片塵不染的男子,眾人只覺得眼前一亮,暗中喝起采來。

  王公迎出,他還沒有開口,一個名士大剌剌叫道:「七郎,你那美貌兒子呢?」

  這美貌二字一出,王弘嘴角抽了幾下。

  他暗歎一聲,忖道:不管怎樣,還是得見人的。

  他剛要揮手,一陣嬌語聲傳來,緊接著,一個女郎憨憨叫道:「一別十數年,七郎風采更甚往昔啊。」

  王弘朝那女郎瞟了一眼,他沒有開口,另一少年笑道:「一別十數年?不知女郎今日幾歲了?」

  這話一出,笑聲大作。

  這時,眾家族來的人,見王弘這個當家的下了馬車,一道圍了上去。

  與王弘一年不見的庾志,笑嘻嘻地推開眾人衝上前來,嚷道:「你這小子還真來了?啊哈哈,這一次大伙可是給你們一家人備了好禮了。」

  他朝著高陳兩家的人一指,咧嘴笑得憨,「這兩家備好了女兒,準備給你家那美貌小子當老婆。」

  然後,他又朝著那踩著八字步走近的太監一指,扯著嗓子說道:

  「那個嘛,是陛下和太后派來的,看到沒,看到沒?那一堆可都是美人啊,她們嘛,是陛下怕你看陳氏阿容看煩了,給你解解饞的!」

  庾志的聲音響亮無比,說起話來又肆無忌憚,就這麼直愣愣地把各家的意圖指了出來。當下,高陳和皇家的人,都愣在當地,一張臉不知是變青的好,還是漲紅些好。

  庾志津津有味的欣賞了三家的表情,頭一轉,目光盯向那越駛越近的幾輛馬車,扯著嗓子怪叫道:「陳氏阿容!」

  聲音一落,馬車車簾一掀,陳容那艷麗明媚的臉,出現在眾人眼前。

  對上她,眾人同時雙眼一亮,不由想道:當日看這陳氏阿容時,總覺得她配不上王七郎,現在再看,卻是匹配得緊。

  他們不知道,陳容這些年來生活安穩,又與王弘恩愛,再加上兒女疼她,那氣質中,已由以前有點輕薄的媚艷,變成如今雍容安詳的明艷。

  對上陳容詢問的目光,庾志嘎嘎笑了兩聲,叫道:「你再慢些,你的丈夫便是他人的了!」

  語氣中滿滿都是唯恐天下不亂。

  陳容一笑,她紅唇一揚,眨著眼睛哂道:「你呀,還是這樣。」

  「什麼還是這樣?」

  在庾志不滿的輕哼聲中,那太監帶著十幾個花枝招展的各色美人,站到了庾志身後,也面對面的杵在王弘眼前。

  那太監朝著王弘一禮,尖聲說道:「咱家見過王家七郎。」

  王弘瞟了他一眼,略略點頭。

  太監看向他,又說道:「咱家奉陛下和太后旨意……」剛剛說到這裡,只聽得馬車中同時傳來兩個脆生生地童音,那童音端的響亮,直把太監的聲音壓了下去。

  太監眉頭一皺,正要提高聲音,卻看到嗖嗖嗖,所有的目光,竟然都轉向了那馬車處,竟是沒有一個人注意他了。

  太監極是不滿,他也轉過頭去。

  這一下,他也呆住了。

  只見陳容的馬車上,嗖嗖兩下,竄出了兩個粉團粉團的身影。那兩個身影動如脫兔,行如閃電。

  他們嗖嗖嗖嗖,轉眼便竄到了王弘身後,然後,一個俐落的翻身一跳,爬到了王弘肩膀上坐下,一個雙手一攀,抱住了王弘的背,腦袋則從他的肘窩裡伸了出來。

  於是,這麼一轉眼,剛才還玉樹臨風,皎然如風,翩然若仙,不沾人間煙火的王弘──王七郎,便成了吊著兩隻猴子的桂花樹。

  樹雖美,白衣雖潔,氣質雖仙,可怎麼看,怎麼都讓人產生一種滑稽之感。

  王弘依然不動如山,只是唇角抽了抽。

  兩個小傢伙挑好位置後,同時伸出頭看向眾人,嘰嘰喳喳的叫道:「那就是太監?」

  「喂,姓太的醜八怪,你帶的這一群女人,是來幹什麼的?」

  「笨,肯定是給妹妹當奶媽的!」

  「你才笨,奶媽要這麼多嗎?我看她們是來給我們洗衣服,涮馬車的。」

  最後一句話落地,兩童子達成了一致意見,因此他們同時回頭,同時用那脆生生地聲音命令道:「來人,把這些女人帶下去洗衣服,涮馬車!」

  無數癡癡呆呆的目光中,一護衛朝他們拱了拱手,苦著臉說道:「我的兩個小郎君,這話不能明著說的,得暗著做的。」

  兩童子明白過來,馬上大點其頭,不再強迫他們把眾女帶下去。

  此刻,他們還是一個坐在王弘肩膀上,一個被王弘夾在腋下……

  回過神來的庾志,一臉同情的看著王弘,道:「怪不得七郎你從來不把他們帶出來……哎,要維持你的謫仙風範,這點是有必要!」

  庾志在這裡嘲笑不已,旁邊的人可沒有他這麼冷靜的。一個個還要呆呆滯滯的看著這一幕。

  好一會,一個女郎突然尖叫道:「唏——好美的童子。」

  女郎的話,把眾人從衝擊中驚醒過來。他們同時打量著這兩孩子,越是看,越是喜歡,越是看,越是看不夠。

  一中年男子歎道:「如此美貌的童子,想來,天下間再也無出其右者!」

  另一人點頭道:「再過幾年,不知要傾倒多少世人!」

  他的聲音剛剛一落,便給啞住了。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呆住了。

  一個個轉過頭,目不轉睛的張望中。

  王弘不用回頭,也知道他們在看什麼,他臉上的肌肉抽了抽,突然冷喝道:「王軒,把紗帽戴上!」

  王軒清脆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是。」

  然後,王弘一手一個,摘下兩個小傢伙,把他們朝地上一扔,命令聲依然冰冷,「把這兩個混小子關到馬車中!」

  「是。」

  兩個護衛走出,一人抓起一個,放到了馬車裡。

  王弘看向恢復神智,氣氛也終於正常的左右,喝道:「入城吧。」

  一令吐出,馬車駛出。

  一直到入了城,他的四周才恢復了正常的喧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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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22 00:20:32 |只看該作者
番外 正文後續 報復

