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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雲霓]吉時醫到[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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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27 17:21:15
第一百一十章 風光

楊茉低著頭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理不清楚,“我請丁院判來診脈,如果是痘癥就要早些用藥。”

楊大小姐輕輕巧巧地就將他的問話揭過去,仔細看過去,她的神情沒有什麼異常,只是眉宇微微皺起。她那般聰明應該知曉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就算第一次沒能弄明白,現在他再提起,她也該知曉個大概,卻依舊躲躲閃閃,就算沒有明著拒絕他,也是心里沒有想好要怎麼面對這件事。

既然她沒有這個心思,他也不該再強求,家中的兄弟姐妹都是長輩指婚,不尋常的是他的祖輩,用各種手段才娶到心儀之人,他一向不太了解這里的感情,喜是兩廂歡悅,應該順理成章的得來,那需要費心思強求。

現在他該放手,至少讓楊大小姐自己思量好再說。

聽到柳成陵沒再說話,楊茉松口氣。

“不用請御醫來,不值當的,”柳成陵低聲道,“開一張避穢化瘟的方子就行了。”

柳成陵還懂得那麼多藥理,楊茉想起沈微言說柳成陵研讀醫書古籍過目不忘的事來。說起來也好笑,明明是她來看診,最后還要病患自己定藥方。

柳成陵說的避穢化瘟,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夏季感冒,癥狀是頭痛,略微的低燒,就是柳成陵現在的癥狀。大多數人是因為貪涼或者是受什麼事影響生氣上火,柳成陵的脈象稍有些肝失疏泄,這人表面上看來氣度從容,其實還是會生氣。

楊茉想著走到書案前,阿玖忙上前壓好了紙箋。

旁邊的老墨盒打開,里面已經少了好幾根墨條,再看旁邊擺著的幾支毛筆,書案上放著大大小小的盒子。里面放的都是信函和寫好折起的紙箋,這柳成陵一天要寫多少字?

旁邊用竹子編成的卷缸里面已經有好幾副畫,楊茉眼看著覺得熟悉,尤其是上面打的結,是她慣用的反手系扣,想到這里楊茉將畫拿起來慢慢打開。

是三眠圖,卷缸里的畫都是這樣系扣,難不成都是她退回來的三眠圖?難得的是這些畫都是一模一樣,她每日里看也沒能分辨出來。楊茉心頭驟跳。眾目睽睽之下將畫重新卷好,拿起毛筆來寫方子。

柳成陵看著那安靜提筆的人。她懂得去翻開他的心思,卻又能小心地站在那條線外。

楊茉將方子交給阿玖,再抬起頭來正對上柳成陵的目光。

她有些遲疑可還是坐在杌子上沒有立即走開,是想要聽他將話說完。與其這樣猜來猜去,倒不如弄個明白。

他坐在她前面不遠處,衣衽微開,手輕拄著腿,本來看似隨意的坐姿,硬是細究起來。大約找不到比這還要規矩的坐法,身上的威嚴與生俱來,旁人學不去也學不像。也許這就是讓她望而怯步的地方,和她對未來生活的向往差了十萬八千里。

尤其是他那雙眼睛。看似清澈卻氤氳如霧,讓人總是看不清楚,可是卻又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影子。

“想知道我的事嗎?”

其實她心中已經隱約猜到,她希望柳成陵說清楚。又希望他不要說,一個人不可能短短幾句話就能說明白的。楊茉抬起頭,“我回京之后會不會自然知曉?”

柳成陵沒有猶豫。“會。”

她不急于一時去了解,楊茉站起身來,“到時候再說不遲。”

楊茉蘭看似向前跨了一步,卻還是在可進可退的位置上停下來,無論他是什麼樣的人她都為自己準備了后路。

這樣的女子談不上溫婉柔順,更別說謙卑,就算表面上識禮數,心里所想卻大相徑庭,但凡女子都是要聽家中長輩或是兄長之言,軟弱、膽怯依附于人,所以才會需要男子庇護,即便被他步步相逼,她臉上也沒有半點畏懼、順從的意思。女子都是重女德多于才能,楊大小姐卻恰恰相反,哪怕別人怎麼說,她也有自己的道理。

既然她願意慢慢來,他也不會操之過急,對一個女子他不至于會失了分寸。

朝廷的聖旨很快就下來,讓丁科都覺得驚訝,皇上沉迷修道,奏本遞上去本就不容易,批下來更要經過馮閣老的手,馮閣老不會讓一個女子得了功勞,他已經想好,若是奏折遲遲不肯批復,他就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折子,非要爭個清清楚楚。

沒想到朝廷這就有了說法,讓楊大小姐和提供藥材的藥商回京。

丁科看向姚御醫,“你可見過那姓柳的藥商?”

姚御醫點頭,“那柳公子和普通的商人不同,若是尋常商人送了藥就會離開,那柳公子一直留下幫忙。”

丁科剛才將楊大小姐送走時,遠遠地看過那姓柳的商賈一眼。

那姓柳的商賈滿臉的胡須,讓人看不清長相,可他還是覺得哪里有些不對,這張臉是在哪里見過。

火石電光中,丁科豁然想到……該不會是在宮中,他在宮中當值多年,一直伺候先皇、皇帝,那姓柳的商賈一雙眼睛和神情像先帝……對像先帝,不止是像先帝還像當今聖上,像……丁科不自覺中手里的文書豁然掉在地上,顧不得撿地上的東西,忙沖出治療所,可那隊車馬已經不見了蹤跡。

京里要出大事了。

至少楊茉覺得一路走的很安生,比來的時候還要平靜,秋桐在旁邊照應著,楊茉踏踏實實地在車廂里睡了一覺。

馬車將要到京城時進了官府的驛館,就有婆子上來伺候楊茉幾個換上干凈的衣服,凡是在疫區用的東西通通不準帶進京。

多虧楊茉來的時候是輕裝簡行原本就沒有什麼行禮,只是可惜了這些日子買的衣裙。

秋桐看出楊茉的心思,“要不然奴婢去問問能不能通融。”

楊茉搖搖頭,畢竟是關乎瘟疫的傳播,這些事上不能疏忽,“就按照朝廷要求的做吧。”

休整了兩日,朝廷新安排的馬車接了眾人才一鼓作氣地進了京。

從疫區回來的車馬,通常所有人都會退避三舍,可是今天卻十分的熱鬧。

楊茉坐在車里聽外面喧嘩的聲音。

“楊大小姐回來了。”

“會治痘瘡的楊大小姐。”

“快……快……跟著去看看。”

人群跟著馬車移動,很快就聚集在楊家門前。

馬車停下來,秋桐上前掀簾子,就有楊家下人過來接應,楊茉下了馬車一眼就看到等在門前的陸姨娘。

陸氏眼睛紅紅的顯然剛剛哭過,比她走的時候瘦了不少,如同生了一場大病,旁邊是楊名氏和瑩姐。

楊茉才要和陸氏等人一起進門,就聽到人群中有人道:“等等……”

楊茉停下腳步轉過頭,看到有人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上前來,那人五六十歲的年紀,一頭的白發,身上有著多少年沉積下來的老練和傲氣。

楊茉略微回想才記起,這個人是和她打賭的丁二。

丁二說過如果她能治好楊梅瘡,他就不再行醫。

這次丁二過來,不知是什麼用意。

那丁二臉色陰沉如同是暴雨傾盆前的天空。

“丁郎中要做什麼?”

周圍人頓時議論紛紛。

丁二在楊茉身前微微停頓,然后雙膝著地就跪了下去。

喧嘩聲頓時四起。

楊茉不好上前攙扶忙看向旁邊的家人,還沒等楊家人上前,丁二已經兩手拱合,俯頭到手接連三拜。

“丁郎中竟然跪一個女子。”

“丁家的臉面呦,今天算是丟盡了,日后還有誰會讓他看診,恐怕是真的不能再做郎中。”

“堂堂七尺男兒,怎麼能跪拜一個女人。”

站在旁邊的陸氏要靠著楊名氏才能站穩,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有名氣的丁老郎中會跪拜大小姐,男人是天,除了跪拜君上、長輩,別的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有的。

丁二的臉色比誰都難看,卻顫巍巍地開口,“我和楊大小姐有約,若是楊大小姐治好了楊梅瘡,我丁二從此不再行醫,可我丁二一生行醫問診,從此不再坐診如同殺我,特來求楊大小姐,諒我當日妄言。”

楊茉低聲吩咐楊家家人,“快將丁老郎中扶起來。”

楊家家人上前攙扶,楊茉透過冪離看向丁二,“不過是意氣之言,丁老先生不必做真。”她在現代時,兩個科室的主任也有為一個病患爭的面紅耳赤的時候。

丁二臉上露出感激的神情,讓人攙扶著站起來,看向楊茉,“聽聞保合堂招郎中,楊大小姐看我可合適?”

聽到這話,楊茉不禁一怔,以丁老郎中的資格只要在家中就有大戶人家上門車馬接送去看診,偶爾在藥鋪里坐堂,也是和白老先生一樣給大藥鋪撐起門面,怎麼可能去藥鋪中做尋常的郎中。

“丁二竟然要去保合堂做郎中。”

“真是瘋了,還是一個女子做東家。”

丁二仿佛已經下定了決心,不顧周圍如何議論,只是看著楊茉希望得到一個肯定的答復,以楊大小姐的醫術,別說是讓他去保合堂做郎中,就算給楊大小姐做徒弟他也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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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抓姓柳的

丁二滿臉的誠心,只要楊茉點頭,保合堂立即添一個行醫幾十年經驗豐富的郎中。

楊茉看向丁二,“如果丁老先生願意,就每月十日來保合堂坐堂。”她不能借著之前的賭言,趁人之危,從中撈好處。

丁二忍不住手顫抖,他自願做個普通郎中,楊大小姐卻給了他應有的臉面,多虧他今日下定決心前來,否則不如一個女娃娃,日后更要抬不起頭。

常亦寧站在楊家對面的酒樓上向下望,雖然看不到楊家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得益于身邊人的議論,他將現在的情形知道的清清楚楚。

“丁二給楊大小姐下跪了。”

“好一個女娃娃,敢讓男子給她跪下。”

常亦寧開始懷疑,三年時間果然能讓一個人脫胎換骨?

旁邊有人搖頭道:“這樣的婦人,可沒人敢要。”

“休得亂說,”一個老者臉色微變伸出手指了指天,“你就不怕亂說話遭了天譴,楊大小姐你都敢妄論,真是……”搖了搖頭,“你是眼見就要科考的人,還是積點嘴德。”

“陳快嘴,你是說書上癮了吧,哪里都有你插嘴。”店里掌櫃忍不住走過來說那說書的陳五。

陳五喝杯酒半瞇著眼睛,“聽說楊大小姐是用自己的血來做新藥的,你們說……若不是神仙下凡豈有這種的本事?”

陳家前聚了這麼多人,都是因為這幾日京中流傳楊家做出的新藥是以楊茉蘭的血做引,人血做藥,那都是神仙傳記里才有的,所以現在說起楊茉蘭,大家都紛紛說是神醫。

“聽你這樣說楊大小姐,莫不是日后還要講段書不成?”

陳五彈撥手里的連花樂。轉頭將身邊的孩子撈起來放在腿上,那孩子臉上滿是麻子雙眼大卻沒有半點的神采,如同蒙了層灰紗。

“這孩子如果有藥治好痘瘡,他老子也不會一串大錢就賣給我,”說著頓了頓讓那孩子背個小段子,然后滿意地點頭,“要是一雙招子不瞎,將來還指不定能考個功名咧,楊大小姐做出新藥,不知救了多少人。你們說這不是神仙下凡是什麼?”

