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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27 18:36:29
第二卷

吉時已到,可以成婚


第二百零一章 相處

好久都沒有這樣哭過,即便是突然來到古代面對楊茉蘭的人生,她也像是一個旁觀者,冷眼看著,規劃自己的路途,一步步走出常家。

可是現在,明明已經理順了許多事,已經做了自己想做的事,甚至在關鍵時刻救下親人和朋友,是該慶祝一場的時候,她卻失聲痛哭,哽咽的直不起腰來。

周成陵走到跟前,楊茉向他搖手,“我不想跟你說話。”

他卻還是關切地走上前,她想后退,可是她忘了她一直是坐在那里哭泣。

長大之后,誰也不想讓旁人知曉自己的傷悲,即便是經歷再大的苦痛,也想要在人前一笑而過。

楊茉眼淚不停地流,她只要看著周成陵的眼睛,她哭的更起勁,她不願意看著他,可他就是那樣看著她。

她心底那些壓制在心底的煩惱和傷感,一下子宣泄出來,她不需要去傾訴,只需要等著眼淚將那些不好的帶走。

楊茉哽咽著,“我已經下定決心不再理你。”可他就是擋在那里,讓她越不過去。

每次這樣驅趕他,他都不肯挪動腳步,這一次反而蹲下來,拿出東西擦她的眼淚,還施施然地在她的鼻尖上抹了一把。

這是在抹鼻涕嗎?

楊茉忍不住想笑,她不想做一個又哭又笑的瘋子,可是就像控制不住剛才的哭,她也控制不住現在的笑,“這是什麼?”他用的東西比她的絹子還要軟。

像是棉布,上面織著八卦圖,還有許多的小篆字和條紋像是北斗七星。

“我出城去了,皇帝以為我要耍花樣,我帶著他們轉了一圈,假意是去接《上清大洞真經》原本。方才已經呈給了皇帝,皇帝賜了我這張北斗七星圖。”

“御賜的?”楊茉哽咽聲慢慢平復下來。

周成陵說的輕巧,“御賜的。”

用御賜的東西擦鼻涕,現在她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應治你大不敬之罪。”

周成陵臉上有了些笑容,很是肯定,“他不會治我大不敬之罪。”

“你這個人,”楊茉喘口氣,“最大的問題就是太狂妄,讓人不喜歡。讓人憤恨。”

周成陵也看著楊茉,“楊茉蘭,下次遇到這樣的事。什麼也別管,轉身就逃。”

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她不可能跑,譬如他現在,還不是也回到京中面對。沒有想過要一直逃下去。

周成陵伸出手將楊茉攬過來。

楊茉靠在他寬闊的肩膀上,不知怎麼的心里頓時一陣平靜。

她的抽噎聲依然繼續著,可是她不覺得丟人了,她好像都已經忘記了,只是覺得輕松,心里、肩膀上說不出的輕松。盡管他肩膀上的暗繡似是印在她臉上,讓她覺得有些扎人。

楊茉想起一件事,抬起頭來看向周成陵。“上次在程家藏書閣里,你拿了一本書,書里面夾了一張字條,網狀上行激活系統抑制導致意識障礙,你看到過沒有?”

周成陵點頭。“看到過,那張字條是我帶進去的。”

楊茉想過好多種可能。沒想到周成陵身上,否則早就去問,怎麼會繞了大圈將這次招徒的書函看了一遍又一遍,希望若是有現代過來的人,能通過這個給她些暗示,可是卻一無所獲。

楊茉道:“你知道……這上面寫的是什麼意思……”

“所以我才去程家查醫書典籍,想知道那字條上寫的意思,”周成陵說著低聲道,“我從京里出來的時候,身邊跟著一個從前家中常用的大夫,一直都是他照看我的病情,他是張風子的弟子,醫術十分了得,那些日子為了逃出馮國昌的視線,只有他在身邊照顧我,我醒來的時候,整理他的東西,在醫書里發現這張字條,上面是他的筆跡。”

楊茉仔細地聽著,這個人能寫出這些,很有可能是從現代來的啊,“這個人呢?”

“死了,”周成陵道,“照顧我時已經病重,我醒來之前就已經走了。”

好不容易聽到些線索,沒想到一下子就斷了。

“他平日里,醫術有什麼特別之處?”

周成陵搖搖頭,“沒有,”說著頓了頓看向楊茉,“沒有你懂得多,沒有你驚世駭俗。”

這話是在誇她,還是在打趣她。

驚世駭俗沒什麼,只要能得到自己心里想要的,就像這份蘇格拉底誓言,現在的醫術都分派系,只要跟了哪個老師,就只能學這老師所傳授的醫術,她不希望她的徒弟也這樣,她願意讓他們全面發展,所以蘇格拉底誓言,不是向她宣誓,向她保證什麼,而是向病患向醫學事業做保證。

她也曾想,將其中的詞匯做修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現代對這份誓言經過很仔細的理解,很多詞匯是沒有可能替代她心中的位置。

說到底,她還是一個固執的呆子,別人一定會覺得她很傻很可笑。

楊茉自己都覺得好笑,人生中這樣的大事就被她這樣隨隨便便地毀了,她本來要讀的是白老先生幫她準備的訓誡詞,卻沒想到她臨時改了主意,沒有經過精心準備,完全表露的是她的真性情。

“我今天收徒了,”楊茉看著周成陵,“我還想著要給保合堂加塊牌匾。”

周成陵站起身坐在楊茉身邊,“想加什麼牌匾?”

楊茉道:“格物致知。”用格物致知來代表科學,在古代也不會失和。

楊茉故意不去看周成陵,“看看京里誰能寫一手好字,寫下來我好讓人去做匾。”

楊茉話才說完,手就被拉住,楊茉抬起頭看周成陵。

他的眉眼舒展,安靜地看著她,她的眼睛還有一層的水霧,脖頸上還有被刀割傷的鮮紅印子,下頜瘦的尖尖的。“難得你想到這個法子。”

楊茉不明白周成陵的意思。

“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字當然要自己寫,牌匾當然要自己掛上去,不管好看難看,都是你楊茉蘭的字,格物致知是你楊茉蘭的,你一手操辦起來,治病救人的手藝都能給人看,一把字而已。”

楊茉被拖到書案前,叫了一聲秋桐。秋桐忙過來收拾筆紙。

她拿著筆,耳朵上帶著的珊瑚耳飾顯得她臉頰格外的白皙,垂著眼睛。所有精神都放在筆上,開始向紙上寫,少了治病救人時篤定的模樣,多了幾分溫婉。

楊茉仔細地寫下去,剛寫完第一個字。周成陵的笑容就從嘴角擴開。

她就知道,他一定會覺得可笑。

誰如果知道會穿越回古代,從小就練毛筆字而不是硬筆字帖。

一口氣將字寫完,楊茉端詳著看,這幾天一定要將幾個字練好,她的保合堂。她的格物致知,她要自己將牌匾掛上去。

楊茉想著將筆遞給周成陵,“幫我添把墨吧!”

喬文景到現在還不敢相信上清院發生的一幕。

周成陵從城外回來。竟然捧著一套《上清大洞真經》,周成陵出城竟然是為了拿經書奉給皇上。

他眼前總是閃現出皇上露出笑容,一下子從蓮花座上站起身,長長的袖子一甩,仿佛真要飛升成仙。看到那真經更是眼睛冒光,親切地看著周成陵。伸出手來拍了拍周成陵,還將準備要賜給馮閣老的北斗七星圖賜給了周成陵。

那圖是皇帝親自督促上清院的道士織出來的,不管是賜給了誰,那都是無上的榮耀。

他一早知曉此事,都已經悄悄備好了酒席,就等著為閣老慶賀。

皇帝高興,他們卻驚駭,在皇上面前彈劾周成陵,現在周成陵立了功,他們在皇上心中就成了奸臣。

喬文景好不容易熬到從上清院出來,正想著要去找幾個同僚一起商議接下來要怎麼應對,剛站起身來就有吏員來稟告,“侍郎大人,上面有旨意下來,要您去陪審王振廷。”

什麼叫陪審王振廷,怎麼會讓他去陪審,就算三法司會審也輪不到他這個戶部侍郎陪審。

喬文景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侍郎大人,都察院的人在外面等著。”

喬文景皺起眉頭來,“這都什麼時辰了,難不成要連夜提審?”

吏員為難地頓了頓,“大人,都察院說,這是聖上的旨意,要這案子越快審結越好,大人,您還是出去看看。”

喬文景不得已站起身走出衙門,都察院已經有人等在那里。

“喬侍郎,人販在順天府衙,您還是快過去看看,皇上說每日都要將提審的結果上報都察院,”官員說著也是一臉為難,“我們也沒有法子。”

喬文景只覺得現在仿佛被人牽著走,兩個人上了轎子一路到了順天府衙,順天府衙差將喬文景請進大牢。

一股腐臭的味道迎面撲來,喬文景忙遮掩鼻子,“王振廷在哪里?”

喬文景詢問衙差。

衙差賠笑地指指前面的牢房,“在那里。”

喬文景低著頭向前看去,還沒有看出究竟,就聽到慘烈的嚎叫聲,喬文景的臉色瞬時變了。

本來我也想將誓言里面的祖國改成國家,不過祖國的意思確實是更加準確,祖國是祖先開辟的生存之地,相比國家沒有特別的政治含義。

祖先以來所居之地。

清魏源《聖武記》卷六:“巴社者,回回祖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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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祈求

王振廷之前人還好好的,怎麼能一眨眼功夫就惡病纏身,這是什麼病才能如此。

喬文景不禁拿出帕子遮掩口鼻然后走上前去。

陰暗里牢房里,王振廷正靠在墻上不停地蹭著,邊蹭邊發出模模糊糊的吼叫,“請郎中,快給我請郎中來。”發髻散亂,整個人如同厲鬼一般。

喬文景嚇了一跳,獄卒將牢門打開,讓喬文景進去,“喬大人,不進去怎麼審案啊。”

喬文景不得已彎腰走進牢室,走得近了,喬文景將王振廷看的更清楚,王振廷的衣服已經破爛,看到喬文景,立即撲過來,“喬大人……喬大人救我……我可是聽喬大人的話……我都是聽喬大人的……喬大人讓我去要挾楊氏……是喬大人教我,喬大人忘記了?”

“胡說。”喬文景慌忙看看周圍,早知道王振廷已經瘋癲,他說什麼也不來囚室。

“喬大人叫郎中來,快叫郎中來,我要癢死了,我要癢死了。”王振廷說著一下子摔在地上,露出血肉模糊的后背,一塊塊肉都泛起,一條條的傷口,有的干涸了有的還在淌著血。

喬文景有一種欲奪門而逃的感覺,他渾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后背也是又疼又癢,想要像王振廷一樣伸手去抓。

太恐怖了,好端端的人怎麼會得這樣的病。

“有沒有再去請郎中?”