  數年沒有來過建康城了。

  陳容遊目四顧,城池依舊,繁香依舊,只是她的心態,再也不似以前那般,驚驚惶惶如孤雁。

  彷彿感覺到她複雜的心思,王軒握緊了母親的手。

  此刻車簾掀開,眾人早被王軒的名聲吸引了目光,看到他的動作,一陣唏噓聲隱隱傳來。

  唏噓聲中。一個女郎有點尖哨的聲音傳來,

「應該聽從聖人之言,生母不養兒,養母不生兒,不然的話,堂堂大世家生出的兒子,為了母親,連基本的人倫之禮都不知,連父親之事都橫加干涉,實是駭人聽聞!」

  那話尖刻無禮,分明是針對陳容母子而來。王軒抬頭盯去,對他的目光,那戴著紗帽的女郎,抬起尖尖地下巴,毫不避讓的直視著王軒。

  王軒眉頭一蹙間,一護衛湊近,低聲解說道:「那位是文公主,當年的九公主是她的姑母。」

  王軒點頭。

  那女郎隨從十數,也是氣派得很,她見王軒瞟了一眼自己便不再理會,當下瞪向陳容,冷笑道:「鄙俗之人終是鄙俗之人,便是嫁了高門也成不了鳳凰!」

  這一次,幾乎是她的聲音一落,一粒小石子已滾落在王軒掌心。

  他面孔微側,伸手摘下紗帽,在引得四周尖叫聲大作時,嗖地一聲,手指一彈,掌心中石粒閃電般的射出,「啪」地一聲,重重擊中了那女郎昂起的下巴上,那鄙薄時扁起的上唇!

  石頭雖然不大,可它極快極準,勁道十足。驀地一聲慘叫中,那女郎上唇鮮血淋漓,半顆門牙隨著鮮血滾落於地。

  那女郎痛到極點,又看到自個夾在鮮血中的門牙,淒厲的慘叫中,雙眼一翻,整個人向後暈倒著。

  這一變故極快、極突然,直到那女郎慘叫暈倒,她的護衛們才一擁而上。急急扶著她,一人撿起帶血的石粒,厲聲喝道:「誰?誰幹的?」

  他瞪大眼,朝著王軒身周的眾護衛看來。至於王軒,倒是沒有人在意他……在這個貴族人人文弱的時代,他們想也沒有想到,眼前這個美貌至斯的少年,居然會這麼不文弱。

  眾人叫的叫,抬的抬,不過片刻,那一角落已是吵嚷一片。

  ……這一點,並沒有影響到王弘等人。在這個貴族們注重風度,流行修練氣神閒功的時代,別說一個公主,便是陛下出了事,他們也會不慌不忙。

  文公主的護衛盯著這邊一陣,終是沒有一個人敢上前質問。他們低語一陣,抬著文公主放上馬車,急急向皇宮駛去。

  他們一走,王弘終於轉過頭來,他淡淡地瞟了一眼重新戴上紗帽的兒子,嘴角微不可見的揚了揚。

  陳容也在看著王軒,她雙眼一彎,壓低聲音說道:「這一招聲東擊西使得不錯!」

  得到母親的表揚,王軒傲慢的把紗帽壓了壓,淡淡反問:「母親何出此言?軒兒怎麼聽不明白?」

  這小子,還真是做戲上癮了!陳容白了他一眼,忍不住滿意的笑逐顏開。

  圍擁的眾人中,只有那太監,正緊緊地瞅著四周,認真的打量著眾人的表情。

  他白胖的臉上有點陰鬱。

  回過頭,朝著花枝招展,正一邊悄悄地,滿意的打量著王弘,一邊彼此取笑嬉鬧的美人們看了一眼,太監心下驚道:那件事,怕是沒有這麼容易!

  車隊這時快駛入烏衣巷了。

  烏衣巷,烏衣巷,王氏子弟謝家兒,皎皎碧玉風棲梧,隔他十里猶有香。

  這烏衣巷,從中出過無數驚才絕艷的子弟,無數風流超絕的名士。便是你遠在胡地,便是你隔它千里,只要你是晉人,就會聽到過它,嚮往過它。

  這地方陳容沒有來過。

  便是嫁給了王七,便是她也曾名動天下過,她都沒有資格,也不曾被邀請進入此地。

  直到此刻。

  望著掩映下深深樹木下的石板路,望著掩藏在圍牆後的千年世家,陳容的雙手,緊緊地絞成了一團。

  這時,一個溫柔的聲音傳來,「阿容。」

  是王弘的聲音。

  陳容還是沒有抬頭,便已是一笑,她抬頭看向他。媚艷的眸光中,帶著些許的緊張。

  她的丈夫,本來被各大家族,被貴族名士們簇擁著,可這一刻。他感覺到了她的心思,便拋下那些人來到她的身邊。

  陳容朝著那些貴族名流望了一眼,還不曾開口,王弘已溫柔如水的說道:「休要緊張。」

  他微笑低語,「他們都不如你!那裡面的婦人,便是華服滿身,便是詩才驚人,也遠不如你。沒有必要在意。」

  陳容重重點了點頭。

  夫婦兩人相視一笑,王弘的馬車返回向權貴中。

  依然,這一幕被無數人看在眼裡。

  投來的目光太多,一時之間,四周都變得安靜些了。

  望著陳容艷麗的容貌,被擠到外圍的陳公攘等陳氏長者,這時都慨歎出聲……他們也只能慨歎,陳容從出家的那一刻,便已不再姓陳。

  太監的身後,眾美人也看到了這一幕,與那太監陰鬱尋思的神情一樣,她們也安靜下來……事情,好像真不是那麼簡單呢。

  只有遠遠地,悄悄地打量著王軒的幾個少女,才是歡喜的。

  她們的長輩,正要把她們中的某個許給王軒……

  本來,王軒有那樣的母親,她們實是不喜歡的,可想到天下聞名的王七郎,想到剛才所見的,絕美得令人目瞪口呆的軒小郎,她們才願意不去想那個很一般、很一般的主母。

  可是,這一刻,她們心底溢出了隱密的歡喜,也許,眼前的這個令人癡迷的軒小郎,也會如他的父親那般對自己呢?

  這時,王軒清脆的聲音傳來,「快到了。」

  陳容應了一聲,見他直直地盯著前方,不由順眼望去。

  這一望,陳容啞然失笑,只見四、五十步處,一個長腿俊美,豐神如玉的青年,正摘下斗笠,朝著王軒的方向眨了眨眼。

  幾乎是他的那個動作一做出,她年少的兒子便慢騰騰地,一字一字的說道:「謝鶴亭!」

  他念的甚慢,似是從牙縫中一字一字的迸出,陳容聽了,正準備說一說兒子。極為突然的,只見她兒子把紗帽一扔,翻身跳下了馬車。

  他是何等風采?

