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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27 22:56:55
第二百六十一章 沉冤得雪

李氏覺得自己的算盤打的很精,請出三老太爺不費吹灰之力,劉氏還是宣王妃的時候就博得了幾位老太爺的喜歡。

劉氏當年嫁給宣王,宗室營里也有很多人不認同,獻王太妃就從來沒有私下里和劉氏說過話,獻王是宗人令,劉氏想要在宗室營里站穩腳只能找個族中人幫襯,就是那時候李氏看準時機上前和劉氏話家常。

也是她就劉氏帶去宗室長輩家中,所以她最清楚,誰會厭惡周成陵和離,誰會反對楊氏,周成陵做的再荒唐些,她就能找到幾個長輩為她這支說話,爭來個爵位,她們家老太爺怎麼說也在宣王府長大,難道子孫還沒有承繼的權利?

李氏將算盤打的“啪啦啪啦”響,周成陵和老爺的關系一直不好,他們表面上要和周成陵是最近的血親,背地里就要為自己多謀算,借著打壓周成陵得些好處。

李氏正想著,眼前的門又打開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走出來的女子身上。

保合堂里的掌櫃和郎中都面露喜色,地上的周七夫人也不管不顧地站起身來,她剛攪合起來的氣氛,一下子被沖淡了許多,這里的人根本就像是將她和三老太爺扔在一邊,所有的精神都放在那女子身上。

“楊大小姐。”周七夫人叫出聲,李氏才豁然想起來這個蒙著臉的女人就是楊氏啊。

楊茉走上前笑著看周七夫人,“十二小姐現在很好,我讓人將她抬進內室里歇著,等一會兒夫人就可以進去看她。”

李氏不禁覺得失望,難不成開膛破肚的事已經完了?

“七夫人,”楊茉說到這里話鋒一轉,“族中還有沒有人也有過類似的病癥?不一定是像十二小姐和成哥完全一樣。”

楊茉說著看向身邊的魏卯。魏卯立即舀了兩幅剛剛畫的圖出來。

眾人都看過去不禁有些驚詫。

人身上畫著許多大大小小的腫塊布滿了全身,看起來十分的可怕。

周七夫人還沒說話,李氏正伸著脖子向前望,旁邊的三老太爺已經變了臉色。

“這和十二丫頭的病有什麼關系?”三老太爺臉色已經恢復平常,沉聲開口。

楊茉道:“這是由長輩傳給后代的病,到了每個人身上癥狀不一樣,十二小姐和成哥都是先天就有的,家族中親近的子弟也有可能患這樣的病,十二小姐是為了弟弟才願意嘗試治病,如果十二小姐能好。我就能試著救成哥,以后族中子弟再有這樣的疾患也就可以診治,所以十二小姐今天為家里做了件大事。”

周七夫人眼睛泛起淚光。楊大小姐不僅救了十二丫頭,還替十二丫頭說話,女孩子的名聲很重要,老爺和她也想過,經了今天的事只怕十二丫頭在人前抬不起頭來。保合堂里有那麼多男子,族里長輩必然不會饒了他們夫妻。

最可憐的是十二丫頭,得著病,受著這樣的苦,卻還要被人作踐。

果然,她想的沒錯。李氏已經等不及將三老太爺請了過來。

她正不知道要怎麼應對,楊大小姐從內院里出來,就這樣不加遮掩地替十二丫頭分辯。

周七夫人看向楊茉。怪不得,怪不得周成陵會請獻王太妃出面迎娶楊大小姐。

楊大小姐是真的好。

周七夫人想著,這樣眨了兩次眼睛,熱淚就淌下來。

真好,她盼著楊大小姐嫁進周家。

李氏看向三老太爺。三老太爺臉色渀佛舒緩下來,眼睛里滿是猶疑。“你說的可當真?又有何依據?”

