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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雲霓]吉時醫到[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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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27 18:08:13
第一百六十一章 收徒

楊茉回到家中,陸姨娘讓人準備好和熱水,楊茉泡了個澡出來,陸姨娘正等著女兒,將女兒拉到軟榻上坐下,陸姨娘從春和手中接過巾子,仔仔細細地給楊茉擦起頭發來。

“這一天天的太辛苦了,你要顧著自己的身子才是。”

楊茉輕輕頜首,“姨娘放心吧,在藥鋪里治病也不是什麼累活,現在又有那麼多坐堂先生、郎中和伙計幫忙。”

陸姨娘拿起旁邊的梳子輕輕地給楊茉梳著,“我看楊家的長輩也只是坐在家中,偶爾和藥鋪里的郎中一起辯癥,哪里用得著天天去藥鋪。”

楊茉已經習慣了每天去醫院上班,這樣的節奏讓她覺得每天都那麼充實。

“聽說沒有治好病患?”陸姨娘緊張地手停下來,生怕楊茉會難受。

楊茉點頭,醫生應該能坦然看待病患的生死,她已經盡了力,心中也沒有什麼遺憾。

“家中可有什麼事?”楊茉岔開話題。

陸姨娘道:“我們之前租來給秋桐、春和幾個丫頭住的院子,主家今天開始收拾了,說是過兩日就要搬過來,我瞧著仿佛是書香門第,搬了不少的書櫃子。”

陸姨娘整日在家里能注意的就是左右鄰居吧!

“東邊家的嬸子發帖子來請我們去吃宴,她家二女兒過幾日就要出嫁了,一切都準備妥當只等姑爺從貢院里出來。”陸姨娘說著低頭看楊茉。

楊茉總覺得這套話很耳熟,現代時她也收到過意味深長的“勸嫁”。

陸姨娘說著看向女兒,“沈家小姐今天送來了兩雙鞋,是給你做的,你試試看好不好穿。”

陸姨娘看向旁邊的丫鬟筱筱,筱筱忙去內室里將鞋捧出來。

青布包里面是兩雙精致的繡鞋,一雙是翠色梅花。一雙粉紅色海棠花,楊茉拿起來不用試就知道肯定好穿。

這段時日她好像收到了不少雙鞋,

“母親看沈家小姐的臉色如何?”她忙起來都沒有去沈家查看,本想著讓沈微言將沈夢蕓帶到藥鋪去,誰知道又來了陸家老少求診。

“好多了,”陸姨娘笑著道,“整個人長了一圈,五谷雜糧不欺人,從前跟著她哥哥有上頓沒下頓,現在至少米糧不斷。我看她身上穿的單薄,就給她找了幾件現在能穿的衣裳,她哥哥畢竟是男人。哪里能想這樣周到。”

沈夢蕓看起來真正可憐,本就生病,身子還弱,怎麼補也補不上來似的,這樣的情形除了奎寧和黃花蒿她還真的不敢用烈性藥治她的紅斑狼瘡。

楊茉點點頭。“我平日里想不周到,姨娘多多操心才是。”

陸姨娘放下梳子,“大小姐是真的想要招贅?”

姨娘突然說起這個,楊茉一怔,之前她是用這個借口離開常家,其實沒有仔細想過日后要怎麼辦?若是祖母的錢財能要回來。其中有一部分是祭田和族產,除了一部分用作供奉祖先香火開銷之外,應該還拿出一些接濟族內的人。

經過了陸正和陸贄這件事。楊茉覺得至少應該做些事幫助楊氏一族的族人,哪怕是旁支。

楊茉道:“我想等常家將財物還回來,買一處院子,供楊氏旁支族人科考時暫住,祭田和世業田的收入盡量都花在族中。”

就這樣將陸姨娘的問話岔了過去。

陸姨娘一怔。女兒對終身大事真的沒有打算,想的都是如何打理楊家。也許真的是年紀尚小。陸姨娘心里嘆了口氣,楊大小姐將藥鋪和這些家務打理好,只怕更沒有時間想婚姻之事。

沈夢蕓在燈下給哥哥縫補好衣衫,拎起哥哥才換下的布鞋來看,不禁笑出聲,鞋頭已經破了,再這樣穿兩日,腳就要露出來,“哥哥最近格外的費鞋。”

沈微言在燈下抄方子,將保合堂開的底方和病人的脈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特別是他不在京中時,楊大小姐治的醇郡王家的少爺,這幾日她跟著白老先生去醇郡王家看診,看到如同正常嬰孩的病患,他著實不能相信這個孩子能通身變成金色。

“哥哥,”沈夢蕓又端了一盞燈過去,“聽說楊大小姐想要招贅,哥哥就沒想過入贅楊家?反正爹娘已經沒了,族里也不肯接納我們,哥哥還有什麼顧慮……”

突然聽到妹妹這樣說,沈微言手一抖,心仿佛要跳到嗓子口,臉頰也兀然熱辣起來,目光閃爍地看妹妹,“不許亂說。”說著看自己家徒四壁,眼前的一碗茶水映出他平凡的倒影,楊大小姐怎麼可能會答應……

“我沒亂說,”要是平時哥哥說一她不敢說二,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她可顧不得許多,“哥哥心里明明這樣想著,卻不敢去說,我聽說不少人都上門提親呢,家世雖然比哥哥好,但是誰能入贅?誰又有一身的醫術能幫襯楊大小姐,若是能成親不是很好的事?”

沈微言沉下眼睛,楊大小姐那樣的人……他不是沒想過,但是他……不敢仔細去想,更不可能說出口,他是一個連家都養不活的人。

“哥哥現在不敢去說,將來一定會后悔,現在誰也沒有提起這檔子事,等到有人真的這樣做了,哥哥再想想我今天的話,就知道什麼叫終身為憾。”

聽著妹妹的話,沈微言心中油然生出一股的勇氣,“若是你,你會怎麼做?”

沈夢蕓抬起細瘦的脖子,“我會直說,如果有希望就堅持下去,沒有希望我也就死了心。”

道理說起來簡單,旁觀者總是覺得很容易,沈微言低下頭看著脈案發呆。

沈夢蕓瞧著哥哥一籌莫展的模樣,不禁心疼,可是有些話她不說不行呀,別人都有父母做主,他們是沒有人管的孤兒,什麼都要依靠自己。

“哥哥你好好想想吧!”沈夢蕓端走了一盞燈,沈微言立即覺得身邊暗下來。

第二天一大早楊茉先去醇郡王府又去了葛家,然后回到保合堂看陸贄的情形,陸贄醒過來之后就好的很快,胡靈盤腿坐在陸贄旁邊的病床上,撓著有些亂的頭發,他就不明白為何鹽水也能輸進人身體里,看到楊茉來了胡靈立即跳起來,“楊大小姐,也將那些鹽水給我輸些吧!”

楊茉聽得胡靈的話不禁笑了。

旁邊的小郎中也跟著抿嘴。

在楊大小姐救人的時候胡靈暈倒,保合堂的郎中見到胡靈都會拿這件事打趣胡靈。

濟子篆先生看到弟子也說了句,“沒出息。”

胡靈欲哭無淚,他不是害怕,他是弄不清楚為什麼所以害怕。

大家正笑著,江掌櫃從外面進來捧著一個畫卷遞給楊茉,“成老仵作讓人送來的圖,說仔細看了,楊大小姐畫的沒問題。”

聽得這話,大家都看向楊茉手里的東西,不知道楊大小姐畫了什麼要請成老仵作幫忙看。

楊茉還沒有將畫卷打開,江掌櫃又道:“成老仵作讓弟子來了,說要跟著大小姐學這幅圖,請大小姐定要答應。”

成老仵作幫著她一起校正這幅圖,現在只是讓弟子來學一學,她沒有道理不答應。

楊茉點點頭。

江掌櫃走出去讓成老仵作的弟子進門。

楊茉正想著要選個時間將手里的圖和大家說說,抬起頭卻看到一個穿著灰袍的年輕人畢恭畢敬端著一杯茶進門。

見到楊茉二話不說地跪下來,將手里的茶高高舉過頭頂,“弟子魏卯,求拜楊大小姐為師。”

楊茉不禁一怔,周圍也跟著安靜下來,誰也沒想到會有人來拜師,成老仵作吩咐弟子來跟楊大小姐學,也可以不必大費周章。

拜一位先生為師,中途再和別的先生學些單方,只要得到師父的應允即可,如今魏卯行拜師禮,是對楊大小姐最大的尊敬。

魏卯跪著,楊茉看向旁邊的白老先生,她不是很懂古代這些拜師禮,也不知道這杯茶她該不該接。

白老先生點點頭,楊茉這才將魏卯的茶接過來喝了一口遞給梅香。

魏卯又將投師帖恭敬地遞給楊茉。

白老先生微抬起眼睛,“魏卯,這是成老答應的?”

魏卯點頭,“是,是家師吩咐,跟著楊大小姐學習一定要行拜師禮,遵守楊大小姐的訓誡,聽楊大小姐管教,決不可辱沒楊大小姐的名聲。”

楊大小姐哪里見過這樣的拜師禮,白老先生向魏卯道:“帖子楊大小姐收下,至于要不要答應你,你回去聽消息吧!”

魏卯恭敬地抬起眼睛看楊茉。

楊茉頜首,魏卯這才站起身退了下去。

沈微言扶著白老先生去了側室,楊茉也跟了過去,白老先生坐下來,捋著胡子思量,半晌道:“大小姐也該想想收徒這件事了,大小姐行醫從來沒有將那些方法遮掩,是不是想要將楊氏的醫術傳授下去?”

楊茉從來沒想過將現代學到的醫術私藏,楊茉點點頭。

白老先生道:“既然如此,可以尋幾個條件好的弟子傳授,這樣一來弟子也能幫襯大小姐更好的行醫,畢竟大小姐的診治方法和我們不一樣,尋常郎中幫不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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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沒落的常亦寧

這個楊茉已經想到,所以才會教身邊的丫頭,不過真正系統地教古代人現代的醫術,她還要仔細想想才行。

“大小姐不用擔心,”白老先生道,“在我看來,楊大小姐已經足以教授弟子楊氏醫術。”楊大小姐行醫時間雖然不長,卻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楊茉道:“診脈開方我還在跟老先生學。”對于中醫來說,她還是一個弟子。

白老先生點點頭,“哪位先生都是傳授自己所長,我的老師也有兩三位,這一點大小姐不用擔憂。”

白老先生的話說進了楊茉心里,她的醫術也不能隨便傳授,起碼要傳給品德端正有著行醫決心的人。

楊茉和白老先生從屋子里出來。

保合堂里的郎中陶沖忍不住迎上來躬身詢問,“大小姐準備收徒嗎?”這是他最關心的,如果楊大小姐肯收徒,他一定要試著拜師。

楊茉道:“我會考慮……”

話還沒說話,陶沖已經跪下來,“大小姐收我為徒吧。”

還沒有確定要收徒,她已經被跪了兩次。

楊茉讓陶沖起來,陶沖堅持行禮叩拜,“我的授業恩師已經不在世,若是楊大小姐能收我為徒,陶沖此生必定跟隨大小姐左右,再不會拜旁人為師。”

古代拜師是很重要的一件事,現代普及教育之后,不會這樣大動干戈的求師,就算是她在大學時也曾會在課堂上胡思亂想,沒有仔細聽教授到底講了些什麼。

讓陶沖起身,楊茉跟著白老先生去藥鋪里坐診,白老先生診脈她就在旁邊聽方抄方,這樣學習真實病例。進步的也會快些。

將最后一個病患看完,楊茉正準備回去整理脈案,才站起身就看到藥鋪里的兩個郎中走過來手里捧著拜師書。

這是……楊茉看向白老先生。

幾個郎中已經跪下來,將拜師書舉過頭頂。

白老先生點頭,“大小姐就讓他們跪吧,向老師求學本來就該如此。”

楊茉走過去將拜師書一個個收起來,然后讓郎中們起身,沒想到她還能收到徒弟,特別是在這個男尊女卑的古代。

白老先生臉上也露出笑容來,雖然向他求師的人不勝其數。楊大小姐小小年紀又身為女子,能有今日已是不易,況且楊大小姐收徒的消息還沒有傳出去。等到日后,說不得會有更多的人慕名而來。

秋闈考一結束,貢院大門被緩緩地打開,里面的考生立即如同潮水般涌出來,一個個臉上已經沒有了進考場時的期盼、憂慮、惴惴不安。仿佛精神已經被蠶食空了,九天七夜就像經過了一場酷刑,內容就是將十幾年腦子里的東西都掏出來。

京內的考生已經有家人來接應,京外的考生結伴回去客棧等消息。

常亦寧將臉色蒼白手指顫抖的同考生送進客棧,考生坐在床上,抬起手來向常亦寧致謝。

常亦寧道:“我家離這不遠。兄臺可去我家中休養等待發榜。”

那考生搖搖頭,“不好打擾常兄,我讓家人給我抓副藥來。喝兩劑也就好了。”

常亦寧點點頭,還沒有說話,外面就傳來叫嚷的聲音,“不是讓你請郎中?郎中呢?”