說書人的話信不得,這樣說不過是為了將來聽客多些罷了。大家這樣想著,卻心中不免對楊大小姐又生出許多好奇來。

旁邊又有人說:“聽說楊大小姐三歲就會背醫書古籍。七歲就會診脈了……”

常亦寧聽著這些話不禁臉上露出些笑意。

三歲會背醫書古籍……七歲會診脈……這些人說的是那個游湖都會在船上睡著的楊茉蘭,那個他眼看著長大的楊茉蘭。

想到這里常亦寧的笑容收起,本該是他屋里的人,卻轉眼之間如同陌路,他連人前提起她的權利也沒有。

在她的眼里。他已經和這里的陌生人一樣沒有什麼區別,常亦寧皺起眉頭。

“楊家的保合堂招了丁二坐堂郎中,聽說還要招小郎中、學徒和伙計呢。”

“一個女人開的藥鋪,誰去啊,也不會給很多分例。”

雖然這樣說著,酒樓上的郎中們還是紛紛下樓去打聽消息。過了一陣子人漸漸散去,常亦寧才從酒樓里出來。

就看到小廝找過來,“五爺。老爺請您快回去呢,說是今晚要去馮閣老府上。”

去馮閣老府上?常亦寧不動聲色,開口道:“你跟父親說,我今晚要去書院。”科考就在眼前,不論是閆閣老還是馮閣老府上他都不準備去。

“老爺說……和瘟疫的事有關。”

常亦寧停下腳步。慢慢思量,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安寧。看向小廝,“你先回去和老爺說,我一會兒就到。”只有從馮家聽到的消息才是最真實的,他也很想知曉楊茉蘭在疫區都做了些什麼。

楊茉將在這幾日的事簡單地和陸姨娘說了一遍,陸氏緊張地握著帕子,“還好平安地回來了。”

楊茉點頭,“姨娘這下也不用擔心了。”

陸姨娘道:“往后咱們就好好開藥鋪,可不做這些事了,俗話說的好,平安是福……”

楊名氏旁邊聽了就笑,“到底是你這一片慈母心腸,誰不念著孩子有個好前程,”說著看向楊茉,“從前保合堂的掌櫃也願意回來,再加上白老先生和今天這位郎中,不過是再挑選些伙計,就能重新開張了。”

楊茉和陸姨娘相視一笑,楊茉想起一件事,“姨娘可將院子準備好了?”楊茉沒有回來之前已經讓人帶信回楊家,讓陸姨娘租兩個院子,讓春和、秋桐和跟著她一起去通州的家人住過去,這些家人沒有得過痘瘡,痘瘡又有潛伏期,為了避免他們在疫區時染上痘毒,還是分開住幾日看看情形才好。

陸姨娘點頭,“剛好咱們旁邊的那家賣了院子搬走,買下那院子的人家又不急著住,就租給我們三個月才五兩銀子。”

這麼巧,最近她做事總是順風順水,很容易就成了,在旁邊租了宅子還方便她每日過去看情形,秋桐、春和幾個也不會覺得太孤單,沒有比這更好的選擇,“買院子的一家人,姨娘有沒有仔細打聽?”

“都讓人問了,”陸姨娘道,“文書也請人做的仔細,錯不了。”

楊茉點點頭。

陸姨娘已經將院子收拾好,春和、秋桐幾個就搬了過去,楊茉屋子里剩下梅香伺候,梅香十分伶俐,伺候的十分周到。

楊茉洗了個澡,躺在床上,被褥間熟悉的香氣傳到鼻端,很是舒坦。幾天來繃緊的神經,一下子全都松懈下來,楊茉翻了個身很快就睡著了。

馮閣老屋子里仍舊是一片燈火通明,常大老爺覺得汗濕了褲子,卻也不敢起身走動,第一次到馮閣老家中聽喬文景幾個和閣老說話,他心里說不出的緊張,礙于兒子在身邊,他又不能表現出來,只能佯裝鎮定自若。

馮閣老忽然掀開眼皮問道:“這幾年朝廷欠藥商的銀錢有沒有算好?到底欠了幾個商賈?”

剛才眾人議論的歡,搖椅中的馮閣老卻一言不發,大家還以為馮閣老已經睡著了,誰知道馮閣老卻突然問起來。

幾個人一怔,隨機喬文景道:“本來欠了好幾家,可是……這一兩個月都被那個叫柳仲的將朝廷欠款的條子從商賈手中收走了,現在朝廷欠的就是柳仲一家。”

柳仲。馮閣老慢條斯理,“他就叫柳仲?”

旁邊的官員將一個商賈手中的欠條拿出來,“文書上寫的清清楚楚,就叫柳仲。”

馮閣老湊著燈光看了一眼“嗯”一聲,“奇怪,取這樣的名字,兄弟排行分伯、仲、叔、季,仲行二,那不是隨便取個名字叫了柳二。”

官員一臉恭敬,“商家取不出什麼好名字,從前又沒聽說柳氏是什麼大商賈,這次一查也是如此。不過是祖上賣地賺了大筆錢,柳仲少年承祖業,這次進京就是來謀前程……這樣也就能說通了。至于為什麼買藥商的欠款條子……定是看上了為朝廷辦事這條路,要不是這樣,藥商也不會推薦他給朝廷辦藥材。”

這倒是解釋的通。馮閣老慢慢搖晃著手里的扇子,“我們有欠藥商那麼多錢嗎?”

這話問的,如果沒有大家湊在一起說話做什麼,喬文景和眾位官員互相看看。

喬文景仔細思量,馮閣老向來裝作對底下人的事“一概不知”,所以才在皇上面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現在馮閣老明知道欠款卻這樣問,就是要他們一口否定這件事。

“沒有,自然沒有。”喬文景先出聲,旁邊的官員立即附和。

“都是那些商賈借著給朝廷辦藥謊報賬目,送來的藥缺斤少兩,以次沖優……”

馮閣老點點頭,“既然如此……就下去仔細辦吧,朝廷不能虧欠商賈,也不能被那些人蒙蔽,否則天子面前我也不好交代,”說著頓了頓,“柳仲的家世可查仔細了?”

旁邊的官員道:“您放心,家譜都在我手上呢,祖上幾代連功名也沒撈到一個。”

馮閣老放心了,揮揮手,“去吧,去吧,都去好好辦事,皇上還等著銀子修上清院呢,沒聽說宗室營又要出禍了,道長說醇郡王妃這一胎是禍根,還和之前的那個孩子一樣,生下來就要變成金色,就因為這禍根沖的皇上也沒有子嗣。要建道觀、法臺、為天師塑金身才能避禍,現在法臺還沒建好,銀子就捉襟見肘,眼見醇郡王妃生產就這幾日……這可是皇上的大事,若是戶部沒有銀子拿出來,御史、言官再鬧,你們的官帽也別在頭上呆著了。”

官員們急忙低頭。

等到馮閣老走進內室,喬文景看看屋子里的官員,“還滲著做什麼?該抓誰去抓誰啊。”

旁邊的官員道:“明日就擬好罪名,讓順天府衙門去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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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27 17:24:31
第一百一十二章 坐等上門

下人忙去安排。

楊茉吃過飯就去保合堂,之前和藥商說好了今日進藥材,掌櫃和伙計早就過去等了,她去看看也好心中有個思量。

馬車在保合堂停下,楊茉下車來,立即就聽到有人議論。

“楊大小姐來了,瞧這就是保合堂的東家。”

這一條街開了不少的藥鋪,這樣一議論大家紛紛走出門來看,楊茉讓梅香幾個護著向前走去,保合堂門口還貼著招伙計、郎中的告知,不少人圍在那里指指點點。

站在前面的郎中道:“保合堂每月給的分例不少,伙計二兩銀子,郎中五兩銀子,坐堂郎中給十兩銀子吶。”

旁邊人便問,“這樣羨慕你怎麼不去?你不是早就做了坐堂郎中。”

“我不行,人家保合堂的坐堂郎中是白老先生和丁老先生,誰能及得上,我去了不過就是個小郎中罷了。”

旁邊就有人駁斥他,“跟著坐堂郎中也能學到不少。”

“學藝還嫌給的錢少。”

“就是,就是。”

有人議論是好事,證明關注的人不少,她就不用操心會招不上人來,楊茉走進藥鋪,藥鋪江掌櫃立即迎上來行禮,“大小姐,您來了。”

楊茉頜首,然后環顧四周看保合堂的情形,藥鋪里的伙計將藥櫃擦的通亮·在上面貼了嶄新的藥簽,旁邊空著一排櫃子,上面只寫了兩味藥,一個是黃花蒿·一個是抗痘瘡血清。

這是楊茉拿出的治瘧癥和天花的藥方。

“這行藥櫃是給大小姐留的,凡是大小姐的新藥方都放在那里,”江掌櫃說著眼睛有些紅,“咱們從前當家的都是這樣安排,那櫃子就是專門空出來給新單方用的。

楊茉要拿回楊家的老字號,就是因為這里有太多祖輩的心血。

楊茉笑著道:“讓我寫滿這些藥櫃,不容易。”現代到底能有多少藥用于古代她還不清楚·可是如今黑漆漆的藥櫃靜靜地放在那里,空著的藥簽等著她來寫,她心中不禁振奮,沒想到來了古代她還能做自己擅長、喜歡做的事。

江掌櫃笑道:“咱們藥鋪從前沒有外科郎中坐堂,還問大小姐,是不是也要加上。”

她不是外科郎中,但是醫學院所學的外科技術卻是古代人所不知曉的,讓她一輩子不碰外科·她又覺得心中不甘,腦子里那些外科知識又會不斷地跳出來,再說很多病癥都是內外兼治才能好的。

她也想和濟子篆那樣的外科郎中請教外科醫術·楊茉點頭,“外科坐堂郎中不好尋,先準備出來再對外貼告知。”

江掌櫃剛要接著說話,楊茉聽到丁二的聲音。

“丁老郎中一早就過來幫忙了。”

楊茉和江掌櫃走過去,看到丁二吩咐徒弟孟全將桌案放好,然后走過去迎光看了看,“放在這里好,比剛才那里亮堂,能將病人看得更清楚。”

看到楊茉,丁二帶著徒弟上前行禮·楊茉忙讓江掌櫃將丁二師徒扶起來。

丁二道:“左右在家無事,就來幫掌櫃的一起看看進來的草藥。”

江掌櫃笑道:“我生疏了幾年,也怕打了眼。”

江掌櫃話說的謙遜,當了十幾年的藥鋪掌櫃,就算閉著眼睛也照樣辨出草藥優劣,一個好掌櫃就是能籠住身邊所有人。丁老郎中昨日在眾人面前失了臉面·來到保合堂就越要尊敬他,好讓他心里覺得舒坦些。

老掌櫃幫了她不小的忙,否則在開藥鋪上她可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新

楊茉來到后院,原本是楊家祖上為了方便才在這里蓋的屋子,前面診病后面居住,這樣方便兩邊相顧,這樣一來倒方便了楊茉,若是前面有事可以來后面尋她。

楊茉剛在屋子里坐下,就有人來稟告,“外面有病患來等號了,咱們藥櫃還沒放好……藥鋪也沒正式開張…···”

沒有道理將病患拒之門外,楊茉看向江掌櫃,“丁老先生在藥鋪,再將白老先生也請來,我們藥鋪里沒有草藥,就先開單方讓病患去別家買藥。”

旁邊的二掌櫃一怔,藥鋪賺的就是草藥的錢,診費不過就五個錢罷了,這樣一來豈不是白白給別人做了嫁妝。

江掌櫃卻明白大小姐的意思,賺錢固然重要,開藥鋪首先還是要給病患診治,楊家祖輩就講為醫之法,但凡來求助者皆為至親,只有誠信待人才能將藥鋪經營下去,不能圖眼前一時小利。

江掌櫃心本來對楊大小姐還有些懷疑,就算醫術好,可畢竟是內宅里的小姐,真的能撐起一個楊家?如今這些顧慮去的干干凈凈。

保合堂沒有正式開張就迎來了排隊等醫治的病患,其中雖不乏有抱著好奇的態度來試探的,但是真正想求醫的也不少。

沒有開張就這般熱鬧,委實不多見,眼看著保合堂門前排了不少的病患,想要去保合堂里做郎中的人也躍躍欲試,終于有人仗著膽子進去嘗試,很快就有第二個、第三個人跟著一起進去。

保合堂的熱鬧很快讓藥鋪的掌櫃都羨慕起來。

楊茉在內院里聽著江掌櫃將這些日子的花銷說了一遍,本來她的銀錢不太多,一下子就捉襟見肘,有了藥鋪,下面就要想著怎麼賺錢才是,有了銀錢才好將藥鋪更好的運轉起來。

楊茉走在內院里慢慢思量。

二掌櫃來道:“藥到了,賣藥的東家請楊大小姐過去看看呢。”

奇怪,怎麼會點名讓她去看,楊茉看了一眼江掌櫃,江掌櫃道:“大小姐稍安,我先過去。”

轉眼工夫,江掌櫃將藥單送到楊茉手上,“咱們買的這批藥,是從杭州府來的,沒想到運藥的藥商就在咱們旁邊開了藥鋪。”

保合堂的旁邊?楊茉忽然想起柳成陵的話,該不是這些藥是柳成陵拿來的。

“藥商叫什麼名字?”楊茉抬起頭問江掌櫃。

江掌櫃道:“叫柳仲。”

柳仲,柳成陵?