楊氏讓人畫的圖,三老太爺再熟悉不過,現在他還時常會做惡夢想起來,他父親也是腿上有這樣的疾患才會被宗室笑稱“肉疙瘩”,他的第一個兒子也是如此,他怕被人笑話一直沒讓兒子見過外人,那孩子是他眼看著死的。

楊茉道:“家中口口相傳的醫術,依據沒有,但是我會診治這病癥,”說著大方地看過去,“這就是最好的憑證。”

楊氏也太猖狂了,李氏在旁邊冷笑,“楊大小姐怎麼說都有理。”

楊茉點點頭,“夫人說的對,我怎麼說都有理,因為治病救人的是我,”說著上上下下將李氏看了一遍,“譬如夫人手上的疾患若是不早些診治恐怕日后禍患無窮。”

李氏緊張地去看自己的手,想要輕輕松松地駁斥楊茉,嘴卻彷彿被東西勒住,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她的手真的有病?她從來就沒覺得哪里難受,李氏開始悄悄地活動手指,“我有什麼病?你想故意嚇唬我不成?”

楊茉故意不去回答李氏,“我是醫生,只治病不看人,何來唬人之說,夫人不信也罷,我便不多說了。”

李氏的血液一下子沖到臉上,她是要楊氏說清楚,不是要她閉嘴不說。

李氏想著瞪圓了眼睛看向楊茉,只是楊茉的目光偏不再看她,她頓時心急如焚,心頭如同有螞蟻在爬。

三老太爺看著滿屋子的男人,“不向族中說清楚,這樣大庭廣眾之下治病,日后你還想不想讓十二丫頭嫁人。”

周七夫人抽泣著。

楊茉看向周七夫人,“里面已經收拾好了,七夫人想不想看看十二小姐?”

周七夫人點點頭,然后向三老太爺行禮,“只要十二丫頭能好,媳婦願意受長輩責罰。”

看著泣不成聲的周七夫人,三老太爺想要說話,目光卻不自然地落到魏卯手里那張紙上,屋子里的氣氛總讓他想起從前那些不好的事,他沒怎麼給得病的長子治癥,反正病也是沒辦法治,那樣活著也是受罪。

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愧疚,人到老了總是會想到年輕時為了些私利放棄的東西,那時候千方百計地去做,現在走過了那些路,卻又會為失去的東西惋惜、后悔。

三老太爺皺起眉頭,如果那病能治,他確實該后悔。

“我送老太爺回去,”周成陵走上前幾步攙扶起三老太爺,“有事還是回宗室營去說。”

李氏怔愣著看到三老太爺邁開了步子。

她準備了一肚子的話要說,卻想到自己的手張不開嘴。

萬一楊氏不是在嚇唬她,她的手真的有病,現在得罪了楊氏,將來沒有人給她醫治怎麼辦?

李氏想起了喬夫人,不禁脊背發涼,手也覺得有些發麻,說不出的難受,想要找機會上前問問楊氏,身邊的媽媽卻道:“夫人,老太爺準備回去了,叫您一起走呢。”

李氏才知道什麼叫做恨得牙根癢癢。

“楊大小姐救活人了?”

“聽說是救活了。”

李氏一路上聽到周圍傳來議論的聲音。

“這些人是來做什麼的?”

隨著議論,那些目光落在她們身上。

“無知婦人。”

隱約有些話傳來,李氏兀然看過去,卻又不知道人群中是誰在說話。

她不禁氣結。

這都是些什麼人,竟然敢對宗室無禮,楊氏這還沒嫁進宗室呢,如果她嫁過來會是什麼樣子?

李氏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

保合堂清靜下來,楊茉帶著周七夫人去看十二小姐。

十二小姐安靜地躺在床上,好像睡熟了一樣,周七夫人忍不住想,楊大小姐真的在十二丫頭上動了刀子?

屋子里沒有旁人,周七夫人向楊茉道謝,“多虧了楊大小姐幫忙。”

楊茉笑著搖頭,“是夫人告訴我,三老太爺和幾位老太爺反對太妃向楊家提親。”

周七夫人不好意思地低頭,因為三老太爺是自己這支的長輩,所以她清楚些,這幾位長輩很喜歡帝師家出來的劉氏,于是她就提醒了楊大小姐。

周七夫人道:“到頭來還是你幫了十二丫頭。”

楊茉笑著看周七夫人,“我不是魯莽的人,如果能找幾個女子一起給十二小姐治病,我不會選擇在保合堂,我想救十二小姐,也想保住她的名聲。”三老太爺家的事還是周成陵打聽出來的,今天看了十二小姐的病她也想了明白,周七老爺家的孩子不是特例,周七老爺這支本就有遺傳病。