“請了,”旁邊的獄卒來回話,“請了好幾個都不會治,咱們這里是牢房又不能請太醫院的御醫來看。”

喬文景緊緊地捂住嘴,“誰說不能,現在案子還沒有審結,就要讓人犯死了不成?他這樣瘋瘋癲癲如何說話。”這人不死不活的樣子。誰知道會說出些什麼話來。

“大人說請,小的就去請,怎麼治都是大人說了算。”

喬文景正和獄卒說話,突然感覺到腿上一沉,王振廷整個人撲在他的腿上,“喬文景,你要救我,救我,聽到沒有,你要救我。”

王振廷鮮血淋漓的手。緊緊地握著喬文景的腿,不停地哀嚎著。

“大人,郎中請來了。”

喬文景正急于脫身。聽到這話轉過頭來看,卻未曾想看到了楊氏。

獄卒請來的是楊氏。

楊茉將藥箱交給了魏卯,魏卯就要進去診癥。

聽說來了郎中,王振廷抬起了頭,卻沒想到對上楊茉的眼睛。楊氏,來給他診病的是楊氏,何其可笑,他費勁心思要挾楊氏為他妻兒治病,現在他沒有求,來的卻是楊氏。

楊氏是來嘲笑他的嗎?王振廷咬著牙。他如果有半分骨氣都不會讓楊氏來給他診治,他好歹也是頂天立地的一個男兒,他死也不能輸在一個婦人手里。

獄卒低聲道:“楊大小姐上次給童應甫診治。硬是將童應甫的瘋病治好了,不管什麼病癥只要經了楊大小姐的手,必然都是能好的。”

能治好,獄卒說能治好。

這幾個字說起來多輕松,光是聽聽就讓人有一種渾身舒坦的感覺。王振廷克制不住內心的渴望,只要能將他的病治好。只要不讓他這樣癢的難受,他什麼都願意,不過就是沒有骨氣而已,他已經嘗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

王振廷頓時跪下來,癱在地上,說不出拒絕的話。

魏卯上前去看了王振廷的傷又仔細診脈將脈象和楊茉說了,楊茉聽著點頭。

獄卒忙湊上來,“怎麼樣?楊大小姐可能治這病?”

旁邊的喬文景也豎起了耳朵,楊氏一雙眼睛十分清亮,仿佛略微斟酌就已經將這病癥看了清楚,就算現在楊氏沒說話,在場的人也都看了出來,這病楊氏會治。

喬文景松了口氣,只要能將王振廷治好,后面的事都還好說。

王振廷屏住呼吸,睜大眼睛,自從被董昭在楊家拿了之后,他還沒有這樣滿懷期待安靜地等待。

楊茉在王振廷和喬文景地注視下搖頭,“我不能治。”

喬文景頓時詫異,王振廷期盼的神情也僵在臉上,楊氏說不能治,說到這幾個字,她臉上帶著些諷刺。

仿佛諷刺他落得如今的境地卻要求著她來治病。

“楊氏……你看也沒看一眼就說不能治。”喬文景有一種被人愚弄的感覺。

他們以為她是一個孤女就隨便擺弄,要挾的時候用刀架在她脖子上,現在又想要她全心全意地治病。

當她是傻瓜還是軟弱無能。

楊茉將話重復了一遍,“我看了脈象,這病我不能治。”

王振廷忽然大笑起來,哈哈,太可笑了,他就這樣被一個女子戲弄了,讓他滿懷期待卻又狠狠地作踐,這女人……

喬文景想要說句狠話來治楊氏的罪,卻發現這本來就沒有任何罪名,現在的情形,他拿楊氏束手無策。

“再請別的郎中,請別人來。”

獄卒聽了這話忙出去問郎中,不一會兒功夫獄卒折返,“京里幾個坐堂醫聽說楊大小姐都不會治,他們也……也都……小人不能去請太醫,您……還是喬大人您要走一趟。”

望著渾身血淋淋,跪在那里瑟瑟發抖的王振廷,喬文景一刻也不想呆在這里,尤其是腳邊上還有王振廷嘔吐的穢物。

喬文景再也忍不住轉身走出牢室,“我去讓人請御醫,我就不信,太醫院治不了這病。”

喬文景遠遠的走開,楊茉看向魏卯,“收拾好東西,我們走。”

“等等,”地上的王振廷忽然開口,他再也不能忍耐這樣的折磨,“楊氏你不是醫者仁心,你不是稱自己是醫生,怎麼能……”

楊茉微笑,“王大人害了我父親和母親,又用姨娘和族妹的性命相要挾,甚至差點殺了我,您這樣心狠手辣的人。還盼著別人以德報怨不成?”

“你,”王振廷變得猙獰可怕,眼看著楊氏就要離開,“治好我的病,我也告訴你一件事。”

王振廷幽幽地開口,昨晚那些人折磨他,不就是想從他口中掏出當年楊秉正的案子。

楊茉停下腳步,轉身走到牢門外。

王振廷艱難地爬過來,昨天他聽說旁邊的牢室里有個人咬斷了舌頭卻還活著,還有人用褲帶將自己勒了半死。卻還是被楊氏救過來,這些人……讓他斷了尋死的念頭,“你先治我的病。”

楊茉聽得這話故意向左右看看。“大人這次以誰為質?”

似是提醒王振廷,如今身陷囹圄、惡疾纏身,哪還有提要求的資本。

王振廷喉頭一甜幾乎要嗆血出來,這個楊氏,可是眼前最后一線希望。他又不能放過“楊秉正沒死。”

楊茉兀然抬起頭來看向王振廷,“你……知道我父親的事……”

楊茉話音剛落,王振廷臉上露出奇怪的笑容。

楊茉立即就冷靜下來,王振廷不知道,他就算是知道一些皮毛也不能肯定,否則他不是這個模樣。早就信心滿滿地向馮黨稟告。

看著楊氏的好奇一下子平淡下來,王振廷涌起的熱情如同被澆了涼水,于是口不擇言。“你以為韓季能知道那麼多?”

王振廷的口氣越來越急切起來,楊茉左右看看,王振廷將要失控,她不能在這里和他糾纏,免得他說不定真的會說出什麼。要問也是私下里問。

楊茉故意擺出十分不相信的神情,轉身離開牢房。

身后傳來王振廷瘋癲的聲音。

楊茉快走幾步上了馬車。馬車還沒有向前走,就聽車廂外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楊大小姐,我是衛禹,文正公世子托我照應王振廷。”

照應王振廷,這句話說的很精準。

楊茉還沒有出聲,衛禹道:“剛才牢里的事我都知曉了,楊大小姐放心,文正公世子一早就有交代,有消息他來查。”剛才他真害怕楊大小姐聽到楊秉正的消息就一直追問下去,要知道今天是喬文景來提審,事先沒有將人散凈,若是有人聽到什麼話說出去,就糟糕了。沒想到楊大小姐問了幾句轉身就走了。

衛禹開始有些明白,為何董昭會這樣幫楊大小姐。

雖說不過是一個女子,可這個女子並不是普通內宅中的女人。

楊茉低聲道:“多謝衛大人。”

看著楊家的馬車慢慢離開,衛禹傻站了半天,董昭對楊家的事這樣上心,該不是動了心思要求娶楊大小姐吧!可是楊大小姐是個女醫,董家是實實在在的勛貴,文正公也不可能會同意啊,董昭別給自己系了個死結。

衛禹想了想又回過神來,快去審王振廷是真的。

楊茉回到家中換了衣服坐在屋子里看書。

陸姨娘不禁覺得奇怪,大小姐怎麼像是有心事的模樣,若是平日早在保合堂里忙碌了。

楊茉不知道家中人的心思,卻一直在思量王振廷的話。

如果馮黨不知道父親的下落,父親真的活著的話,誰會知曉?楊茉覺得有一種坐立難安的感覺,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只可能是和馮黨對立的人。

父親想要逃過馮黨的耳目,光靠自己是做不到的,她之前以為自己是天馬行空地亂想,現在一切漸漸得到證實,她就應該順著這個可能性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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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面對面

楊茉坐了一會兒起身吩咐春和,“讓門上準備車馬,我要去藥鋪。”

陸姨娘聽得這話趕過來,“怎麼想起來去藥鋪了。”

楊茉隨便應了一聲,等到父親的事有了眉目再告訴姨娘,上了馬車,很快到了保合堂,楊茉吩咐江掌櫃去周成陵的藥鋪問問,“我有些事想要問那邊的東家。”

楊大小姐雖然說的模糊但是江掌櫃聽了明白,立即道:“小姐放心,小的就去問。”

不一會兒功夫江掌櫃道:“周爺沒在藥鋪,有馬車在保合堂后門停著,如果小姐有急事就坐馬車過去。”

現在管不得這麼多了,楊茉很想立即向周成陵問清楚。

春和送來冪離給楊茉戴上,幾個人就到了后院坐上周家的車,跟車的婆子恭恭敬敬將楊茉請上去,趕車的下人沒有說一句話,更不敢怠慢將馬車穩穩地停在一所宅子門前。

楊茉還沒有下車,就有下人來道:“小姐等一下,我們家爺要出來迎您。”

楊茉“嗯”了一聲。

片刻功夫簾子就撩起來,周成陵穿著一身天藍色的長袍站在馬車前。

春和先下了車,然后將楊茉扶下來。

幾個人進了宅門,周成陵道:“前院在議事,后院清靜些,你願意我們過去說話,”說著頓了頓,“你放心后院里沒有旁人,只有幾個伺候的婆子,若是你不喜歡,我就讓人都退下去。”

楊茉搖搖頭,“不用那麼麻煩,我有些話想要問你,說完我就走。”

她的目光有些沉,臉上閃爍著不確定。周成陵停下腳步,兩個人站在穿堂外,下人都退出十步之外。

周成陵靜靜地等著楊茉說話。

楊茉將大牢里王振廷的話說了一遍,正想著說自己的疑惑。

周成陵道:“你是覺得我知道你父親的下落,礙于怕被皇帝猜忌所以不說。”

楊茉驚訝地看向周成陵,這個人就是你說上句,他就知道你下句是什麼意思,所以他從來不用猜測別人所想。

既然話說到這里,楊茉點頭,“安慶府的事會牽扯到馮閣老。馮閣老恨不得將我父親的事和你牽扯在一起……”

楊茉不經意間抬頭,本來十分嚴肅的周成陵,神情十分安靜。不知道是不是將她的話聽了進去。

周成陵的心思她猜不透,所以她干脆也不猜,徑直問起來,若是得到肯定的結論,她也不必再糾結。干脆丟開手。

周成陵聽楊茉說完,迎上楊茉的目光,“我不想窩窩囊囊的活著,但是我並非做事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說著伸出手去拉楊茉。

他的手修長又很大,隔著她的袖子。握住她的手腕,“跟我來。”

院子里很安靜,一路上沒有遇到下人。只是走到月亮門看到了等在那里的蔣平。

蔣平看到周成陵和楊茉,立即脊背挺的筆直。

“讓書房里的人散了吧!”

蔣平應了一聲,讓阿玖將幕僚遣走,然后簡單收拾了一下,周成陵才將楊茉帶進去。

屋子里放著兩張西番蓮折枝月牙桌。桌子上擺著九枝燈,案幾上放著厚厚一摞的信函等物。周成陵走過去從里面拿出幾封遞到楊茉手里,“你父親在安慶府很有名聲,”說著微微一頓,“京外放官和京內不一樣,京官看似位高權重,其實到底不如地方官有官儀,你父親在安慶府這麼多年,應該結交下不少的人,更何況你父親犯案,是為安慶百姓說話,若他逃過一劫,該是安慶府有人替他打點,所以要查就要從安慶查起,你看的這幾封信是去安慶的人悄悄查訪后返回的消息,雖然有些進展但是沒有確切的結果,所以我沒有和你提起。”

楊茉打開一封信,上面仔細寫著父親在安慶府與哪家人有交情,自從父親犯案之后,這些人又有什麼改變,里面提到了韓家。

楊茉道:“韓季是不是出自這個韓家?”