楊茉不說話,江掌櫃道:“我去回了,就說小姐去不方便,還是算了。”他也是隱約聽說和小姐一起回來的藥商姓柳,才覺得里面說不得有些聯系,否則這種事哪里用小姐出面。

楊茉搖頭,在疫區天天見到,也不差這一次,“我去旁邊藥鋪看看。”

楊茉從后門走出保合堂,正好繞去旁邊的藥鋪,阿玖仿佛知曉妯會過來,就在門口候著,楊茉不禁心底嘆口氣,她怎麼想的都能被料中,想起來就讓人覺得泄氣。

楊茉的腳剛踏進院子,就聽得身后一陣熙熙攘攘的聲音。

楊茉轉過頭去,看到一隊衙差將整個院子團團圍住。

阿玖一副早有預料的神情,楊茉本來提起的心立時松懈下來,既然柳成陵早就料到,她也不用跟著驚慌,便不動聲色地跟著阿玖向院子里走去,

柳成陵站在院子里喝茶,從楊茉這個角度看過去,他神情比往日還要淡然,仿佛無論發生什麼他都不會在意。有所改變的倒是站在旁邊的蔣平,蔣平穿著一件寶藍色暗花袍子,頭上束著白玉小冠,手中拿著寶劍,劍鞘黑亮仿佛能照出人影,看起來比平日里威武,打扮與京中大戶人家的子弟一般帶著些許貴氣,一點也不像隨從。

蔣平想楊茉行了禮,躬身向柳成陵道:“我去前面。”

柳成陵點點頭。

阿玖拿來錦墊放在椅子上,柳成陵抬起頭看楊茉,“坐一會兒吧,還費些功夫。”

楊茉走過去坐下,第一次見到柳成陵的時候她就覺得這個人總是端著架子,后來才發現他不是端著,是本性自然流露。今天他穿著隨意的長袍,卻將臉上的假胡須都拿出來,露出后面的真容,面目輪廓優雅、堅毅,微有些白皙的皮膚,稱著那雙明亮的眼睛,俊秀卻威儀。

楊茉挪開眼睛,若是蔣平都有一個很好的出身,柳成陵就更不必說,她只要靜靜地等著,答案就會在眼前揭開。

柳成陵看向旁邊的楊大小姐,本已經想好,只要她開口問,不用外面那些人進來,他就將他的事從頭到尾仔細地跟她說,沒想到她比他更有耐心,昨日里張爾正還在他面前遮遮掩掩地說,若是喜歡不如就攏在身邊,一個女子能有什麼想法,不過是給足了臉面,就能堂堂正正地將人留下。

柳成陵瞧那外表柔弱的女子,以楊大小姐的性子,不讓她弄明白,她定然要掙脫,他什麼時候也擔心起這個來了,“藥鋪那邊怎麼樣?可還順利?”

不巧的是柳成陵剛開口,外面就聽到官兵大聲喝喊的聲音,“躲開,我看誰敢攔著,順天府下的文書,要將柳仲帶去候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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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跪下

柳成陵端起茶來喝,“讓蔣平擋一道,現在這些人不夠看。”

楊茉看著旁邊的秋葵,這幾日立秋也見開了,花也是不到時辰怎麼也不會開的,“不這樣引不出后面的人吧?”柳成陵是一門心思要將事鬧大。

后院這樣清靜,前面蔣平如山般立在門口,面對那些兇神惡煞的衙差臉不紅心不跳,活像是御前侍衛,讓人覺得膽寒。

領頭的校尉和蔣平對峙片刻就覺得脊背發涼,不過是一個商賈竟然有這樣的膽子連朝廷的人也敢擋,“你這要造反不成?”

衙差將身邊的刀抽出來,周圍來看熱鬧的人都變了臉色紛紛逃開。這姓柳的商賈不知犯了什麼事,說不得就要見血。

蔣平冷笑一聲,連身邊的劍都懶得拔出來,領頭的校尉就將目光落在蔣平身上,右手大拇指上帶著圓筒的金約指,上面隱約刻有花紋,這種約指前朝就有,卻是從先帝時興起來的,尤其是這種筒狀的,現在京中達官顯貴的子弟誰沒有一個,商賈的下人竟然也能戴這東西。

校尉心中總覺得哪里不對,再也不敢硬碰硬而是后退一步忙去見上峰,將遇到的情形說了一遍。

順天府府丞皺起眉頭吩咐校尉,“你去趟步軍巡捕營找武興侯的弟弟崔沐英,就說順天府要借兵捉捕犯人。”

那校尉應了一聲,忙騎馬去巡捕營。

大周朝建國之初封的勛貴,經過這麼多年大半都已經被奪爵,剩下的很多都是空有爵位罷了,尤其是當今皇上重文輕武,勛貴還不如朝廷的司官,不過武興侯是少有的手握兵權在位的勛貴,他弟弟崔沐英也是巡捕營從五品的參領,這樣的人來捉一個商賈是大材小用可是馮閣老交代下來要速辦速決,他不想當街動刀槍,要的就是巡捕營的氣勢,嚇也將那商賈嚇死。

對嚇死他,讓他張狂。

崔沐英正在衙門里和下屬一起喝酒吃肉,幾個人正閑得無聊,聽到校尉這樣講,崔沐英放下手里的酒杯,幾個下屬起身整整衣冠,“崔大人您稍坐這點事屬下們替您做了,等回來的時候還盼您賞口酒喝。”

崔沐英用帕子抹了把油油的下頜,抬起滿是血絲的眼睛,酒是好東西,可是喂在肚子里就像點了把火,這火不散出去難免要出事,眼見要到天黑才能找婆娘,不如尋個地方發放發放。

“一起去我看順天府要捉什麼人,是兇匪還是大盜。”

校尉忙道:“是個商賈。”

聽到商賈兩個字,大家哄堂大笑金堆的慫包,拿他還不是手到擒來的。崔沐英雖喝了不少卻仗著酒量好,腳下仍舊穩健,很快和下屬一起到了柳家藥鋪前。

陽光下蔣平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

崔沐英滿臉戾氣,三兩步跨到門前,伸出手來就去推蔣平,他善武有一身的好力氣,也常常在衙門里和同僚比試,根本不懼動武,于是滿懷信心地上前卻不承想沒見眼前的人推動,崔沐英又用足了勁兒試了一次,眼前的人還是紋絲不動。

“崔沐英,這些年你也沒有一點長進,酒肉穿腸過將你這下盤都掏空了。”蔣平一腳踢過去,崔沐英差點就跪在地上還好他用劍鞘拄了一下地才沒丟盡顏面。

崔沐英聽到這話,酒氣消了大半,抬起頭睜大眼睛看眼前的人,“蔣承之,是你,你……你……”

蔣家后人從高宗時就是皇上的貼身侍衛,一直到了先帝時才沒有再被選授,蔣家也就搬遷出京。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蔣平,崔沐英幾乎說不出話來,好好一個貼身侍衛竟然淪落到給一個商賈做下人,哪有這種事。

“回去吧,你們帶不走人。”

崔家和蔣家有些交情,崔沐英一時回不過神來,開口就道:“蔣承之你瘋了?順天府衙差有朝廷的文書,抗捕就是叛逆之罪。”

蔣平冷笑,“你們順天府出具的文書可帶不走里面的人,我也勸你們一句,不要隨隨便便就給人安下罪名。”

這是什麼意思,崔沐英的酒徹底醒了,轉頭去看順天府的校尉,校尉臉上也是一副茫然的模樣。

順天府丞不明白一個從五品的參領竟然也沒能進了柳家藥鋪,今日這差事辦不好,他這張臉就不用再出現在馮閣老面前,巡捕營已經找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整理好官袍,去見順天府尹大人,又將拒捕、亂賊的罪名說了一通,“這樣下去恐要危及京中安定,要極早將人拿了才好。”

京中有亂賊,順天府尹這個正三品的大員也坐不住了,站起身來親自帶人去看情形另將文書直接送到步軍營,以防會有大事發生。

這樣一來,一個商賈引得朝廷大員帶著兵馬將整條街團團圍住。

之前蔣平站在門外,而今卻是大門緊閉。

衙差上前要將門撞開,誰知道很輕易門就打開了,順天府尹看了一眼身后的府丞,皺起眉頭來,“人該不是已經走了吧?”

府丞忙道:“沒有,沒有,都圍住了,一只蒼蠅也飛不出來。”

朝廷的官兵直接就涌進柳家藥鋪,徑直來到藥鋪后院。

后院的石桌旁側坐著一個人,穿著淡藍色的長袍,袍子上的紐襻在陽光照射下仿佛變成了金黃色,坐姿隨意卻又十分端正,讓人乍看過去覺得十分懾人,尤其是那側臉精細如同刀刻般······

讓順天府尹挪不開眼睛。

只因為這側臉太像······像一個人,像的讓他眼前不禁一花,鼻端仿佛聞到了金鑾殿的熏香,說不清為什麼,讓他整個人一陣發麻,想要弄個明白,這人偏不肯轉過身來,讓他看個仔細······

那人微動了動,膝上更有一抹黃色的流蘇迤邐下來,順天府尹的心臟突突地跳著,眼看著那人拿起茶杯,袖口金燦燦的亮,似是上面壓了金箔,金箔上的紋理他看不清楚。

順天府尹還沒說話,旁邊的順天府丞卻看出了端倪,這次恐怕讓他誤打誤撞遇大事了,多少年小心翼翼熬到這個位置,屢屢得不到升遷,夢想著有一日能有天上掉餡餅的大事落在他手上,到時候他就可以平步青云。

可是沒想到……沒想到……

竟然……

真的讓他遇到了。

眼前這個人可不就是····…就是……反賊是什麼?見到朝廷官員還不起身行禮,竟然還悠閑自在地喝茶,旁邊的下人一臉的殺氣,分明就是對朝廷早有不滿,對大周朝早有怨恨,去年京城還抓到一個前朝余孽,這一次這人就撞在了他手上。

順天府丞眼睛向下看,看到一抹黃色流蘇,頓時興奮起來,“大膽,你竟然敢用本朝皇族才能用的黃色,”說著不等順天府尹命令就招呼官兵,“來人,將反賊抓起來。”

“你說誰是反賊?”柳成陵站起身,淡淡地道。

順天府丞睜大了眼睛,“當然是你……”話音剛落,面前的“反賊”就轉過頭來。

面貌英俊,如同被皓月映照的一般,站起身向前走兩步,那袖口鑲金箔的紋理才顯現的更清楚,四爪的金龍張牙舞爪仿佛要一沖上天。

順天府尹不禁手一哆嗦,不為別的,有些罪名不能隨意扣下來。

宗室子弟,天潢貴胄。

那是大周朝的尊嚴,皇上的臉面。

豈能讓人隨意褻辱。

抓反賊抓到宗族頭上。

只要細想他幾乎要暈厥過去,滿街上的官兵,現在就像一個笑話,整個京城就在看這個笑話。

誰嫌命長才敢這樣折騰。

尤其是這個人,先皇視為親子,欽賜一字王,身兼雙爵,幾乎被人認為會以非皇子身份登上皇位。

順天府丞張著嘴正不知道要說什麼,只聽旁邊如同開天辟地般的厲聲,“住口。”

順天府丞怔愣地看著上峰。

“杜大人,”柳成陵看向順天府尹杜元海,“你們說的反賊,該不是本王吧?”淡定從容的神情中透著如冰的寒意。

杜元海忙上前行大禮,“宣王爺,微臣等不敢。”

王爺?一個商賈怎麼會變成王爺。

宣王。

先皇親封的一字王。

所有人面面相覷,臉上都是驚詫的神情。

宣王爺,順天府丞雙腿發顫,他這個府丞是從外地調進京的,並沒有見過這個倍受先皇喜愛的宣王。宣王是康王子孫,該承康王爵位,先皇卻將登基前的爵位讓他承繼,曾有人議論先皇有意將宣王過繼在身下,卻因當今皇上性情忽然收斂,先皇才最終將皇位傳給了親生兒子。

當今皇上承繼大統之后,宣王告病離京,京中上下不準再議先皇欲過繼宣王之事。

康王爵位空落之后,朝廷幾次召宣王入京······誰能想到,宣王會在這時候出現。順天府丞冷汗浹背,抓捕文書是他簽的,巡捕營的官兵是他請來的,如今這樣······該如何收場,順天府丞腿一軟頓時跪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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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荒唐皇帝

剛才還盛氣凌人吵著鬧著要抓人,現在卻如同落水狗一般,渾身沒有力氣地爬在地上茍延殘喘。跟著一起來抓人的官兵也全都跟著行禮。

順天府丞不知道說什麼告饒的話才好,被嚇得兩眼發直,想想關于眼前這位宣王的傳言,真是天降奇禍,他恨不得回到今天早晨,無論如何也不敢帶兵來到這里。

杜元海仗著膽子低聲道:“宣王爺,您何時回京的,下官等真是不知曉,否則絕不敢誤聽傳言,沖撞王爺。”

順天府丞顫聲道:“是……有人誣告,誤聽傳言。”

柳成陵拿起手邊順天府的文書,“文書上寫的清楚,說商賈柳仲為朝廷辦藥材謊報賬目,大人要抓的柳仲,就是我。”

柳成陵本就是冷淡的人,再繃著臉,更讓人心生恐懼,“杜大人將證據送去宗人府,我這里從商賈那里買來朝廷簽發的欠條也剛剛送過去,杜大人沒錯,若是此案查實,”說著眼睛一掃院子里的官兵,“也不枉這樣大動干戈。”

雖然是沖著這案子來的,可事到如今誰敢查這案子?