  這一跳,這一露面,瞬那時,便迷住了萬千目光。

  王軒絲毫沒有注意到眾人投來的目光,他微瞇著斜長稍挑的鳳眼,朝著那謝鶴亭拋了一個似媚似睨,足以讓所有人都驚心動魄的目光後,邪魅一笑,露著雪白的牙齒,

少年清悅的聲音響起,「謝君,好久不見了!」

  他倚於車轅,斜長的鳳眼中滿滿都是春光,「當日郎君曾說,曾在夢魂中見我,若得相守,便為身下臣,也是甘願。不知此言。還做數否?」

  轟……

  如一個驚雷響起,四下驚駭了一片。

  少年的話不隱晦,這裡人人都可以聽懂。

  一時之間,無數的目光都看向謝鶴亭……這個謝家郎君,風流多才,卻一直不肯娶妻。

  他曾與蘇竟等美少年交好,雖然那些人都說他清白,可這樣一個俊美之極,天生風流的人物,不可能對男人和女人都不感興趣。

  直到此刻,眾人這才明白,原來謝家郎君,是個喜歡被壓的。

  直到此刻,眾人這才醒悟,原來他喜歡的,是王家軒小郎這樣的人物!

  所有所有的驚駭,加起來,都不如陳容,她不敢置信的瞪著自己兒子,在她的印象中,她這個兒子挺純真的,什麼時候起,他竟然懂得用他那絕世之姿來欺負人了?

  驚駭中,王弘瞟了一眼兒子,搖頭低語,「陡一見面便出言報復,真沒耐性!」

  倒是那個慣常保護王軒的護衛在旁邊應道:「郎君此言差矣。現在大伙都不知道軒小郎的本性。他得趁著別人不曾防備時攻擊,此可謂出奇制勝。」

  這個時代,男風是時尚。

  這個時代,男男相好,沒有人在意。真要說在意,那就是很少有貴族,會願意是那個被壓的……畢竟那種事,千古以來都是孌童下臣的任務。

  最最重要的是,幾乎沒有人會懷疑軒小郎在撒謊,畢竟他還只是一個年方十三的稚嫩少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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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22 00:21:03 |只看該作者
番外 正文後續 保護

  王軒一言吐出,見到謝鶴亭成功的被自己激得木立當場,一張俊美的臉越來越青時,少年哈哈一樂。

  一邊笑著,他一邊朝著謝鶴亭大大眨了一眼,失望得說道:「開開玩笑罷了。謝郎久盛風流之名,不料是個無膽之輩。」

  說罷,他也不管眾人信是不信,衣袖一甩,大模大樣的跳上了馬車。

  直到馬車駛動,被驚呆了的眾人這時才清醒過來。

  無數女郎擠向王軒的馬車,她們尖著嗓子叫道:「小郎小郎,你剛才真是開玩笑的吧?」

  「小郎如此風采,若只戀於男色,我等何辜?」

  不過這些尖叫也罷,水果也罷,都無法砸到王軒了。

  琅琊王氏的護衛們已經上前,護送著他們的馬車駛入府門。

  吱呀一聲,多年不曾打開的鐵門緩緩推開,王弘的馬車被迎著入了府。

  這便是琅琊王氏。

  陳容只是打量了一眼,便瞟到不遠處那紫紅粉綠的一片鮮艷。

  那裡,是琅琊王氏的女眷們了……在時人的眼中,她們是比皇后、太后還要尊貴的存在,在陳容的心裡,她們是堪比洪水猛獸的可怕之物。

  就在陳容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時,王軒握緊了母親的手,道:「跟著我便是。」

  他看著母親,認真的說道:「父親是名士,兒也不稀罕這些人喜愛與否,母親,你不必與她們打交道,跟著我便是。」

  在王軒安慰著陳容時,馬車停了下來。嗖嗖,兩道人影跳下了馬車,衝到了陳容的馬車前。

  看到兩個童子像門神一樣,一本正經的守在陳容馬車兩旁,一個氣質出眾,顯得高貴而極有素養的少婦走了過來。

  這少婦是琅琊王氏中出名的人物,雖是婦人,卻有著不輸於丈夫的文才智慧,是名噪一時的才女。

  少婦走到兩童子旁邊,她朝馬車中的陳容不屑的瞟了一眼,向兩童子好奇的笑道:「你們忤在這,當門神麼?」

  兩童子一本正經的搖著頭。

  少婦好奇了,她問道:「那是為什麼?」

  一童子脆生生地說道:「母親膽小,我得保護她!」

  另一童子馬上打斷,奶聲奶氣的說道:「不對,是你們目露不善,我們得未雨綢繆。」

  「什麼叫未雨綢繆,這個叫一致對外!」

  「錯,為上將者,不厭其細,這招叫有備無患。」

  兩童子脆生生地聲音,又是好聽又是肆無忌憚,直讓人聽得哭笑不得。

  那少婦呆了呆,她盯著兩個粉雕玉琢的孩子一眼,看向馬車中,被王軒緊緊握著手的陳容,突然歎息一聲,道:「婦雖無才,卻是有福。」

  陳容笑了笑,伸手抱過奶媽遞來的女兒,沒有回答。

  她走下了馬車。

  看到陳容走下,貴婦們齊刷刷向她看來,至於那些天之驕女的琅琊王氏的女兒,更是瞪大了眼。

  陳容也看到了她們,她有點猶豫了,要不要聽兒子的,不理她們,自顧自的走掉?

  這人與人之間的爭鬥,明嘲暗諷,在以前她是經慣了的……可現在,數載安逸,早已磨去了她那咄咄逼人的,警惕的鋒芒。她既是懶,也是不敢與這些人打交道了。

  就在陳容猶豫時,一個中年貴婦吩咐幾句,當下,四個婢婦向陳容走來。

  雖是婢婦,這些婦人衣著華貴,舉止自若,一點也不輸給尋常的大家之婦。

  她們剛剛走到陳容面前,王軒從馬車中跳了下來。

  他大步走上,牽著陳容的手,朝那些婢婦們說道:「我母親不耐煩與人相處,就不需要你們招待了。」

  少年清脆的聲音,絕美的容貌,令得四下一陣安靜,令得那幾個婢婦,也是張目結舌。

  這時,一個長輩走了過來,他皺著眉頭對王軒說道:「堂堂琅琊王氏的嫡子,怎的心思用在這些婦人小道之上?放開你母親的手,她自有人招待,你管好你自己便可。」

  王軒挑了挑眉。

  他不但不理會這長輩的指責,反而牽緊了母親的手。鳳眼一斜,少年絕美的臉上蕩漾著一股殺氣:「叔叔謬矣!我的母親,由不到他人輕鄙指點!」

  令得那長輩一僵時,王軒被兩個弟弟嘰嘰喳喳的聲音吸引了去。

  卻是兩童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了王弘身邊,只見他們各自牽著父親一邊衣角,半拖半扯的拉著父親朝這方向趕來。