“不是小的慢,是各家都在請郎中來看癥。京里好一點的郎中沒有,坐堂醫那里也是擠滿了人。”

這也難怪。三年秋闈考,年年都有從貢院出來就病倒的考生,最后榜上有名,人卻已經進了黃土,這才是最悲哀的事。看那考生病得重,常亦寧從懷里拿出五兩銀子遞給考生的小廝,“多花些銀錢去請,肯定能請來。”

話音剛落,外面的聲音道:“不是給了你銀錢?多花點銀子也不會?”

“小的花了,您不是要請好的堂醫,堂醫都被京中大戶早早請走了,倒是還有幾個名聲好一點的郎中,都在看人收徒呢。”

“這是什麼話?說的不清不楚,什麼看人收徒?收什麼徒?”

小廝被罵的苦著臉,“是京城里的女醫要收徒,小的給多少銀錢,人家也不來。”

“女醫?京里還有女醫?”

“就是保合堂的東家,楊氏。”

常亦寧聽得這話心里莫名的波動,然后是震撼。

楊茉蘭要收徒了。

才十幾歲的女子竟然能收徒,而且收的徒弟還是京中比較有名的郎中。

有幾個女子能做到這一點。

這是他做夢也不可能想到的事,楊茉蘭……為何一下子變了這麼多,這些日子他眼前總是浮起兩張面孔,一個看到他臉上滿是羞怯,一個目光清亮,嘴角含笑,義無反顧地從他身邊走過。

之前那軟軟的笑容雖然一直在他心底,卻並不會讓他心生牽掛,倒是那清亮的眼睛,他總是會在不經意間回想起來。

為什麼會這樣奇怪。

不經意的時候她還在他身邊,他真正歡喜了,她卻如同一縷他難以握住的光亮,除了留下照入他心底的感覺,便什麼都不屬于他。

此生遺憾。

他以為只要實現心中抱負就能圓滿的人生,卻無論如何都會留下遺憾。

“五爺該回去了,老夫人、老爺、夫人都等著聽您的消息。”桃符低聲提醒。

常亦寧點了點頭和那考生說了幾句話,轉身從客棧里走出來,卻沒有徑直回到常家,而是慢慢地走到開滿藥鋪那條街上。

“五爺,您來這里做什麼,家里已經請了太醫,等著給您開單方呢。”

常亦寧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走過來。

京里都關切經過這次秋闈,哪家子弟能科舉出仕。藥鋪這邊卻是在議論保合堂的事。

常亦寧在旁邊的酒肆里坐下,旁邊一桌的客人正議論的歡暢。

“說起來都沒有人相信,一個女娃娃竟然也能收徒,我聽說她還在跟著白老先生學診脈。”

“可不是,白日我還看著楊大小姐坐在白老先生身邊抄方。”

旁邊的人聽著驚訝,“按理說一個抄方的弟子連郎中也算不得。”

“人家不是郎中是女醫,你見過哪個郎中被人奉上千金做診金,宗室營來請兩次楊大小姐都沒去,這叫什麼?沒有幾分本事怎麼敢這樣霸氣,那陸家少爺那麼重的傷不是也讓楊大小姐治好了?說實話若楊大小姐不是女子,上門求師的人會比白老先生當年還多。”

“現在常家還沒有將楊家財物還過來,等楊家手里有了銀錢,還不知道要鬧出多大動靜,你們等著瞧吧。”

桃符在旁邊聽得臉紅,忙左右看看生怕被人認出來。萬一知道他們是常家人,不知道會有多少口水噴過來,桃符不安地低聲道:“是非之地,五爺,我們還是回去吧!”

鬧出這樣的事來,就算他在楊茉蘭身邊出現,都會被人投以鄙夷的目光。常亦寧心里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半天才站起身來一路回去家中。

踏進常家大門,立即就有管事迎過來,“五爺,您怎麼才回來啊。”

常亦寧還沒說話,看到有三兩個吏員打扮的人在府內穿梭。

常亦寧看向管事,“這是怎麼回事?”

管事苦著臉,“是來清點楊家財物的,偏偏選了今天過來,家中前前后后都在應付,本來準備了炮仗等五爺進門來放,卻……卻……”說著催促身邊下人,“快去看看,炮仗怎麼還不放。”

說話間“砰”地一聲響,管事的滿臉堆笑,常亦寧卻耳邊嗡聲不止,仿佛什麼也聽不到了。

常亦寧從管事身邊走過徑直去看吏員清點。

管事的阻攔不住忙將消息傳去內宅,常大太太這才急匆匆地趕過來,站在門外向里面望著。

常亦寧連衣服也沒換,站在吏員旁邊,臉上神情淡漠。

常大太太心里忽然有些發涼,吩咐身邊的下人,“將五爺叫出來,我有話和他說。”

常大太太等了半天,常亦寧才從屋子里走出來。

常大太太見到兒子,忙道:“你看你,怎麼連衣服也不換就……就……這里的事你向前湊合什麼?”

說著話和常亦寧一起走進內宅。

“母親是否覺得丟臉?”常亦寧忽然道。

常大太太聽得有些心驚,“你說什麼?好端端的怎麼說這些話?”

“看著別人清點,我們家貪的楊家財物,母親是不是覺得臉上羞愧?”常亦寧的聲音十分平靜沒有任何的起伏,聽到常大太太耳朵里卻有諷刺的意味。

常大太太板起臉,“你怎麼這樣和母親說話?”

常亦寧道:“兒子只是實話實說,楊茉蘭從常家搬走,祖母和母親不是都說楊家沒有多少財物托管?怎麼會有這麼長的財物單子?”

常大太太胸口窒悶,被兒子問的一時說不出話,“這里面的事,你如何知曉,這次是有人故意幫楊氏,害了我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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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歸還財物

常亦寧無事時在家中喜好穿著寬袍廣袖,總會有幾分高雅出塵,如今常家亂成一團,他仿佛也沒有了那個心性,像是從云端上跌落下來,尤其是經過了幾日的科舉,顯得十分疲憊。

“我勸母親一句,既然已經驚動了朝廷,就將這件事趕緊了結,不要再節外生枝,還能給常家留些顏面。”

常大太太皺起眉頭,“這些不是我們能管的,要聽你祖母和父親的安排。”

常亦寧道:“母親真的不知道這些事?母親一心一意將楊茉蘭當做兒媳看待?”

亦寧從來不問家事,現在一句一句讓她張嘴結舌,常大太太還沒有說話,常亦寧道:“母親想盼著我仕途平坦,就勸父親偃旗息鼓、息事寧人。”

常亦寧說完彎腰行禮轉身向書房走去,常大太太心砰砰亂跳個不停,讓余媽媽扶著進了內室坐下,“你聽到沒有,他這是怨我呢,怨我不該拿楊家的財物,可知這些事都是老夫人經手。”

余媽媽忙端了茶上來,“五爺一準是在外面受了氣回來發放,您沒聽桃符說,貢院的考生都對五爺說三道四。”

常大太太嘆口氣,“我看這件事要照最壞的打算,老夫人嘴上不說,其實心里已經十分著急,打從我進門老夫人就有舊疾,卻還沒有病到如今的地步,想是又驚又氣才會如此。”

常大太太話音剛落,管事的進來回話,“朝廷的吏員要將清點好的一部分財物抬去楊家了。”

沒想到這就要抬走了,喬家那邊還沒有個消息。

常大太太站起身來,看看余媽媽,“快去和老夫人說一聲。”

眼看著那些財物被盤點然后拉出府去,不知道多少只眼睛從背后看著指指點點。常家族里的長輩來問話,老夫人都是以有病在身回了,她整日里在長輩面前賠笑,若是能算準有這一天,就算楊家給座金山也不能要。

“您沒聽說,楊大小姐都已經開始收徒了。”

余媽媽說出這句話又立即后悔,不該這時候給太太添堵。

常大太太果然詫異,“什麼?一個十幾歲的小姐還能收徒?”

“聽說是正經的拜師,遞文書的還不是一個人。”自從楊大小姐從常家走出去,常家接二連三地出事。家里下人的議論就多起來。

從前那個讓人提起來就覺得可憐又可悲的楊大小姐,自從跨出這個家門就變得不一般起來,閆閣老幫忙要回了保合堂。楊大小姐又一紙文書告了常家,前些日子官府動輒就來家中問話,楊家少爺的官司已經弄得人心惶惶,現在眼看著官老爺在常家門口打轉,讓人有一種要樹倒猢猻散的感覺。

管事的剛出去。就有門上的婆子來道:“楊家人又來了。”

常大太太皺起眉頭,這邊的事還沒了,那邊的事就又來了,“就說我也不舒服,讓楊老太爺先回去吧。”

婆子道:“奴婢們還沒敢說什麼,楊老太爺已經哭倒在地了。衙門那些老爺們都還在……就這樣放著不管可怎麼得了。”

楊老太爺和楊家人三天兩頭登門要錢,楊蟠的案子基本已經判下,雖然是常家下人認罪。常家卻也丟盡顏面,常亦宛大病不起,之前有意結親的人家現在都遠遠的避開。常大太太嘆口氣,帶著余媽媽去前面看楊老太爺。

沒想到剛出了月亮門,常大太太就看到了楊茉蘭。楊茉蘭穿著桃紅芙蓉出水交領褙子,下面是櫻草色宮裙。梳著單螺髻發髻上插著一只赤金鑲寶玉兔奔月步搖,看起來雖然消瘦了些卻臉色紅潤,抬起清亮的眼睛,沒有半點的膽怯,放佛對任何事都游刃有余,十分的大氣、端莊,如同世家大族中的女子。

一點不像那個楊茉蘭。

如果是時隔多年第一次遇到,常大太太定不會將眼前的女子和楊茉蘭聯系在一起。

一個人在短短的幾個月之間怎麼會有這樣大的變化,活像是脫胎換骨。

“楊老太爺,”常大太太一臉的和善,“今天家中不方便,您還是和楊大小姐回去吧!”楊茉蘭在這里是為了盤點楊家的財物,她這樣順水推舟,楊老太爺也就會走了。

楊老太爺還沒說話,楊茉向常大太太微微欠身,“常大太太誤會了,我是去看診的路上,遇到楊老太爺,特將他送過來,過些時候楊家幾個族人要來問楊蟠的事,”說著頓了頓看向楊老太爺,“您和常家好好商議。”