告一個商賈和告一個王爺,那是天地之別。

朝廷欠款本來抓幾個商賈就能悄悄解決,現在這位爺一翻手,這案子查下來不知道倒霉的是誰。這案子不該查啊,早知道犯在宣王手心里,就該夾著尾巴做人,將罪證都藏起來,免得會被人捏住尾巴拖出來,他們這樣大操大辦,是將自己脖子洗干凈湊在鍘刀上。

順天府丞越想越害怕,宣王爺饒不了他,馮閣老那邊也饒不了他,這樣想著。冷汗透了衣服一層又一層,終于熬不下去癱倒在地。

消息很快讓喬文景知曉,喬文景一路小跑去馮閣老府上。

馮閣老正在府中小花園里納涼,聽到外面一陣熙熙攘攘的聲音,就看到喬文景滿頭大汗地進屋。

“閣老,不好了,快想想辦法吧,那柳仲是……那位……”

喬文景閃爍其詞,滿面惶恐。

馮閣老也睜開眼睛,慢慢撐著坐起來。“著什麼急,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慢慢說。”

喬文景吞了口吐沫。“是……去拿柳仲的人……去了才知曉……柳仲哪里是什麼柳仲,是宣……王爺……周……成陵。”

喬文景說出這話,一滴汗掉在地上,屋子里安靜的仿佛能聽到他流汗的聲音。

馮閣老不說話,只是將手微握起來。

喬文景只覺得心跳的太快。渾身虛軟,半晌才繼續說:“現在巡捕營、順天府都折在里面了,現在退也不是進也不是,宣王將那些朝廷欠款憑證交去宗人府,宗人府……”

馮閣老撐著腿站起身來,白花花的頭發在陽光下一閃一閃。喬文景仰著頭如看神祗虔誠地不敢眨眼。

馮閣老道:“不是說順天府去拿人,怎麼還牽扯了巡捕營?”

“本來是順天府丞親自辦的案子,誰知道一級一級……最后就到了巡捕營營總和順天府尹。還鬧成了誅殺叛賊。”

現在想來,從頭到尾都被人牽著鼻子走,宣王就是要將整件事鬧大,讓他們一發不可收拾。

“不是說將柳仲查的清清楚楚,柳家上下幾代沒有撈到半個功名?”

“柳家不過是賣地發家的小商賈?”

馮閣老轉過頭。臉上雖然看不到怒氣,卻神情格外的陰沉。“怎麼突然成了宣王?若說周家上下幾代沒有功名,不過是賣地發家的小商賈,那我們是什麼?”

喬文景只覺得耳邊滿是嗡鳴聲。

“閣老,事到如今可如何是好,本來欠款知曉的人不多,現在卻握在宣王爺手上,恐怕整個宗室營都知曉,很快就要上達天聽。”

馮閣老弓著脊背,“那你們就等著抄家流放……黃泉路上也好做個伴。”

不管這話是真是假,喬文景連哭也哭不出來了,怎麼就引出了這樣一尊瘟神。

馮閣老在屋子里走了兩步,轉過頭吩咐喬文景,“去盯著,看看宗人府要將這案子怎麼辦……”

“要不然,”喬文景道,“到底有多少欠款我們還了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為了保住性命,他情願將這些年拿來的銀子還回去。

馮閣老看喬文景的目光里帶了幾分的冷意,“你以為就是銀子的事?藥商的銀子你還上,其他商賈的銀子你要怎麼辦?那麼多商賈的冤案你也要替他們翻過來不成?”

喬文景不知怎麼辦才好。

馮閣老走過來躺在搖椅上,“說到底我們都是皇帝的狗,只要是為皇帝辦事,皇帝總要維護我們。”

馮閣老的意思,是要將這些事推到皇上身上。

“皇上大興土木,上清院的丹爐里面燒的都是銀子,到底有多少你可知曉?”馮閣老從袖子里掏出長長的單子來,“都在這里了,每一筆都記得清清楚楚。”

喬文景見到救命的稻草,眼睛仿佛要冒出綠光來,閣老這一招想的好,已經送進丹爐燒了的東西,還能查出什麼來?說銀子皇上花了,就是皇上花了,看誰還敢造次。

馮閣老用手拍拍搖椅扶手,“保你們的小命,就靠它們了。”

喬文景低聲道:“接下來要怎麼辦?宣王的事……”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伺候我進宮面見皇上,這些事宜早辦……”

喬文景忙去拿官袍,伺候馮閣老穿上,下人拿來靴子,喬文景半跪下將靴子慢慢穿在馮閣老腳上,最后又趴下來將靴頭吹的黑亮,攙扶著喬閣老上了轎子。

馮閣老的官轎一直抬到上清院,馮閣老在外面換了道服,講了一段道術,這才見到皇帝。

皇帝正一絲不茍地舞桃木劍。

“皇上,宣王回來了。”馮閣老老邁的聲音在大殿里想起來。

青煙裊裊中,皇帝轉過頭來。“臉上不禁有些害怕,可是轉念間他就醒過味,朕已經登基為帝,他不過是個王爺,先皇又不會在活過來,威脅朕讓宣王做皇帝,”說著晃動手里的金鈴,一步步上前,仿佛是成仙入道了般,“朕的道臺都搭好了沒?醇郡王妃就要生了。”

“微臣怕的就是這個。”馮閣老緩緩道,“皇上身下還沒有小皇子呢。”

道長說了,那是因為醇郡王妃接連生下禍胎。沖撞了他的子嗣,“朕不是正在想法子。”皇帝說著用桃木劍挑起一張符咒。

皇帝話音剛落,就有內侍進來道:“醇郡王又來了,還是那點事,求皇上讓醇郡王府請郎中診治。”

皇帝皺起眉頭明顯不高興。將手里的桃木劍也扔在桌子上,長長的頭發披散著如同謫仙一般。

“朕這是為了他好,他怎麼這般不識趣。”

內侍也在旁邊嘆氣,“說的是,這醇郡王怎麼一根筋兒,若是郎中能瞧好。之前也不會死了兩個,現在連龍嗣也連累了,這算是什麼事。”

“不如。皇上就讓醇郡王去請郎中吧,那些郎中診不好醇郡王才能看出皇上的好意,微臣聽說醇郡王求了許多宗室來向皇上求情。皇上一片苦心,只怕是宗室不明白,龍嗣不是皇上一個人的事。事關大周朝的安定。”

皇帝忽然轉過頭看內侍,“那就跟他說。讓他去找郎中,看誰能治好他府里的禍根,若是治得好,朕還省了事。”

內侍看向馮閣老,馮閣老點點頭,內侍出去傳話。

外面焦急等待的醇郡王臉上頓時露出幾分欣喜的笑容。

“只是有一樣,您請了哪位郎中,要知會一聲,天家要知曉。”

這樣說,還有誰敢上門診治,醇郡王心中剛升起的一絲希望頓時又化為灰燼。

醇郡王垂頭喪氣地從宮里出來,外面的管家已經等不及上前道:“家里問了幾次,郡王妃就要生產了,”照之前兩次的經驗,孩子一落地再請郎中就來不及了,“還去不去請楊大小姐。”

醇郡王咬緊牙,死馬權當活馬醫,怎麼也要去請,“跟老夫人說,讓人去請。”

下人應了一聲,忙轉身跑回府中。

順天府的官兵一走,楊茉就從柳家藥鋪后門出來上了楊家的馬車。

回到楊家,陸姨娘迎上來,“好端端的去藥鋪,怎麼就遇見這樣的事。”

柳成陵的事她也算早有準備,大周朝的一字王爵是要和皇帝十分親近才會封的,先皇將自己在潛邸的爵位封給了柳成陵,可見對柳成陵的喜愛。先皇帝的母親陳皇后和康王妻家有淵源,這讓兩家更加親近,于是才會有先皇喜愛宣王更勝親子的傳言。

楊茉蘭的記憶中關于宣王爺只有這些。

想到這里,楊茉忽然哂笑,她不該再將宣王爺叫柳成陵,以后該叫宣王爺才對。

聽說和柳公子有關,陸姨娘也去旁邊院子里問了秋桐、春和,知曉柳公子在疫區沒少幫大小姐,現在再看大小姐心不在焉的模樣,不禁心里咯噔一下,該不會是大小姐喜歡上了宣王。

以現在陳家的地位,根本不可能攀上宣王,這樣一來大小姐定會心中難過。

楊茉看到陸姨娘欲言又止的模樣,知曉是因為宣王的事,開口道:“朝廷上的事和我們無關,我們只要開好藥鋪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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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求診

吃過晚飯,保合堂的掌櫃來向楊茉稟告,“草藥都收好了,今天來藥鋪里考郎中的不少,不過白老先生只留了兩人,我也招了幾個伙計,明日里讓他們來見小姐,小姐來定奪。”

楊茉知道不能將所有權利都握在手心里,大包大攬會讓下面辦事的人覺得不被信任,“掌櫃看上的就直接安排他們活計,明日里來家中讓我認認臉也就是了。”

楊茉的信任讓江掌櫃一陣欣喜,從前他在內宅里做也過管事,管家奶奶心眼細總是不如老爺們好伺候,所以他寧願辛苦出來在店鋪做活,最終一步一步被提成掌櫃。

江掌櫃道:“等藥鋪開了張,小姐也不用這樣辛苦,今天要不是有官兵來旁邊的藥鋪,咱們保合堂不知要接診多少病人,可想而知,這藥鋪一定會興旺。”

有了從前的老牌匾,還有白老先生這樣的坐堂郎中定然差不了。

“有很多病患還來打聽小姐,”說到這里江掌櫃想起一件事,“其中有一個大戶人家,看樣子明天一早定會找上門。”

江掌櫃在鋪上這麼多年,慣會看人臉色,那下人雖然也是穿著棉布袍,卻能看出事斜紋的軟料,定然是大宅門里的管事,一天之中出來三次,不停地在藥鋪地東張西望,只看到白老先生和丁老先生又十分的失望,這樣算來肯定是找小姐的。

這種著急的病患,定然等不了太多時候,明天一早肯定要來敲門。

楊茉聽了江掌櫃細說點了點頭。

等到江掌櫃走了,楊名氏帶著瑩姐過來說話。

楊名氏道:“大小姐平安回來了,楊老太爺那樁案子也審了個七七八八,我留在這里也沒有許多事,該走了。”

楊茉聽姨娘說楊名氏家中日子過的不好。家中祖產早已經賣的一干二凈,楊名氏又是個不肯低頭的,不曾去族中求接濟,還有一個讀書的兒子,平日里也是在附近堂學里,堂學的先生不過是個秀才,教的東西太少,就算一直學著也恐難出人頭地。

楊茉現在沒有余力照顧旁人,但是還能照看楊名氏一家,“嬸娘若是不嫌棄。就在這邊住下,家里也還需要人幫忙……”

楊名氏忙道:“那怎麼好。”她是想找個鋪子賣祖傳的醬菜手藝,誰知沒有看上眼的。卻不好在人前說,免得讓楊大小姐費心思,于是準備回家一陣子,過了年再來,沒想到楊大小姐倒留她。

楊茉笑道:“您安心住著就是。”

楊名氏這才十分感激地謝楊茉。瑩姐聽說不走高興壞了,只是想念爹爹和哥哥。楊名氏背地里低聲道:“等過幾個月鋪子有了眉目,就讓你爹上京。”

晚上楊茉去歇著,楊名氏找到陸姨娘,“你這個做生母的,現在怎麼還像沒事兒人一樣。快讓人去打聽宣王爺的消息,好有意無意在大小姐面前提起,讓大小姐有個思量。”

陸姨娘躊躇起來。“還不知到底是不是我們想的那般。”

“大小姐多謹慎的人,說去柳家藥鋪就去了,這就是上了心,大小姐一個未出閣的小姐,你還讓她自己張嘴去打聽不成?”楊名氏道。“你可別在葫蘆里混著,小心自家女兒吃了虧。”

陸姨娘這才點頭。“我就讓人去問。”

楊名氏松口氣,“這才對了。”

陸姨娘不是不想問,只是想著差距懸殊的身份,老爺若是沒出事這門親事也是難成的,更何況現在頂著罪臣之女的名頭,只怕大小姐過去也做不了正室,她一輩子給人做小,知道里面的苦頭,大小姐若是嫁給宗室,她們這輩子也別想再相見了。

陸姨娘想著一不小心刺破了手指,血珠頓時滾下來。

楊茉這邊靠在床邊看了會兒書就睡了。

第二天才吃過早飯就聽到門房來稟告,“說是醇郡王府的人,來請大小姐過去看診,來的是位夫人呢。”

楊茉吩咐門房,“快將人請進來。”說完又起身帶著秋桐去屋子里換上一件青色云紋褙子才去見客。

楊家第一次這樣待客,陸姨娘稍有些緊張,不過跟著楊秉正安慶府時她也操持過內宅瑣事,還都算安排的周到。

聽說有可能來的是宗室,楊名氏將衣服整理好才進去說兩句話,卻恐怕規矩多,問茶問水過后就在旁邊站著,那位夫人也是耐得住性子,等到楊茉進了屋,才起身迎上去,“這位就是楊大小姐吧!”

楊茉看過去,眼前這位夫人穿著翡翠色菊花滿地褙子,梳著挑心髻,戴著掐金絲牡丹嵌碧璽挑心,皮膚白皙,身材高挑,三旬左右的年紀,站在那里十分的貴氣。

楊茉上前行禮,那夫人身邊的媽媽忙上前將楊茉扶起來。

“楊大小姐,這位是我們周二夫人。”

姓周的夫人又是從醇郡王府來的,定然就是宗室了。

周二夫人上上下下將楊茉打量了一番,楊大小姐看起來比實際年紀還小些,尤其是嬌小的身材,總讓人覺得弱不禁風,這樣的小姐真的和朝廷一起去平瘟,又做出了治痘瘡的新藥?