  這時刻,好一些目光都在盯著王弘,他的故友,他的宿識,都準備好了與他打招呼。

  可這兩童子實在力氣很大,他們一邊拖著王弘的白裳,一邊脆生生地嚷著,「父親,母親膽小,阿凌也膽小,你得陪著我們。」

  「胡說,我才不膽小!」

  「笨,我是騙父親的。」

  「……父親,你慣喜拋開我們呼朋喝友,不過今天你得陪著我們。」

  「對對,現在父親你應該陪著我們。」

  嘰嘰呱呱聲中,頻頻探搓著眉心的王弘被推到了陳容身側。

  不等他開口,陳容已苦笑著說道:「我真表現得那麼明顯?你看大伙,都看著我。」

  王弘搖了搖頭,低聲道:「他們一入府便這般做來,只是為你造勢……阿容,你平素與他們說了些什麼?怎的他們防備那些婦人,便如防備虎狼?」

  陳容一怔,不由尋思起來。

  一家人一邊說著話,還是在向前走去的,他們這是往族長所在的院落走去。

  望著三個兒子跟前跟後的身影,一陣噓唏聲不時傳來,「三個如粉似玉的孩兒,硬被這媚俗之婦教成偏執短見之輩!」

  「面見族長,跪見祖宗,那連姓氏都丟去了的婦人,怎配前往?」

  「罷了罷了,休說這些。七郎並無出山之意,休要逼得他們又回去了。」

  「呸!都是那賤婦,令得大好男兒都成縮頭之輩。」

  三個兒子對陳容近似偏執的保護,確實太扎眼,太不合乎時人的想像。雖然本朝首重孝道。可那種孝,從來不會偏執到要管束父親的行止。

  ……王七郎向來是個我行我素的人,可眾人沒有想到,連他三個兒子也是這樣。這讓那些想與他私語,想探他口風,想要與他結親的人,都插不上口。

  當然,這其中也是王七郎自己不在意。想來以他的性格,他若嚴加管教,若捨得斥喝幾個兒子,他們也不會這般不知輕重。

  一時之間,那原本不打算承認陳容身份的長輩,那些原本想著用各種手段,逼著陳容在某些地方做了妥協的貴婦,都面面相覷,無言以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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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22 00:21:29 |只看該作者
番外 正文後續 就是妒忌

  王弘一家六口回到建康,不但三個兒子人人容止出眾,而且他大兒子一下車便宣稱,他與謝氏鶴亭關係曖昧的事,在最短的時間內傳遍了建康城。

  與王弘一樣, 謝鶴亭也是極風流、極獨特的一個名士,一舉一動,都備受時人關注。因為他外表實在出色,才華實在出眾,建康的少男、少女,把他奉為偶像者不知凡幾。

  這樣一個人,竟然甘為少年王軒身下臣的事,以最快的速度瘋傳的時候,在如城時,謝鶴亭對絕色少年王軒的讚許,這本來還只是流傳在少數名士中的話,也被傳揚開來。

  一時之間,謝鶴亭發現自己根本出不了門。便是躲在家裡,哪些慕名而來的毀友們,也一個個笑得讓他極為惱火。

  當然,惱火得不只是他。

  王軒一家人回到琅琊王氏,逼得家族獨自給了他們一個院落居處,逼得家族不得不請陳容參加祭祖之禮後,他終於鬆了一口氣。

  然後,他發現自己慘了。

  ……他已經艷名外揚了。

  每一天,都有無數來求見得人,每一刻,從各個角落伸過來欣賞美男得人,都理直氣壯得讓他吐血。

  現在,王軒真切體會到了自己出生以來,父親便有得憂慮。

  自己的容貌,真是太過了。

  這一天,王軒在院落裡踱來踱去,開始認真尋思著這個問題。

  ……

  這時刻,陳容正從族長那裡出來。她是抱著女兒去的。

  當然,在知道她懷中這個是女兒後,又是一陣嗟歎聲,隱約中,還有人說道:「這個陳氏阿容生的孩子雖是聰明,長相上總有點怪。」

  聽到這個怪字,陳容瞪了那人一眼。現在出來良久,想起那話還有點悻悻然。

  剛剛來到院落外,陳容便看到,院門口站了十幾個美麗的宮女,這些宮女一個個經過精心打扮,桃紅柳綠的站在那裡,煞是亮眼。

  見到陳容走來,一個少婦走出,微笑著朝那些宮女說道:「你們的主母過來了。」

  在宮女們嬌滴滴地轉過身來,一邊打量陳容,一邊向她行禮時,少婦向陳容解釋道:「她們是宮中派來的。」朝著上邊指了指,少婦歎到:「阿容見諒,族長也是沒法。」

  與她想像中不同的是,陳容卻似不在意,她理也不理會這些宮女,抱著女兒跨入院落。

  朝著空蕩的院落望了一眼,陳容問道:「軒小郎呢?」

  一護衛走出,道:「軒小郎似是想到了什麼急事,已匆匆外出。」

  陳容點了點頭, 又問道:「鳳兒、凌兒呢?」

  「夫人莫非忘記了?兩位小郎都去上族學了。」

  哦,看來這一次自己只能出面了?

  自己要出面,這讓陳容還有點不習慣,不經意間,她已經習慣了兒子們對她的百般維護,習慣了王弘事事幫她打量好。

  果然,這樣的惰性是不好的。陳容低歎了一聲, 道:「這些宮中來的,都是陛下和太后派過來的。」

  聽到陳容說到這裡,十幾個美麗的宮女同時挺直了腰背,有的微笑,朝著陳容擺出獻媚的表情……事關主母對自己的分工,這可是大事,若能順利分到王七郎身邊,那豈不是夢想成真了?

  便是那個少婦,也點了點頭。暗暗想到:特意挑這個時候帶她們來,果然是對的。這個陳氏阿容,還沒有任性無禮到狂妄的地步!