常大太太聽得這話,心里油膩膩的惡心,上次楊老太爺來要盤纏就已經拿走了一千兩銀子,這才隔了幾日就又……好好商議,還要怎麼商議?每次說好了的事轉眼之間楊老太爺就會反悔。

楊老太爺如同柿子干般的臉癟了癟,“還有什麼好商議的,常家人殺了我孫兒,我少了人養老,我這把老骨頭就要死在這里了。”

自從楊蟠死,楊老太爺只要來鬧就是這些話,尤其是楊家明明有人來了京中,卻都不肯出現,每次都將楊老太爺送到楊家門前,只要常家沒有善待楊老太爺,楊家那些晚輩才會擼起袖子上門。

這樣下來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被這種無賴纏上,常家什麼時候才能得了清靜。

楊茉眼看著常大太太的臉色青紫,“大太太要小心,老太爺的身子不好,可不能動氣。”一條性命沒有那麼好了結。

楊老太爺捂著臉,眼珠子亂轉,索性捂住胸口倒在地上。

常家下人忙上來攙扶。

楊茉覺得好笑,有常家這樣的孝子賢孫在身邊伺候,楊老太爺怎麼舍得走。

常亦寧遠遠地看著那個含著笑的女子,不知怎麼的從她的笑容中他竟然也感到幾分快意,明明她厭惡的是常家,是常家所有人,說不定他還占了最大的部分,他卻跟著會心一笑。

能拿回自家的東西是很不容易的。

這個女子雖然已經不屬于他,卻值得他為她歡欣。

楊茉準備告辭,抬起頭意外地看到翠竹林邊站著的常亦寧。

常亦寧眼睛里沒有常大太太的冷漠和憤恨,而是淡淡的溫和,楊茉蘭第一次見到常亦寧的一幕又浮現在楊茉眼前。

楊家的財物箱子由衙差搬上馬車,楊茉跟著吏員一起回去了楊家。

街面上有人探頭探腦地看著,或是悄聲議論或是露出看笑話的神情。

楊茉下了車,從吏員手里接過清點后的財物單子,陸姨娘看到家人將一個個楠木箱搬進門,忽然有一種恍惚的感覺。

直到現在她還不能相信,大小姐真的將楊家的財物要回來了。

仔細清點好東西,楊茉將文書簽好字抵還給吏員,吏員客客氣氣地帶著衙差離開。

“姨娘,”楊茉看著紅了眼睛的陸姨娘,“大喜的日子,姨娘應該高高興興的,怎麼倒傷心了。”

看到舊物就想起楊家過去,陸姨娘不想說出來楊茉也跟著傷懷,急忙道:“我是高興,高興的掉眼淚,老夫人泉下有知,不知道要多麼欣慰。”

“姨娘要幫我一起整理這些東西。”現在除了一部分現銀,物件和田莊都歸還了回來,尤其是田莊,這些年一直由常老夫人管著,她也摸不清實情,要都打理好委實不容易。

陸姨娘點點頭。

楊茉坐下來松了口氣,正是她銀錢捉襟見肘的時候,這些東西還回來真是幫了她大忙。

第二天楊茉一早去了保合堂,白老先生和濟子篆正在笑著說話,見到楊茉來了,兩個人臉上都不掩喜氣,“恭喜大小姐了,聽說昨日已經歸還了一部分楊家的財物。”

白老先生笑道:“這樣一來大小姐不用擔心保合堂周轉不靈。”

這些銀錢可以拿出來打造工具,正好她要收徒,需要很多模具來講各種西醫的知識,楊茉剛要和白老先生、濟子篆說說自己的想法,就聽到有人進來道:“楊大小姐可在嗎?我們郡主請楊大小姐過去看診呢。”

楊茉轉過頭去,沒想到這麼快就又有病患上門。

江掌櫃迎出去詢問,“是哪位郡主?是要我們大小姐出診?”

那人點點頭,“是嘉怡郡主,馬車已經備好了……”

嘉怡郡主在常家幫過她,楊茉心中想著,戴上冪離從屋子里出來。

來請醫的下人看到楊茉這般打扮已經猜到,忙上前行禮,“郡主說是要急的事,請大小姐無論如何也去一趟。”

楊茉看向梅香,“準備好藥箱。”

沈微言剛好踏進藥鋪,看到這種情形忙和陶沖一起跟著楊茉去出診。

楊茉坐上馬車,外面的婆子詢問道:“這是去哪里?”

“去侯家,現在郡主也在那里呢。”

嘉怡郡主嫁給了寧國公,怎麼會請她去侯家。

馬車很快到了侯家,梅香將楊茉扶下車,楊茉腳剛落地,就聽到焦急的聲音傳來,“這就是楊大小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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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惡疾

來接應的夫人穿著姜黃色妝花褙子,眼睛通紅一臉的愁容。

旁邊的下人立即道:“這是我們程夫人。”

來侯家看診,迎過來的卻是程夫人,楊茉蹲身行禮,程夫人忙還了禮。

楊茉和程夫人一起進了垂花門,程夫人邊走邊道:“讓大小姐見笑了,我也是沒有什麼準備,還是聽郡主說起大小姐醫術了得,這才……早知道應該提前相約才是。”

楊茉道:“夫人客氣了,不知是誰要看診?”

程夫人想到這一節就嗓子發緊,半晌才道:“是我女兒,侯家的三奶奶。”

原來是這樣,楊茉看看周圍,奇怪的是既然是來給侯家三奶奶看診,卻不見侯家人上前,侯家的下人懶懶地在旁邊伺候著,臉上是一種很不在意的神情。

楊茉跟著程夫人進了侯家的主屋,下人撩開簾子,楊茉就聽到有人道:“郡主不知曉這里面的事,我們家想要一直遮掩,可是為了后嗣,也只能開這個口,誰知道三奶奶就想不開了,多虧救了回來,否則郡主上門……還當是我們逼死了一條性命。”

嘉怡郡主面色不虞,“什麼事關后嗣?三爺如今已經納了幾個妾室?其中兩個妾室接二連三的有孕,三奶奶可說什麼了?”

楊茉幾乎能感覺到程夫人被氣得發抖。

“妾室有子那也不過是庶出,哪里比得上嫡生子。我們老三小小的年紀,莫不是要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程夫人再也忍不住快走兩步上前,打斷了侯太太的話,“四年前姑爺一個人上京準備科考,我們家老爺相中他的才學,你們家巴巴地來京中求親。這幾年明媛為了姑爺貼補自己的嫁妝置宅子買地,又給姑爺納妾生子,將明媛榨了個干凈,如今姑爺從貢院出來,硬說明媛有惡疾,鬧著要休妻,可是覺得已經摸到了富貴,是該甩開明媛了。”

侯太太一時被問的無話,目光落在楊茉身上,嘴角浮起一絲笑容。“與這些無關,我也期望明媛的病能治好,否則我何苦來的要做這個歹人。非要鬧出休妻的事,休妻程家臉面上不好看,我們侯家也是要受牽連。”

這話說的多好聽,程夫人的手不受控制的顫抖,侯家也受牽連。侯家受什麼牽連?全家搬來京城落戶,過著比從前富裕的生活,侯太太之前對他們家圍前圍后現在竟然翻臉不認人了。

之前她真是瞎了眼睛沒看清楚,才讓明媛嫁去了程家。

程夫人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嘉怡郡主接話道:“現在無非是說明媛身有惡疾,若是這病能治好又該如何?”

侯太太癟了癟嘴。“那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那就勞煩楊大小姐為明媛診治。”嘉怡郡主放下手里的茶。

侯太太的目光從試探變成赤裸裸地打量,徑直落在楊茉身上,“楊大小姐能診治?我聽說楊大小姐也是有穩婆幫忙才能診的。”

侯太太提到穩婆兩個字。程夫人的目光明顯有些波動,有些哀求地看向楊茉。

雖然沒有將話說出來,楊茉也看了明白,對上侯太太的視線,“先不用急著請穩婆。我去問診之后再說。”

程夫人松了口氣,嘉怡郡主臉上露出笑容。只有侯太太十分不滿意地豎起了眉毛,卻一時不好發作,看向身邊的媽媽,“那就請楊大小姐過去診治。”

那媽媽點點頭先去三奶奶房里安排。

楊茉和程夫人走在后面,程夫人看著院子里的陶沖和沈微言抿起嘴唇欲言又止。

大約是覺得男郎中不好去給三奶奶看病。

楊茉看過去,這才發現沈微言今天穿著格外不同,大約穿了新袍子,顯得整個人都比平日容光煥發。

“你們兩個先回去吧!”楊茉走過去吩咐。

陶沖一怔,“師父去診治,我就在外面等,”說著看向沈微言,“讓沈郎中回去吧,沈郎中東家那邊說不定還有事。”

沈微言不是保合堂的郎中,怎麼好一直在她藥鋪里幫忙,楊茉也覺得這一點有些不妥,雖然沈微言說是來和白老先生學習,可是大部分時間都在幫她,楊茉點點頭同意了陶沖的話,沈微言似是有話要說,向前走了兩步,楊茉正準備聽沈微言說什麼,程夫人道:“楊大小姐,這邊走。”

楊茉收回了視線,轉過身跟著程夫人去看侯三奶奶。

屋里屋外的下人束手站著,誰也不敢抬頭說話,這樣的氣氛讓人覺得仿佛有一層陰云籠罩在頭頂。

下人將內屋簾子掀起,楊茉走進去,看到對面蔥綠色的幔帳后一張八部床上半躺著個女子。

那女子面色青白,眼睛紅腫,目光渙散,不知道在想什麼。

“明媛啊,你可說說平日里我們家待你如何?你這病我們家替你瞞了多少年,你可不能在外人面前亂說,我們老三這幾年可是將你捧在手心里,”侯太太說著輕輕抽泣,“總是夫妻一場,你也該放我們老三條活路,當著郡主的面,你說說吧,你到底有沒有病?”

程夫人皺起眉頭來,看著女兒。

出嫁前總是嘰嘰喳喳地圍著她說笑,轉眼間卻變成了這樣的模樣,生像是斷了生機的老嫗。

“明媛,你別害怕,母親在這里呢,有什麼事母親替你做主,不能讓你這樣糊里糊涂地死了,傻孩子,有什麼難關過不去……”

侯三奶奶吞咽了一口,然后張開嘴,聲音說不出的沙啞,“是我有病,和旁人無關,就讓三爺寫休書吧!”

嘉怡郡主皺起眉頭來,不知道侯家怎麼唬住了明媛,明媛竟然連實情也不敢說了,“明媛別怕,我和你母親請來了楊大小姐來看診。”

侯三奶奶似是沒聽到般只是茫然地望著幔帳發呆。

楊茉走幾步上前仔細地去看侯三奶奶的脖頸,照侯家所說,侯三奶奶投繯自盡被救了下來,應該傷到了聲帶。

不過程夫人要請她來看的病定然不是這個。

楊茉還沒有診脈,侯太太已經靠過來,“楊大小姐還是讓明媛自己說,到底是哪里的病癥,這樣大家都不必浪費功夫。”

媳婦有病應該是想方設法請人來診治,侯太太卻似看笑話的外人,甚至是仇人,只等著三奶奶將病情說出來,用來氣程夫人和嘉怡郡主。

楊茉看向侯太太,“請太太帶著人先出去吧!”

侯太太一怔,“這是做什麼?讓我出去做什麼?”

楊茉道:“三奶奶情緒不穩,還是讓程夫人勸幾句,否則我如何能看診。”

無非是勸說明媛說出實情,這有什麼好怕的,侯太太挺起腰身,眉角微微翹起,她是有恃無恐,算計了那麼多年,若不是有幾分把握,她也不會這樣光明正大的和程家提條件。

之前攀上程家這門親事是為了兒子的前程,沒想到程老爺食古不化,不懂變通,對兒子的事不聞不問,還不準兒子和馮閣老交往,這樣下去就算兒子考上了,在仕途上也會跟程老爺一樣坐冷板凳。

侯太太皮笑肉不笑,“親家夫人就好生勸勸。”

侯太太從屋子里出來,躲在廊下的侯三爺立即迎上來,“母親,怎麼辦?嘉怡郡主會不會將明媛的嫁妝要回去?萬一請來的郎中將明媛的病治好了怎麼辦?”