周二夫人心里雖有些懷疑,卻也沒有了別的法子,只能全新懇求道:“楊大小姐,我那嫂嫂醇郡王妃今日要生產了。”

要生產,應該請穩婆,怎麼會來找她。

楊茉點點頭接著聽周二夫人的下文。

周二夫人有些難以啟齒,“我那嫂子子嗣上有些坎坷,頭一胎就難產,孩子生下來不久就沒了,第二胎就更奇怪了,不幾日通身就變成了金色,御醫、郎中們都束手無策。”

門外聽聲音的陸姨娘神情頓時變得十分難看,手也抖起來,通身變成了金色,那不是和她生的孩子一樣。

大周朝將這種孩子叫禍根,所以老爺死了之后,老夫人才對她不理不睬。不肯當她是楊家人,現在有人因為這種事找上大小姐,那不是提醒大小姐她的生母也是如此。

周二夫人道:“皇上請了上清院的道長來做法式,準備孩子一落地就帶進上清院……孩子是父母的心頭肉,郡王爺和王妃那里舍得,便想著再尋郎中回去診治診治……楊大小姐若是有法子,還盼能救命。”外面都傳楊大小姐的血能治百病,他們也是走投無路才來試試看。

陸姨娘聽得這話更加著急,若是這病能治,老爺豈會看著他們的孩子成那般。老爺請了不少郎中來看診都是束手無策,沒想到大小姐才回京就遇到這樣的病癥。

楊茉思量起來,周二夫人所說的孩子變成金色。應該是黃疸造成的,新生兒黃疸生理性的大多經過一周多的時間自愈,能變成金色的就是病理性黃疸。

周二夫人忍不住又問,“楊大小姐是否有法子?”

很多種原因都會造成病理性黃疸,她沒有見到孩子不好說。現在只是心中猜測可能是溶血。

楊茉還沒說話,門上的管事來稟告,“太醫院來人了,要見大小姐。”

太醫院的人怎麼會這時候來,周二夫人不禁心中一顫,難不成是來攔著她們請郎中的。

太醫院的御醫都有官職在身楊茉不好怠慢。忙請周二夫人寬座,戴了幕離去前院見。

來的是位朱御醫,楊茉上前行了禮。那朱御醫很是客氣地應了,然后看了看周圍,低聲道:“楊大小姐這里是否方便說話。”

楊茉點點頭,楊家的下人都信得過,門口更有婆子看著。不會有事。

朱御醫這才道:“我和文正公世子相識,文正公世子囑咐我太醫院有風吹草動。讓我萬要提醒楊大小姐。”

董昭人還在疫區,怎麼請了朱御醫幫忙。

朱御醫道:“太醫院都在議論,醇郡王妃眼下就要生產,只怕是生下的孩子病癥無治,醇郡王求得恩典可以請郎中上門診治,我才知曉來請的是楊大小姐。”

朱御醫神情親和,沒有半點的敵意,相比是真的為了幫她而來,楊茉仔細聽著朱御醫的話。

“醇郡王很在意王妃生下的子嗣,若是能幫上忙,王府定然會萬分感激,醇郡王在宗室營也素有名聲,也算是就此結交了宗室營,是天大的好事,可是太醫院不伸手外面的郎中更不敢應診,一是那病的確不好治,太醫院全力以赴還是沒有個結果,二是皇上太醫院將此歸于‘異癥奇疾’皇上因此請上清院做法,若是有人治好此病,等于讓太醫院在皇上面前失了臉面,有讓上清院大興土木,這重責誰能擔下,太醫院除了童御醫,還有右院判大人……”

朱御醫不好直接著說右院判是奸佞,就在這里微妙地一停頓,好讓楊茉明白這個意思。

“楊大小姐能不接這病癥是最好,如果一定心懷仁德定要伸手,定要三拒醇郡王府,不肯出面。這樣一來右院判以為大小姐果然不能診治,反而會推波助瀾讓楊大小姐接下這病癥,好因此讓大家知曉,楊大小姐醫術不過爾爾,到時候楊大小姐去醇郡王府,一切就會順理成章,太醫院屆時也不會出面阻擾,”朱御醫說著頓了頓,“董世子托人告訴我應如此辦法,大小姐仔細想想,若是覺得可行,我便從中幫忙。”

朱御醫說的再清楚不過,楊茉不禁覺得驚訝,董世子竟然想的這樣仔細,都說文正公世子有勇無謀,現在看來這話失之偏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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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生產

楊茉從前院回來,周二夫人忙放下手里的茶杯期盼地看楊茉“楊大小姐,太醫院可有要事?”

楊茉避而不談,反問起周二夫人,“郡王妃可將孩子生下了?”

周二夫人道:“還沒有,才有先兆,穩婆和太醫院的女醫都去伺候了。”

病在孩子身上,郡王妃沒有生產,她去了也是沒用。也就是說,她還有時間再拖延,楊茉看向周二夫人,“您說的這種病癥,我治不了。”

沒想到楊大小姐會這樣拒絕。周二夫人驚訝地看向楊茉,緊接著驚訝的神情變成了理所當然,誰都治不好的病,楊大小姐又有什麼法子,這不像瘧病和痘瘡,總有被治好的病患,郎中都說了這種病不常見,見過的都救不活,楊大小姐的生母姨娘不也是生下了這樣的孩子,她就知道這趟是白跑了。

楊茉低聲道:“夫人先要囑咐穩婆一定要讓郡王妃平安地將孩子生下來,其他的都是后話。”

聽起來像是在客套,可是又夾雜養另一層意思。既然楊大小姐不準備治,為何還說……其他的都是后話。

周二夫人忽然抬起頭,看到楊大小姐清亮的眼睛。

楊茉微微向周二夫人頜首。

周二夫人忽然明白了些什麼。

屋子里兩個人說話打著機鋒,外面的陸姨娘不知內情,著實松了口氣,大小姐拒絕就對了,否則病沒有治好還不知道會牽扯出什麼。陸姨娘才放下心,不到一個時辰醇郡王府又上門來請,這一次楊茉仍舊不肯答應。

這樣來回鬧了兩次,醇郡王垂頭喪氣親自去了太醫院,請御醫過去診治,太醫院御醫們不禁圍上來,“聽說郡王爺去請了楊大小姐。”

醇郡王搖頭,“楊大小姐不肯答應去診治·我也沒有了法子。”

原來楊大小姐也治不好這病,御醫們頓時輕松下來,消息很快一層層地傳上去,太醫院右院判聽了勃然大怒·“丁院判上奏折為楊大小姐請功,說楊大小姐醫術精湛且事事以病患為重,朝廷還準備了賞賜……”說著冷笑一聲,“沒想到楊大小姐才回京就現了原形,醇郡王府這樣請,她都不肯上門診治,說是郎中不過還是大小姐的性子。”

周圍立即有人附和·“是啊,院判說的極是。”

右院判突然想起朝廷的內侍要送賞賜去楊家,便揮揮袖子,“我們和內侍公公一起去楊家,也好看看楊大小姐怎麼將病患拒之門外。”

旁邊的御醫道:“有大人的威儀在那里,諒楊大小姐也不敢再張口拒絕。”

朝廷的賞賜聖旨很快到了楊家。

楊茉蘭帶著人上前跪地聽賞。

內侍打開了聖旨宣讀。

賞賜的是錦緞、玉石八寶、四對裝著金瓜子的小荷包,還有一柄玉如意。

楊家所有人伏地謝恩。

楊茉上前接了賞賜遞給身邊的梅香,旁邊的管事媽媽忙將賞錢送給內侍·內侍笑道:“楊大小姐小小年紀就得這樣大的恩賜,將來定會前程無量。”

旁邊的太醫院院判臉上浮起一絲冷笑。

待到內侍從楊家退出去,正好醇郡王府又有人來請楊茉過去看診·楊茉剛要推辭,旁邊的御醫忍不住道:“不管能不能治,楊大小姐去看看又何妨?”

“行醫治病,哪能將病患拒于千里之外。”

楊茉為難地看向旁邊的右院判,“大人說······民女該如何是好。”

右院判神情不陰不陽,淡淡地道:“茍利患者生死矣,豈因禍福趨避之,這是丁院判誇贊楊大小姐的話。”用彼之矛攻彼之盾,足以讓楊大小姐說不出話來。

楊大小姐果然一陣靜默。

右院判不禁覺得心里一陣舒坦。童院使被抓起來之后,他只要看到楊大小姐這幾個字·心里都覺得膩味的慌。心里想的都是,如果楊大小姐犯在他手里,他一定像捏蟲子一樣,將她捏死。

要不是時機未到,他早就已經動手。

在御醫們的目光下,楊茉不好再推脫·為難地看向醇郡王府的下人,“待郡王妃生產時,便來知會,我定會前去。”

右院判眼睛從楊茉身上一掃而過,嘴翹起來笑了。

等到太醫院的人也走了,楊茉吩咐下人,“去濟家藥鋪看看濟子篆先生在不在,我有事要去請教。”

下人應了一聲,不消片刻功夫,門房道:“濟子篆先生來了。”

她本要去濟家藥鋪,沒想到濟子篆先生親自登門。

楊茉將濟子篆迎到堂屋里坐下,然后將醇郡王府的事說了,“先生可曾見過這樣的癥狀?有沒有法子醫治?”

濟子篆伸出手來捋胡須仔細思量,“那樣的病癥我也只見過一兩樁,病來的急,嬰孩又小,外科郎中是無法作為,小方脈的郎中也是用些草藥,不過也不見有什麼效用,”濟子篆說到這里一頓,“大小姐可問過白老生?”楊大小姐的生母陸姨娘就生下過這樣的嬰孩。

楊茉怎麼會忘了白老先生,她去醇郡王府定會帶上有經驗的白老先生,可如果是新生兒溶血癥,就要用到外科技術,她問濟子篆也是想從中了解一下情形,看來這時候,不管是外科還是兒科郎中對這病還都是一無所知。

楊茉道:“我已經讓人去藥鋪接白老先生過來。”

濟子篆點點頭,很快卻又搖頭,“這病不好治,只能盡力一試,就算沒治好想必醇郡王府也不會怪罪大小姐,”說著微微一頓,“楊大小姐若是有用我的地方,我就跟著楊大小姐一起去醇郡王府。”

楊茉心里一陣欣喜,身邊多一個人商量當然是最好不過,“那就勞煩先生。”

楊茉從堂屋里出來去陸姨娘屋里,卻看到陸姨娘心不在焉地拿著針線。

“姨娘怎麼了?”

聽到楊茉的聲音,陸姨娘忙飛快地擦了擦眼角,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沒事,就是擔心小姐·……萬一治不好…···豈不是要被埋怨。”

“姨娘”楊茉坐下來拉住陸氏的手,“我早和姨娘說過,您生的孩子是生了病,不是什麼災禍姨娘連我也信不過了?這次若是能治好這病癥,姨娘也好將這件事放下。”

陸氏眼睛一紅,拉起楊茉的手,“能有大小姐在身邊,真是我的福氣。”

第二天一大早醇郡王府馬車來接楊茉,“眼見要生了,您說過將生的時候就過去。”

楊茉忙讓人去接白老先生和濟子篆。

醇郡王府在宗室營楊茉坐在馬車里偶爾聽到車夫道:“您這是去哪兒啊。”

外面人答:“我們王爺讓我將東西送去宣王府上。”

自從知道柳成陵是宣王之后,就再也沒聽到柳成陵的消息,楊茉微抿了抿嘴唇,端坐在馬車里,摒除雜念開始將新生兒病理黃疸的知識在腦子里過了一遍。

很快馬車停在醇郡王府,醇郡王府的下人上前打簾,楊茉從車里出來抬起頭看到了周二夫人。

周二夫人忙上前來迎楊茉。

楊茉道:“郡王妃的情形怎麼樣了?”

周二夫人一臉的緊張,“疼了好幾個時辰穩婆說已經快了。”兩個人說著話走進內院,一路上醇郡王府的人紛紛看向楊茉,周二夫人皺著眉頭看過去那些下人慌忙挪開了眼睛。

醇郡王妃的院子里一陣熙熙攘攘,下人們忙碌著端水出來,楊茉看過去已經見紅,這是要生了。

思量間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夫人讓人攙扶著走過來,“是楊大小姐來了?”