楊茉從床邊站起身,“七夫人到我這里來,一會兒十二小姐就要醒過來了。”

七夫人忙擺手,“我……還是大小姐在旁邊……我什麼都不會。”

楊茉伸手將七夫人拉過來,“我已經盡力了,現在要夫人幫她一起渡過難關,開始傷口一定會很疼,只要過了這三天一切都會好的。”

周七夫人緊張地聽著,半晌才想起來點頭。

楊茉剛說完話,江掌櫃進來道:“大小姐,蔣平來了。”

楊茉聽了這話向外面走去,蔣平已經等在那里,看到楊茉蔣平上前道:“楊大小姐,楊大人的案子有消息了,朝廷斷了楊大人的案子是冤案,王振廷判了斬立決,楊家的祖宅和封了的鋪子都會還回來。”

從王振廷被審到現在,這樁案子總算有了結果。

楊茉以為自己能有個平和的心情來接受,沒想到心亂跳的難以抑制。

歡喜。

她是真的歡喜,想到枉死的父母,她就不知道要怎麼說,只想抬起頭來看天空。

這時候她才能感覺到天空如此廣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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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哭笑

常大老爺聽說王振廷要被處斬的消息一屁股坐在牢房的干草上,屁股底下頓時傳來聲慘叫,有東西在常大老爺屁股底下扭動,隔著薄薄的褲子讓他有些疼,但是更多的是驚恐,讓他身上所有的汗毛根根豎立,登時從乾草上一躍而起。

乾草堆里登時有東西竄出來,發瘋了似的在地上轉圈跑起來,是一只大大的灰老鼠。

常大老爺整個身體想要攣縮成一團,離這里越遠越好,他害怕那只發瘋的老鼠為了報復他會張開滿口的牙齒撲到他臉上,咬下他的肉。

王振廷要死了,等不到明年秋后處斬。

一刀下去,哢擦,血噴一地,然后身子可能也會像這老鼠一樣,不停地扭動。

不知道會不會喊一聲,疼死了。

常大老爺想到這里渾身顫抖,他只想過自己如何富貴榮華,從來沒想過要落得如今的田地,要怎麼辦?要怎麼辦?常大老爺冷汗順著額頭淌下來,只要能放他出去,他什麼都會招認,常大老爺顧不得怕地上發狂的老鼠,撲倒牢門前,扯著嗓子喊,“我招認,我招認,快,快來審我,我都招了。”

只要他將喬文景吩咐他的事都說了,他不會有太大的罪名,常大老爺話音剛落,似是將獄里的人犯都叫醒了。

周圍還是有人跟著一起吶喊,“我招認,我招認,我都招了。”

呼喊的聲音此起彼伏一波波地傳過來,立即將常大老爺的聲音遮蓋了下去。

常大老爺紅了眼睛,如同瘋狗在搶一塊腐肉,呲牙咧嘴用了身體里所有的力氣,“我招了,我招了,楊家的事我全招了。”

可是這樣的嘶吼最終還是被各種聲音壓了下去。

牢獄里的人如同瘋了一般地大喊大叫。常大老爺聽著這些恐怖的聲音瞪圓了眼睛,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會死在這里,不被殺了也會被老鼠吃了,常大老爺轉頭看牢房角落里另外一個人。

那人如同一灘泥般強堆了個人形,常大老爺進來之前這人就在角落里發著惡臭的味道,也不知道到底被關了多久,而今被常大老爺打擾抬起了眼睛,那眼睛仿佛幽幽地發著綠光不似個人,好像是鬼魅。

常大老爺心臟緊縮,一下子癱在地上。

晚了。晚了,讓他招認的時候他沒有說話,現在一切都來不及了。常大老爺握緊了牢門不停地晃動,“讓我……出去,讓我……出去,啊……我要……出去……”

一種讓他窒息的絕望從鼻子一直吸到心臟里,然后隨著心跳沖遍全身所有的角落。讓他恐懼,他只想要逃,逃的遠遠的。

常大老爺支持了一個時辰終于眼睛一翻暈了過去,不消片刻功夫兩個獄卒從旁邊走過來查看。

“人還沒死。”

另一個看向被鎖鏈綁著的牢門,已經被扯出了深深的溝壑,不由地啐了一口。“瘋癲的時候還挺有種。”

“陷害親戚,侵吞人家財物,欺負一個孤女能沒種嗎?”