嘉怡郡主是有名的愛管閑事,不光是宗室營,很多人家只要和她搭上關系,她都會出面撐腰,其實不過就是一個皇族女,嫁給了過氣的勛貴,又能怎麼樣?

侯太太道:“怕什麼,你不是說明媛肯定有病。”

侯三爺慌忙不迭地點頭,“是肯定有。”要不然也不會任著他一個個地納妾。

這就是了,多好的機會,好不容易抓住了程家的短處,當然要好好利用。

侯太太出去,程夫人坐在床邊將侯三奶奶抱進懷里,“都是我和你父親看走了眼,誰能承想子安是這樣的人。”

當年她和老爺都覺得侯子安人品好也有學識,就算家中條件不算太好,將來考了仕途也算不委屈女兒,誰知道會得來這樣的結果。

“母親不要管我了,就讓我死了算了。”侯三奶奶靠在程夫人肩膀上流淚。

“到底是怎麼回事,就算是有病就請人來治,哪里能到這個地步。”

侯三奶奶搖頭,“治不好了,我撐著沒有讓穩婆來看,就是怕給娘家丟臉面,與其這樣煎熬,我死了就當一了百了,也用不著侯子安來休我。”

“你怎麼這樣傻,”嘉怡郡主是在看不過去,“侯家什麼時候知曉你有病?你們成親了一個月侯子安就已經納妾,就是那時候的事?侯家擺明了要利用你,若是他們在意你的病,早在那時候就要將你送回娘家,或者干脆對你不聞不問,卻要表面上對你百依百順,做出夫妻和睦的模樣,不就是給了你希望,讓你付出真心來,等到利用完了再一腳踢開。”

嘉怡郡主說著看向楊茉,“楊大小姐是難得的女醫,這時候你若是不求生路,讓楊大小姐給你診治,你就是一個糊涂蟲,也枉費了我們這些長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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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細診

侯三奶奶呆愣了片刻,然后抬起頭來在周圍尋找,眼睛里仿佛有了些希望,“是那個能起死回生的楊大小姐嗎?”

嘉怡郡主頜首。

楊茉道:“我不會起死回生,我只是恰好會診治那種病。”

侯三奶奶沉默片刻又問一句,“是那個從常家搬出來自立的楊大小姐?”最近常家的事鬧的人盡皆知,楊大小姐從常家搬出來還要回了自己的嫁妝,光是這一樣誰有膽量做到。

楊茉還沒說話,旁邊的程夫人仿佛看到了些希望,搶著道:“是,就是保合堂的東家。”

楊茉將藥箱打開拿出診枕來。

程夫人忙讓開了些,讓楊茉坐在錦杌上給侯三奶奶診脈。

楊茉感覺到侯三奶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流露出那種恍惚又十分羨慕的神情。

“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楊茉放輕聲音問侯三奶奶。

侯三奶奶恍惚中回過神來,用手捂住小腹,“肚子總是會疼。”手指緊張地握緊了帕子。

楊茉站起身去看侯三奶奶的肚子,手摸上去明顯的感覺到了隆起的包塊,侯三奶奶皺起了眉頭。

“我聽說過楊大小姐治葛太太的病,我是不是……也……”侯三奶奶看著楊茉的臉色,想要從上面看出些答案。

小腹的包塊也不一樣,卵巢囊腫只是其中的一種病癥。

楊茉有很多話想要詢問侯三奶奶,“奶奶的天葵什麼時候來的?”

最簡單的一個婦科病癥的詢問,楊茉卻半天沒有聽到答案,抬起頭來看到侯三奶奶的目光閃爍起來。

程夫人頓時焦急,還是嘉怡郡主看出端倪,“你還怕什麼?有什麼話不能說?”

侯三奶奶眼睛濕潤,“我……還沒有來天葵。”

程夫人登時驚訝。“這……這話怎麼說的?”她不是沒問過女兒的陪房,都說女兒的小日子很準,她這才帶著女兒求神拜佛希望早些得子。

侯三奶奶身邊的下人看到程夫人凌厲的目光頭也不敢抬。

程夫人卻揪住不放,“到底是怎麼回事?”

侯三奶奶身邊的丫頭忙跪下來,“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沒有跟夫人說真話。”

侯三奶奶忙道:“不關她們的事,是我……是我不讓她們說的,我是怕母親擔憂,這才瞞了下來。”

“糊涂,怎麼嫁了人就變得這樣糊涂。這種事要瞞著外人,豈能連母親也瞞?早知道病癥早些下手診治,豈能讓侯家人騎到你的頭上去。”程夫人越想越傷心。不知道女兒這麼多年是如何過來的。

“到底都怎麼樣?快說啊!”

程夫人越催促侯三奶奶越是膽怯,那雙眼睛逐漸又要被黑暗籠罩,咬著嘴唇一句話也不肯說了。

程夫人只顧得焦急並沒有注意到這些,還在不停地追問,“你倒是說話啊。要急死我不成?”

侯三奶奶沉默著不肯說,屋子里的人誰也沒有法子,程夫人審問下人,下人也知曉的不多。

那丫鬟道:“奶奶嫁過來第二年就開始腹痛,本來並不是很厲害,只是請來的郎中開的藥不曾有用。才厲害起來。”

“這段日子又和姑爺吵了一架,腫的更大了。”

程夫人道:“侯家不請人來給你看病,你自己怎麼也不著急?”她真不明白。到底是什麼內情能讓女兒變成這樣,在家中時候女兒和她是無話不談的,怎麼現在倒生分起來,聲像是有一堵墻擱在她和女兒中間。

侯家人緊緊的逼著,女兒卻不肯開口。這要怎麼辦才好,程夫人欲哭無淚。

楊茉很理解侯三奶奶的心情。有很多病患當著家人的面對病情難以啟齒,現代女子對很多病癥還因為羞怯不敢去醫院醫治,更不要提古代的女子。

楊茉想著站起身來,“程夫人,嘉怡郡主,您兩位能不能出去等一等,讓我和侯三奶奶單獨說些話。”

這是要讓她們出去。

程夫人關切著女兒,無論如何也不想離開,倒是嘉怡郡主拉起程夫人,“就聽楊大小姐的,我們在外面等消息。”

程夫人抿起嘴唇。

母女兩個都是倔脾氣,嘉怡郡主道:“事到如今,你在這里又有什麼用處?你能看診不成?”

程夫人這才被說動和嘉怡郡主一起走出屋門。

侯三奶奶身邊的下人將隔扇關好,屋子里一下子安靜下來。

“三奶奶,”楊茉低聲道,“這里沒有外人,你有哪里不舒服就和我仔細說,我有法子一定會幫你,外面人不會知曉。”

她的意思很明白,她不會告訴任何人侯三奶奶的病情。

侯三奶奶意外地看向楊茉,楊大小姐仿佛知曉她的顧慮,直言不諱地說出來,讓她的心兀然被觸動了。

楊茉耐心地等著侯三奶奶說話,仿佛就算三奶奶不開口,她也會一直這樣安靜地坐在旁邊。

終于,侯三奶奶喘了口氣,“我……一直沒有天葵,嫁過來之前就沒有,這麼多年也一直……我夫君說我不是女人,自從新婚之夜,就再也沒有在我房里歇過。”說到后面侯三奶奶羞恥中透著一股的絕望。

“他這樣說也沒錯,走到現在這一步都怪我……”

照侯三奶奶這樣說,楊茉蘭的死也是要怪楊茉蘭在穩婆故意不幫忙接生的情況下,沒有將孩子生下來。

“人吃五谷雜糧,誰能不生病?”楊茉勸說著侯三奶奶,“三奶奶若是將自己的病放在一邊,再將這幾年在侯家的事仔仔細細地想一想,就算是奶奶不生病,這些事就能避免?”

就像楊茉蘭,如果不難產,常亦寧就真的會將她從妾到妻?常家上下就真的有良心遵守和楊家長輩的約定?

侯三奶奶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心里說不出的酸楚,“我也不知曉。”

楊茉眼看著侯三奶奶的情緒穩定下來,“三奶奶什麼時候知曉自己生了病?”

侯三奶奶道:“成親那晚過后……本來我想要回去和母親說,夫君卻勸我……這種事還是不要說明白,免得家人擔憂,然后給我請來了郎中診治,一開始我還沒覺得如何,后來卻疼起來。”

“郎中開了什麼單方?奶奶拿出來讓我瞧瞧。”

侯三奶奶點點頭,從炕邊的小抽屜里將厚厚一摞方子拿出來遞給楊茉

楊茉仔仔細細地看過去,很多都是治氣滯血瘀、肝氣不疏的藥方,這和她診脈的結果一樣,看不出有什麼問題。

侯三奶奶房里靜悄悄的,外面的程夫人和嘉怡郡主臉色難看,侯太太看到這樣的情形心中不禁一松。

就算是治好了不少的病癥,楊大小姐也不是能治好多有病癥的神醫,陸家老爺不就是死在了保合堂,所以嘉怡郡主說要請楊大小姐,她也並不是十分在意,今天見了十幾歲的楊大小姐,她心里更是敞亮起來。

不就是個黃毛丫頭,能怎麼樣?多少藥吃下肚都沒有效用,能在這一兩天就有起色?這份休書他們是寫定了。

侯太太將這件事說給兒子聽。

侯三爺一臉輕薄的笑容,“十幾歲的丫頭,自己還沒嫁人,怎麼能治她的病,她心里清楚的很,所以才會尋了短見,只可惜沒死成。”

侯太太也覺得可惜,不過既然到了現在這一步,程家人自己請了女醫來看也好,他們也能拿這個來堵程家的嘴。

“我們容了她這麼多年,也算是仁至義盡,”侯太太嘆口氣,“總是她自己命不好。”

侯三奶奶看到楊大小姐嬌小的模樣,想想面前不過是個沒出嫁的小姐,很多露骨的話她不願意去說。

既然問不出更多實情,楊茉只有自己仔細檢查,引導侯三奶奶將病癥說的更完整。

“一直都這樣疼?”