  陳容回過頭來,她打量著花枝招展,努力在她面前展示自己的眾宮女,微笑道:「可我是個善妒的,這麼多美麗的小姑,可怎麼辦是好?」

  在眾女呆若木雞中,陳容聲音一提,斷然命令道:

  「來人,按兩位小郎所說的,把她們拉到洗衣服、刷馬車的地方去!記著,如果讓我看到她們中任何一個在七郎面前閒晃,休怪手下無情!」

  一令吐出,四下寂靜,只有幾個護衛朗朗地聲音傳來,「是。」

  他們大步走來。

  眼看這些人想也不想便準備奉令行事,那少婦扭著腰肢急急走來,她盯著陳容,認真的提醒道:「陳氏!這些人是太后派來的!」

  她重點提到太后兩字。

  陳容睜大眼看向她,點頭清脆的說道:「我知道啊。」她聲音有點高,「咦,莫非你們不知道,我與太后曾經有過過節?」

  你一個小小地陳氏阿容,敢說與太后有著過節?若不是我琅琊王氏,若不是七郎擋著,你配麼?你還能活著說出這句話麼?

  少婦氣樂了,她也提高聲音,冷聲說道:「太后贈送美人,實在是一片心意。陳氏,你休要糊塗了!」

  陳容火氣一來,也冷冷地說道:「我的夫主,容不得別人染指,太后這心意,我可受之不起!」

  「你!」少婦一陣氣結,她與眾貴女一樣,實在是無法喜歡陳容。

  憑什麼她一個要相貌沒相貌,要家世沒家事,要性格沒性格,只有一副狐媚樣,原本應該是權貴們胯下玩物,流落風塵的女子。竟然享受這世間最好的丈夫,生有這世間最孝順的兒子?

  憑什麼她有這個福氣!

  吸了一口氣,少婦沉喝道:「陳氏阿容,你膽子太大了!」

  膽子?

  我兒子護我,丈夫疼我,若我還畏畏縮縮任你們欺辱,那不是太愚蠢了麼?

  暗中冷笑著,陳容冷冷說道:「我的膽子,不是今日大的!」

  少婦吸了一口氣,平心靜氣的說道:「陳氏!這也是陛下的一片心意。」她威脅的瞪著陳容,喝道:「你不會連聖旨也想違抗吧?」

  聖旨?

  那荒唐皇帝的聖旨,我以前就抗過多次了。

  陳容淡淡一笑,她提醒眼前這少婦,「陛下最愛玩,他想是多年不見我,便派這些婦人來給我添堵的。」

  說到這時,她轉向哪些護衛們重新命令道:

  「既然她們不願意留下來,你們便把她們送歸陛下。就跟陛下說,我瞅這些婦人,個個眉骨帶媚,與我少年時相似。記得陛下是喜歡這類的,何不全收下來玩一玩?」

  在一片瞪目結舌中,陳容笑道:「還愣著幹嘛?去呀。」

  「是是,是。」在護衛們連聲應是中,陳容得意洋洋地昂起一下下巴,扭著小腰,娉娉婷婷,妖妖嬈嬈的走入院落。隨著砰地一聲院門被帶上,眾女這才驚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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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22 00:22:00 |只看該作者
番外 正文後續 處罰

  望著那關得緊緊地門戶,眾女面面相覷。慢慢地,少婦氣得漲紅了臉,而那十幾個宮女,已一個個眼中含淚,臉露張皇了。

  她們是萬萬不能被送回去的。

  明明這麼簡單的事,怎麼到了這裡這麼難?這陳氏阿容背後既沒有強硬的娘家,又沒有官至權貴的親兄弟,長得也只有這麼好,她怎麼能這樣囂張?

  這個陳氏阿容囂張至此,她那兩個兒子也是肆無忌憚,怎麼王七郎是這樣管家的嗎?

  齊刷刷地,她們看向少婦,一臉求助。

  少婦臉色很難看,過了一陣,她衣袖一揮,命令道:「走吧。」看來這事,還是得經過七郎了。哼,原來是內宅小事,居然非要驚動一家之主,當真好笑。

  把宮女們在府中安置下後,少婦扭著腰朝王弘的所在走去。

  這時,幾個少婦、女郎圍了過來。朝著少婦招呼一聲後,一女郎蹙眉道:「我真不知,那陳氏阿容怎能囂張至此?」
   
  少婦咬牙啐了一口。

  這時,另一個女郎若有所思的說道:「其實,先祖王公導……」

  不等她說完,少婦便打斷了她的話頭,冷笑道:「不錯,不管是我王家,還是謝氏,有的是不想夫主納妾的奇女子!便是我們,也沒有一個好脾性的,可是,她陳氏阿容憑什麼?