周成陵道:“韓季不是韓家嫡親,算是旁支。”

那就是有關聯了,照信上說,安慶府中韓氏是大族,楊茉道:“父親如果在世,這些年卻從來沒有和家中聯系。”看到這里她又疑惑起來。

“不必想這些,”周成陵望著楊茉,“最壞的結果你已經承受過,不會再有更糟的情形。”

如果這笨嘴笨舌的話也算得上是安慰的話,她現在確實舒服多了。

楊茉將手里的信放回桌案上,看了一封剩下的也不用再看了。

周成陵轉頭看了一眼窗外,“天快黑了,是讓下人做了飯吃,還是現在將你送回去。”

明知道她不可能留下吃飯,這是故意逗她,楊茉坐了一會兒喝了幾口下人端上來的茶,伺候的都是年紀大的婆子,腳步很輕做事很利索,上來之后眼睛都不曾向旁邊瞟一下。

茶泡的很好喝,不濃不淡,楊茉將茶杯放下,抬起頭來發現周成陵正看她的脖頸,傷口早就不疼了,可是現在被他這樣一看,倒有些不舒服,想要伸出手去碰,越是這樣想就越是不大自在,楊茉索性站起身來,“我走了,姨娘還等著我回家呢。”

她來的急,走的也急。

他生怕將她嚇走了,再也不肯上門找他理論,便也不刻意追趕。

周成陵走在旁邊,不管她用大步還是小步總是能保持著和她半步的距離,楊茉上了馬車很快回到了保合堂,又換了車子才回到楊家。

走了一圈回到房里,楊茉總算是松了口氣。

陸姨娘吩咐廚房開始擺飯,走到楊茉身邊坐下,“聽說你要開義診?鄰居的嬸子問起我來,她想要去看,又不知能不能排上。”

楊茉點點頭,“藥鋪收了徒弟,總要學各種脈案,我就想著不如隔兩日有半天的義診,先這樣試試,等將來我們有了更好的條件,會隔日義診,鄰居嬸子想要去看,早些去保合堂記上,我們排好了看診的時間,就去告訴她。”

陸姨娘笑道:“明日我就和她說,免得她等得著急。”

吃過飯楊茉回房看書,明天開始傳授弟子醫術,她這個做老師的起碼要有個像樣的教案。

喬文景那邊還在順天府里折騰,這一天他已經站的腰酸背痛,偏偏都察院的官員還在等公文。

比起每日上奏審訊的結果,喬文景開始擔憂喬家的下人到底被關在哪里,既然是和王振廷一起進的順天府大牢,怎麼卻不見關在附近,問起獄卒,獄卒也是一副什麼都不知曉的模樣。

真是見了鬼,喬文景皺起眉頭,簡單將公文寫好這才回去府中。

進了家門,喬文景就一頭扎在臨窗的大炕上。

“老爺,那邊的情形怎麼樣了?”喬夫人忍不住問。

喬文景躺著不說話,他總覺得這件事又蹊蹺,不行他得去見馮閣老,到底問問馮閣老皇上這是什麼意思。

想到這里,喬文景不禁罵一句葛世通,“該死的葛世通,人明明是他們抓走的,現在卻跟我玩花樣,生說沒見到人。”

喬夫人沒想到事情這樣棘手,“獄卒呢?獄卒也不肯說?”

今天遇到的人都邪了門了,一個個都像是在跟他對著干,不過是幾個小官吏罷了,等他騰出功夫,就給他們幾分顏色看看。

喬文景沒說話,喬月嬋過來向父親請安,見到父母都是一臉沉悶,“父親還為楊家的事擔憂?”

喬文景看了一眼喬夫人,一臉不悅,“你和她一個姑娘家說這些做什麼?”

喬夫人道:“不是我要說,正好月嬋聽到了,又不是旁人,正好是楊家……”

是啊,正好是那個該死的楊家。

喬文景道:“抓到了人也沒什麼,若是招認了就說是屈打成招,沒有招認,就說是抓錯了人,王振廷的話不能信,一個要死的人說不定會張嘴咬誰。”

喬月嬋道:“父親,聽說楊家附近有個養花的花房,眼看冬至要到了,我們去訂些花也是有的,不想就被人抓了,我們家還四處找人呢。這話說起來,我們是官宦之家,楊氏不過是罪臣之女,就算現在開了個藥鋪,也不過是在民間小有名氣,哪里能擺上大臺面,我們還能輸給她不成。”

正是這話,所以喬文景還沒有覺得是火燒眉毛,“多想想你自己的事,”喬文景意有所指,“常亦寧這小子,十有八九要拿了狀元郎。”

聽到父親說常亦寧,喬月嬋頓時紅了臉,二話不說轉身從屋子里走出去。

喬夫人嘆口氣,“老爺哪里能當著女兒面說這些。”

喬月嬋停下腳步在門外仔細聽著。

喬文景道:“日子快到了,讓她也心里有數,”說著微微一頓,“只可惜,因為楊氏,常家丟了臉面又一屁股官司,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弄干凈,要不是看在常亦寧有幾分學識,這門親事我是如何也不會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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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守夜

喬月嬋輕輕咬著嘴唇,偷聽完了才回到自己房中。

“我討厭那個楊氏,”喬月嬋皺起眉頭冷笑,“不過就是個郎中罷了,也就是沒讓我遇到,若是讓我遇到她給達官顯貴看病,我定會要她好看。”

旁邊的丫鬟道:“小姐犯不著和楊氏置氣,您是正經的大家閨秀,將來還是狀元夫人,楊氏呢,是常五爺不要才自己出了常府,在外面說的那麼好聽,楊氏想要撐起楊家,可誰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女人如果能嫁人,哪里能像三姑六婆一樣拋頭露面。”

和姨娘住在一起的人能怎麼樣,想想也知道,喬月嬋覺得心情好了不少,“憑她再厲害,連我一根指頭也比不上,說是神醫,見到別人還不是要規規矩矩的行禮,身份是永遠都改不了的。”

她生下來之后,父親就請人算過她的八字,她八字旺夫,所以不論哪家來求親,只要看了她的生辰貼都會答應,楊氏那種克的家破人亡,誰願意要,常家是寧可賠上那麼多銀子,也不讓楊氏進門的,如果常亦寧和楊氏那門親事還在,她能肯定常亦寧考不上狀元。

換句話說,若不是攀上了喬家這門親事,常家現在不知要多麼愁云慘淡。

喬月嬋看了會兒書,準備上床歇著,丫鬟從外間帶來湯婆子送到喬月嬋手里,然后躬身退下去,掀開簾子,喬月嬋正好看到外面的婆子和丫鬟說著什麼。

“什麼話?”喬月嬋抬起頭看過去。

婆子和丫鬟立即分開,互相看了一眼,丫鬟用手肘戳戳婆子讓她進去向喬月嬋稟告。

婆子撩開簾子上前道:“沒什麼,就是……就是……朝廷讓老爺去辦事,老爺剛躺下,這不,內院里正忙活呢。”

忙活也不至于讓下人湊在一起說悄悄話。

喬月嬋道:“還有什麼?”

婆子這才說:“聽說夫人不小心摔了一跤。”

喬月嬋頓時睡意全無。吩咐丫鬟拿了斗篷,“我去看看母親。”

主仆兩個一路到了喬夫人屋里,進門就看到幾個媽媽在內室里忙碌,丫鬟端著痰盂下來,里面滿是血。

喬月嬋不禁心里一驚快走幾步上前,喬夫人坐在羅漢床上,旁邊的媽媽用帕子捂著喬夫人的鼻子,“夫人還是躺下吧,”說著轉頭看向丫鬟,“涼水拿來了沒有?”

丫鬟端著銅盆上前。立即就有人來擰帕子,然后敷在喬夫人額頭上。

喬夫人看到喬月嬋擺擺手,“你怎麼來了。我這里沒事。”

“怎麼沒事,”喬月嬋看著鮮血腿有些發顫,“母親怎麼就摔了。”

喬夫人沒做聲,旁邊的媽媽道:“夫人踩在錦被上了一不小心從床上跌了下來。”

奇怪,怎麼會踩在錦被上下床。一直都是母親睡在外面的啊,喬月嬋詢問地看向媽媽,那媽媽臉上有些訕訕的神情,老爺是和夫人要做那事……聽到消息才驚了,夫人急忙下床,這才結結實實摔在地上。

喬月嬋不明白這里的緣由。只好問旁的事,“父親衙門里有急事?”

喬夫人頜首當著眾人的面不好說破。

“呦,這不行。”管事媽媽松開帕子看到鮮血還是繼續涌出來,“夫人摔的不輕,恐怕要請太醫來看看。”

喬夫人搖頭,“這麼晚了,怎麼喊太醫。”說著覺得嗓子有一股腥咸的味道,想來因為躺著血都涌進了嘴里。“讓郎中來吧!”

下人急忙去喊郎中,喬夫人安靜地躺著任由下人折騰。

“別圍著了,讓人憋悶。”喬夫人吩咐下去,下人立即走了大半,屋子里只有幾個心腹照應。

“到底是什麼事。”喬月嬋忍不住又問,母親要不是心不在焉定不會摔倒。

喬夫人這才低聲道:“還是楊家……那個案子,上面對你父親交上去的奏折不滿意,讓你父親接著審,連夜審。”

怎麼會有這種事,這樣急著審人販,喬月嬋皺起眉頭。

“你父親覺得,恐怕是因為我們家的人也跟著王振廷一起被抓,上面疑心下來,才會這樣……”雖然沒有明確的旨意,這樣半夜將人捉起來,已經足以讓人驚慌。

又是和楊家有關,喬月嬋道:“父親就不能借著這件事……永絕后患嗎?”

喬夫人聽得這話左右看看,“不準胡說,一個姑娘家講這些事讓人笑話。”

喬月嬋道:“我是覺得,因為一個楊氏攪和的多少人家不得安寧,不是我們心狠,實在是楊氏不知好歹……”

喬夫人頭疼的厲害,顧不得和女兒說話,“你回去歇著吧,我這里不用擔心,不過是摔了一跤而已。”

“我不去,我留下陪著母親。”喬月嬋說著彎下腰將臉貼在喬夫人手上。

不一會兒功夫郎中來了,喬月嬋去內間里聽消息,正等得心焦,就有婆子來道:“郎中在用藥,小姐不用著急。”

喬月嬋點了點頭,等到郎中走了又去看喬夫人,“郎中怎麼說?”

喬夫人道:“要多養幾日,”說著拍拍喬月嬋的手,“回去歇著吧,我也累了。”

喬月嬋和母親說了幾句話,這才從屋子里退出來,一聲不響地回到房里。

看著小姐一臉的不快,丫鬟桂兒上前道:“小姐有什麼不痛快的別憋在心里。”

喬月嬋忽然想到一件事看向桂兒,“聽說你干娘是個上下皆通的人物,經常在外面探聽些消息。”

桂兒不知小姐的用意,不禁有些害怕,“我那干娘嘴不好,向來不讓她進來說話,是不是小姐聽說了什麼,若是心里不快,就治她的罪。”

喬月嬋搖頭,“我現在是想用她這張嘴。”

桂兒聽了心里一松,“小姐有事吩咐她,我就將她喊來。”

喬月嬋一刻也等不得,“現在她可在府中?”

桂兒道:“正在府中值夜。”

喬月嬋抬起眼睛,“快讓她進來,我有話和她說。”

桂兒不敢怠慢急忙去門上將干娘叫來,桂兒干娘見到喬月嬋低頭聽吩咐。

喬月嬋將屋子里的下人遣出去,只留下桂兒干娘,“我吩咐你一件事,你若是辦好了我自然重重有賞,若是辦砸了,或是跟第二人提起是我囑咐你去做,別說再進來辦事,喬家也容不得你了。”

桂兒干娘立即詛咒發誓,“小姐放心,奴婢就是爛了嘴,身上流水死在那里,也不敢向外說半句。”

喬月嬋這才道:“你知不知道保合堂的楊氏?”