“嚇了眼吧。欺負楊大小姐那樣的人,聽說楊大小姐將躺在棺材里的人都救活了。”

地上的常大老爺聽著那聲音卻空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他是篤定楊家不可能翻身才會將事做絕,將楊家如同魚肉般獻給喬家結這門親,當年的楊家如同拔根而起的大樹,被裝進棺材里的死人。誰也沒想過楊家會活過來。他還記得當年楊氏撕心裂肺的哭聲。

那種聲音告訴他楊家已經完了。

現在他才知道,那聲音告訴他。楊家的后人還活著,有一天楊家的案子會翻過來,喬文景和他成為階下囚。

常大老爺忽然想笑,可是立即他又笑不出來,因為他忽然想明白,有些事聽起來好笑,是因為不知道它會實現。

如果知道它會成真,就會哭而不是笑。

刑場亂糟糟的,雖然下著大雪,很多人聚過去圍觀。

犯人好像都是一個面孔,沉默寡言,穿著髒兮兮的衣服被人拉扯著下了車。

“是大官,這次的是大官。”議論的聲音響起來吸引來更多的人。

“就是中間的那個看到沒有?聽說誣陷了楊大小姐的父親。”

“哪個楊大小姐?”

更多人什麼都不知曉,只是來看人血噴出來是什麼模樣,雖然恐怖、殘酷,但是讓人看著心跳,這樣也能抵御寒冷。

“你不知道?咱們京城里有一個能讓死人復活的女醫,那家保合堂就是楊家開的,你不是還從里面拿過藥。”

那人頓時恍然大悟,“施藥的活菩薩?”

王振廷跪在雪地里,今天他的一腔熱血就要灑在這里,經過了幾個月的折磨他更期盼這一天的到來。

雖然有人壓著他的肩膀,他還是盡力抬起頭來看藍天,這是屬于他自己的最后一刻,至少他應該盡量地安詳。

王振廷剛閉上眼睛,耳邊卻傳來嘈雜的聲音。

“害了楊大小姐一家。”

“怎麼有這樣的人。”

“只判了斬立決。”

“做了那麼多壞事只是斬立決。”

王振廷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為什麼這些人會知道這麼多,楊氏和保合堂在京里的名聲仿佛越來越大。

王振廷眼前浮起楊秉正,楊秉正定然想不到為他翻案的是他的女兒,他雖然免不了一死,楊秉正說不定也早就化為灰燼,大家都是一樣,殊途同歸。

王振廷想要揚起驕傲的臉,忽然覺得臉上一疼,冰冷的東西在臉上炸開,他想要睜大眼睛看看是怎麼回事,眼前一白又有雪球呼嘯而至。

扔擲東西投打犯人一直都是老規矩,這樣能讓百姓泄憤減少對朝廷的怨懟,王振廷早有這個準備可是沒想到所有人都在打他。

讓他無論怎麼躲都避不開。

這些雪冰涼的,讓他越來越清醒。

“殺了他,殺了他。”

震天響的呼吼。

魏卯和張戈幾個已經在下面帶動人群呼喊。

王振廷扭動著身子躲閃,有一只手卻伸過來死死地按著他的脖子,讓他僵在那里不能動。

一團雪飛上他的鼻梁,他頓時聞到血腥的味道,血不斷地淌下來,王振廷有些驚恐,因為他能感覺到惡心。

血滴滴答答落在雪地里,觸目驚心,讓他不由自主地聯想,他會不會看到自己的血噴出來,會不會感覺到刀鋒留在脖子里的涼,會不會有那種想要捂住傷口的沖動,會不會手舞足蹈,會不會想要大聲喊疼。

所有的景象從他眼前一掠而過,他才知道,他想要抬頭看天,想要泰然處之,是因為不敢相信自己就要死了。

要死了。

天哪,他要死了。

“楊大小姐來了,楊大小姐來了。”