無才、無德、無相貌,她攀上七郎,已是蒼天開了眼,攀上了他,還想獨佔,簡直是荒唐可笑!」

  她斷然說道:「那樣的婦人,我連看一眼也不屑,她還如此行為,這口氣,我非出不可。」

  說來說去,她們就是從骨子裡看不起陳容,在這個門第出身決定高貴與否的時代,陳容本是她們連提也不屑一提的婦人。

  這樣的一個婦人,卻享受著她們都難以享受的一切,獨佔著世家最優秀的女兒想獨佔的人,這種感覺對天之驕女子她們來說,簡直是羞辱性的。

  想了想,少婦道:「還是先找七郎吧。」

  說罷,她與眾女一道,扭著腰朝王弘的方向走去。

  這一邊,陳容把房門關上,剛剛跨入台階,只聽得砰地一聲,一個人落入了院子裡。

  陳容連忙回頭,這一回頭,她瞪大了眼。

  朝著眼前這個頭戴木製面具,一襲黑裳手拿長劍,英氣畢露的少年,陳容忍笑道:「軒兒,你這是?」

  王軒大步走到她面前。

  他站在地坪裡,手中長劍揮舞幾下,清聲說道:「母親,我這樣看起來如何?」

  陳容笑道:「好。」

  她走到喜不自禁的兒子面前,伸手摘下他手中的長劍,輕聲道:「可是建康人,向來不喜歡舞刀弄劍。」

  仰起頭,端詳著面具下鳳眼流波的兒子,陳容笑道:「你父回來,我們問問他可好?」

  王軒點了點頭。

  他在院落裡踱步開來,一邊踱一邊說道:「母親,孩兒想了又想,覺得我這般相貌,再長大些許能改變。」

  他雙眼明亮的看著她,道:「孩兒從此後,會勤於武技,會修習殺戮之術。孩兒想,這粉玉妖色,如果配上威儀殺氣,一定會好很多。」

  陳容雙眸亮晶晶地聽著兒子的話,不一會,她含笑道:「是,我兒想怎樣都行。」

  頓了頓,她淡淡說道:「你也無須太過在意!你是堂堂琅琊王七的兒子,天下間,你若不想在意,誰敢在意?」

  王軒聞言,雙眼一亮,他低下頭,又在院落裡蹙起眉、踱起步來。

  就在這時,他聽到母親說道:「軒兒,你戴上斗笠,隨母親到外面走一走,看看如今的建康城。」

  「好。」

  當陳容來到馬車旁時,王軒卻揮退馭夫,自己坐在了上面,見到陳容看來,他壓了壓斗笠,已換過的灰色衣袍太過寬大,風一吹來空空蕩蕩的,倒顯得比平素消瘦許多。

  坐在馭座上,王軒佝僂著背,整個人收斂風華,倒也看起來似模似樣。陳容看著兒子的變化,欣喜的想道:軒兒能這樣,他到外面歷練我就不擔憂了。

  馬鞭一甩,馬車出發,開頭幾下馬車還有點顛,不一會,王軒這馬車已駕得似模似樣,他倒不是第一次駕馬車,在決定要他到外面歷練後,王弘便要求他必需學會駕馭馬車。

  王府極大,母女倆走的是最近的側門,來到側門口時,正好看到一個高瘦的管事前,站著幾個熟悉的身影。

  再定神一看,那些身影中,赫然是當年一道南遷的王五郎和他父親,兩個少婦打扮的胞妹,也不知道他們在求什麼事,正佝著腰低聲下氣的說著。

  十數年不見,王五郎肥了些,整個臉上,也帶上了幾分市儈之氣。

  那管事說了幾句後,揮了揮衣袖,轉身離開,空留下王五郎等人。

  目送著管事遠去的身影,王五郎的兩個胞妹瞟過陳容這一輛外觀極為普通的馬車,以為是僕人外出,也沒有在意,只是驚歎道:「父親,我們到了琅琊王氏了?好,好大,好美。」

  另一個胞妹轉過頭看向王五郎,道:「五哥,當年那個陳氏阿容想嫁你,你還看不上眼呢。早知道她都能嫁到琅琊王氏,當年你應該與她親近些。」

  聽到這平庸不起眼的婦人,用這種口氣提到自己的母親,王軒眉頭一挑。

  「啪」地一聲,他驅著馬車來到眾人身邊。

  聽到陳容名字的王五郎挺了挺腰背,得意的笑道:「是啊,誰曾想當年那個騷媚的婦人,也有這樣的運道?早知道,我就自己娶回來玩玩……」

  那個玩字剛出口,只聽得「啪——」地一聲脆響,一道長蛇從空劃過,重重甩在了王五郎的臉頰上!

  「啊——」慘叫聲中,王五郎被長鞭抽得向後跌出,嘴一張,吐出一口血沫和兩顆白生生地門牙!

  幾人萬萬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一個個憤恨的轉過頭,而不遠處,王氏的僕人也因為躁動而急急趕來。

  就在王五郎的父親走出一步,正要斥罵時,王軒慢條斯理的摘下了自己頭上的斗笠。

  他面容這麼一露,不管是眼前幾人,還是跑過來的僕人、護衛,都給呆了呆。

  面對眾人癡呆的目光,王軒嘴角一揚,他驅著馬車再向前駛出兩步,來到王五郎面前,他也不下車,便這般把帶血的馬鞭朝著王五郎臉上一指,清而冷硬的說道:「從這裡爬出去!」

  他長鞭朝側門一指,聲音沉硬如鐵,「一步一步爬出去!不願意的話,我也只取你一條腿、一根舌頭!」

  少年的聲音,清脆冷漠,少年的風姿,天生高貴,王五郎等人看向四周的僕人、護衛,見他們均對這少年執手行禮,哪有不明白他的身份不一般的?

  好一會,一個婦人怨毒的尖叫聲傳來:「為什麼?」她又是害怕,又是倔強的瞪著王軒,叫道:「你是誰?為什麼這樣對我們?」

  「什麼人?」王軒淡淡一笑,道:「我便是王七郎的兒子。」

  丟出這幾個字後,他斷然喝道:「爬,馬上給我爬!」

  王七郎的兒子?

  他就是王七郎的兒子?

  整個建康,這幾天談論紛紛地人?

  看來真是他,除了他,誰有這樣的相貌?明明是個少年,卻長得比他那騷媚的母親還要妖。

  憤恨,恐懼,怨恨中,王五郎聽到父親的聲音傳來,「爬吧。」

  對兒子甩出這句話後,他似乎一下子老了十歲,佝僂著腰,慢慢走出側門。

  目送著王五郎爬出側門,王軒笑了笑,他在眾人膽怯又不安的眼神中,慢條斯理的轉過頭,對著陳容說道:「母親,我們走吧。」

  母親?裡面坐著的便是曾經那麼卑賤的陳容?

  呆若木雞的王五郎等人,目送著那輛馬車揚長而去,直過了良久良久,他聽到父親疲憊蒼老的說道:

  「五郎,千萬別記這仇,這仇記了也沒用……琅琊王氏的嫡子,不是我們可以仰望的,你受這種羞辱,也是口無禁忌所致,記著,那陳氏阿容,也不是你我可以談論的對象。」

  說罷,他瞪大眼掃了兩個女兒一眼,又盯向王五郎,喝道:「可記得了?」

  見到兒子艱難的點頭,他無聲的鬆了一口氣:王氏本家,自有它內部的規矩,自己雖然也姓王,也忝為一個小族長,可真冒犯了不可冒犯的人,也有的是人出面收拾自己,說起來,

兒子當場挨了一頓打還是好的,至少,這件事就算了結了。

  王軒一直到駛出府門,還在沉思著,不一會,他喚道:「母親?」

  陳容輕應一聲。

  王軒低沉的說道:「這些人,方才對那管事點頭哈腰,恭敬備至,便是旁邊的護衛、僕人,他們也不敢怠慢。」

  他蹙著眉頭,徐徐說道:「母親原不是他們可以仰望的,可這些人,卻肆無忌憚的出言譏嘲,這種羞辱,孩兒不能忍。」

  頓了頓,他說道:「母親,孩兒需要給你立威!」

  好一會,陳容感動的,滿足的聲音傳來,「嗯。」

  她知道,兒子說得不錯,自己便是當了王七郎的妻子,便是得到他全心的愛意,便是為他生了三個優秀的兒子,在有些人眼裡,還是習慣性的用以前的目光來看她,來輕鄙她。

  不管自己生不生活在建康,這威,是得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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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22 00:22:30 |只看該作者
番外 正文後續 謝鶴亭的警告

  聽到母親滿足的嗯了一聲,感覺到母親又開始專心的打量四周的景色,王軒一時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