侯三奶奶搖頭,“不是,疼幾日就會好一些,過段日子又會疼起來。”

照這樣的描述,是間歇性的疼痛。

“你說的過段日子就會疼,是說不清什麼時候,還是有一種聯系,比如隔的時間長短會差不多。”

侯三奶奶立即點頭,“是……是這樣……”

單純的腫塊不會很有規律的發病,尤其是疼痛,這是一種病癥,楊茉仔細地想著,很多病可以引起月經不調,甚至遲遲不來月經,她要從中篩選出最有可能的,然后進一步論證。

什麼病會是在新婚之夜發現的。

侯三奶奶還會這樣隱瞞,連自己的母親也不願意說。

如果說是腫瘤,這個腫瘤的邊界太大了,仿佛占滿了整個盆腔似的,可是這麼大的一個腫瘤卻又不太明顯,和葛太太那個完全不同。

她要瞧一瞧,光這樣想她是想不到的,“侯三奶奶讓我進一步查查。”

侯三奶奶半晌才明白過來,楊大小姐說的是像穩婆一樣查看。

幾乎沒有思量,侯三奶奶搖頭,“楊大小姐不用看了,我知道是什麼病……”所以她才不肯讓穩婆來瞧,事到如今瞞也瞞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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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選擇

楊茉聽侯三奶奶說話。

侯三奶奶道:“我也讓人打聽過,有些人有先天缺陷,一輩子也不會來天葵,更不會生孩子,就是……就是不吉利的人……”她不敢將話說給母親聽,病治不好還要母親和父親擔憂,更怕因此鬧起來,壞了家中的名聲,她還有兩個妹妹沒有出嫁。

“三奶奶,你就沒想過,如果這病能治好呢?您一直瞞著,不一定是好事,說不得錯過了時機,”楊茉抬起頭看侯三奶奶,“如今屋子里沒有旁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外面人問了我也不會說的。”

楊大小姐目光柔和,神情堅定十分讓人信任,侯三奶奶神情動搖,反正生死就這一次,如果楊大小姐看不好,她也不會請旁人,婦人得病還不都是這樣拖著,大戶人家的女眷會請尼姑庵的師太來看病,她也喝過長春師太的符水,吃過很多又臭又苦的偏方,治了這麼長時間她已經受夠了,特別是每次治病都會從侯家人臉上看到嘲笑的神情,只要提起治病,她就如同自取其辱。

她害怕父親、母親不肯答應三爺休了她因此觸怒侯家,侯家說出實情,如果家風受損,恐怕長輩就會怨她,她才想著一死了之。

現在楊大小姐卻讓她覺得,也許真的有希望能治好,至少她也該弄清楚自己到底得的是什麼病。

侯三奶奶點點頭。

楊茉站起身來,拉上幔帳,然后去凈手。

侯太太等的有些不耐煩,打發下人去問,“進去看看診的是什麼病,診完了沒有,如果楊大小姐不能診。就請穩婆過來。”

下人應了一聲,不一會兒功夫折返回來,“還沒有消息呢,誰也不敢進去問。”

一個女郎中,用得著這樣小心翼翼,侯太太站起身來自己走進主屋內,程夫人正一臉愁容站在門口。

“怎麼進去了那麼長時間,到底能不能看?”侯太太皺起眉頭,“耽擱了病可怎麼得了?楊大小姐不是醫術了得嗎?”

侯太太的聲音越來越大,說到后面干脆沖著內室冷笑。

侯太太話剛說到這里。門口的家人進來稟告,“太太,和楊大小姐一起來的那個郎中被家里人叫走了。說是不跟楊大小姐學醫術了。”

程夫人一怔轉頭看向嘉怡郡主。

侯太太心中笑起來,早知道嘉怡郡主請來的楊大小姐就不行,果然是這樣的結果,一個女子想要收徒,也未免想的太容易些了。就算是郎中一時被蠱惑,郎中的家里人也不肯丟這個顏面。

“你看看,竟然還有這樣的事。”

侯三奶奶聽著外面的話整個人微微有些僵硬。

楊茉不禁也微抬起了頭,秦沖被家人叫走了?片刻間楊茉就回過神來。

“三奶奶放輕松。”楊茉按了按侯三奶奶的小腹,低頭看過去,然后將侯三奶奶的腿放平。

“是不是不能治了?”之前明明已經不抱希望。可是楊大小姐看完,侯三奶奶發現自己聲音顫抖,心中仍舊在期盼。

“我要試一試。”楊茉伸手將藥箱打開拿出里面的水晶針管。

侯三奶奶看著楊大小姐手里的怪東西。“這是做什麼用的?要……要如何治?”

侯三奶奶沒有月事,肚子卻一直漲大,她懷疑是處女膜閉鎖,現在一看果然如此,為了確診。她要用水晶針管扎透處女膜抽吸,如果能抽出不會凝結的血液。就代表是經血,那麼她的猜想就沒錯,侯三奶奶的病就能治好。

這是古代絕對沒法確診的疾病,也更無法診治的病,一旦發現就會被當做絕癥。

侯三奶奶看著心里有些發抖,“楊大小姐是不是也覺得我……太過于懦弱。”

楊茉搖頭,人對未知的事總是害怕,“若是能活,誰會選擇死。”侯三奶奶是覺得無路可走,才會這樣。

侯三奶奶眼睛忽然睜大,腦子里不停地重復響起楊大小姐這句話。

她為何從來沒想過。

是啊,若是能活,誰會選擇死。她該為活著盡力一搏,侯三奶奶看著楊茉堅定地點頭。

“躲開,我要進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侯太太就要進門。

程夫人忙伸手阻攔,“親家太太難道連這一會兒也等不了不成?”

侯太太顧不得那麼多,這麼長時間不出來,不知道楊大小姐在里面搞什麼神神鬼鬼,這是在侯家,這里還是她當家,侯太太看向旁邊的婆子,那婆子立即伸手將門推開,侯太太向旁邊邁了一步繞過去進了屋中,“到底診出病癥沒有?”

侯三奶奶急著整理裙子,楊茉手里的針管還沒放下來。

眾人進門看到這樣的情形都有些驚呆,不知道楊大小姐手里拿的到底是什麼。

侯太太先反應過來徑直看向楊茉,“這是做什麼?不是說要診治?可是什麼診治方法?”

侯太太的話還沒說完,侯三奶奶含著眼淚看程夫人,“母親,楊大小姐說我的病能治,楊大小姐會治我的病。”

程夫人不知是驚是喜,怔愣在那里,半晌才睜大了眼睛,“你說的是真的?”說完去尋找楊茉,“楊大小姐,我女兒的病真的能治?”

處女膜閉鎖,只需要十字切開,排空積在里面的經血,然后用單方調理,就算不能完全治愈,也能治好七八成。

“不可能,”侯太太揚聲道,“楊大小姐說能治就能治?分明是想要堵住我們的嘴,我們是沒有親家有權勢,可……親家也要給我們一條生路,您說,哪家能留著有惡疾的婦人這麼多年管著內宅?這次要不是我們老爺聽老三說漏了嘴,我們還不知曉,原來媳婦就是人家說的石女。”

程夫人茫然地看著侯太太,“石女?什麼石女?”

“您還不知曉?”侯太太道,“這也難怪。這種事是很少見的,我們老三也是因為要給明媛求藥,這才到處打聽得來這樣的結果,說是醫書中有記載,親家不是也有許多藏書,說不得回去看看還能找到依據,也就知道我的話是真是假。”

石女,程夫人忽然想到了什麼,臉色變得蒼白,她不是沒聽說過。只不過沒有往那方面去想,怎麼可能,好好的孩子怎麼會得這樣的病。

“這病不能治。如果能治我們家怎麼會說是惡疾,”侯太太看著程夫人,“我們本沒想要說破,誰知道楊大小姐不會診……”

侯三奶奶沒想到侯太太會當著母親的面徑直說出這兩個字。

石女,被認為是不詳之人。侯三奶奶臉色蒼白,三爺答應她不會鬧的人盡皆知……卻怎麼讓婆母這樣……

“太太說三奶奶是石女,”楊茉抬起頭看向侯太太,“可有哪位女醫來診過?”

侯太太神情略微一變,“還沒有……但是……”

“三爺可是郎中?”楊茉沒有聽侯太太將話說完。

侯太太皺起眉頭,“我兒子當然不是郎中。”

楊茉淡淡地道。“既然不是,又怎麼能輕易給人診斷,既然請我來診治。不是就該聽我的?”

一句句話步步緊逼讓侯太太啞口無言。

“就憑你的醫術也敢這樣說。”男子的聲音傳來,侯三奶奶臉色更加難看。

簾子掀開,侯三爺從外面走進來,“保合堂出了事,如今病人正在那里吵鬧。楊大小姐醫術真的高明就不會鬧成這樣。”

“三爺倒是很關心保合堂。”旁邊的嘉怡郡主冷冷地開口。

侯三爺一怔,“楊大小姐來給明媛診治。我自然要……在意一些。”

“三爺在意明媛的病,如何拖延到今日,之前我和老爺看上了你的人品,誰知道你是這樣……說明媛有病,分明是你的借口,”程夫人看向侯三奶奶,“我今日就回去和老爺說,不能放任你們欺負明媛。”

侯三奶奶抬起頭看向母親。

程夫人走上前幾步向楊茉行禮,“若不是楊大小姐說句公道話我還被蒙在谷里,等我將明媛安頓好,就請楊大小姐上門診治。”出了今天的事,她是如論如何也不能將女兒留在侯家。

侯家母子沒想到程夫人會這樣安排,一下子愣在那里。

侯太太道:“她是石女,將來不能生養,”這樣的丑事程家就不怕鬧起來,“程家還有幾個小姐沒有出嫁,親家太太要三思后行。”

侯家已經明著要挾。

“楊大小姐,”程夫人看向楊茉,“明媛的病治好了可還能和平常人一樣?”

如果治好了,楊茉點頭,“自然能,天葵會每月照常而至,調理好身子就和普通人一般無二,三奶奶的病有醫治的法子,並不是惡疾。”

侯三奶奶聽得這話,不知怎麼的眼淚豁然涌出來,她從來沒有期望過會有人這樣為她申辯,斬釘截鐵地在侯家人面前說出這樣一番話。

調理好身子,她會像普通人一樣。

這是真的,侯三奶奶狠命咬了一口嘴唇,不是她在做夢。

有一天,她也能在侯家人面前抬起頭來。

聽到了沒有,她的病能治好,她得的並不是惡疾。

多少日子她只能在無人的時候落淚,從未承想有人一句話就能改變她現在的處境。她會投繯自盡是因為心中沒有了半點的希望,她只能選擇死的體面些。

若是能活,誰還會選擇去死。

侯三奶奶忽然又笑起來,眼睛中看到的所有顏色仿佛都變得如此的鮮艷,“我要和離,請母親為我做主,我要離開這里,我要離開這個虎狼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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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鬧事

侯太太見事不好,哭著喊著鬧起來,“你們相信楊大小姐的話?石女也能治好?”

“萬一治不好怎麼算?”

“怎麼可能,多少郎中都不去治的病,楊大小姐輕易就答應了,這分明是要欺負我們侯家。”

侯太太鬧個不停,旁邊的程夫人卻松了口氣,只要女兒能想開,離開這里未必是壞事,侯家的嘴臉她也看了明白,難道真的要讓女兒折在侯家。

不管侯太太怎麼說,程夫人和嘉怡郡主走出來與楊茉商量怎麼治病。

嘉怡郡主道:“和離的事恐怕要鬧上幾天,病不能耽擱,不如明日就將明媛接回程家。”

程夫人也點頭,看著楊茉,“不知道都要準備些什麼?”

侯三奶奶小腹疼痛怕是多年月事淤積起了炎癥,就算是小手術也要防再感染,楊茉道:“要收拾出來一間很干凈的房間,里面的鋪蓋都要是用熱水煮過的,還要準備干凈的布巾,三奶奶要清淡飲食。”

程夫人仔細地記下。

“然后呢?”

楊茉搖搖頭,“沒有了。夫人勸說三奶奶放松心情,不要緊張。”

這樣就沒有了?楊大小姐說的這樣輕松,這般就能治好明媛的病。程夫人覺得有些恍惚,禁不住又道:“大小姐說明媛的病能治好,是真的嗎?”