桂兒干娘道:“知道,知道。”小姐要嫁給常五爺,和常五爺有過婚約的楊氏她們怎麼能不知道。

喬月嬋道:“那楊氏囂張跋扈委實讓人氣不過。”

桂兒干娘眼睛一轉,似是明白小姐要讓她做什麼。

“我聽說,楊大小姐一個云英未嫁的女子,竟然會治那種臟病,”喬月嬋說著嫌惡地捂住鼻子,“若是她治這種病,將來還有誰能娶她。”

桂兒干娘徹底明白了,“小姐放心,這種事奴婢慣會做的。”只要找幾個人出去說道起來,讓那些長了臟病的都去保合堂投醫,不怕楊氏的名聲不受損。

喬月嬋點點頭,將一袋銀子交給桂兒干娘,“你且拿去用處,不夠再來要。”

桂兒干娘眼睛笑成一條線,“小姐只要聽著消息,就知道奴婢有沒有將事辦好。”

喬月嬋道:“越快越好,但是不要節外生枝。”

桂兒干娘躬身,“您放心吧!”

交代好了,喬月嬋揮揮手讓桂兒干娘退下去,桂兒干娘走到門口還塞給桂兒一兩銀子,“以后有這種好事,多多想著你老娘,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桂兒低聲應了。

喬月嬋如同放下了一件心事,覺得渾身舒坦,接下來她只要高臺看戲就好了。

楊茉才歇下,陸姨娘那邊就得了消息,“有個人提著燈在我們家墻外,說不得是什麼人。”

自從有了上次的事,楊家上下都很緊張,門上的下人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再出什麼亂子。

陸姨娘看向管事媽媽,“讓門上問問看,若是歹人驚動了也好。”這麼晚了,定然不是什麼好人。

管事媽媽應了,忙去將話遞給門上的家人。

門上家人隔著門縫看到那盞燈走過來些,突然大聲喝道:“什麼人,在這里做什麼?”

那提燈的人似是嚇了一跳,卻沒有慌張逃走,而是幾步上前道:“我是大小姐的徒弟蕭全,在這里為師父守夜,勞煩您不要驚動師父。”

守夜?

怎麼會有弟子來守夜。

門上家人不禁驚訝,“我們家小姐可知曉?”

蕭全道:“師父不知道,是我們幾個商量好的,日后每人一天輪番上夜,若是有什麼異樣及時示警,家里也好有個準備。”

幾個身體不太強壯的郎中,若是真有歹人,三兩下就放倒,可是楊家家人卻沒覺得好笑,這是為了大小姐竭盡所能,“小哥回去吧,家中有我們這些粗人在。”

蕭全搖頭,“我們已經商量好,萬請您不要驚動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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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治不治

楊家門上的家人商量,將外面的事稟告給陸姨娘。

陸姨娘聽得這話一怔,“這……可是真的?”

“真的,真的,門上的家人隔著門縫看了,是文弱的郎中,不是什麼歹人,而且報上自己的姓名。”

陸姨娘看著窗外搖晃的樹枝,現在已經是深秋了,夜風很涼,“勸他回去吧!”

“勸了,可是不肯走,還說萬萬不能驚動大小姐。”

有這樣的人?小姐說要收徒,她還怕小姐收不上來會傷心,沒想到會鬧的這樣大,而且真的收了幾個徒弟,甚至連身邊的丫鬟也放了賣身契。

哪有一個女子能做到如此,這已經是亙古未聞的事了,可沒想到竟然有徒弟來門外守夜。

這樣的舉動是對小姐的尊重。

一個女子就是相夫教子,對男人們畢恭畢敬,哪里能讓一個男子心甘情願地在外守夜。

管事媽媽低聲道:“姨娘,這怎麼辦?要不要告訴小姐。”

陸姨娘搖搖頭,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她比誰都心疼,“我剛才去看,小姐剛歇下,還是不要說了。”

管事媽媽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楊茉覺得這一覺睡的格外香,卯正就醒來吃過飯去藥鋪,她以為她到的已經夠早了,街面上的藥鋪也才剛剛開張而已,沒想到魏卯、秦沖、蕭全、張戈幾個已經在藥鋪門口等她。

楊茉下了車,幾個人上前行禮,“師父來了。”

楊茉帶著幾個弟子進了后院,江掌櫃已經將主屋收拾出來做了楊茉講學的地方。

等著所有人都坐好,楊茉將早就坐好的圖拿出來掛在墻上。

這副圖慢慢的展開,所有人不禁都驚呆了。

“老師,這是什麼?”

楊茉轉過頭看著成老仵作和她一起完成的圖譜。她可以驕傲地說一聲,這將是古代出現的第一幅簡單卻全面、精確的人體解剖學圖譜。

只有認識人體的器官走形,才能更好的了解疾病,從而更好地去學臨床診斷,這是現代所有醫學院的學生,學習醫學課程的必經之路啊。

楊茉看著幾個學生驚訝的神情,“我會慢慢的講解。”

這是魏卯最想學到的,這是兩個師父一起畫出來的圖。

楊茉決定先從人體八大系統開始講起,“根據我們人體的臟腑功能,我們可以將人身體分為八大部分。消化、呼吸、內分泌、泌尿、運動、神經、血液循環、生殖部分。”

能來保合堂做學生的郎中都是仔細學過醫理的,可是現在楊大小姐說的東西他們卻一點也聽不懂。

看著楊大小姐的笑容,他們心里忽然有幾分的興奮。

就因為沒學過才讓人迫不及待。從來沒想過會學到這些東西。

楊茉不知道這些來自幾百年后的知識到底能不能在古代開花結果,她能不能將學到的傳承下去。

屋子里靜悄悄的,楊茉開始仔細地講解。

“大小姐。”江掌櫃輕輕敲門。

楊茉看向旁邊的沙漏,她準備第一天講半個時辰,沒想到轉眼就一個時辰過去了。

楊茉道:“今天就先講到這里。”然后讓江掌櫃進來說話。

“大小姐。您快出去看看吧,”江掌櫃有些為難,“咱們藥鋪來了不少看診的病患。”

藥鋪本來就是給病患看診的,江掌櫃怎麼會因為這個驚慌。

楊茉隨著江掌櫃向外走,江掌櫃皺起眉頭低聲道:“都是來看那種病的,我們藥鋪還從來沒有接過這樣的病患。”

那種病。楊茉轉過頭在江掌櫃眼睛中看到了答案,那種病指的是性病?難道是楊梅瘡?

楊梅瘡是她正式作為郎中治的病癥,她自己做主走出常家。去給閆家少爺和姨娘診治。

楊茉想著已經來到前堂,前堂里一股濃重的脂粉味兒傳來,然后是一個人的聲音,“都說楊大小姐會治,我們這才來的。”

楊茉轉過頭看到幾個帶著冪離的女子。

真是巧的很。這些來看診的煙花女子,頭上戴的幕離和她平日里診病戴的一模一樣。帶著女子來看診的老鴇正左右看著。仿佛在找著什麼,剛才那話也是她說出來的。

江掌櫃道:“大小姐看看就行了,該怎麼辦您說一聲,我們即刻去安排。”

她重開保合堂已經有一段時間,從來沒有人看楊梅瘡,今日卻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像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一樣。

說不得就是刻意安排,要看她的笑話,她才收完了徒弟就有人出這樣的難題,目的就是要羞辱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

未出閣的女子卻要看臟病,可見有多下作。

楊茉仔細地看向那些帶著冪離的女子羞愧地低著頭,飽受旁人的指點,其中一個躺在木板上,發出難忍的哀嚎聲。

老鴇是看熱鬧,這些女子卻是在病癥中煎熬。

在古代女子沒有地位,大多數是被人賣去了煙花之地備受欺凌,如今病成這樣的模樣,還被人拿來利用。

“大小姐怎麼辦?要將她們攆出去?”

楊茉搖搖頭,“我們開的是藥鋪,怎麼能將病患攆出門。”

可這分明是來鬧事的,江掌櫃道:“這不同,我們保合堂的東家是女子,傳出去大家也不會說什麼。”

不會說才怪,她招徒的時候才講過師門的規矩,醫生要竭盡全力醫治病患。

“我去和白老先生一起坐診,讓那些女子一個個地過去看。”

聽到楊茉的話,江掌櫃不禁驚訝,“大小姐,你這是……”

她因為診治了閆少爺的病,才得以從常家脫身,雖然她想用自己的醫術改變當時的處境,確然也是抱著治病救人的心思,她不是利用醫術來博取名聲和利益,所以,現在應該坦然地接受這些病患。

不但要接收這些病患,還應該盡全力診治,希望能將治療楊梅瘡的新法子徹底傳開,讓更多的病患因此獲益。

江掌櫃僵立在那里沒有動,楊茉上前幾步走進藥鋪。

看到楊茉進屋,老鴇立即喊叫起來,“這……是……楊大小姐?”她也不敢相信,哪里有這樣膽大的小姐,這時候還敢露面。

“楊大小姐來了。”

聽著這樣的聲音,那些戴著冪離的女子轉頭向楊茉看過去。

那老鴇不同,那些女子反而十分安靜,將手縮進冪離里。

楊茉徑直走到白老先生身邊坐下,江掌櫃見到這樣的情形,開始招呼病患,“要一個個進去看診。”

楊茉吩咐人立好屏風,由白老先生和她輪流診脈,她去屏風后看那些女子身上的皮膚損傷。

這些風塵女子不像小說中寫的那麼嬌艷,身上都穿著很舊的褙子,年紀都在二三十歲,眉眼中不見多少輕佻,身上的楊梅瘡倒是都很重。

“楊大小姐,”一個年紀小的女子忍不住開口,“大小姐幫幫我們吧,您……您治好過楊梅瘡……”說著頓了頓,黯然地垂下頭,“和我一起的姐妹才走……她走的時候很害怕……她……她不是痛,她說家里的長輩說過,人有罪過,所以會受苦,可是受過苦之后,去了閻王殿就不會再受罰,就能清清白白地投胎做人。”

女子揪著手里的帕子,“她一直都這樣想,才……才熬過來的……可是她死的時候卻問我……萬一死了之后,這些……這些爛的瘡疤還在,去了閻王殿要如何說……誰都會知道她做過這樣的事……就算受了這麼多苦……也不能清清白白可怎麼辦,萬一她爹娘老子不肯認她怎麼辦?”

“大小姐,我的爹娘是因為家中災荒,餓死在逃荒路上的,我被人帶來京中賣去妓院……我一直記著爹娘死時的模樣,我就是怕將來我死了之后,見到爹娘會不認得,可是我現在……我好害怕,我怕我死了之后,爹娘不認識我了。”

女子垂下頭,眼淚淌下來,“我怕,他們不會來接我走,就像我那個姐妹一樣,死了也害怕地閉不上眼睛,”說著長長地出了口氣,“聽說楊大小姐治好過這樣的病,我就想要試試,”女子說著露出胳膊,上面一片瘡疤,“我試過好多郎中的法子,用朱砂,用熱油,用火燒,可是都沒用。”

楊茉知道古代醫治楊梅瘡用的各種手段,都是很殘忍的,最重要的是這樣的方法根本不能殺死梅毒螺旋體。

楊茉看著那女子,“我要先檢查你的病癥,然后拿出一張可行的治療方子,也許會有用,也許並不能治好你的病,但是我們一定會盡全力。”

女子含著眼淚向楊茉行禮,“大小姐您這樣善心,定會一生安泰。”

一直到保合堂要關門,還沒有將所有得楊梅瘡的病患診斷完。

楊茉凈了手,脫下手上用棉布縫制的手套,“讓剩下的病患明日再來吧,現在天黑了,看不清楚。”

江掌櫃出去安排。

白老先生沉吟了片刻看向楊茉,“楊大小姐可有診治的法子?現在想找到得瘧病的病患可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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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先生

瘧病是由蚊子傳染,現在已經快到冬季,藥鋪很久沒有收治瘧病的病患。

楊茉道:“還是讓人去打聽,看看有沒有得了瘧病的病患,京里沒有就去京城附近問一問。”

除了以毒攻毒的方法,目前想不出有第二種能適應現在的情況。

白老先生頜首,“不過,這次病患很多,楊大小姐要都收治?”