聲音響起來,王振廷依稀看到人群向兩邊分開,戴著冪離的女人慢慢走過來。

那女人來看殺人了。

他從來不知道女人會有這樣的膽子。

他將刀架在那女人脖子上的情景好像還在眼前,現在那女人卻來看他被斬,這一次不會有人來救他,他要在這里血濺當場,然后他會沒有骨氣地手腳亂動,他人生最凄慘的時刻……

王振廷想到這里,脖頸被一只粗劣的大手胡亂摸過,那指尖在辨認他的骨頭,刀要砍進骨縫里。

王振廷想要縮脖子,卻身體被綁縛住動彈不得。

屈辱、恐懼,讓他鼻涕眼淚都流出來。

楊茉握住陸姨娘的手,她現在親眼看到王振廷被行刑也算是手刃仇人,親人泉下有知應該也會欣慰。

時辰一到,劊子手揚起大刀,頓時鮮血噴出來。

周圍傳來一陣歡呼聲。

楊茉拉著陸姨娘上了馬車,坐在車里陸姨娘驚魂未定,“真是嚇人。”

楊茉將手爐遞給陸姨娘,“我早說不讓姨娘來看。”

陸姨娘搖頭,“怎麼能不來,就是害怕也要替老爺、夫人看仔細,那些壞人不會有好下場。”

楊茉也是這樣想。

提起楊秉正和夫人,陸姨娘忍不住又掉眼淚,“老爺、夫人那麼好的人……”

無論怎麼樣都不能補償失去親人的痛楚,楊茉將頭靠在陸姨娘肩膀上,母女兩個這樣依靠著彷彿從對方身上汲取了溫暖,心里也舒坦了許多。

楊茉在保合堂下了車,來不及和江掌櫃說話就徑直去了內院。

撩開厚重的簾子,就聽到內室里傳來啼哭的聲音。

梅香看到楊茉立即迎過來,“大小姐,十二小姐疼的厲害,我們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楊茉走過去看。

十二小姐皺緊了眉頭,嘴唇有些蒼白,臉頰是奇異的紅色,整個人看起來都很痛苦。

周七夫人有些慌張,“大小姐,這可怎麼辦才好。”

楊茉看向十二小姐,輕聲道:“有時候疼是好事,能感覺到疼痛,是因為你的身體恢復了感覺。”

十二小姐堅強地點頭,楊茉拿了軟巾去給十二小姐擦眼淚,哭也不總是壞事,哭是因為還活著。

楊秉正努力地磨著手里的骨頭碎片,他已經磨了太長時間,他想要將鋒利的一面刺向自己,在黑暗中了結自己的性命,他正這樣想著,面前的門豁然打開,少許的光亮從外面射進來,緊接著一個人影擋在了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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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真相

楊秉正試著睜大眼睛看眼前的人,轉念他卻放棄了,他不用去看就知道這個人是誰,他身上散發著偽君子的腐臭味兒,虧他之前還因為他是帝師尊敬他,楊秉正艱難地動著身體。

他躲避馮黨,小心翼翼地整理手中的證據,就為了安慶府的百姓,楊秉正一直回想幾年前自己的遭遇,早知道他不應該從大牢里逃出來,可誰能想到他出了虎穴又入狼窩。

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的。

也許會有人以為他在馮黨手上,誰能想到將他囚禁起來的是皇上的太傅劉硯田。

劉家是被人尊為不輸廣平侯的清流之家,劉硯田在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就已經是太傅,所以每當馮黨一手遮天的時候,大家就會想到劉硯田,只有這位帝師才能在皇上面前直言不諱。

原來他們都錯了,劉硯田是個真真切切的小人。

劉硯田走上前幾步,聲音略微顯得有些粗糙,顯然這些事來的太突然,不在他的掌握之內,“你女兒替你翻了案,你不再是貪墨了賑災糧的犯官。”

楊秉正似是沒有聽清劉硯田的話。

劉硯田緩緩道:“王振廷被判了斬立決,才行了刑。”

楊秉正從驚詫中回過神來,劉硯田不可能用這樣的謊話來騙他,“這是真的?”