楊茉點點頭,“是真的。”

天哪,是真的,不是在應付侯家幫助明媛脫身,而是真的能治好,怪不得明媛會有那麼大的轉變,是因為在楊大小姐這里看到了希望。

程夫人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是看著楊大小姐一臉的感激。“楊大小姐,全靠你幫忙了,明媛這孩子不容易……我要是早知曉,一定不會等到今日。”

程家在這門親事上真的是為女兒著想既沒有攀高又沒有圖聘禮,沒想到卻落得今天的地步。

楊茉上了馬車,程夫人和嘉怡郡主才止步。

眼看著馬車向前行,程夫人向嘉怡郡主道謝,“多虧郡主請到楊大小姐,否則明媛的名聲就算沒了。”

嘉怡郡主道:“要謝就等著謝楊大小姐,”說著微微一頓。“現在要緊的是先將明媛接走,治病的事不能耽擱。”

程夫人忙點頭,徑直吩咐身邊人。“快去幫小姐收拾東西,我們這就回程家。”

楊茉坐車回到保合堂,保合堂外聚了許多人。

藥鋪里伙計們忙成一團,好像少了不少的郎中,江掌櫃忙迎上來。“大小姐,您回來了。”

“怎麼了?”楊茉不知道外面人在議論什麼。

“是秦沖的娘,”江掌櫃道,“聽說秦沖要拜大小姐為師來鬧了一通,所以才不少人來看。”

說話間,外面的聲音又傳來。

“楊大小姐好好做你的東家也就是了。一個女子為何要跟男人們搶這口飯吃。”

“師徒要口口相傳醫術,楊大小姐是要擇夫婿還是教徒兒,這要怎麼分啊……”

江掌櫃臉色一變看向身邊的伙計。伙計忙去門口攆人。

圍觀的人還沒有攆走,立即就聽有人道:“讓開,讓開,請楊大小姐給診治的,快讓開。”聲音傳來大家正要去看。就聞到一股的惡臭味。

“神醫啊,快救救我爹。”一個婦人跺著腳哭喊。

來的是病患。保合堂的伙計不好攆人,只能讓出路來讓家人將病患抬進去,雖然味道難聞,還是有不少人翹著腳張望。

那粗布單下的病患一動不動。

“是死人吧?”

“是啊,已經有臭味了,是不是死人。”

剛才一路哭喊的婦人,眼睛在屋子里一轉落在楊茉身上,立即就撲過來,“楊大小姐啊,快救救我公爹,您不是要用血嗎?就用我的,用我的。”

楊茉看向那粗布單,旁邊的小郎中過去揭開布單,頓時被熏的一陣惡心,明顯是死人,而且已經死了好幾日。

“大小姐。”小郎中苦著臉看楊茉。

旁邊的婦人一邊用帕子掩住眼睛一邊看楊茉的神情,憑楊大小姐再膽大也不敢看一個面目猙獰的死人吧,她公爹是被馬拖死的,在家中入殮時,他們都覺得身上汗毛豎立起來,一陣陣的發冷。

只要將楊大小姐嚇得走開,她就可以大聲哭喊,這是官老爺吩咐下來的。

楊大小姐的鞋動了動,不是往后退是向前走,婦人驚奇地睜大眼睛,真有這樣膽子大的小姐。

楊茉仔細查看了片刻,轉頭看向目瞪口呆的小郎中,“記錄一下,病患送來時已死亡,”說著看向那婦人,“病患斷氣多久了?”

那婦人被問的一愣,半晌才哭道:“楊大小姐不是能起死回生嗎?怎麼連我公爹治也不治。”

婦人的樣子分明是故意找茬的。

既然說到這個,楊茉道:“我不會起死回生之術,我治的病患都是活著的,這一條街中若是誰能將死去的人救活,我也去拜師學藝。”

誰能將死了的人救活。

眾人都在掩鼻時,楊大小姐卻面不改色,還說出這樣的話,那婦人一時有些詞窮,那些胡攪蠻纏的話不知道從何說起。

立即有人起哄道:“你不是神醫嗎?神醫怎麼不肯治病。”

“是啊,楊大小姐不是被人稱作神醫,什麼病都會治嗎?”

在吵嚷聲中,楊茉看向那婦人,“大嫂,您可以抬著病患進藥鋪挨個問問,興許有郎中能診治病患。”

看熱鬧的人頓時住了嘴,特別是那夫人抬起眼睛的時候,所有人都低下頭,還有人開始向后退。

“我們又不是神醫,不能起死回生。”

楊茉早就看出來了,每次來這里起哄的人並不是坐堂醫和徒弟,只是那些游手好閑容易被收買的郎中,太醫院的童院使和右院判被朝廷免職。很多人都因此憤恨她,加之她想要給父親翻案,狼狽為奸的常家和喬家也會唯恐天下不亂。

楊茉伸出手來,“大嫂,請您將病患抬走吧,早些讓過世的人入土為安。”

那婦人干脆坐在地上,“楊大小姐您救救我公爹吧,我們雖然沒有金子,但是你也不能見死不救。”

好生勸說這些人是不會走的,楊茉看向江掌櫃。“掌櫃去報官,”說著看向那婦人,“我說不能醫治已過世的病患。大嫂不肯相信,我們只能去說個道理。”

她雖然是個女子,對待這樣專門來滋事的人,也絕不會退縮。

抬著死人上公堂,人又不是在保合堂死的。無論去哪里楊大小姐也沒有過錯,那婦人張大嘴又要哭,可看到掌櫃的就要向外走,連忙起身讓人將公爹抬起來,走去保合堂門外,邊走還邊道:“楊大小姐要千兩診金我們可拿不出……爹啊。我們就是沒錢,不然定能救您一命。”

那婦人話音剛落,就聽到又有人道:“哎呦。這哪里是女醫啊,這是要家中富貴拿出銀子她才肯診治的,我家媳婦明明得了不治之癥,楊大小姐卻說能治,還要媳婦和我家孩兒和離。”

楊茉聽到侯太太的聲音。

真好。大家都趕在一起來鬧事。侯三奶奶早就有病,趕在這時候說出來。侯家人是與人有了約定故意如此的吧!

不但利用了程夫人,還將嘉怡郡主拉下水,不就是要壞了她的名聲,用得著這般興師動眾。

她一個小小的孤女用得著如此對付?楊茉稍稍思量,忽然想到父親的案子,莫不是父親的案子真的能翻過來?

侯太太這樣說,大家都開始紛紛打聽,侯家奶奶到底是什麼病,不知道是誰聽到石女兩個字,侯太太讓人攙扶著去別家藥鋪請坐堂醫,坐堂醫都搖手。

別人都治不了的病,楊大小姐怎麼就說能治?

侯太太最后才走到保合堂,一屁股坐在杌子上,“大小姐,你可要說實話,不能因此害了我們家。”

石女能治嗎?

聽了消息,郎中們就聚在一起議論。

那是古書上才有的記載,誰家女子是石女都不肯聲張,或是進了家庵或是族中悄悄安排,沒有一個堂醫和郎中敢說能治。

真是稀奇,楊大小姐又要鬧出讓人驚訝的事來。

“能治嗎?”

大家紛紛搖頭。

“聽說侯三奶奶已經被娘家接走了,楊大小姐要去三奶奶的娘家治病。”

“說是能治,誰知道會怎麼樣。”

“別的不敢說,如果石女能治就不叫石女了。”

保合堂中聽不到太多閑言碎語,但是看到眾人咬耳議論的模樣,侯太太心里很是愉快,楊大小姐明顯是為了幫嘉怡郡主才會說能治,這次看楊大小姐如何收場。

楊茉看向侯太太,“侯太太,我還是那句話,如果太太能找到女醫來就和我一起診治侯三奶奶,若是不能,用我來治,就要聽我的。如今三奶奶腹部隆起疼痛,等我治好隆起、疼痛自然消除,肝郁氣滯之癥也會緩解,”說著頓了頓,“太太何不等我診治完,再請郎中印證,我說的話是否是真。”

“你說了不算。”侯太太十分硬氣。

楊茉不禁失笑,“病患來找我,當然是我說了算,否則開藥鋪的不是我,就是太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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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同意

保合堂門前亂成一團,董昭走到街頭不禁皺起眉頭看向身邊的小廝,低聲吩咐,“去看看。
這幾日宣王的事鬧出來,朝堂上就像是打了一場口水戰,彈劾宣王的奏折不計其數,提起朝廷借款的奏折也像雪片一樣,京中的重臣府門口絡繹不絕,大家都忙的人仰馬翻,今天因要迎接父親剛好早點下衙,他就順道騎馬過來看看,沒想到這里也不太平。

小廝剛要上前,立即就聽到有人喊董昭,“世子爺,世子爺。”

董昭轉過頭去,看到了自家的下人。

“世子爺,”下人跑的上氣不接下氣,“老爺回來了。”說著還看向身后。

董昭順著下人目光望去,看到一襲長袍,神情肅然、威嚴的文正公。

董昭不禁驚訝忙走過去行禮。

文正公董績看著兒子皺起眉頭,“和我回府去。”

董昭應了一聲,轉身上馬。

父子兩個一路回到文正公府,董夫人聽到消息趕過來迎接,看到有些蒼老的丈夫,不禁覺得陌生又心酸,走了兩步,“不是說要晚些才回來,怎麼這就進京了。”老爺在外打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朝廷竟然就這樣不聲不響,連怎麼迎接都沒有提起。

“馮閣老讓人在京外見過了,”文正公聲音深沉,“皇上在閉關清修,不能親自迎接,讓我先回復休養一陣,等候召見。”

竟然只是讓人去知會一聲,完全不將他們看在眼里,想起來就讓人心寒,守邊大將,先帝在時也是百般施恩,到了本朝武將地位下落不說。皇上連表面上的維護也不願意做。董績現在無心和女眷說朝政,而是徑直看向兒子,“我問你,你寫來的書信說想要和楊家結親是什麼意思?”

面對父親的怒氣,董昭一臉平靜,“兒子是被楊大小姐救活的,父親從來願意和耿直之人交往,楊家便是此家風,否則楊大人也不會和馮閣老作對……”

董績打斷兒子的話,“這和家風無關。朝廷中不和馮黨同流合污的大有人在,婚姻大事都要聽父母安排,豈能縱容你亂來。”

“父親安排了喬家。”董昭十分鎮定。仿佛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董績揚起眼睛,聲音也如洪鐘般,“你這樣和父親說話。”

董夫人頓時焦急,早在兒子心中想著楊大小姐時他就預料到父子見面時定然是這樣的情形,爵爺治家嚴。哪里容得兒子自己支配婚事,兒子也從來沒違逆過老爺。

董昭跪下來,“兒子在疫區時親眼所見楊氏的大義,這般性情非一般女子所能,有她治家,將來董家必定興旺。”

“還容不得你一個豎子狡辯。”董績站起身來,“如今朝廷政局混亂,你每日只是盯著一個女子。世子爺你是好大的出息,楊氏救了你的命,也將你的魂勾走了。”

“公爵爺,”董夫人忙上前,“剛回來好多事還不知曉。慢慢來……最近京中有不少的大事……”說著不停地向董昭使眼色。

“將家法拿來。”

聽得這話董夫人忙勸,“老爺動了家法。昭兒還怎麼出去見人?現在這個節骨眼,外面人正等著看笑話。”

董績就看向兒子,“這筆賬我給你記在頭上。”

董昭聽著震耳欲聾的呼喝聲,忙看向周圍,知道母親已經經過妥善安排,屋子里的話不會傳出去,這才稍稍松懈,“兒子還請父親再仔細考慮。”然后站起身慢慢退了出去。

董績怒氣沖到臉上,“我今日特意去了保合堂,一個女子掌家果然一片混亂,哪里是開藥鋪分明是人人都在看她的笑話,許多老堂醫都紛紛搖頭,不相信她的醫術,她還能比得上大周朝所有的郎中和太醫不成?”

“我看是恰好治好了幾個病患,小小的年紀能有幾分的本事?”

說到這個,董夫人忍不住嘆息,“楊大小姐確然是治好了不少病患,連同瘧疾和痘癥也治好了不少,朝廷這次平瘟,多虧了楊大小姐……”

董績戎馬一生,見過的人無數,就算再厲害的人也有個限度,楊大小姐和普通小姐一樣養在內宅,那些傳言無非是以訛傳訛,說的太過誇張了些。

如果楊大小姐聰明,就不會在外拋頭露面,壞了自己的名聲,大可以在宅門里做她的東家,女人只要嫁得好才算是有了前程,這樣大庭廣眾之下不避男女之嫌,誰敢要她?