楊茉看向白老先生,“不瞞先生說,我早就有過這樣的思量,從前治閆家公子和姨娘,只是小范圍的試治,之后並沒有大范圍用過新的治療法子。”

白老先生聽得這話,有些驚訝,“大小姐的意思是,要正式用新方治楊梅瘡?”若是個男子也就罷了,不怕有礙名聲,大小姐是個女子,照他的想法怎麼也要有所避諱才是。

楊茉道:“當時我只是一個孤女,能做的不過就是救兩個人的性命,現在我有了保合堂有個徒弟,再治這個病癥,就不該像從前一樣。”

從一個孤女到女醫,面對同一個病癥自然要有不同的結果。

現在的楊茉不是那個關在內宅里的楊茉蘭,自然要做的更好,她要做的不止是一個病例而已。

楊茉和白老先生仔細商量該怎麼辦,“要寫出一張文書,告訴病患,我們這種新藥方有風險,可能會無效,可能會有不好的結果,但是也很有可能會治好。”

旁邊的魏卯聽著就覺得興奮。

一種新藥方要有個讓大家認同的過程。

楊茉道:“要病患願意治,我們才能治病,所以必須要簽文書。”

新藥方,這是新藥方啊,要治別人治不好的病,而且不再是一個個地診治,而是這樣大量的治療。

白老先生捋著胡子。“就算病患都願意來治,我們人手也不夠啊,大小姐一個人如何能忙的過來。”

楊茉笑起來,抬起頭向周圍看看,“不是有很多人嗎?魏卯幾個弟子我會先教,然后由他們來治我在一旁指導,咱們藥鋪里還有不少的郎中。”

魏卯聽著就覺得熱血沸騰,多虧跟著楊大小姐,否則哪里有機會見識這樣的事,要知道很多藥鋪。有了新藥方都是小心翼翼地試探,遮遮掩掩地用,老師配藥甚至不讓徒弟知曉。哪會有老師這樣教弟子的。

魏卯看向身邊的秦沖,秦沖已經聽得入迷。

楊茉道:“如果要治,現在就得安排下去。”

白老先生頜首,旁邊的丁二也聽到消息,急匆匆地趕過來道:“大小姐。您又要治楊梅瘡了?”

楊茉笑著頜首。

她和丁二是因為楊梅瘡才認識,丁二因此向她下跪,義無反顧地來保合堂幫她。

楊梅瘡沒有勾起丁二不好的回憶,反而讓他十分的期盼。

楊梅瘡啊,是所有醫生治不好的病,太醫院也是束手無策。自從見識了大小姐治好閆閣老家的公子,他做夢也會夢到他親手治好了一個病患。

每次夢醒之后他都會長吁短嘆,這個夢什麼時候能成真呢。

“大小姐。這次,這次能不能讓我也幫忙?”丁二花白的頭發激動地顫抖,眼睛睜得很大,他還以為楊大小姐因為女子的身份,從此之后都會避諱這樣的病。畢竟現在楊大小姐是開藥鋪的東家,不像是從前一個孤女。沒得選擇。

楊茉道:“自然要丁先生幫忙。”

丁二聽得這話幾乎要從地上跳起來,他活了這麼多年,終于等到了這一天,他鼻子酸澀,眼淚幾乎掉下來,他曾因為自大錯過見識的機會。

就是這個女子,這個女子不計前嫌,微笑地看著他,答應讓他幫忙。

讓他有一種,就是為了今天的感覺,就是為了今天,就是為了這一次,他怔愣在那里不知道要怎麼敘說現在的心情。

楊茉轉身看藥鋪,“只是治楊梅瘡就要將病患留在藥鋪中,我們這個藥鋪太小了,要仔細布置一下才行。”

古代還沒有讓病患住院這樣一說,這樣一來就限制了更好的觀察病患,隨時隨地用藥、換藥。

治楊梅瘡要用瘧疾,所以她不能讓病患離開她的視線。

江掌櫃道:“我讓人將后面的幾個存放草藥的屋子騰出來,給大小姐治病患用。”

楊茉頜首,這樣一來大概有了個方案。

轉眼天就快黑了,楊茉正準備回去楊家,就有婆子來道:“大小姐,旁邊藥鋪里來人了。”

楊茉道:“讓人進來說話吧!”

來的是阿玖,見到楊茉阿玖很規矩地行禮,“大小姐,我們少爺在旁邊院子里等著,問您能不能見一面。”

讓周成陵過來不大方便,楊茉想了想就去周成陵藥鋪里說話。

“有沒有想過請一個出主意的先生。”周成陵站在門口,目光十分溫和,正仔細地看著楊茉。

楊茉看那雙清亮的眼睛,心里有些發虛,幸虧他有話題在先,就順著說下去,“我不過是個女子,哪里能請動先生,再說好一點的先生只怕都不便宜。”

好一點的誰不去達官顯貴家做幕僚,她請個掌櫃都很不容易,更別提只是找個出主意的人。

“不貴,”周成陵接過阿玖手里的燈,放在桌案上,燈光下他臉上仿佛也多了幾分的柔和,卻遮蓋不住臉上的英氣,眼睛抬起來,眉眼就想剛用墨染過一樣,那麼的鮮亮,“一年只要四石米。”

一年四石米,哪有要這樣價錢的先生。

楊茉正要笑,周成陵卻看著她,嘴角含著半縷笑容,讓人看不出到底是什麼意思,“若是答應了,先生現在就要出主意,大小姐可要聽麼?”

不知怎麼的,看著那含著的笑意,楊茉臉上發熱,原來周成陵說的先生就是他自己,“先生有主意,不如說來聽聽。”

周成陵道:“南直隸那邊天氣比這邊暖和,上次你治楊梅瘡,染上瘧病要十幾日發病,這樣算算,去那邊找到得了瘧病的病患並非難事,我定然幫你找到。”

周成陵是要幫她的忙,沒想到他對她治楊梅瘡並沒有別的意見,而是順著她的意思……

楊茉剛要感謝周成陵。

周成陵接著道:“只是今天來看癥的是被人煽動,那些人被老鴇掌握,想要她們配合你治病,就要老鴇點頭。”

無利不起早,這些人想做的是壞了她的名聲。

這無所謂,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換句話說,介意不介意都不由她,她做的事本來就和婦德相悖,楊茉想著抬起頭看周成陵,但凡是古人都很在意名聲。

周成陵不但不會例外,他和普通人更不相同。

周成陵坐在離她幾尺近的地方看她,他的目光中帶著深意,仿佛能看進楊茉心里,屋子里靜寂無聲,楊茉忽然有些神游太虛,不知道蔣平有沒有在廊下聽著。

安靜下來,反而心跳的格外快似的。

周成陵忽然道:“看來我這個先生和東家還有段日子要磨合。”

燭火跳躍,她仰起臉,面容格外的清婉,聽得他這話,她忍不住笑起來。

周成陵道:“我是說老鴇點頭,你的病患就不是一個了,保合堂那麼大的地方,能收治幾個病患。”

一個老鴇要帶著幾個病患上門,原來周成陵是這個意思。

楊茉道:“那先生有什麼法子。”

“我的藥鋪在保合堂旁邊,大小姐若是不嫌棄就讓會治楊梅瘡的郎中,帶著病患來我的藥鋪,這樣一來也好照應。”

“謝謝你。”楊茉看著周成陵。

她以為他會勸說她不要治楊梅瘡的病患,沒想到他是要將藥鋪拿出來給她用。

“記得我的四石米。”

楊茉對四石米沒有印象,真不知道四石米能不能養活一個人,楊茉想著站起身,本是要撥撥燈芯,卻沒想到周成陵也有這個意思,兩個人撞在一起。

差點撞進他的懷里,她不禁有些發蒙,目測並不是十分高大的人,卻怎麼走近了一看十分有筋骨似的,顯得她格外的柔弱。

抬起頭,她不過才到他的下頜,到底是文武雙全的古人,和德智體沒全面發展的現代人不同。

楊茉后退一步,“若是病患多了,我就來借用藥鋪。”

周成陵道:“我吩咐下去,讓江掌櫃來張羅。”

楊茉嗯了一聲,“那我……先回去了。”她覺得她告別的話說的很利索,做事也很妥當,一路出了門上了自家的馬車,可是半晌她才想起來,自始至終她好像都沒向周成陵行禮。

第二天楊茉一早就來到藥鋪,將治楊梅瘡用新藥方的文書寫出來,然后遞給老鴇去看。

看到密密麻麻的文字,老鴇皺起眉頭來,“呦,沒聽說治個病還要寫這麼多字的,若是不識字,要怎麼辦才好?”說著頓了頓,“大小姐該不是不想給治,才找了這樣的借口。”

江掌櫃淡淡地道:“文書保合堂已經給您,要不要治,您自己回去思量!”

旁邊的郎中道:“就是,您看不懂文書,去街面上找人去問,定能問清楚。”

老鴇冷哼一聲,“別以為一張紙就能嚇倒我,楊大小姐若說能治,我這幾個可憐的女兒,必然要來治,斷沒有別人能治好,我們卻不能好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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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振奮人心

老鴇將文書拿到手里,大張旗鼓地找了個識字的先生來。

老鴇冷笑,保合堂一個掩人耳目的文書能將她嚇倒,趁著先生看文書,老鴇吩咐下人去找花錢讓她帶人來看診的婆子,“我們這些姑娘雖得了病,卻也是有身價的,萬一死了人,我可是虧大了,一定要給我銀子,否則這出戲老娘可是不唱的。”

下人一溜煙地去傳話,老鴇自在地坐在椅子上,有人花錢讓她帶姑娘治病,那可是天大的好事,治死治活她不管,至少能從這些姑娘身上撈一筆銀子,她也不算白白養活她們。

喬月嬋很快聽到這樣的消息,她看向桂兒的干娘,“依你看,這是保合堂耍的手段,還是真的想給那些人治病?”

桂兒干娘笑道:“哪有大姑娘治臟病的,當然是唬人的手段,再說,就算楊大小姐治了那些人,不是正和我們的意。”

所以無論怎麼樣,這個文書都是簽了好。

喬月嬋道:“那些人要多少錢?”

桂兒干娘眼珠一轉,“老鴇怕死了人,要一個姑娘二十兩銀子,我盤算著是貴了些,還要給保合堂診金,您說說……這也是不小的一筆。”

喬月嬋皺起眉頭來。

桂兒干娘道:“要不然就算了,您犯不著和楊氏置氣,而且這樣一鬧已經讓楊氏臉面無光,我再散些消息出去,楊氏在旁人面前也抬不起頭來。”

不行,要麼不動手,動手就要置人于死地。

既然已經做了,就沒有罷手的道理,那她不成了不能成事的窩囊廢,將來還怎麼整治內宅。

喬月嬋道:“你自去辦。銀錢都好說。”那點銀子,她眼睛也不會眨一下。

桂兒干娘心里一喜,這樣一來她不但能從中得些利,辦好了事說不得還能來內院,她自然是心中萬分願意的,“小姐放心,奴婢這就去安排。”

喬月嬋點點頭看著桂兒干娘退下去,站起身來,“去看看母親。”

母親自從摔了一跤,就覺得不舒服。今天太醫進府開了藥,也不知道能不能好起來,想到這里。喬月嬋愈發覺得怎麼對付楊氏都難解她心頭之恨。

楊茉還在想著文書能不能順利實行,若是往常病患定然不願意簽字,現在不同的地方在于,有人在背后操縱,反而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師父。”魏卯走進來道,“那個老鴇簽字了,那些病患也願意簽字。”楊梅瘡這種病,誰都是試著醫治,這些人不知道因此受了多少苦,聽說大小姐治好過這病。都願意簽文書。

拿到文書,就不怕將來官府找上門。

楊茉點點頭,“既然這樣就收治吧!”