“是真的。”劉硯田的聲音淡漠,沒有任何情緒。

到了楊秉正耳朵里眼前如同豁然劃過一道閃電,將他的頭頂的天空照亮了幾分。

楊秉正睜大了眼睛,楊茉蘭稚嫩的表情回到他腦海里,女兒,劉硯田說的是茉蘭?是她那個小小的、嬌弱的囡囡,女兒的笑容忽然就到了楊秉正眼前,母親總是因為囡囡開懷大笑。他不是一個好父親,沒有為女兒遮風擋雨,沒有給她尋一門好親事,反而讓楊家落得被抄家的結果,他曾想過,女兒已經是罪臣之女,夫家肯不肯善待她。

卻沒想到再聽到女兒的消息,不是女兒境遇有多凄慘而是為他翻案。

為他犯了案。

在他記憶里女兒還只是個孩子。

他永遠放心不下的孩子,卻反過來為整個楊家遮風擋雨。

楊秉正覺得等著腐臭的身體忽然之間活絡起來,心臟撲通撲通地歡跳不停。

楊秉正緊緊攥著骨頭的手松開了。他想要見女兒一面。

看看女兒到底出落成什麼模樣。

有了多大的變化。

為了給老父翻案受了多少委屈。

到底外面還有人為他奔忙,如果他死了他不會知道會有這一天。

“這麼說,我對劉大人沒用了?劉大人不如早些送我上路。”楊秉正的聲音嘶啞難聽,“劉大人……將我囚禁起來……不就是……要等到合適時機用我手里的證據……來參倒馮國昌,現在這件事已經揭出來,留著我已經沒用了。”

劉硯田搖搖頭,“你怎麼還想不明白。老夫是一心為了社稷著想,你若是聽老夫的安排,也不至于走到這一步。”

如果看不清楚一個人會覺得他深不可測,一旦將他看明白,看著他裝模作樣就忍不住想要大笑,“呸……”楊秉正道。“若是一心為朝廷著想早就將馮國昌的事揭出來,劉大人是在等最利于自己的時機,說白了是為一己私利。現在還跟我提什麼懂不懂,真是天大的笑話,我不是你劉家養的狗,你讓我什麼時候咬人我就去咬。”

劉硯田緊抿著嘴唇,看著快瘋癲了的楊秉正。“你可知曉你女兒要嫁給誰?”

楊秉正抬起頭來看劉硯田。

“因和我女兒和離被奪了爵的周成陵。”

宣王還活著?宣王怎麼會娶茉蘭。楊秉正想都沒想,“不可能。”這是根本不可能會發生的事。

“你可知皇上如何忌憚周成陵?你可知你楊家終將落得什麼結果?”劉硯田聲音很輕仿佛是一個循循善誘的師長。“韓季雖然告發了馮國昌,卻沒有將賬目說的仔細,這里面最清楚的就是你,馮國昌怎麼洗稅銀,又將銀子都運去了哪里,你仔細告訴我,我放你出去讓你們父女團聚,你也好趕在他們成親之前阻止這門親事,何如?”

劉硯田向前走兩步,彎下腰來,楊秉正哆嗦著嘴唇,他厭惡眼前這個人,馮國昌是奸臣,他是壞在表面上,劉硯田是個實實在在的奸詐小人,楊秉正想一口啐在劉硯田臉上,卻嘴巴干裂沒有半點的口水,他張開嘴咬在嘴唇上,咸咸的血立即流出來,他滿滿地含了一口,肩膀一聳噴向劉硯田。

劉硯田躲避不及登時被糊了一臉。

楊秉正哈哈大笑,血順著他嘴角淌下來,“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讓你嘗嘗人血,你也好明白人的滋味。”

劉硯田掏出帕子很仔細地將血擦掉,轉身走了出去。

門打開又關上,周圍又是一片靜寂。

楊秉正手哆嗦著將掌心的骨頭握住,他不應該死,他要活下去,女兒還在外面堅持,他也要堅持下去,直到父女團聚,否則他會羞愧,不知道要怎麼向女兒去解釋。

劉硯田坐上馬車悄悄地回到府邸,劉夫人將他迎進屋子。

劉硯田換了衣服徑直問妻子,“妍兒呢?”

劉夫人忙道:“在后院里歇著,老爺想和妍兒說話,我讓人將妍兒叫來。”從宣王府搬回來,妍兒就一直呆在家中從來不曾出去。

劉硯田想了想,“我過去看看。”

劉夫人立即道:“老爺才從外面回來,不如先歇一會兒。”

劉硯田搖了搖頭,“讓人去傳話吧!”