“外面的事本就該男人做,女人插什麼手,”董績冷哼出聲,看向董夫人,“慈母多敗兒,你就是太軟弱了些,才會讓兒子如此,我帶走的太醫如何?見到受傷的兵將也是束手無策,若不是治好了昭兒,你怎麼會幫她這樣說話。”

責怪聲音鋪天蓋地襲來,董夫人一時沉默,本來不想幫楊大小姐辯解,可是卻勾起了她對昭兒受傷那段日子的回憶,“爵爺常年不在家中,我們家就昭兒一個子嗣,族里的子弟莫不是盯著家中這個爵位,昭兒有病都來看笑話,只有楊大小姐肯幫忙,依我看也難怪昭兒會上心,若是老爺不答應,慢慢給他尋門好親事也就罷了,說出這樣的話委實讓人傷心。”

先不說楊大小姐如今拋頭露面的情形,不管是太醫還是郎中、堂醫,沒有一個頂用的,就算是受了小傷說不得也會要了命,“你們母子兩個都被迷了心竅。”說著站起身去內室里換衣服,董夫人忙跟過去伺候。

換好了衣服吃過飯,董績將董昭叫去書房里,父子兩個聽幕僚說話,幕僚才提到宣王爺的事,下人來稟告,“左大人求見公爵爺。”

左棠被引進屋向董績父子倆行了禮,“旨意下來了,宣王被奪了雙爵,革除所有公職,永不敘用,並與劉氏和離,宣王府也被皇上收了回去。”

就算劉氏是皇上所賜,這樣動靜的和離在大周朝還是第一次見,也就是戲本里的駙馬沒有善待公主才會被皇家責怪奪了官職,宗室至少在婚姻上有特權,現在卻反了過來,宣王不但被賜了個病王妃,現在想要和王妃和離,還要付出兩個爵位和官職。

“劉硯田就是個偽君子,利用自己的女兒到這個地步,還自稱什麼書香門第,讓人不齒。”董績面沉如水。

左棠道:“朝中都炸開了鍋,說皇上判的太重,可是皇上以大不敬論罪,誰也沒有法子,這樣一來馮黨就掌控了朝野,今后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董績負著手在屋子里走來走去。

左棠坐了一會兒就起身告辭。

幕僚也陸續出了院子,屋子里只有父子兩個人面對面。

董績看向兒子,“王爺有沒有和你說什麼?是否是緩兵之計?”

如果宣王真的想要示弱,早就這樣做了,何必等到現在,想來是早就安排好了,董昭點點頭。

董績這才松口氣,看向跳躍的燈光,“這天什麼時候才能透亮。”他本不關心政事,那是文官的本分,可是誰守在邊疆幾十年,看看近幾年的情形,都會和他一樣,盼著大周朝能有個明君主事,將馮國昌一黨殺個干干凈凈。

第二天一早楊茉就上了馬車直接去程家。

從馬車上下來,楊茉看到等在門口的沈微言,看到楊茉沈微言忙走過來,“秦沖不在,我想來幫幫忙。”

每次出診總要有個郎中跟著,何況這次還沒有濟子篆先生一起前來。

沈微言的眼睛清澈透亮,和昨日看起來一樣,總讓人覺得有什麼隱藏在里面,楊茉點點頭,“給女眷治病,你就幫我準備治療的工具,凡是遞出來的東西仔細消毒。”

楊大小姐沒有讓他離開,沈微言心中的大石仿佛挪開了些,略微輕松。

楊茉跟著管事媽媽進了內宅,下人將楊茉帶去侯三奶奶出嫁前的閨房,程夫人帶著兩個小姐正和侯三奶奶說話,聽到腳步聲站起身來。

“楊大小姐,”程夫人神情復雜,分不清是擔憂還是害怕,“侯家人來了,還請了堂醫給明媛診治,說昨日楊大小姐說了,今日治了明媛的病,明媛肚子的隆起就會消除。”她聽了這話只覺得驚訝,定然是楊大小姐被侯家人握住了話柄。

就算治了病也不可能立即見效,侯家人是定要大鬧一場。

楊茉知道侯家人的打算,“堂醫要診治夫人就請他們診,說不得一會兒還要會診開單方,有這麼多郎中和堂醫給三奶奶看病是好事。”侯家是將這些年的虧欠,今天一起償還嗎?

楊大小姐臉上沒有半點懼怕,難不成是真的有把握,程夫人微微神往。

楊茉看向侯三奶奶,“準備好的房間在哪里?三奶奶帶我過去吧!”

進了程家準備好的治療室,梅香從外面將門關起來,屋子里就留下楊茉和侯三奶奶兩個人,程夫人看著關緊的門扇,心中突突跳個不停。

楊大小姐就這樣沒有帶一個人進去幫忙,若不是親歷整件事,她心里也會忍不住懷疑楊大小姐是幫著她們做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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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濺一臉血

“慢著。”楊茉剛要動手就聽到外面傳來侯太太呼喝的聲音。

“既然楊大小姐要診治,先和堂醫一起辨癥,她一個郎中還能比得上堂醫不成?”

侯太太等到穩婆來,徑直闖進小院子。

程家下人面對的畢竟是親家太太,誰也不敢動手阻攔,一路上遮遮擋擋讓侯太太走上前來。

侯太太精神氣爽,胸有成竹,看向程夫人,“我們侯家雖然窮,也不能讓人這樣打我們的臉,既然是光明正大的治病,為何不讓辨癥,楊大小姐要收徒,保合堂的郎中都跑光了,她說的話,讓別人如何信服?”

楊茉放下手里的藥箱,看向侯三奶奶,“三奶奶等等我,我出去看看很快就回來。”看著躺在床上可憐的女人,連治病都要被人阻攔,她心中油然生出不快的情緒,她能讓一步,讓兩步,但是不能永遠這樣讓下去。

既然侯家人要辯她就出去和他們辯個清楚。

程夫人剛想要讓下人擋在門前,那扇門一下子從里面打開,穿著杏色褙子梳著單螺髻,面容清麗,眼睛清澈地楊大小姐從里面跨出來。

這一次楊大小姐連冪離都沒有戴,而是抬起眼睛徑直地看向侯太太和堂醫、穩婆。

“楊太太帶來的堂醫怎麼說楊三奶奶的病?請說吧!”

楊大小姐臉色看似平靜,卻微微抬起眉毛,仿佛無論聽到什麼話都不會害怕,尤其是緩緩將她帶來的人看了一遍,這次像是不會輕易放過他們般。

明明是她們來為難楊大小姐,如何看到楊大小姐心中卻有些退縮,好像是要自討苦吃,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姐。就擺出一副目中無人的神情,以為這樣就能將她嚇倒,她不是被嚇大的。

侯太太看向穩婆,“你說,你給三奶奶看過病,到底是什麼情形。”

穩婆眼睛一轉,立即道:“三奶奶沒有女人的那個……就是人家說的石女,別說生孩子,連月事也是沒有的,我們鄰村有一個……成親當日就被退回來。這是誰都知道的。”

“楊大小姐可知石女的事?”

楊茉道:“知古書上有記載,只見其字,不見其詳盡脈案。民間說法更是以訛傳訛,誰知道是真是假。”

什麼?連古書上的也不承認。

旁邊的堂醫忍不住道:“誰敢質疑古籍。”

“這種事,那可多了去了,否則朝廷為何年年編纂各類書籍,修改異本。可見傳錄中也會有訛誤,更何況民間口口相傳。”

楊茉聲音清澈,口氣更是斬釘截鐵,如同在侯家人面前豎起一面高墻,牢牢地壓住他們的氣勢。

侯家有些著急,看向旁邊的堂醫。

那堂醫和侯家本就有些淵源。更是不服楊茉一個小小的女子,臉上都是不屑的神情,“楊大小姐這是強辯。”

楊茉道:“那先生說呢?三奶奶的病能不能治?”

堂醫道:“三奶奶一直吃我的藥不見好轉。聽穩婆之說是石女無疑,這病分明無救,若是楊大小姐想要借此出名,就打錯注意了,郎中只該治病救人。憑良心說話,不該如那些三姑六婆……”

誰都知道三姑六婆打著名號。行那種齷齪之事。

楊茉聽了不禁笑起來。

所有人看到那抹明媚的笑容都有些驚訝。

“先生的意思不能治?”

堂醫一臉坦然,“自然不能。”

“不能治,你為何要來?”楊茉淡淡地道,“難不成先生不能治的病都是不治之癥?還是說,只要女子得了不好治的病癥,都要被認定為不治之癥,被認為是惡疾?”

“病家求醫,寄以生死,若是我說這病治不好,才應該有人來尋我判斷是非,為何我說病能治好,你們卻要千方百計的阻攔。”

“莫不是侯太太認為,三奶奶的病就該自生自滅,不診不看才是對的?這才是侯太太期盼的結果?”

楊茉兀然收住聲音,整個院子一下子靜寂下來。

明明能治好卻不讓診治,就是要看著人活活病死。

“多少內宅婦人是這樣病死,多少人有病不能看,還要背著克夫克子的名聲。”

楊茉說完又看向那穩婆,“隨便找來一個人上下嘴唇一碰,就能了結別人的性命,就能將人活活逼死。”

穩婆看到那目光心里不禁一陣瑟縮。

“誰若是盼著用這些來嚇唬我,讓我不去治病,那就打錯主意了,這病我要治,日后有這種病我都要治,別的不敢說,誰跟我講‘良心’二字,我敢領受。”

“你,你……”侯太太不知說什麼才好,“保合堂亂成一團,外面人都笑你收徒,你還敢在這里猖狂。”

楊茉看了一眼侯太太,“我收徒與太太何干,不勞太太惦記。”

堂醫氣得臉色發青,“黃口小兒你懂得什麼,我就是要和你辯醫理,你給我說的清清楚楚。”

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去辯什麼醫理。

“作為醫者,首先想的該是病患能活著而非她死,若是病患害怕,應該告訴她沒什麼可怕的,對于一個信任你,期盼你能將她治好的人,你不能欺騙不能恐嚇她,相反你應該盡所能給她希望,盡量治好她的病。”

“這才是醫理。”

“如果說,大家有治病的不同見解,可以一起辯癥,辯癥是為了更好的救治病患,若是不抱著治病的心情,辯癥又要做什麼?沒有任何依據,在這里空談,慷慨議論,讓人好生不解。”

“侯三奶奶信任我,所以我才站在這里,這就是為什麼我說了算,在這里,此時此刻,在這個房間里,”說到這里。楊茉放慢了速度,一個字一個字地道,“我——說——了——算。”

“先生們想看,就要安靜地等,等我將三奶奶的病治好,你們再瞧。看看,得了你們所謂的不治之癥,還能不能好好活著。”

得了你們所謂的不治之癥,還能不能好好活著。

程夫人聽得這話,眼淚都要落下來。

楊茉轉身進門。侯太太又要開口說話,程夫人目光凌厲地掃過去,“親家太太要徹底將臉撕開?”