魏卯將文書遞給楊茉看。然后去前面傳話。

“要等到什麼時候?”已經有病患悄悄地詢問,“我姐姐病的很重,不知道還能不能來得及。”

魏卯正要說話,轉頭就看到有人抬著個病患進門。

江掌櫃忙迎上去。

“是得了瘧癥的病患,才到京中。”

魏卯怔愣了一下。沒想到會這樣快,想要張口說話。舌頭有些打結,“快……快去喊師父來。”

很多郎中對用瘧病治楊梅瘡的事有所耳聞,聽得這話不禁都有些歡欣,旁邊的病患看到這樣的情形,知曉這和治她們的病有關,更是滿心期待,不停地向屋子里張望。

“這是能治病了嗎?”

“楊大小姐是不是能給我們治病了?”話說到后面已經帶了顫音。

一時之間整個保合堂都熱鬧起來。

楊茉從內院里出來,幾個徒弟立即圍了上去,楊茉道:“還記得我怎麼和你們說的?”

魏卯幾個立即點頭,“已經記得很清楚。”

楊茉道:“從魏卯來,我看看你們要怎麼診治。”

梅香將楊茉的藥箱拿來打開,魏卯伸手去拿消毒水和針管。

秦沖光是看著就十分興奮,大小姐要他們親手來治病,這樣想著就覺得熱血上涌,心跳如鼓。

楊茉道:“現將病患抬去診室里。”

這樣一來就將不相關的人隔絕在外,外面的郎中不禁失望,然后用無比羨慕的目光去看魏卯、秦沖幾個。

能做楊大小姐的徒弟真好,第一次就去治別人治不好的病,多少人盼著能有這種機會,沒想到魏卯幾個現在就遇到了,這可是揚名的好機會。

有了江掌櫃安排,保合堂里沒有來看熱鬧的人,保合堂外面卻有不少人打聽消息。

“保合堂找到得了瘧病的病患了。”

“這次楊大小姐若是能治好這些人,楊梅瘡也不算無藥可治了。”

大家小聲議論著。

“讓一讓,讓一讓。”呼喝的聲音傳來,大家才發現將保合堂的門口死死地堵住,后面來求治的病患根本不能進門。

大家讓開一條路,眼看著病患走進保合堂。

“這要多少人啊?”

“誰知道。”京里得楊梅瘡的人不一定很多,但是楊梅瘡這病誰也治不了,聽到有機會,誰不想著來試試。

楊茉這邊才讓徒弟采了血,外面的江掌櫃來道:“大小姐,又有病患上門了,我們的藥鋪已經容不下這些病患。”

一個郎中頂多能看護兩個病患,不論人手還是治療的地方都不夠用。

楊茉道:“將我們旁邊藥鋪的坐堂醫請來。”

周成陵已經交代好了,江掌櫃也知曉這件事,聽得楊茉這樣說,江掌櫃立即去安排,很快就將周成陵藥鋪的坐堂醫請進門。

楊茉剛要將治療的方法讓秦沖講一遍,也好給新來的林郎中聽一聽,江掌櫃這時又進來道:“大小姐,沈郎中來了。”

沈微言來了。

楊茉轉過頭去,看到看著拐杖慢慢走進來的沈微言。

沈微言臉色有些蒼白。精神看起來卻很好,只是行動稍稍緩慢,看起來倒是和往日沒有什麼不同。

楊茉站起身,“怎麼現在過來了。”

沈微言眼睛很亮,“聽說大小姐要治楊梅瘡,我……之前跟著大小姐治過閆家少爺,說不定能幫上忙。”

楊茉道:“你身上的傷還沒好。”

沈微言一臉渴盼,“大小姐就讓我幫忙吧,我在家也無事可做。”只要想到楊大小姐在保合堂里忙碌,他的心就如同著了火一樣。

他想要跟在楊大小姐身邊。只有這一個願望。

楊茉看著沈微言堅定的目光,只好點頭,“那你就來幫忙吧。只是你的傷……”

魏卯立即道:“師父放心,我給沈郎中換藥。”

聽得魏卯喊師父,沈微言不由地低下頭,楊大小姐已經有了徒弟,在醫術上。師徒的關系已經遠遠超過了他這個外人,他要是再不能全心全意地學醫術,將來恐怕連跟在楊大小姐身邊幫忙的資格也沒有了。

治療迫在眉睫,楊茉顧不得想別的,立即安排后面診治的程序,“先要讓楊梅瘡病患染上瘧病。每個人先負責一個病患,將病患的脈案要記得清清楚楚。”

魏卯幾個齊聲答應。

雖然楊茉已經盡量安排,但是能收治的病患也有限。

來保合堂求治的病患倒是越來越多。若是有了能治病的法子,楊梅瘡帶來的病痛就變得讓人難以忍受。再說誰又知道,楊大小姐的保合堂會一直收治楊梅瘡的病患,萬一沒有了藥,豈不是白白錯過了機會。

周成陵坐在案幾前看手里的書。蔣平仔細地將保合堂的事說了,阿玖聽著這話將兩條眉毛擠成八字狀。蔣平這才想起來,“楊大小姐將咱們藥鋪里的坐堂醫也叫走了。”

阿玖這才沒有繼續虐待他的眉毛,如同一個瞌睡蟲不停地點頭,這才是主子想要聽到的消息。

周成陵抬起頭來,“做一面印著‘保合堂’幾個字的旗子插在我們藥鋪門口。”這樣就是告訴外面人,藥鋪正為保合堂做事。

蔣平自然不知道這層意思,主子的心思難以捉摸,他只能一五一十做妥當,這樣想著,立即出去做了面和保合堂一模一樣的旗子來。

周成陵看了眼,“旗子要小一些,外面人也好分辨哪個才是正經的保合堂。”

原來是這個意思,蔣平這才明白過來,順便看了主子一眼,主子這可是全心全意地幫著楊大小姐啊,有句話叫什麼來著,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

如今主子就是那白花花、軟綿綿的豆腐,楊大小姐就是那滴鹽鹵水。

第二天,大家就發現保合堂旁邊多了一家“保合堂”。

“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是被保合堂買下了?”

“別胡說,那可是京里達官顯貴的藥鋪。”

“那可真奇怪,怎麼會插保合堂的旗子。”

大家紛紛去打聽。

“是保合堂用這家藥鋪的地方治楊梅瘡,所以才插上保合堂的旗子。”

這邊眾人議論著,江掌櫃也將周成陵的意思告訴了楊茉,“大小姐,那邊的東家說,因是幫襯保合堂,所以要插保合堂的旗子。”

楊茉有些意外,沒想到周成陵會做這樣的安排。

她剛想到這里,二掌櫃進來道:“大小姐,有藥鋪來求旗子了,說藥鋪能騰出地方,大小姐若是信得過就安排病患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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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作死

在現在就是正式拿出一套新的治療方案,也是要看治愈率百分比的,空口無憑。現在外面的藥鋪願意信她,她也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將治療楊梅瘡的方法完整地傳播出去。有了成功的例子,將來她想要拓展其他疾病的新療法也會容易很多。

諾貝爾獎關于楊梅瘡的治療,她也只是從書本上學到的,還沒有真正見到在古代大量應用時的情形。

楊茉想到這里看向白老先生,“先生,能不能請您看看那些求旗子的藥鋪,哪些適合將病患挪過去。”

大小姐這是同意了別的藥鋪也來診斷楊梅瘡。

白老先生捋了捋胡子,“這樣一來,楊家的秘方就要外泄了。”

她一個人能治多少病,從古到今的醫生如果都捂著藏著做自己的秘方,醫學也不會這樣發展,這種見識她還是有的。

楊茉道:“只要能治病,秘方外泄也算不得什麼。”

誰能這樣的胸襟,就連濟家的止血藥也是從來不外泄的。

楊大小姐的醫術已經是眾所周知,能跟著楊大小姐一起治楊梅瘡,定然會有很多藥鋪願意。

白老先生道:“那旗子怎麼給?”

現在她還沒有旗子,楊茉道:“讓人做幾面旗來,明日開始發旗,願意和保合堂一起治楊梅瘡的藥鋪,可以現在讓坐堂醫來學。”

選出來學習的坐堂醫也是很不容易的,所以楊茉才將這件事交給白老先生,白老先生對京里的醫生和郎中十分清楚。

丁二道:“我也來幫忙。”那些想要混進來的人,別想逃過他的眼睛。

這樣一來楊茉就很放心了,完全將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病患身上。

來求治的楊梅瘡病患,都已經病的很嚴重,病情已經發展到二期三期。雖然梅毒主要是靠性傳染,但是也要避免接觸病患破潰的皮膚。

不管是哪家藥鋪,只要接診了這樣的病患就要嚴格按照她的要求穿好干凈的隔離長袍,戴上她讓人做的手套,遮頭、蒙面,做簡單的防護措施,要將楊梅瘡的病室分隔起來和普通的病患做區別。

外面藥鋪的東家聽說這樣的要求,紛紛去布置藥鋪。

瘧病有幾天的潛伏期,這樣一來就給了藥鋪布置的時間。

聽說保合堂要傳授治楊梅瘡的方法,一條街上的藥鋪都沸騰起來。有經驗的老醫生都紛紛搖頭,這種話不一定作準,說是傳授。到時候就會用各種理由回絕。

那些在興頭上的藥鋪就像被潑了冷水。

張家藥鋪是去求旗最早的藥鋪之一,平日里藥鋪就不大起眼,藥鋪里的坐堂醫也不算太有名氣,上門治病的病患不多,眼見就要支撐不下去。

東家張琰被人恥笑。“就你這樣的藥鋪,保合堂看不上眼,算了吧,還是早早收拾收拾,趁著年前說不定還能將店面賣個大價錢。”

張家祖傳下來的藥鋪,不能就這樣葬送在他手里。藥鋪若是真的關了門,他不知道有什麼臉面去見先祖。

這次保合堂收治楊梅瘡的病患,對張琰來說是唯一一次機會。只要能學到楊家醫術的皮毛,他的藥鋪就能開下去。

張琰已經是第二次去保合堂,第一次是他藥鋪布置的不夠妥當,藥鋪沒有給郎中和坐堂醫做治病時的袍子和手套。

保合堂楊大小姐的徒弟魏卯來張家藥鋪看過之后,張琰才從藥鋪里走出來。顫抖地將保合堂的旗子掛在門口。

周圍一下子靜寂無聲,大家都看那面在微風里飄展的旗子。張琰怔怔地站在門口,他真的拿到了旗子,楊大小姐說的是真的,她會將治楊梅瘡的法子傳授給大家。

片刻的安靜過后,陸續又有藥鋪掛上了保合堂的旗子。

桂兒干娘不知道應該將外面的事怎麼講給大小姐聽。

喬月嬋看著跪在地上的婆子,“到底怎麼樣了?”

桂兒干娘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她辦事才從來沒有這樣過,小姐若是聽了一定會動氣,以后她別想在喬家站住腳。

桂兒干娘半晌才硬著頭皮,“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保合堂好像一下子收買了不少藥鋪,如今那整個一條街都在治楊梅瘡,這樣一來,就不是楊大小姐一個人在治臟病。”

喬月嬋皺起眉頭,她知道楊茉蘭從常家訛走了不少銀錢,卻聽說常家並沒有還她多少,她哪來的錢收買藥鋪。

喬月嬋疑惑地看向桂兒干娘。

桂兒干娘立即詛咒發誓,“大小姐,奴婢若是亂說就不得好死,您不知道,那一條街都已經插上了保合堂的旗子,奴婢本想數數到底有多少,可是卻看花了眼。”

桂兒干娘講的繪聲繪色,眼睛里不由自主露出幾分羨慕,看的喬月嬋肝火上涌,厲眼看向桂兒干娘。

桂兒干娘頓時覺得心里涼涼的,再也不敢出聲。

這個賤人……喬月嬋咬緊牙,又在耍什麼花樣,“我就看她裝神弄鬼能到什麼時候。”

桂兒干娘正想著要如何補救,就聽到外面一陣腳步聲,喬夫人身邊的黃媽媽撩開簾子進來,眼睛在桂兒干娘身上轉了一圈然后才給喬月嬋行禮,“大小姐,夫人讓人過去呢。”

看著黃媽媽緊張的神情,喬月嬋站起身上前走了兩步,“母親那里可有什麼事?”