楊茉上前行禮。

周老夫人道連連伸手,“大小姐快起來,你能來幫忙,該我們全家謝你才是。”

側室的簾子一動,楊茉看到雙男子的腳,男子明顯十分著急只停頓了片刻又來來回回走起來。

周老夫人道:“不是頭一胎,轉眼就要生了,”說著吩咐人,“快將楊大小姐請去東廂房歇息。”楊大小姐是未出閣的閨女,不好就被血氣沖撞。

她要趕在醇郡王妃生產時過來,就是想要第一時間診治這時候怎麼能避開,楊茉迎上周老夫人的目光,“王妃生產后,可否將胞胎讓我看一眼。”

要看胞胎?周老夫人不禁驚訝,旁邊的周二夫人也意外地睜大了眼睛,好好的女孩子怎麼看那血淋淋的東西,再說也沒聽哪個郎中要看胞胎的。

既然將楊大小姐請來,就要照楊大小姐說的做,胞胎入藥也是有的,說不定楊大小姐要用它來做藥。周老夫人吩咐身邊的媽媽,“進去和穩婆說一聲,要將東西拿來給楊大小姐看。”

眾人在焦急地等待中過了半個時辰,終于聽到內室里傳來嬰孩的啼哭聲,醇郡王府的人這才稍松了口氣。

白老先生和濟子篆也到了,周家人就將楊茉幾個迎到主屋旁邊的東側室,幾個人才坐下不久,周家下人將剛落下的胞胎拿來給楊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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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換血

古代說胞胎、紫河車,就是現代所說的胎盤,新生兒溶血癥的孩子,胎盤會水腫,這些是古代中醫並不知曉的。

周家下人眼見著楊大小姐毫不避諱地向血淋淋的東西看去。

一個未出閣的小姐哪里來的膽子,旁邊伺候的丫鬟光是看了一眼都覺得腳底發麻。

周二夫人屏住了呼吸,仔細地看著楊大小姐。

終于,楊茉抬起頭來看向周二夫人,“能否拿家中的手秤來稱一稱。”

用手秤?來稱什麼?周二夫人沒明白過來。

楊茉指向胞胎,“稱稱胞胎有多重。”

周二夫人皺起眉頭,光看不行,還要……稱……哪有這種事。

胎盤水腫會加重重量,她不能光目測就下結論。

楊大小姐要秤胞胎,這是什麼診治方法?完全不合常理。

周二夫人還沒穩住心神,楊茉又道:“二夫人能否將嬰孩帶出來讓我們診治?”

孩子已經生了下來,怎麼遲遲不見抱過來。

周二夫人這才回過神,吩咐旁邊的媽媽,“快……照楊大小姐說的做,去拿手秤來,”然后看向楊茉,“我去看看就過來。”

周二夫人話音剛落,只聽外面隱約傳來歇斯底里的喊叫,“誰……誰也別想抱走我的孩兒……我就是死……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話音剛落,楊茉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外面走進來,一把掀起了軟簾,緊接著是低沉的聲音,“瑞娘,你放心,我不會讓道士將孩子抱走。我們請了郎中來看,定會將他治好,這是我的骨肉,我怎麼能舍得不管他。”

屋子里的氣氛十分凝重,所有人仿佛都預料到了結果。

楊茉站起身來,“孩子不能抱過來,我們可以進內室里看診。”

周二夫人感激地看向楊茉。

說話間下人已經拿了秤過來,旁邊的媽媽親手拿了胞胎來稱,“一斤二兩。”

“有沒有稱嬰孩?”

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都習慣于將剛下生的孩子稱重量。

“小少爺是五斤。”

小少爺的體重正常,不正常的是胎盤的重量。胎盤重量超重只是孩子體重的四分之一,是水腫胎盤。

這是新生兒溶血癥的一個重要指標。

楊茉看向周二夫人,“可以進去看了嗎?”

周二夫人點點頭。將楊茉、白老先生、濟子篆迎進內室里。

屋子里滿是丫鬟、婆子剛接過生的穩婆也立在旁邊,還有太醫院的女官們。

看到楊大小姐進屋,大家眼睛中都不免露出好奇的神情,這些日子京里議論最多的就是楊大小姐的抗痘瘡血清,緊接著女官就想起太醫院御醫們要為難楊大小姐的事。于是也不在屋子里久留,一個個慢慢地退了出去。

醇郡王妃睜著大大的眼睛看向楊茉幾個。

楊茉將頭上的冪離摘下來,她這長長的冪離一直遮蓋到膝蓋,本來就給人一種很疏離的感覺,何況是此刻如同驚弓之鳥的醇郡王妃、

看到幕離后楊大小姐那恬靜、溫和的神情,醇郡王妃捏緊的心才松開了些。轉頭看向身邊的醇郡王。

醇郡王伸出手試探著將醇郡王妃懷里的孩子抱過來,醇郡王妃看著懷里孩子那安靜的小臉,不由地又變得十分緊張。

楊茉走上前去。輕聲道:“郡王妃放心,我們就在這里為少爺診斷。”

孩子抱過來,大家一起向楊大小姐那邊看過去,都想知道楊大小姐到底能有什麼特別的辦法。

外面等候的御醫也走進來,右院判大人還在太醫院聽消息。等著楊大小姐出丑,好抵消些心中的憤恨。

楊茉仔細地看向小孩子。看起來和健康的嬰兒沒有什麼兩樣,所以大家才接受不了短短幾日孩子就會夭折。

“郡王妃是足月生產嗎?”楊茉抬起頭問向旁邊的穩婆。

穩婆低聲道:“早了二十幾天呢。”

楊茉點點頭,溶血癥的嬰兒,越是足月生產溶血的癥狀就會越重,一般在一兩天之后就會發病,如果要救治就要盡快,不能浪費一丁點的時間。

醇郡王妃的手攥緊了身上的錦被,她期盼地看向楊大小姐,希望楊大小姐能說出,孩子沒有病的話。

這是她做夢都想要聽見的,她的孩子康健,沒有和之前的孩子一樣染上惡疾,現在她所有的希望都在眼前這個十幾歲的小姐身上。

旁邊的御醫已經等不及詢問,“楊大小姐,小少爺可有病癥?”

楊茉輕輕按下孩子的眼瞼,眼瞼發白,指尖也沒有血色,是貧血。

醇郡王妃初胎是難產,有過出血癥狀,之后第二胎就出現了嚴重的黃疸,第三胎又是胎盤水腫,孩子甚至有些貧血,她幾乎可以肯定的說,這孩子患了新生兒溶血病。

楊茉看向白老先生。

白老先生在小方脈(也就是兒科)上也見長,很快就細診起來。

等到白老先生也診完脈,楊茉才看向醇郡王妃,“現在看來,少爺是出現了病癥,真正要確診還要等明日。”

醇郡王妃只覺得渾身的氣力都被抽走,頓時向床鋪中倒下去,多虧了醇郡王在身邊攙扶。

旁邊的御醫露出笑容,得了那種病就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右院判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高興。醇郡王府請楊大小姐來是抬舉她,結果呢還不是落得一樣的結果,萬一上清院做法沒能將少爺救治過來,現在也有了人墊背,在太醫院不向童院使和右院判投誠尚要給小鞋穿,楊大小姐一個民間郎中,跟院判對著干,那不是找死。

“不可能,”醇郡王妃緩過氣來,伸出手要孩子,“把孩兒給我。他好好的哪里有病,分明是你們醫術不精,”說著求助地看向醇郡王,“郡王爺,郡王爺我們一定會有個康健的孩子,這是菩薩許給我們的,我還夢到他長大成人,孝順我們,郡王爺還說是詳兆,郡王爺您忘了?”

醇郡王看著憔悴的妻子。心里一酸,早知今日還不如不要再嘗試著要子嗣,這是將沒有愈合的傷口又撕開。無論誰也受不了。

醇郡王看向楊大小姐,“大小姐可有治這病的法子?”

楊茉抿起嘴看襁褓中的孩子,想要救溶血癥的孩子,需要換血,這里沒有換血的儀器。也不知道有沒有合適的血源。

要怎麼做?她能有幾成把握?

“我沒有把握將少爺的病治好,”楊茉聲音清晰,“但是我有些治療的方法可以試一試……”

門外就傳來御醫唏噓的聲音,“楊大小姐的意思,就算治不好也和你無關,還沒有治就將自己摘得清清楚楚。”

“楊大小姐是要將少爺當那些痘癥病患一樣來試你的新藥?”

御醫吵鬧起來。醇郡王太妃身邊的媽媽就低聲道:“太妃,要不然讓御醫去看看。”

御醫如果有用,就不會請來上清院的道士。醇郡王太妃嘆口氣,“請來的郎中都束手無策,連治也不肯,楊大小姐起碼還有辦法,就算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管事媽媽道:“可是小姐聽到傳言。說……楊大小姐品行不好……治好了文正公世子,卻也生生將喬家的婚事攪黃了。要不然文正公世子爺怎麼回到朝廷立即就請去疫區。”

醇郡王太妃沉下臉,“喬家也不是什麼好人,再說我們看的是楊大小姐的醫術又不是追究人家的品行。”

管事媽媽忙低頭稱是。

醇郡王太妃讓管事媽媽扶著走進內室,醇郡王忙站起身來去迎母親。

太妃徑直走到楊茉身邊,輕聲道:“楊大小姐有什麼法子能治這病?”

“少爺現在就要開始照陽光,如果我診斷的沒錯,明日就會開始皮膚發黃,到時候就要換血。”

太妃再鎮定仍舊忍不住詫異,“楊大小姐說什麼?換血?”

楊茉點頭,“是,換血。”

唯一能治好嚴重的新生兒溶血病的方法就是——換血。

旁邊的醇郡王等不及了親口問,“怎麼換血?”

楊茉簡單地說,“要將少爺的血放出來一血,然后將別人的血送進他身體里,慢慢這樣講少爺身體里的壞血都換完,少爺的病就能好了。”

天哪要將別人身體里的血都放出去,那人還能活嗎?更何況一個這麼大的小孩子。

屋子里的御醫和郎中都在搖頭,就連旁邊的白老先生也皺起眉頭,濟子篆倒是聽得入神,眼睛都沒眨一下,經過上次楊大小姐給楊蟠引壞血,濟子篆心里多少已經將楊大小姐放在一個很高的位置,楊大小姐說的每一句話都值得他去琢磨。

濟子篆道:“楊大小姐的意思,小少爺的病和血有關?”

溶血癥就是因為母嬰血型不合,母血中抗體進入新生兒的血液循環並進而破壞新生兒的紅細胞,就像輸錯了血一樣,楊茉點點頭,“濟先生說的對,我就是這樣診斷。”

旁邊的御醫看看身邊的同僚,“楊大小姐會治這病。”

同僚冷笑,“笑話,她說是血有病就是了?換血?誰聽說過?怎麼換從哪里換?割開換血?這麼小的孩子,哪里能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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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改稱呼問題。感謝凰棲同學找來的資料。

太妃是我國古代封建歷史上,皇帝、親王、郡王、“五侯”的遺孀,以及喪夫的誥命夫人,是可以享受“晉爵”的待遇的。皇帝的妃嬪受封為各級太妃,王爺的遺孀們均封為王太妃,統稱“太妃”,誥命夫人受封為“太夫人”,如果丈夫為受封為“某國公”,遺孀的封號是“某國公夫人”。“太妃”“太夫人”的名號是可以追封的。

所以,周夫人是醇郡王的母親,應該稱醇郡王太妃,簡稱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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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她是神仙

換血這樣的事,就算醇郡王太妃也拿不定主意,她看了一眼醇郡王,兒子好不容易才有了子嗣,她也不能輕易就做決定。

醇郡王想了想,從屋子里出來直接走進書房里,阿玖早就在屋子里候著。

醇郡王一臉為難地看向阿玖,“楊大小姐說……要將小兒的血放出來,將別人的血送進身體……”

“就算這樣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這樣的法子……阿玖雖然跟著楊大小姐在通州平瘟,聽了這話也忍不住要倒抽冷氣,怪不得醇郡王會遲疑。

醇郡王坐下來,沒有請楊大小姐過來之前,他都已經想好了,不管誰說能治小兒的病,他都會放手讓人去嘗試,與其等死倒不如放手一搏,可是見到孩子之后……看著孩子稚嫩的臉,耳邊是妻子哀求的聲音,他就下不去狠心。

醇郡王試探著問,“能不能再問問宣王爺……楊大小姐的醫術到底……到底可不可靠。”

“不是小的不說,”阿玖恭敬地道,“王爺已經進宮去了。”

宣王進宮了?是皇上召見?醇郡王被家中瑣事勞累,沒有遣人去打聽消息。

阿玖道:“王爺進宮前交代下來了,如果您問能不能相信楊大小姐,就讓我告訴您,若是楊大小姐不能治好,也無第二人能診治,”說著頓了頓,“郡王爺自己掂量吧!”

宣王爺這樣相信楊大小姐,他還有什麼話可說,更不用再猶豫。

醇郡王從書房里出來,回到郡王妃的住處,醇郡王妃明明已經滿是疲憊,還在苦苦支撐,醇郡王看著妻子。雖然心中一酸,卻已經沒有遲疑,“楊大小姐要給小兒治病,都需要些什麼?”

沒想到醇郡王會答應楊大小姐這樣胡來,屋子內外都傳來一陣議論聲音。

尤其是太醫院的御醫忙上前勸說醇郡王,“郡王爺可要想好,少爺的性命就在郡王爺一念之間。”

答應讓楊氏來亂治一通,根本就是死路一條。

時間緊迫,楊茉顧不上聽御醫們如何議論,站起身向醇郡王太妃道:“能否給我拿紙筆來。我有樣東西,要勞煩立即去做出來。”

醇郡王太妃吩咐人去拿紙筆,楊茉坐在書案前提起筆。她需要一個離心機,簡易的就好,這里就需要變速齒輪。

“這不是水轉連磨用的東西嗎?”旁邊的濟子篆看到楊茉畫的草圖出聲道。

水轉連磨是很常見的,楊大小姐畫的東西不過是用到了人行齒輪,看起來可比水轉連磨簡單多了。

楊茉不禁心中一喜。齒輪這東西在古代已經有應用,那她的簡易離心機一定能做得好,楊茉停下筆問濟子篆,“能不能做出來?”