程家管事領著家人進了院子。婆子在門口站了一排,將門牢牢的堵住。

侯太太看到這種情形,心里不禁膽怯。

楊茉仔細凈了手,走進幔帳里看著侯三奶奶,侯三奶奶神情還算平靜。

“可能會有些疼。奶奶要忍忍。”

侯三奶奶點點頭。

楊茉鋪好布巾,進行局部消毒,然后拿起手術刀。

可以選擇X型切口,然后環狀切掉多余的處女膜,還好古代結婚早,侯三奶奶比她也大不了幾歲。如果時間久了可能會引起腹腔器官水腫、黏連。

楊茉看向侯三奶奶,侯三奶奶點點頭,緊緊地咬住嘴唇。

片刻之間侯三奶奶感覺到些疼痛。可是立即就被一種輕松感代替,腫脹的肚子仿佛有一點舒緩。

楊茉站起身開始給侯三奶奶肚子施壓。

沒想到準備的布巾不夠她用,楊茉站起身來推門要消毒好的布巾,侯太太順著門縫向里面張望,卻什麼也看不到。

梅香將消毒好的軟布拿進去。然后用笸籮裝上那些用過的,用厚厚的布遮擋在外面。交給程家的下人處置。

侯太太看著楊大小姐和下人神神秘秘的模樣,心里冷笑,明明是不能治的病,卻裝作能治,讓人送布巾進去,還不就是在演戲,她倒要看看,這笸籮里裝的都是些什麼。

侯太太心里想著,為怕程家人阻攔,出其不意地幾步上前一把掀開笸籮上面的布巾,還沒有看清楚里面的東西是什麼,拿著笸籮的程家下人手一滑,整個笸籮被拋起,里面的東西扣在侯太太臉上,然后順著侯太太的肩膀、胸前掉落下來。

侯太太興沖沖地上前,卻沒想到有熱乎乎的東西糊在臉上,緊接著鼻端聞到一股腥味,她的心臟一下子被捏住,被嚇得怔愣在那里。

周圍異常的安靜,周圍人都瞪大了眼睛,目光落在侯太太身上。

侯太太低頭去看地上的東西,白色的不禁上滿是暗紅色的血,她伸出手來摸一把臉上,手指上也滿是粘稠的血,那些血溫熱的,順著她的臉向下流,流進她的衣襟里。

……血……血……是血,真的是血。

嚇死人了,都是血,目光所及處都是血。

就像一下子掉進一個噩夢里。

天哪,誰來,侯太太尖聲喊起來,“快……來人……這是什麼……這是什麼……”

哪里來的這麼多血。

不光是侯太太,所有人看到了都驚訝,楊大小姐到底在怎麼治病,為何會弄出這麼多血。

所有人不過是驚奇,侯太太卻像是切身體會,這些血糊在她身上,仿佛還濺進她嘴里,她張開嘴,嘴里都是咸咸的味道。

到處都是血,褙子、衣裙上都沾滿了,侯太太心臟劇烈跳動,她顧不了那麼多用帕子去擦,越擦,血腥味越濃,侯太太頓時一陣的惡心,忍不住嘔吐起來。

旁邊的下人這才回過神來,忙去伺候侯太太,剛伸手卻被侯太太噴了一身的污穢。

程夫人不禁捂住了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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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倒霉

侯太太只覺得膽汁都要嘔出來,眼睛不能去看那些布巾,只要看到了,心中就泛起腥臭味。

可程家偏偏不來將她面前的污穢收走。

侯太太欲哭無淚,這是故意放在這里惡心她,早知道她就不去看那笸籮。

程家人定然早有預謀就等著她上前然后將笸籮扣在她臉上,這黏糊糊東西的味道,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快拿水來……”侯太太叫嚷著,卻不敢張大嘴,仿佛嘴唇開啟,就又會有東西流進去。

院子里又亂成一團,只不過這次的情形卻讓程夫人覺得很舒心,被壓制了這麼長時間,終于有機會釋放,侯家一直都是得意洋洋的模樣,居然也有今天。

堂醫也看著那麼多血驚呆,這是要放血治療嗎?怎麼會放這麼多,這些血是從何而來。

程夫人也有些著急,梅香走過去向程夫人行禮,將這血的來源說了。

程夫人聽得眼睛一亮,竟然是天葵,是經血,她頓時喜出望外,女子沒有天葵就不能受孕,穩婆說的石女還不就是這樣,現在既然來了天葵,也就是說病已經好了。

程夫人看向那些散落在地的布巾,再瞧瞧氣急敗壞的侯太太,身邊的小丫鬟忍不住嬉笑出聲,旁邊的婆子忙低聲訓斥。

小丫鬟扔低頭默默地笑著,見到這種情形,程夫人差點也忍俊不住。

剛才侯太太帶來的人不是說明媛一輩子也不會來月事嗎?現在卻被積攢的經血濺了滿臉。

現世報。

她這輩子還沒有見過這樣痛快的現世報。

程夫人想要姿態優雅,不跟侯太太一般見識,卻控制不住地走過去,耐心向侯太太解釋,“這可是明媛的天葵啊。楊大小姐治好了明媛的病,讓明媛就來了月事,親家太太你說是不是讓人高興。”

侯太太聽得睜大了眼睛。

什麼,這真的是月事……這是從女人下面出來的……程夫人不說才好。說了這話她登時臉色蒼白。

程夫人似是沒有看出侯太太的神情,“親家太太也高興的說不出話來?”

程夫人話音剛落,侯太太只覺得喉嚨一酸,又彎腰吐起來。

晦氣,女人的經血最為晦氣,沒想到弄了她滿身,她什麼時候能洗干凈。

程夫人沒有放過侯太太的意思,站在一旁親切地道:“這樣一來,再也不用擔心明媛來不了天葵……親家太太……你這是怎麼了……”說著伸出手去向侯太太帶來的堂醫招手,“快來給侯太太診治。怎麼好端端的吐起來了。”

“哎呀呀,親家太太,您怎麼弄的滿身都是血。”

“這血可不比尋常,是不好洗的呀,”說著程夫人抬起頭來催,“水呢,怎麼不給親家太太拿水。”

旁邊的下人忙連聲應著,可是出了院子就不見了蹤影。

程夫人遠遠地看著,心中說不出的痛快。若是沒有楊大小姐,今日哭的就是程家,明媛受了這樣的冤屈定是不能活了,她幾個未出嫁的女兒也跟著受牽連。可想而知會是怎麼樣的愁云慘淡。

請了那麼多郎中,問了那麼多藥,只有楊大小姐能治明媛的病,替明媛說話。這樣的女子多少年才能遇到。

說起來是明媛畢竟是有福之人。

侯太太只覺得渾身都是污穢,到處黏膩膩的說不出難受,程家下人慢吞吞地端水過來。不過是一盆底的水,三兩下就用光了,“快打水,再打水。”

說話間,楊茉從屋子里走出來,向院子里的穩婆招招手,“進去看看,三奶奶的肚子可下去了。”

那穩婆就看向侯太太。

侯太太臉色蠟黃,渾身酸軟,氣勢被那一盆的經血潑走了大半,再也做不出威風凜凜的模樣。

楊茉說完看向程夫人,“夫人也一起去看看。”

程夫人臉上露出笑容來,“這麼說已經治好了。”

楊茉點頭,“接下來就要好生養著,只不過怕是要吃半年的草藥才能除根。”

只要能治好,別說吃半年的草藥,就是三年四年也是求之不得的。程夫人心中喜悅,剛要抬腳向前走,就聽到旁邊的穿堂傳來一聲驚呼,緊接著程家兩個小姐走出來。

程家小姐紅著臉,向院子里的人行了禮。

程夫人不禁皺起眉頭埋怨,“你們兩個怎麼在這里?沒有一點的規矩。”

其中一個咬咬嘴唇,低聲道:“母親,姐姐的病治好了?我們能不能進去看姐姐。”說著話露出一臉的擔憂。

程夫人心一軟,點點頭,讓她們姐妹說說話也好。

程家小姐露出歡快的笑容,從母親身邊走過到了楊茉身邊,都停下來行禮。

楊茉蹲身還禮,兩個小姐感激地看了楊茉一眼,然后直奔內室里。

侯太太提起裙擺也跟著進了門。

丫鬟將幔帳挽起,眾人看到半倚在床頭的侯三奶奶。

侯三奶奶梳著圓髻,頭上的戴著吉祥如意祥云發簪,一雙眼睛十分的明亮,臉色稍有些蒼白,卻已經少了灰敗的顏色,尤其是神情充滿了生機,這樣一來,便似病好了許多,不禁讓所有人驚訝。

人的精神很重要,之前侯三奶奶以為身上的病治不好,心灰意冷,現在病情好轉,就如同卸下了大大的包袱,自然看著就精神了很多,看著侯三奶奶的笑容,讓旁人也覺得心中豁然開朗,楊茉剛要走去一旁,侯三奶奶忙伸手,“楊大小姐忙了半天,快好生歇歇。”

侯太太見到這樣的情景,只能怔怔地站在那里,眼看著程家人拉著侯三奶奶說笑。

楊大小姐的醫術真的有那麼的神奇,不過這麼點時間就能將明媛多年的病治好。

不可能,她不相信,可是眼前的一切又真真實實地擺在那里,侯太太提起帕子下意識地去擦鼻尖的汗,卻忘記了帕子上還有經血,頓時聞到一股劇烈的血腥味。

侯太太厭惡地嘔了一下,楊大小姐是給侯三奶奶治病的,卻身上沒有半點污穢,看起來和剛才沒什麼不同,倒是她好端端的卻成了這個模樣。

“奶奶的肚子真的小了。”穩婆伸手去按,本來堅硬的腹部一下子松軟起來,這……怎麼會這樣,天哪,楊大小姐真的是神醫。

事實擺在眼前,讓人不得不相信,楊大小姐真的治好了侯三奶奶的病。

“以后每個月都會按時來天葵,”楊茉看向程夫人,“只要好好調養,很快就能完全好起來。”

這麼簡單,就這麼簡單?侯太太不停地搖頭,不可能,“明媛的病不是一日兩日了,不管吃什麼藥,每個月都疼的不得了,肚子一點點大起來,怎麼可能立即治好,這世上根本沒什麼靈丹妙藥。”

屋子里一下子安靜下來,到現在這個地步侯家人還不肯相信。

侯三奶奶臉上浮起一絲冷笑,“娘,您上前來摸摸,看我的肚子是否還那麼大。”

從來都乖順的明媛,現在仰起臉,表情變得冰冷、疏離起來。

侯太太甩了甩袖子,三兩步走到床邊,伸出手就向侯三奶奶肚子上按下去。

看到侯太太臉上變色,侯三奶奶輕蔑地笑起來,“娘,三爺要休了我,我們夫妻不相安諧,這樣下去雙方親眷也無顏相見,不如以和為貴,和離吧!”

侯太太如同燙了手般,迅速將手收回來,怔愣片刻就張開嘴嚎啕大哭,“你們這是合起來哄騙我。”

“娘,我這些年用掉的嫁妝不用你們還,不過從此之后您要好好當這個家了。”

侯太太聽得這話哭聲頓時止住。

讓她當這個家……侯家族中不少人在家中打秋風,每個月的開銷她再清楚的不得了,以為這次仗著明媛的病,能留下大筆的嫁妝,誰承想會是和離這樣的結果。

“這還給不給人活路。”侯太太哭天搶地。

“親家太太,沒有明媛的嫁妝,侯家就支撐不下去了?”程夫人淡淡地開口。

“我兒命好苦啊,”侯太太甩著手里的帕子,“你們這不是要將我們向死路上逼。”

“娘也別太傷心,”侯三奶奶淡淡地諷刺,“興許這次三爺考中了舉人老爺又連中進士,您可就是正經的官家太太了。”這些日子侯家不是一直這樣說,正因為如此,她才配不上侯三爺。

侯太太被噎的說不出話。

程夫人道:“既然親家太太在這里,現在就讓人擬文書……如何……”

侯太太忙后退了幾步,轉過身如同逃荒一般,轉身從屋子里出去,走到院子里,卻一腳踩在她嘔吐的污穢上,頓時摔在地上。

“哎呦……”院子里傳來殺豬般的叫聲。

“呸,”旁邊的程家小姐憤憤道,“活該,明明是攀著我們家,卻還這樣對姐姐,快讓她們回去好好養那群侯家人。”

程夫人看向侯三奶奶,“諒侯家人也不敢再提休妻,你可還願回去?”

侯三奶奶搖搖頭,“不,我不肯,就算是去庵中青燈古佛,我也不再去喂那些中山狼。”

程夫人點點頭,“你安心住著,家中長輩定會為你做主。”

侯三奶奶露出輕松的神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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