  他的母親,也不知是不是以前操了太多心,還是個本來便是個簡單的人。

  經常有什麼事,他一開口表達意見,她便覺得兒子已把事情接手過去,自己可以不操心了,便理說當然的把想了一半的事情放開來,甚至忘得一乾二淨。

  母親這麼一副有兒萬事足的樣子,讓王軒有時覺得,自己三兄弟小小年紀便開始背擔子,不是父親的催促之功,而是被母親給逼出來的。

  這輛沒有家族標誌的馬車行走在街道上,不管是陳容還是王軒。都感覺到了一種輕鬆。

  走了一陣,王軒也開始遊目四顧起來。

  當馬車來到駛入南巷時,因巷道偏狹陰暗,前方石板斷了一截,不由晃著停了一下。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一衝而來,轉眼間,那身影施施然的跳到了馬車上,安安穩穩在王軒身邊落坐。

  突然有個陌生人這般衝來,王軒一凜,他手中馬鞭一指,下意識的喝道:「誰?」

  回答他的,是個低沉好聽的聲音,「自是小郎當街訴情之人。」

  說罷,一張俊美的臉回過頭來,好整以暇的看向王軒。

  啊?

  這傢伙赫然是謝鶴亭!

  王軒大驚,他倒吸了一口氣,清脆的聲音忍不住叫道:「你,您,怎麼是你?」

  聽到兒子慌亂的聲音,陳容掀開車簾。

  這一下,四目相對。

  認真的打量著陳容,謝鶴亭便在馬車上朝她一揖,直視著她微笑道:「十數載不見,阿容可好?」

  「好的。」

  陳容訥訥答道。她望著眼前這個依然俊逸風流,依然飄然來去的俊美青年,好一會才道:「你呢,你可好?」

  謝鶴亭一直在打量著她,聞言他哂道:「不曾染病,不曾惹禍,安生至今,自是一切都好。」

  說到這裡,他看向陳容的眼神於恍惚中,添了些溫柔,「比起往歲,阿容要美些了。」

  是麼?

  天下任何女人,聽到這句話都是歡喜的,陳容也不例外。她伸手扶上臉,嫣紅一笑。

  轉眼,她想起來了,當下盯著謝鶴亭問道:「謝君來此,不知?」

  謝鶴亭哈哈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慢悠悠地說道:「自是為了阿容的兒子而來。」

  一邊說,他一邊伸手這麼大剌剌地摟上王軒的腰,在令得少年臉色漲得通紅後,他慢條斯理的轉過頭,含情脈脈地逼近他,溫柔說道:

  「軒小郎的話,我尋思良久。越思,越覺得真真說中了我的心。」

  他傾身向前,溫熱的呼吸噴在了王軒的臉上,含情的雙眸,簡直離他不過三寸。

  這般逼得王軒不停的向後仰,向後仰,差點細腰都要折斷時,謝鶴亭好不多情,好不憨厚的說道:「難得小郎外出,不如,我們便這般在街中走一走,也讓世人見證你我這番情緣?」

  轟!

  王軒絕美的臉,一瞬間漲的紫紅。

  再也無法控制自己,他重重一掌拍向謝鶴亭,尖叫道:「滾!」

  王軒的聲音一起,謝鶴亭便應聲飄飛,人在空中,他清雅的笑聲還在飄蕩著。便這般縱聲一躍,他穩穩地站在了馬頭上。

  站在馬頭,他衣袂當風,飄然若去。

  露出雪白的牙齒,謝鶴亭雙眸微陰,笑得甚歡,

「軒小郎可能不知道,我這人凡是他人不敢為、不想為的,偏偏敢想敢為。而且,我這人有一大嗜好,喜當著天下人,行任性事,成風流名。」

  說到這裡,他溫柔聲如呢喃,「此次之前,你我平手。小郎可想好了,若是再有那般浪言出來,我便是不好男色,為了小郎,也非得逆逆自己的性子不可。」

  說罷,他衣袖一振,如一隻大鳥般飛出,轉眼便翩躚而去,不見蹤影。

  這小子是來警告的。

  陳容反應過來,她馬上轉頭看向兒子。

  王軒一張臉,還漲的通紅。良久良久,他伸手把斗笠按下,重新佝僂著背,驅著馬車走出兩步。

  一邊走。一邊還忍不住說道:「母親,聽聞與父親齊名的共有三人,另外二人,也是這般難纏麼?」

  他打了一個哆嗦,道:「這個姓謝的,與父親一樣不好對付。」

  咬著牙,他恨聲道:「姓謝的說平了,那就平了。父親常說,得能屈能伸,母親,我就屈他這麼一回!」

  陳容聽到這裡,連忙安慰道:「兒已在眾人面前羞辱了他,此時放手,不算屈。」

  王軒並沒有因母親的安慰變得高興,他悶悶地說道:「因人警告而不得不放手,還不算屈?」

  母子倆一邊交談,一邊駛出了南巷。

  到得這邊,因靠近宮城,整個街道更熱鬧了,衣香鬢影中,王軒也與陳容一樣,好奇的四下張望著。

  走著走著,馬車突然一頓。

  母子同時低頭看去。

  卻是一輛馬車直直地擋在了他們前方。

  王軒眉頭蹙起時,一個白臉無鬚的青年跳了下來,他走近馬車,朝著他們深深一揖,壓低著尖嗓子說道:「可是陳氏阿容,王軒小郎?陛下有請。」

  陛下?

  王軒蹙起了眉頭,警惕的說道:「即是陛下相請,何不到府中下旨?這般攔於路上,卻是何意?」

  那青年太監聞言苦笑了一下,他看向陳容,道:「我家陛下知道光祿大夫回歸建康,大喜過望,已連下數旨。奈何都被王七郎給截了。陛下思念光祿大夫,便讓奴在這裡攔著。」

  他朝著前方百步的酒家一指,神秘笑道:「陛下便在此處,還請光祿大夫移步。」

  說罷,他轉向瞪大了眼的王軒,解釋道:

  「陛下要奴跟小郎說,便是他曾經對你母親有過什麼想法,你母親現在孩子也生了四個了,而且你父親心事太重,與他作對太累心,一點也不好玩。」

  說到這裡,太監連忙補充道:「陛下的意思是要小郎放心,他就是見了故人,想聊聊天說說話,你萬萬不必擔心你母親的安危。」

  頓了頓,他說道:「當然,小郎是要一起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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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22 00:23:05 |只看該作者
番外 正文後續 陛下

  見一見陛下?
  