濟子篆點頭,“定然能。”這東西如同盒子一樣,帶個轉動的把手。不知道楊大小姐用它來做什麼。

楊茉就將紙箋交給了旁邊的媽媽,那媽媽轉給旁邊的醇郡王,醇郡王仔細看看。“我讓內務府幫忙,立即做出來。”內務府有很多現成的材料,做起來更方便。

離心機能做出來,接下來她要的東西就容易的多,“我還要鳳梨若是能弄到柑橘是最好的。還要石灰。”

鳳梨、柑橘和石灰……這跟治病有什麼關系。楊大小姐的要求還真是越來越出人意料。

醇郡王太妃吩咐人去準備東西,然后從醇郡王妃屋里出來。

剛走出院子。就有一位婦人迎過來向醇郡王太妃行禮,“院子里人多,我不好過去,只能在這邊等消息。”

醇郡王太妃點頭,“勞煩夫人惦記著。”

“這話怎麼說,都是自家的事……”周夫人說著低聲道,“聽說楊大小姐還要了吃的東西,這是準備邊吃東西邊看診?治病救人不是最重要的?怎麼這時候了還想著……”

沒聽說過那個郎中進門先要大吃大喝的,要柑橘、鳳梨,當是來吃宴席麼?誰不知道這兩樣水果外面不好買來。

醇郡王太妃也覺得奇怪,“大約是要耗費些時間,楊大小姐要什麼,我們就盡量找來拿過去,我們能幫上忙的也只有這些。”

這個周夫人和康王家有親,周夫人的兒子可能要承繼康王的爵位,朝廷急著將康王正經的后人宣王召回京就是問這件事,宣王準備承繼康王的爵位,就要放棄先皇賜下的宣王爵位。一王雙爵的事,禮部已經有了奏折,古往今來從未有此例,說到底皇上還是對先皇想要將宣王扶上皇位的事耿耿于懷,這是變著法地改先帝的旨意,讓宣王少一爵,也是要讓大家看看,握著權柄的是當今皇帝,就算有先皇庇護也是無用。

說以這位周夫人的兒子很有可能會繼承康王的爵位,將來周夫人李氏就是康王府的太妃。

宗室營里有幾家主母長袖善舞,這李氏也是其中之一,不論哪家有事她都必到。

“您要去見王妃吧?”李氏忽然道。

醇郡王太妃點頭,“王妃身子不好,就在廂房里歇著,我過去說一聲也好讓她安心。”

李氏點點頭陪著醇郡王太妃到東園子。

才上了臺階,就聽得屋子里一陣咳嗽聲從打開的窗子里傳出來,然后斥責責下人,“別亂說。”

下人上前打簾,醇郡王太妃走進屋子,旁邊的軟榻上躺著一個穿著銀紅褙子,淡青色梅花氅衣,梳墜馬髻二十幾歲的女子,女子頭上的掐絲牡丹十分貴氣,卻因此顯得她的面頰格外蒼白,柳眉輕掃,大大的眼睛里有些疲憊的紅絲。

醇郡王太妃上前請安,那女子忙起身要去扶醇郡王太妃,醇郡王太妃上前攙扶,“王妃身子不好,還是好好歇著。”

那女子只得虛行了家禮,低聲道:“怎麼樣?楊大小姐可有法子?”

醇郡王太妃沒說話,旁邊的李氏道:“也說不準。只能權當一試。”

那女子的眼淚頓時滾落下來,“可憐醇郡王妃竟要經受這個。”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氏將醇郡王太妃扶著坐下,忽然想起一件事,“哎呀,楊大小姐父親的案子是郡王爺帶著人去查辦的吧?楊大小姐會不會因此……因此……”

醇郡王太妃本也有這樣的疑慮,只是看楊大小姐的模樣,並不是知曉這里的關節,這才假裝若無其事。

醇郡王太妃臉色微變,旁邊的李氏忙噤聲,不好再接著說下去。

太醫院里。醇郡王府的消息也傳到右院判的耳朵里。

右院判將手里的茶碗重重地放在矮桌上,“老子、女兒都是不知好歹的東西,當年楊秉正給馮閣老出了難題。現在他女兒……一而再再而三在太醫院頭上動土,如果不是她,童大人也不會身陷囹圄。”

喬文景不知怎麼的,只要想起楊大小姐就渾身疼的難受,想起自己爬在床上養病的滋味來。半晌才道:“難不成楊大小姐連這種怪病也能治好?”

右院判冷冷一笑,“不可能,那病根本無從下手。”可是想起楊大小姐用血治痘瘡的事,還不是駭人聽聞。

喬文景知曉右院判拉不下臉說楊大小姐的醫術有時候的確是太醫院難及,便替右院判道:“楊秉正死的蹊蹺,現在還是我的一塊心病。楊大小姐從常家出來,又開起了藥鋪,不是尋常女子能做成的事。我怕將來楊大小姐會替他父親喊冤,你也看到了她一紙狀書將常家告去了官府,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喬文景就是沒有將話說破,他心里真有點怕楊大小姐治好了那怪病,他要吸取之前的教訓。防患未然。

右院判謙卑地看著喬文景,“喬大人。您給下官指條路。”

喬文景謹慎地看看周圍,然后低下頭,右院判忙附耳過去。

“院判大人和上清院的道長不是關系匪淺,上清院不是早就準備要作法祈福,若是作法的吉時過了……該如何是好……”

右院判頓時明白過來,對,就請上清院的道長向皇上說明,現在就要將孩子抱去上清院作法,否則就來不及了。

右院判站起身來,“事不宜遲,下官這就去辦事。”

內務府很快將一個物件送去醇郡王府,大家都猜測著這東西到底是做什麼用的。

楊茉暫且將這個簡陋的變速齒輪叫做水連磨,這樣的稱呼大家都好接受。

醇郡王府也找來了少量的鳳梨和柑橘,現在不是柑橘的季節,能拿來三個已經是很不得了,饒是這樣整個宗室營幾乎都被問了一遍。

楊茉將柑橘放在鼻端,很清香的味道傳來,“要將柑橘壓成汁用細布濾好拿來用。”

楊茉的話音剛落,濟子篆小心翼翼地拿著手里的小瓶走進屋,“楊大小姐要的用綠礬做的鏹水。”

果然有這樣的東西,古書上有鏹水的記載,是道士煉丹的產物,現代人笑談道士是中國最早的化學家。可但凡是強酸的水都叫做鏹水,里面有硫酸、鹽酸、硝酸,所以她說明要用綠礬做的鏹水。

綠礬是硫酸鹽,做出的必然是硫酸。

柑橘液用石灰漿沉澱出檸檬鈣,再將檸檬鈣反復洗滌脫掉鹽,然后用硫酸水分解檸檬鈣,得出上面清水就是檸檬酸。

這樣一來她就有了天然的檸檬酸,這就是最原始的血液抗凝劑,到這里萬事具備,幾乎沒有什麼能阻止她給小少爺換血。

提取檸檬酸是最簡單的化學工序,她在醫學院代過幾次生化課,有一次講三羧酸循環,她將檸檬酸的醫學用途講了一遍,利用兩節課外小組實驗時間,現場演示如何從柑橘果汁中提取檸檬酸。

她慶幸在現代學的足夠多,這時候才能派上用場。

楊茉將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開始制備檸檬酸。

濟子篆本想提醒楊大小姐,鏹水是很厲害的東西,他曾用試著用鏹水治楊梅瘡,病人苦不堪言,可是看到楊大小姐小心翼翼地將鏹水放在一旁。那情形分明知曉鏹水的厲害,他再說也是多此一舉。

認識楊大小姐時間不短了,濟子篆卻覺得越來越奇怪,楊大小姐為何會懂得這樣多。

楊茉在廂房中小心翼翼地擺弄著手里的東西。

“柑橘汁。”

“石灰水。”

小小的藥爐旁,楊茉仔細地看著,緩慢地將石灰水放進去。

楊茉端起了放果汁的瓷壺。

楊大小姐在做什麼?要熬出什麼來?

院子里隨風飄著的都是柑橘的味道。

楊茉心里一直默念著青綠色,青綠色,一定要是青綠色。

楊茉覺得好像過了好久好久,汗將衣服都濕透了,瓷壺里的東西果然變成了青綠色。

“要放在一邊沉澱。有用的東西都會沉澱下來。”

等了好一會兒楊茉還是繼續。

洗滌,酸解,只要完成了第一步。后面的就格外順利。

將上面的清水檸檬酸抽出來,楊茉小心翼翼地嘗了嘗,就是這個味道,檸檬酸的味道。

濟子篆道:“這里面有鏹水,鏹水會傷人。”

“對。”楊茉點頭,“但是鏹水已經用水化開了,就沒事了。”

“為什麼要用炭。”

“要脫掉上面的顏色,讓液體變成像水一樣透明的。”

不可能啊,炭是黑色的,怎麼能反而能變成沒有顏色的水。

濟子篆緊盯著楊大小姐手里的東西。楊茉將液體濾出來。

果然是透明的。

濟子篆睜大了眼睛,天哪,為什麼楊大小姐會懂這些東西。他不知道該怎麼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就像是在夢中,不,這是做夢也夢不到的事。

唯有神仙才能點石成金,楊大小姐是神仙不成?否則她怎麼會用道家的鏹水,怎麼會將柑橘汁液變出水來。

“楊大小姐將柑橘汁變成水了。這是什麼戲法。”

最后一步,楊茉將檸檬酸放進離心機。快速地轉著手柄,這樣是要祛除炭里的雜質。

濟子篆怔愣間,楊茉已經將小竹筒拿來扎向手背的血管,然后讓濟子篆幫忙抽出些血來。

將血放進有檸檬酸的小瓶子里,楊茉輕輕搖晃兩下,然后仔細看著瓶子里的血液。

“會怎麼樣?”

楊茉道:“加了這種酸水的血液不會凝住。”

不可能,他是外科郎中,最清楚血流出來不消片刻就會變成血塊。

楊茉將小瓶子遞給濟子篆。

濟子篆向瓶子里看去只覺得頭皮發麻,沒有變,血還是之前那個樣子,流動的,沒有成塊。

真的,真的,楊大小姐說的是真的。

楊茉看向旁邊的白老先生,不其然地迎上白老先生懷疑的目光。白老先生是在懷疑她,這里面只有白老先生和楊茉蘭相處過,知道楊茉蘭的性子和為人。

她現在的一舉一動和楊茉蘭太不相同了。

楊茉心里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她仗著白老先生心里還是信任她,還是會稍稍維護她,就算有懷疑也不會說出來。

濟子篆已經被楊大小姐所做的事驚住,已經來不及想別的,“接下來呢?血不會凝了要如何?”

楊茉道:“要看看誰的血適合換給小少爺。”

原來換血還要看適合不適合。

“不是人人的血都行?”

楊茉搖頭,“不是,一定要互相不排斥才行。”

互相不排斥,白老先生沉吟著,“只要是血親,不就不會排斥了?”

人體血液是分型,不是至親就會血型一樣,而且按照輸血的角度,越是直系親屬輸血越危險,容易出現免疫反應,可能會因此喪命。

楊茉剛要仔細向白老先生解釋,醇郡王太妃讓人扶著快步走了過來,身邊是焦急的周二夫人。

醇郡王太妃只是有些緊張,周二夫人臉色卻變得十分難看,兩個人一言不發徑直進了主屋。

醇郡王太妃走進側室里,徑直看向醇郡王,半晌才張開口,“上清院來人了,說要將孩子帶進宮中診治。”

周二夫人屏氣靜聲地站在一邊,眼看著醇郡王的臉色變得鐵青。一股怒氣再也壓制不住從眼睛里冒出來,“皇上明明答應讓我請郎中診治,為何這時候讓上清院來帶人,這是我的孩子,不是他向煉丹爐里扔的那些東西。”

醇郡王太妃害怕地看向周圍,喝斥醇郡王,“老二你瘋了不成?這話讓人聽去,便是大不敬之罪。”

去他的大不敬,醇郡王渾然不顧了,“這些年大周朝成了什麼模樣。登基時就可笑的聽了道士的話,連年號也不曾改,要以此鞏固他的江山……這才不過七八年時間。大周朝眼看就要毀在他手上,先皇是對的,就該讓宣王即位,都是大周朝的子弟,都是大周朝的江山。就應該推舉賢能……”醇郡王越說眼睛越紅,仿佛有收不住的態勢。

醇郡王太妃走上前抿起嘴,伸手就是一巴掌結結實實地摑在醇郡王臉上,將醇郡王的話打斷。

“我看你是瘋魔了,我不管你心里怎麼想,只要還是當今皇上坐在寶座上。這些話你就只能放在心里,不能說出來,”醇郡王太妃說著冷笑一聲。“想你也不能想,我們醇郡王府上上下下幾百號人,都要斷送在你這幾句話上。”

醇郡王的眼睛重新變得清明,忙低下頭,“是兒子錯了。”說著眼角濕潤,“可……那是我的骨血……我怎麼能眼看著……”

“想辦法……”醇郡王太妃道。“再去想法子,你是男人,不能這樣背地里慌張,現在上清院找上門,恐怕還要連累楊大小姐……”

醇郡王點頭,忙彎腰走出去讓人去請宗人府宗人令獻王爺。

醇郡王太妃和周二太太走到楊茉面前,周二太太先將道士來要人的話說了,“這就要抱走了,進了宮也不知還會不會給診治。”

皇帝既然要用道士作法,怎麼可能還會讓人診治,沒想到皇帝竟然荒唐到這個地步。

醇郡王太妃嘆口氣,“郡王爺已經去想法子,只是怕會連累小姐,小姐一會兒只管去側室里,外面有我們。”

如果她有的選的話,她一定會先避其鋒芒,只可惜……

“誰說少爺的病能治好?”