黃媽媽目光落在桂兒干娘身上,“奴婢也不大知曉。”

嘴上說不大知曉,卻看著桂兒干娘,定然是因為楊氏,若是母親知曉她買通那些得了臟病的人去保合堂……

喬月嬋看向桂兒,“服侍我去換衣服。”

桂兒跟著喬月嬋進了門,喬月嬋冷冷地看向桂兒,“桂兒,你是想要拿一份嫁妝銀子嫁出去,還是想被攆出府?”

桂兒聽了這話睜大了眼睛,半晌才一臉的驚駭,“小姐繞了奴婢吧,奴婢……”

喬月嬋冷冷地看過去,“若是讓外面的人聽到,我保不住你性命……”她早就已經想好了,否則不會讓桂兒叫她干娘過來。

桂兒渾身冰涼,仿佛一下子掉入了冰窟,整個人喘不過氣來。

換好了衣服,喬月嬋帶著下人進了喬夫人屋里。

喬夫人鼻子高高的腫起,幾乎一說話就要咳嗽,手里拿著張單子,臉色不正常地紅潤,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看到喬月嬋顧不得身上傷痛,“你瘋了不成?竟然做出這樣的事來,如今外面那些老鴇送來單子,要我們拿出銀錢……若是讓你父親知曉了,你……你就準備……”

喬月嬋眼淚豁然涌出來,臉上也是懼怕,“母親,我才知曉,桂兒和她干娘竟然商量出這樣的辦法,我只說要壞了楊氏名聲……萬萬沒想到她們會如此……”

喬夫人恨鐵不成鋼,“你不知道……那些人什麼都不怕,平日里還怕你父親惹上,卻沒想……你……你卻和她們扯上干系……現在她們要挾,我們不得不給銀子,這還是好的,若是牽連上你的名聲,你想過要怎麼辦?”

喬月嬋跪下來,“母親,女兒錯了,女兒看到母親受苦,心里憤憤不平才會如此安排。”

旁邊的桂兒早就跪下來不停地告饒,“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找到干娘出了主意,沒想到干娘會這樣,都是奴婢的錯,和小姐無關啊。”

喬月嬋低著頭,上次去常家見到常老夫人,老夫人病在床上,常大太太熬的眼睛通紅,常老夫人說起楊氏的事,她就想著若是能說服父親、母親對付楊氏,將來她嫁進常家,常老夫人和常大太太定會歡喜她。

喬夫人張著嘴呼吸,嘴里又有了血腥的味道,她忍著欲嘔的沖動,“你父親整日里不得安寧,如今連衙門也去不成了,你再惹出事來,可如何是好。”

“母親,”喬月嬋抬起頭,“那楊氏定然不會有好名聲,至少她是嫁不得人了,治楊梅瘡的是楊氏和我們家有什麼關系,那些人定要亂說話,”喬月嬋眼睛里精光一閃,“讓她們閉嘴也就是了。”

旁邊的桂兒打了個冷戰。

接下來的幾天,楊茉準備大量的黃花蒿,好在現在的季節從京外還能收來不少。

眼見一筆筆買藥的銀錢從櫃上支出,多虧早早從常家要了銀子回來,否則別說這樣治病,就算藥鋪的日常周轉也是困難。

“大小姐,已經有人發熱了。”魏卯進屋稟告。

楊茉吩咐身邊的蕭全等人,“換上衣服,戴好手套,準備醫治病患。”

得了楊梅瘡的人再這樣打擺子,大家都想知道到底能不能好。

楊茉吩咐弟子,“要仔細地記錄脈案,每天用藥量都要寫的清清楚楚。”只有從治療中找到經驗,將來才能更熟練的應用這種方法。

“大小姐,我們藥鋪的病患也染上了瘧病。”張琰親自將情況稟告給楊茉。

楊茉點點頭,“從現在開始,所有發熱的病患都要留在藥鋪。”

所有人束手聽著楊茉說話。

“病患每日的脈案都要交來保合堂,從明天開始,每天辰初開始查看每個病患。”

保合堂里傳來應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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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婊子不如

楊茉將脈案看完才坐馬車回去楊家,陸姨娘將楊茉迎進屋子,讓丫環將做好的冬衣拿來,“你整日里往外走,要多穿點。”

望著厚厚的小襖,楊茉笑道:“穿這個戴冪離,還要套上保合堂的長袍,我怎麼還能走得動路啊。”

陸姨娘不禁暗暗嘆氣,大小姐的性子從前不是這樣的啊,若不是她一路跟著走過來,她真不敢相信就是一個人。

從前夫人就說,大小姐的性子是軟弱了些,這點像她這個生母姨娘,她就盼著大小姐在夫人身邊,將來有個夫人那樣爽利的情性……

現在小姐變了,她又瞻前顧后起來,生怕就像外面傳言的那樣,將來小姐沒有一個好歸宿。

陸姨娘將官府來人的事說了,“衙門里來了吏員,說常家那邊的財物還有些問題,那些藥歸還的古董還要請人鑒別。”

楊茉點點並沒有很驚訝。

陸姨娘卻詫異起來,“這是為何……”

楊茉看向陸姨娘,“姨娘可還記得祖母在時的光景?我是為了那些財物要告常家,可是我也不光是為了那些財物。”

陸姨娘聽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她不是一個聰明人,有些事她弄不明白,還是只看表面上就好,免得大小姐和她解釋半天,她也繞不過這個彎來。

看著陸姨娘小心翼翼的模樣,楊茉笑著道:“姨娘不用擔心,常家人也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我們怕他們做什麼。”

不知怎麼的聽大小姐這樣一說,她心里就安穩下來,想想都臉紅,她好歹還是生母,除了照顧大小姐吃穿。別的她是半點幫不上忙,若是夫人在就好了,大小姐也不用這樣辛苦。

陸姨娘吩咐丫鬟準備洗澡水,“這病什麼時候治到頭啊,怎麼有了徒弟每天去藥鋪還早了呢。”身邊有人幫忙,不該是清閑的嗎?

治病救人的事姨娘不知曉,這幾天最關鍵大家要輪流守夜,她能晚上回家來已經是清閑了。

洗完了澡楊茉準備去和姨娘屋里,才走出院子就聽到墻外似是有人說話。

楊茉下意識地看向旁邊的媽媽,自從有了王振廷的事。她對外面傳來的聲音總是有些敏感。

李媽媽道:“我這就出去問問,興許不是我們家的事。”

那是最好。

楊茉到了陸姨娘房里,李媽媽正好也看了情形。“是大小姐的幾個徒弟要上夜,正好遇到了送來的病患。”

楊茉不禁奇怪,“上夜是什麼意思?”這件事她怎麼半點不知曉。

陸姨娘這才想起來,“我還以為那些徒弟會和大小姐說……”說著微微一頓,“自從上次家里出了事。那幾個徒弟就輪流在門前上夜,說若是有消息就傳進院子里來,讓我們也有些防范。”

原來是這樣,楊茉看向李媽媽,“看看誰在外面,讓他回去吧。就說保合堂這些日子正忙著,不要再這樣費精神。”

李媽媽應了一聲就出去傳話,半盞茶的功夫就回來。“一時半刻也是走不開了,有病患找上門,如今正提著燈看癥呢。”

是來找她看病的吧,楊茉道:“是誰在外面?”

李媽媽稟告,“魏卯。”

魏卯行事謹慎。就在外面看癥是怕驚動她休息,何況天色這樣晚。生怕再有白氏的事。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楊茉在屋子里坐了一會兒,外面好像漸漸靜寂下來,門上的婆子不停地將外面的情形稟告進來,“還沒有走呢,來看診的是婦人帶著孩子,孩子肚子疼,魏卯不好處理將人帶去了保合堂。”

楊茉道:“可重嗎?”

李媽媽道:“看樣子還好。”

楊茉想要去外面看看,陸姨娘拉住楊茉,“衣服都換了,再說又有保合堂的先生們在,不是什麼急癥,這還有幾個時辰小姐也要去藥鋪了,明兒一早去看也來得及,總不能天底下所有的病,你都要一手診治。”

楊茉看向李媽媽,“魏卯可能應付?”

李媽媽頜首,“就說不是急癥,丁二先生正好在藥鋪,若是看不了再來接大小姐……”

楊茉點點頭,既然已經安排好了,她也就不用非要去看個究竟。

第二天楊茉才要上車去保合堂,就有一個嫂子端著剛正好的面食送來,“都是楊大小姐,我兒才好的快些。”

就是魏卯昨晚接診的病患。

周圍傳來誇贊的聲音,“有楊大小姐住在這里,我們看病都方便多了。”

“是啊,要不然這麼晚了,去哪里請郎中,多虧了大小姐的徒弟,一貼膏藥下去,我兒肚子就不疼了。”

楊茉不禁笑,哪有這樣神奇,大家不過是誇贊保合堂罷了。

旁邊的老婆子上前笑著道,“大小姐若是家中有什麼事,只管知會一聲,我們別的不行,還有一把子力氣。”

沒想到弟子們來上夜倒方便了來看夜診的病患,楊茉痛快地應下來,讓大家心里輕松,臉上也高興。

上了馬車,周圍的聲音才漸漸遠了。

楊茉在保合堂門口下車,秦沖、魏卯立即上前,“師父,脈案都準備好了。”

楊茉點點頭,穿上保合堂的外袍,帶著幾個弟子去檢查病患。

時間不多,楊茉讓魏卯幾個輪流將病患的脈案念一遍,床上的病患蓋著厚厚的被子打著哆嗦還眼巴巴地看著楊茉。

楊茉道:“今天開始治療瘧病。”

床上的病患忍不住問,“治好了瘧病……就能……就能治好我的病嗎?”