  陳容的腦海,出現了一個秀雅的青年,雖然每次見他,她都會小心翼翼,可正是因為他的荒唐和庇護,她才一步一步的挺直了腰背,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
      
  想到這裡,陳容微笑道:「公公所言極是,還請帶路。」
  
  那太監見她二話不說便答應了,大喜過望,當下急步朝前走去。
        
  望著那太監一扭一扭的身影,王軒蹙了蹙眉,這時,陳容輕聲說道:「阿軒,陛下對我有恩。」
  
  對上認真傾聽的兒子,陳容望著遠方,含著笑說道:「他先允我出家,許我保我的尊嚴,又封我為光祿大夫,給我院落,允我與那些貴女們一樣。」

  把那廝養美男幾個字吞下去,陳容喃喃說道:「當時,天下人都輕我罵我。陛下卻看重我,雖有玩耍之心,卻對我著實恩重。」
  
  說到這裡,她轉向兒子,嚴肅的說道:「便是陛下有幾分荒唐,你也不可不敬。」
  
  在她說話之際,馬車已經到了那酒樓前。
  
  陳容走下馬車,與兒子一前一後,跟著那太監,一步一步朝閣樓上走去。
  
  一上閣樓,五、六個身材細小,盔甲在身的護衛,便進入陳容眼中,她定睛一看,不由一怔。
  
  這哪裡是護衛?分明是五、六個美貌的宮女,只是都穿上了丈夫的袍服,著上了軍士盔甲而已。
  
  見到陳容走來,幾個護衛向後退出一步,她們顯然還是經過訓練的,這一退還井然有序,絲毫不亂。
  
  這時,那太監尖細的聲音從裡面傳來,「進來吧。」
  
  陳容應了一聲,與兒子跨入裡面。
  
  閣樓上,一張華麗的繡著黃燦燦金龍的榻幾,大剌剌地擺在正中央。那榻幾上,一個同樣身著著龍袍的青年,正左手抓著個雞腿,右手提著一壺酒邊吃邊灌。
  
  陳容入內,他剛把一口酒灌入腹中,伸袖這麼一拭,在那黃燦燦地華貴袍服上,留下大片油污後,那青年瞪了一眼四周安靜如也的食客,叫道:

  「呆著幹什麼?吃啊吃啊,就當朕不在,吃啊!」
  
  直到這時,陳容才發現,閣樓上坐了一閣樓的食客,這些形形色色的人,顯然已被皇帝給震住了,一個個呆若木雞的,他們一動不敢動,哪裡還顧得吃飯?
  
  王軒也沒有想到皇帝會是這樣一個人,他也與那些食客一樣,在目瞪口呆著。
  
  只有陳容,含著笑看著這一幕。
  
  晃眼十幾年過去了,她兒子都這麼大了,眼前這皇帝,彷彿還是青年……這也是司馬氏神奇的遺傳之一,他們在命短,俊美之餘,還有著常駐的青春。
  
  皇帝還是老樣子,只是眼泡浮腫了些,臉色蒼白了些。
  
  那刮得乾乾淨淨的下巴,那黑得發亮的髮髻,讓陳容看不到時間的流逝。
  
  就在陳容對著皇帝微笑時,皇帝也記起了她。他抬起頭來,定定地看著她。
  
  對上皇帝的注目,陳容摘下紗帽,盈盈一福,大聲喚道:「臣陳氏阿容,見過陛下!」
  
  她剛一福,皇帝叫道:「阿容?」他瞬也不瞬的看著她,樂道:「快過來。」
  
  「是。」
  
  她走到皇帝的對面,見沒有榻,她便優雅而端莊的跪坐下,就坐在地板上。
  
  挺直上半身,陳容美艷的臉上帶著親近的笑容,眼神中,那感激和歡喜,掩也掩不去。
  
  皇帝盯著她打量,盯了半晌,他以肘撐著下巴,說道:「阿容,這些年了,你可想朕?」
  
  陳容抿唇笑道:「自是想的。」
  
  她給自己和皇帝各倒了一杯酒,舉起酒杯朝他晃了晃,道:「一別十幾年,陛下風采依舊,可喜可恭。」
  
  她這話說得不可謂不客氣,可皇帝明顯不愛聽,他長歎一聲,伸手在光光地下巴上摸了摸,悶悶地說道:「陳氏阿容混的好了,連討好朕也不用心了。」
  
  他這話一出,陳容抿嘴一樂。
  
  而這時,四周的食客才完全清醒過來,隱約中,低語聲傳來,「陳氏阿容,這名字怎的如此熟悉?」
  
  「她便是琅琊王七娶得那個妻子,你當然熟悉了。」

  「啊,原來是她?果然好媚態!」

  「嘖嘖,想這陳氏阿容,也算是一大奇葩。」

  眾人的議論聲,皇帝像是聽不到,也像是樂在其中,他還在盯著陳容,「你跟那王七生活了十幾年,倒是連性子也像了。」他埋怨道:「真沒意思。」

  說到這裡,他像想起了一事,連忙道:「聽說你生了幾個極有趣的兒子?可有帶來,快快,讓朕瞅上了瞅。」

  陳容聞言,轉過頭來便準備叫王軒上前。

  這一轉頭,她便是一怔,剛剛還跟在後面的兒子,竟然不見了。

  在她呆怔間,那太監上的前來,他朝著兩人施了一禮,道:「小郎君執意要出去,奴剛一攔,他便翻欄跳下了。」

  語氣中,多多少少有著惋惜。

  陳容朝著下面瞅了瞅,看不到兒子的人影,也就沒有在意。她轉向皇帝,苦笑道:「本來帶了一個來的,結果跑了。」

  皇帝皺起了眉頭,喝了一口悶酒說道:「王七的兒子,必然是像王七的。他是不耐煩朕這模樣吧?」

  這話有點重了。陳容低頭,連聲說不是。

  皇帝也不管她在說什麼,逕直滔滔不絕,「哪有這麼就讓他們逃過去的道理?」

  他洋洋得意的搖頭晃腦,道:「喲,快給陳容一個請帖,今晚朕要大開宴席。你那夫主不是不喜歡朕麼?朕決定了,今天晚上非要在他面前晃一整晚不可!」

  說到這裡,皇帝興致上頭,他從地上一衝而起,搶過太監準備遞給陳容的請帖,拿起細毫在上面寫了幾個字,然後把那請帖在陳容手中一塞,大搖大擺的說道:

  「擺駕擺駕,回宮回宮。啊,朕忙著呢,走快點。」

  於是,在皇帝大呼小叫中,眾太監、宮女,不得不急急簇擁著他朝下走去。

  可皇帝著一襲龍袍,走到哪眾人行禮到哪,哪裡走得快?走到街道上時,他不耐煩了,一把脫下油膩的龍袍,就這麼身著白色的內衣跳上馬車,大呼小叫道:「快點快點,朕趕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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