醇郡王太妃還沒開口求楊大小姐,陌生的聲音就從背后傳來。

大家順著聲音看過去,走進院子的是兩個穿著道服的人。

道士進內宅了,下人們一陣慌張,上清院的道士囂張到這樣的地步,連宗室的內宅也敢闖進來。

旁邊的御醫卻不在意,很熱絡地上前替道士指點楊茉。

道士那超凡脫俗的目光就落在楊茉身上,“皇上請楊大小姐去宮中說清楚,為何醇郡王的少爺患的是病癥,是什麼病癥,怎麼才診出來的。”

這樣的話恐怕是出自太醫院御醫之口吧!

道士說完看向醇郡王太妃,上前行了禮,“太妃,將小少爺交給我們吧,我們一定會盡力救小少爺性命。”

楊茉早知道,出了這樣的事,她已經沒得選了。

宮中來人也去請了馮閣老。

“皇上說讓閣老一起參詳呢!”

馮閣老老態龍鐘地站起身,“這可怎麼好,藥理、醫術上我是一竅不通啊,去了恐怕也說不出什麼來。”

內侍笑道:“您只要一聽就知道誰對誰錯。”

馮閣老很是謙虛地擺手,“不行呦,不行呦……這些事該找太醫院的人去,我就算過去了也是看個熱鬧罷了。”

“那您就當是看熱鬧。”

馮閣老這才道:“那好吧,算是陪著皇上看熱鬧,只要皇上高興,做臣子的心里也舒坦。”

“可不是。”內侍笑得臉快抽筋。

皇上的心思,馮閣老最是清楚,這天底下誰都能吃虧,唯有上清院傷不得臉面,無論是遇到上清院,那都是要一敗涂地的。

楊大小姐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唉,著實可憐。

送走了內侍,院子角落里的喬文景才走出來,恭敬地將手里的文書送到馮閣老桌邊。

馮閣老揮揮手,“走吧,我也要進宮去了。”

喬文景道:“閣老出馬,今天定然是一出好戲。”

一個小姑娘,唱戲能有多久,很快就會被嚇得說不出話來,馮閣老嘆氣,“說到唱戲,還是讓戲班子唱三天三夜才能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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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27 17:28:40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他是皇帝?

醇郡王府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楊大小姐身上。

這樣被道士請進宮結果可想而知,再說,剛才楊大小姐也沒能說明少爺到底得了什麼病,這到了聖前要怎麼解釋?

周太夫人心里不禁焦急,早知道病沒有治,就要牽連旁人,她也不會讓人請郎中過來。

怎麼辦?現在要怎麼辦才好?就算她進宮去求情,也是面見馮皇后,馮皇后維護母家哪肯為她們說話,不過就是表面上應付打太極罷了。

周二夫人也很擔憂地看著楊茉。

醇郡王一家都在為她擔憂,可是眼前的境況卻是誰也沒有法子,不知怎麼這樣的情形,倒讓楊茉安靜下來。堂堂天子能召見她一個草民也是難得,君命難違,豈知這命運也握在她自己手中。

宮中又有內侍來到內院。

楊茉向那眾人行了禮,聲音平穩,“我去做些準備,立即就過來。”

周太夫人吩咐下人,“快去端些水伺候楊大小姐梳洗。”面聖的事不能馬虎,被人握住一個把柄,就是大罪。

楊茉轉身走進內室,冷靜地吩咐梅香,“將我說的東西都帶上。”

梅香應聲下去,周太夫人看向屋子里的楊大小姐,楊大小姐如花瓣一樣干凈的臉頰上,流露著淡淡的安寧,有一種面不改色的鎮定和勇敢。

周太夫人吩咐身邊的媽媽,“將太后娘娘賜給我的那件銀紅色鮫紗金線氅衣和步步蓮的華盛拿來。”

媽媽取來東西,周太夫人上前低聲道:“這兩件東西雖是舊物,卻沒怎麼上過身,聽說宮中大殿存放冰塊鎮暑,楊大小姐過去難免會覺得有些涼,穿上氅衣也好舒服些。”

周太夫人想說的是宮中險惡吧,所以才將太后賜物拿來給她穿上。這樣也是讓人知曉,她此行是為了醇郡王府,楊茉接受了周太夫人的好意,旁邊的下人忙上前伺候楊茉穿戴,穿好衣服楊茉轉過頭來。

楊大小姐身上碧色暗花褙子,茜草色的宮裙本來顯得整個人十分清麗,如今穿上金線氅衣戴了華盛如同玉石被磨出了光,整個人一下子鮮亮起來。

周太夫人走上前拉住楊茉的手,“我將宮中的規矩跟你說說,免得你到時緊張。”

收拾好了。楊茉上了醇郡王府的馬車。

梅香幾個十分害怕,尤其是旁邊伺候的小丫鬟已經紅了眼睛。

周圍人這樣,楊茉也跟著稍稍緊張,不過一瞬間她就被林林總總的盤算占去了心神,再回過神來馬車已經停下,跟車的婆子撩開簾,楊茉看到了巍峨的皇宮,北京的故宮她也沒少逛過,只是作為旅游景區和政治集中地有根本上的不同。前者不過是遺留的古跡如同失去了靈魂,后者的戒備森嚴,讓人真正感覺到瑟瑟涼意。

從宮門走進去之后,就有女官上來幫忙。要將楊茉手里的藥箱接過去,楊茉搖搖頭仍舊自己背著,這里面都是重要的東西,不能假手于人。

醇郡王家的小少爺讓旁邊的乳娘抱著。另有嬤嬤在一旁照應,小小的孩子不知是不是感覺到了害怕,忽然出刺耳的哭聲。乳娘慌忙又惦又哄才讓他安靜下來。

一路上安靜的只能聽到腳步聲響。

到了乾清宮,就看到幾十個宮人站在殿外候著,旁邊站在幾個道士打扮的人,手中拿著浮塵、法器等物,微抬下頜傲然站在那里,仿佛不將任何人放在眼里。

領楊茉進來的內侍忙上前打招呼。

道士只是掀了掀眼皮忽然道,“進去吧,還要皇上等你們不成?”

內侍聽了不敢再多問,轉過頭吩咐,“帶楊大小姐進養心殿吧!”

踏入養心殿就要面見皇帝了,楊茉扯扯衣裙,抿唇跟著內侍走進去,走到殿中就聽身邊的內室道:“馮閣老,您已經到了。”

接著是馮閣老老邁的聲音,“皇上召見不敢怠慢,老人家行動不便,總要先走一步。”

馮閣老說著抬起頭看向被帶進來的楊大小姐。

十幾歲的女孩子,臉上還有沒長熟的稚嫩,大約還不知道要生什麼,眼看並沒有十分的慌張,不知者無畏,說的就是這個意思,皇上手中的生殺權柄,那都是嘗到厲害的人才會害怕。

馮閣老收回目光,不緊不慢地讓楊茉上前拜見了,然后抬起手算是讓楊茉免禮。

楊茉站在一旁等著,正對著的御座上始終空空如也,她又飛快地看一眼馮閣老,馮閣老坐在椅子里仿佛十分有耐心,顯然已經經過太多次這樣的等待。

稍立片刻,就又聽到腳步聲響傳來,是御醫和一些官員們走進養心殿,大家分立在兩旁等著皇上駕臨。

殿內雖然不能大聲喧嘩,但是大家卻遞著眼色,楊大小姐一個女子,怎麼能和太醫院辯癥,可惜了一身的醫術,就要交代在這里。

喬文景忍不住上前低聲道:“閣老,皇上怎麼還不來,莫不是又閉關打坐……不來了?”那這出好戲要怎麼唱下去。

馮閣老搖搖頭,皇上的性子他知曉,這次涉及上清院,皇上一定會大動干戈,來的晚大約是沐浴更衣,沒什麼大不了的。

喬文景道:“宣王一早進宮,聽說還沒有出宮呢,該不是宣王勸住皇上……”雖然皇上顧忌宣王,可是他也見過一家人吵的去打官司,后來又和好的,總歸是都姓周,有些話也不好說。

喬文景剛想到這里,只聽內侍的喊聲響起,“皇上駕到。”

養心殿里所有人站好低下頭跪下行禮。

楊茉也恭謹地跪下來,不知道皇上是真要聽她對醇郡王少爺病癥的見解,還是只是用上清院道士的話來論她的罪。

楊茉仔細思量著,這些日子她一直想要用合理的方法解釋西醫和科學,她不想要接續遮遮掩掩地用西醫看診,她希望能將西醫理論正式地擺在古人面前,讓現代科學惠及古代人,甚至于推動古代醫術展。

推出一個新東西何其難。但是楊茉覺得十分值得。

她已經想好了一套理論來應對,只是沒想到會直接用在宮中皇帝面前,楊茉試著深呼吸,讓自己更冷靜。

地上的琉璃金絲磚光可鑒人,眾人伏在那里,聽到清澈的腳步聲響,一步步由遠而近。

楊茉跪在前面,微抬起頭可以看到黑緞邊繡花草云紋朝靴慢慢走出來,繡團上騰云駕霧的金龍舒展著利爪,袍角的片金亮的耀眼。大片的八寶平水紋如同錦繡山河,匍匐在一個男人的腳面上。

皇帝信步走過來,身姿筆挺,雖不見面容卻渾身上下散著迫人的威儀,走到龍椅上,停頓了片刻即坐下來。

“平身。”

清亮的聲音傳來,如同山澗中的滴水,輕挑起的古琴弦。

楊茉心中不禁詫異,皇上的聲音怎麼和柳成陵的聽起來那麼像。

楊茉微抬起頭。看到前面的馮閣老和喬文景也直起了身子都向上看去。

黃緞籠著的書桌旁站著兩個內侍,另有四對宮人端著托盤列在后面,端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戴著細竹絲綢絡狀紋髹黑漆,內襯紅素絹的雙龍搶珠翼善冠。冠上綴著各種寶石,如薄翼般的金紗折角附在冠后。

烏黑的鬢角,英挺的眉毛,微微瞇起的鳳眼中有些涼意。系緊的領口顯得他神情更加威嚴。

這張臉她再熟悉不過,楊茉心慌亂地跳個不停。

是柳成陵。

本來就渾身散著貴氣,如今穿臉上沒有半點的笑容。高傲地端坐廟堂之上,讓人不敢直視。

為什麼會是柳成陵。

柳成陵明明是宣王,怎麼會是當今聖上。

喬文景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涌上額頭,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來,是他看錯了?皇位上坐著的明明是宣王,宣王造反了不成?竟敢龍袍加身,喬文景看向前面的馮閣老,馮閣老也不曾起身。

“馮閣老,還等什麼?朕的話,閣老沒有聽見不成?”柳成陵淡淡的聲音傳來。

向來善言辭的馮閣老一下子僵硬起來。

養心殿的角落里頓時傳來一陣笑聲,“太好玩了,太好玩了,連馮閣老都嚇住了,”那生意說到這里又一變,低沉起來,“你們聽到沒有?皇上讓你們平身,你們為何不動?要欺君罔上不成?”

聽到這個聲音,馮閣老才舒了口氣,又趴在地上,“臣等不敢。”

一個道裝打扮的人也從側門里出來,幾步走到御桌前,內侍們忙放下蒲團上那人上去打坐。

楊茉看到周圍人的神情,也猜測出來,這個看似道士的人才是皇帝,皇帝面容俊秀和柳成陵一樣的臉龐,眉眼有些相似,披散著長,臉上有幾分脫離世事的高雅。

皇帝是道士,宣王坐在御座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今天是擺壇作法的吉日,朕不能既是天師又是皇帝,皇帝就讓宣王來做,”皇帝說著頓了頓,然后揮揮袍袖,“你們該怎麼做就怎麼做,自然有皇上定奪。”

這……怎麼行……江山社稷豈同兒戲,皇帝也是隨便更換的?再說馮閣老真正了解的是皇帝的心思,並不是如今御座上讓人揣摩不透的宣王。喬文景一下子慌了神,“皇上,萬萬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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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文章做了兩處修改,一處是古代的斤兩換算,一處是將醇郡王的母親周老夫人改成周太夫人,這樣更準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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