楊茉搖搖頭,“不能保證一定治好,但是有痊愈的可能。”

病患蒼白的臉上卻露出了些笑容來。

楊茉吩咐完,立即就有弟子上前喂病患吃黃花蒿的汁液。

這樣一個個病患看過去,楊茉走出保合堂去周成陵的藥鋪,藥鋪里的沈微言和坐堂醫立即跟過來,藥鋪里還站著一個人,也是和其他郎中、伙計一樣,穿著長袍蒙住口鼻,楊茉看過去,正好迎上周成陵的目光。

藥鋪里的一切都格外淡,只有他的模樣格外鮮亮似的,被陽光照出淡淡的暈兒,頎長的身姿卓然而立,總是讓人難以忽視。

楊茉忙收起目光,將精力放在病患身上。

她穿著保合堂奇怪的長袍,緊口的領子收在脖頸上,顯得人更加纖細,難得的是她身邊的人也願意和她穿一樣的衣服,京里藥鋪這條街上大家早已經司空見慣了楊大小姐的異于旁人的舉止。

從開始的議論、不屑到現在的跟隨,她仿佛並沒有發現這樣大的變化,還是一如既往地淡然微笑,不卑不亢,不知哪句話就會讓身邊的人眼睛放光,臉上露出折服的神情。

這世上畢竟只有如此一個女子。

病患開始吃上治瘧病的藥,整個藥鋪一條街倒安靜下來,楊茉看完最后的病患正要轉身離開,病患支持著撐起身子,“楊大小姐,大小姐。”病患喘著氣,聲音有些發顫。

楊茉轉過頭來,他身后跟著的所有郎中都向病患看過去。

病患撩開臉上的冪離,眾人看到那張不過才十幾歲稚嫩的臉。

沒想到這麼大的孩子就染上楊梅瘡。

“楊大小姐……”綠珠抿了抿微裂的嘴唇,“楊大小姐,有句話我要跟您說,我若是病好了再說,恐會有人說我承了您的情,說的話未免不真,若是我就死在這里,心里又會放不下,陰曹地府里牽腸掛肚。”

綠珠說著靠在床上歇了片刻,“我們會來找您看癥,是因喬侍郎家的下人來知會,讓我們去保合堂鬧起來,讓您臉上無光,畢竟我們得的是臟病,而您是未出閣的小姐。”

綠珠的話說到這里,大家不由地互相看看,然后將目光落在楊大小姐身上。這話從前聽了大家都會笑著議論,現在跟著楊大小姐治了幾天的病,想想楊大小姐沒有任何私心地救治病患,不由地憤憤不平。

“沒想到大小姐會真的給我們治病,”綠珠感激地看著楊茉,“大小姐這份恩情,我們死也無法報答,更別提會害小姐。”

說到這里,綠珠冷笑一聲,“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現在就讓這世人看清楚,是否還有比婊子更不如的東西。”

比婊子更不如的東西,這話直接說到喬家。

誰都知道,楊大小姐給喬老爺治過瘧病,沒有楊大小姐,喬老爺早就一病不起,青樓女子尚知報恩,喬家這個書香門第做出這樣讓人不齒的事來。

綠珠說完話重新戴上冪離。

大家左右看看正悄悄議論,走出藥鋪又回轉的郎中道:“喬家來請人去府中看癥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喬家還真是不經念叨。

綠珠似是嘆口氣,“喬家也有再請人看癥這一天。”

楊茉回到保合堂里坐下,江掌櫃過來道:“喬家已經請濟先生去看癥了。”

能請濟子篆先生,看來是外傷。

江掌櫃想到喬家的作為不禁氣憤,濟先生能看好則罷,看不好喬家還不是要來求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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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割鼻

喬府上,喬夫人捏緊了帕子卻還發出刺耳的叫聲。

屋子里的下人們都嚇得臉色蒼白,夫人的鼻子自從摔了之后就一直不好,這幾天腫脹的更加厲害,顏色都變成了黑色,看起來好不嚇人,太醫院用了不少的藥卻都不見好轉,今天才去請京里的大夫來看看。

“怎麼還不到?”給喬夫人上藥的媽媽捏了一把的汗,旁邊的小丫鬟早就不敢給夫人上藥,只要夫人一叫就會嚇得魂飛魄散。

“還要等一等,那邊……京里最近都在治楊梅瘡呢。”黃媽媽低聲回道,這種事她可不敢大聲說,保合堂治楊梅瘡和小姐有關,傳出去了必然會有失顏面。

旁邊站著伺候的丫鬟桐月偷偷地看了一眼夫人,想起和她一起進府的寶月,就因被老爺看上,夫人醋性大發,讓伢子將寶月賣去了妓樓,寶月沒兩年染上了楊梅瘡,如今不知道爛死在哪里,夫人只要提起這件事眼睛就會冒出光來,那樣的得意。

讓夫人不舒服就是這個下場。

這幾日大家提起楊大小姐治楊梅瘡的事,楊梅瘡也能治,寶月就不會爛死了。

桐月心里一直不舒服,直到今天,終于有了一種說不出的暢快。

夫人也該嘗嘗這種滋味,不是所有事都是她說了算。

府里的人都隱約知道,慫恿娼妓去保合堂讓楊大小姐治病是桂兒干娘出的主意。

誰也沒想到,楊大小姐帶起了一整條街上所有的藥鋪。現在大家議論的不是楊大小姐能治臟病,而是楊大小姐這個女子比男人還有本事。

這邊請不來郎中,喬老爺一臉灰敗地從外面回來,進了屋就將里面的下人攆走了大半,然后留下兩個管事媽媽詢問。

“怎麼回事?太醫院來了怎麼說?”

喬夫人不能張口,鼻子硬的如同一塊死肉。上面火燒火燎地疼,一直鉆進她腦仁兒,在里面翻江倒海,她連睜開眼睛都覺得吃力。

“太醫說今天請丁院判再來看看,宮里的女官給上過藥。”

喬夫人迷迷糊糊中勉強睜開眼睛,陡然看到喬文景胡子拉碴的臉,喬文景明顯消瘦了不少,像是親自蹲了大牢,喬夫人想開口說話,卻一張嘴就疼地叫起來。

喬文景覺得諸事不順。每天要面對葛世通那個踢不動的鐵疙瘩,還有捉摸不透的皇帝,還要維護馮閣老。內宅里又是狼哭鬼叫的模樣。

他真是受夠了。

“再去請……”

下人一時不明白,是去請誰。

喬文景見屋子里所有人都沒動,突然暴戾起來,“滾……滾……都給我滾去請人。”

下人看到這種情形慌忙不迭地出了門。

屋子里立即就傳來碎瓷的聲音。

喬文景的耐心就要消磨殆盡,喬家人終于將丁院判和濟子篆請到了喬家。看著京城里兩個名醫到場,喬文景的心頓時踏實了幾分,吩咐人將幔帳拉開讓兩個人進去診治。

丁院判和濟子篆診完脈隨著喬文景去外面說話。

“怎麼樣?”喬文景迫不及待地問。

丁院判皺起眉頭,“夫人怎麼會傷的這樣重。”

喬文景道,“摔的時候只是流了血,鼻子有些發紅。家里的郎中用了止血藥粉,太醫院來人也說請外科正宗來瞧,可是夫人傷在臉上多有不便。也就忍了幾日,誰知道就越來越重起來。”

“這是耽擱了,”丁院判看向濟子篆,“濟先生有什麼好法子?”

濟家祖上在太醫院任過太醫,雖然現在濟家子弟不曾考進太醫院。太醫院上下對濟家外科醫術依舊十分認同。

濟子篆搖搖頭,“我從前醫過這樣的病患。都是刮去膿血再取藥殺掉惡肉,方可敷藥讓瘡面齊復。”

這是外科郎中正宗治療的方法。

問題是喬夫人傷的是鼻子,如果按照濟子篆說的治療方法,要將鼻子割開除掉膿血,然后用藥腐掉上面的惡肉,那不等于將鼻子割掉,就算沒有完全割掉,也要去個五六成,誰敢這樣醫治?

先不說痛苦如何,就算治好了喬夫人日后要怎麼見人?

濟子篆和丁院判對視一眼,“這種方法不可行,我也沒有了辦法。”

誰也不能沒有了鼻子,尤其是主持中饋的夫人。

喬文景睜大眼睛,“這是什麼意思?”

濟子篆搖搖頭,“在下不能醫治夫人的病癥。”

喬文景如何也沒想到這病不能治,不過就是摔了鼻子怎麼會這樣嚴重。

喬文景看向丁院判,“丁大人可有方子?”

丁院判仔細思量然后搖頭,“還是請陳院使來看看,說不定院使大人有法子。”

外面偷聽的媽媽幾乎要暈厥過去,誰能想到夫人的病不能治了。

丁院判看向濟子篆,“可否請濟先生先做些醫治?”

濟子篆沒有半點猶豫,“還請喬大人另請高明,太醫院也有外科正宗,請他們來更為妥當,在下不過是民間郎中,萬一有所疏忽實難贖罪,”說完吩咐胡靈,“背上藥箱,我們走吧!”

胡靈看了一眼師父,不禁覺得痛快,憑喬家人對楊大小姐那般,就該這樣回絕。

這樣的中山狼誰要給她治病。

看著“客客氣氣”退出去的濟子篆,喬文景半晌心中才生出一股恐懼的滋味,“丁院判,我夫人的病,這就……就……不能治了?”

丁院判忙躬身,“喬大人,下官不是不能治,只是不知能不能治好,夫人的病已經拖了十幾日,委實是難……”說到這里丁院判兀然想起一個人,“喬大人沒有請楊大小姐來看癥?”

“要說能治好,定然就是楊大小姐那般醫術。”

楊氏,怎麼又是楊氏。

丁院判親眼看到楊大小姐用血治痘瘡,對楊大小姐的醫術已經說不出的尊崇。現在說到楊大小姐,如同談起自己的抱負,眼睛發亮,神情激動,仿佛替喬夫人找到了活路一條。

“喬大人,您的病不也是楊大小姐治好的。”

喬文景聽得這話臉上一熱,抬起頭看丁院判,卻沒發現丁院判臉上有諷刺的意味。

丁院判很是激動,提起楊大小姐眉開眼笑,很有精神。“喬大人沒看到,楊大小姐將楊家秘方拿了出來,現在所有的藥鋪都在治楊梅瘡。大小姐連那些賤籍女子都不嫌棄,這樣的醫風,喬大人讓人去請,楊大小姐定然會來的。”

他之前設計王振廷殺了楊氏,現在竟然要請楊氏來治病。喬文景的心情說不出的晦暗,“她一個女子,懂得什麼。”

“可不能這樣說,”丁院判為人耿直,要麼不說,要說就要論出個結果。“喬大人,醫術上沒有男女之別,治病救人都是一樣的。那可是關系到性命,半點馬虎不得。要說男女之別,楊大小姐還救過您呢。”

這個丁科就要揪著楊氏治過他的事說一整天不成?

喬文景的火簡直要燒起來,想要跳起來將丁院判踩扁,看他還能說出尊奉楊氏的話。

“我說不行就不行。丁院判行醫多年,總比一個女子有法子。”

丁院判搖頭。一本正經地和喬文景論起來,“就說楊梅瘡,楊大小姐將方子傳下去,民間多少藥鋪都學會了,我們太醫院還要悄悄地去打聽藥方,楊大小姐雖然只是個未出閣的女子,偏有旁人不會的醫術。”

“人人分貴賤,可都會生病,喬大人不要看楊大小姐只是個民間女醫,要看她的醫術能救活喬夫人。”

喬文景瞪著眼睛憤怒地看丁科,這人難道不懂得察言觀色,就要這樣沒完沒了下去。

丁科這幾天聽說楊氏在保合堂的作為,回到家中總要提壺酒贊個好,偏偏太醫院里沒有人敢議論,正覺得憋的難受,現在總算找到了機會能暢所欲言,當然要說個淋漓盡致。

喬文景卻已經聽不下去,“不要再提楊氏。”以為他不願意請楊氏?整件事鬧的沸沸揚揚,請楊氏,那不是用自己的鞋底抽自己的臉。

丁科被看得一怔,向喬文景躬身,“良藥苦口利于病,下官也是一心為了夫人著想。”

喬文景按捺不住焦躁地站起身,“丁院判開方子吧!”

喬家的事楊茉不清楚,現在她的所有精力都在哪些楊梅瘡病患身上。

“醒了,醒了,”張琰邊跑邊喊,走到保合堂門口差點摔個跟頭,他卻顧不得許多,“楊大小姐,那個病得最重的病患醒過來了,您快過去看看吧!”

這是治療起了效用,周圍的醫生、郎中頓時七嘴八舌地問起來。

張琰顧不得回這些人的話,畢恭畢敬地看著楊茉,“大小姐,真的……真的有效了。”

楊茉點點頭,正要帶著人去看病患,抬起頭看到走進來的丁科。

“丁大人。”楊茉蹲身行禮。

其他人才回過神來,太醫院院判大人到了。

“太醫院來做什麼?該不會是因為楊梅瘡的新方子……”

“院判大人,保合堂可都是照《周律》行事,我們都能為楊大小姐作證。”

聽著周圍的聲音丁科不禁皺起眉頭,太醫院在人心里已經這般不堪。

“丁大人,”楊茉道:“已經有病患用了藥醒過來,大人跟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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