劉夫人應了一聲轉頭去吩咐下人。

劉硯田進了屋,劉妍寧立即吩咐下人端茶上來,劉硯田打量了一眼女兒房里的擺設,宣王請旨和離之后,家中就將妍寧從前的閨房布置了一遍,用的是嫩綠色的幔帳,桌子上換了鵝黃色的流蘇,整個屋子看起來生機盎然。

管事媽媽將屋子里的下人帶出去。

劉妍寧看著父親微微皺起的眉頭,“父親的事辦得不順利?”

劉硯田點了點頭,“還是不肯說,也不肯照我說的辦。”

“女兒不知道父親怎麼想,女兒覺得,這樣也未必是壞事,只要人還活著早晚都會有轉機,說不得哪日就想了明白,父親都是為了朝廷不得已而為之。”

劉妍寧說著聲音微低,“就像女兒嫁給宣王,父親也是沒有辦法才出此下策。”

劉硯田想及這個,臉上不禁泛起了愧疚的神情,“宗室長輩來和你說些什麼?”

劉妍寧道:“女兒嫁過去之后,宗室那邊就指派了葛媽媽來伺候,和離之后葛媽媽連同宗室的下人都留在了宗室營,宗室長輩說,若是用的方便就將這些人帶回劉家也是一樣。”

葛媽媽伺候了她幾年,很是心疼她,只當她是替妹妹嫁人,別的事一概不知,這樣留在宗室營不論見到誰都會說她的好話,所以留在宗室營是最好的,劉妍寧道:“女兒說,既然不是劉家下人,沒理由帶回來。”

劉硯田聽了這話很是欣慰,“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

“沒有,”劉妍寧眼淚汪汪地看著劉硯田,“女兒真正心疼的是父親,誰也不知道父親的苦心,常家那邊……父親更是……”

“常家不提也罷。”提起常家和常老夫人劉硯田就心亂如麻,常家的事他誰也沒說,只是在女兒嫁去宣王府之前跟女兒提了兩句,常老夫人將他當兒子一樣看待卻不能和外人直言。

常家投靠馮國昌,也是常老夫人提起來的,常亦寧聰明伶俐得馮國昌喜歡,留在馮國昌身邊說不定會知曉馮黨內情,這步棋子他布的好好的,卻沒想到中途出來一個楊氏。

楊氏給楊家犯了案,抖出了王振廷牽連上喬文景,如今常大老爺也進了大牢,好端端的一池水就這樣攪渾了。

這個楊氏她到底知曉多少事?

楊氏醫術了得,能不能治好周成陵的病?

劉妍寧道:“女兒讓人打聽看看。”

不知這個楊氏是聰明還是傻,會選嫁給周成陵,周成陵沒有了爵位,又沒有了祖產,至少稍稍想想這里面的利益關系,至少換做她,沒有一個好理由她不會嫁過去。所以楊氏,沒有多大的本事,不過就是個會醫術的民女,看的不過是表面一層,根本弄不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硯田還沒說話,外面的管事來稟告,“老爺,宮里的內侍來了,皇上要召見老爺。”

劉硯田眼睛里泛出喜色,皇上召見他越多證明對他越信任。

劉硯田站起身出去,劉妍寧將父親送走路,身邊的管事媽媽也來道:“那位周夫人李氏來了。”

李氏最近常來常往給劉妍寧帶來不少宗室那邊的消息。

李氏進了門,徑直開口,“那個楊氏太沒有規矩,我不明白周成陵怎麼就看上了她,現在將七老爺一家也蠱惑的暈頭轉向,將孩子送去讓她治,現在好了,就要鬧出人命了。”

劉妍寧詫異地看向李氏,“怎麼鬧出人命?不是說已經將十二小姐治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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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求問吉時

李氏想要開口叫“宣王妃”,話到嘴邊又憋了回去,“您是不知道,讓楊氏治過之后病的更厲害了,這幾天只有七夫人在那邊陪著,族里幾個夫人去看過都被擋了回來,若是治好了早就大張旗鼓地張揚,還能這般遮遮掩掩。

“讓人打聽說,病的很兇險,說不得什麼時候就沒了,如果都像楊氏這樣治病,大家去保合堂之前還要抬口棺材。”

劉妍寧不說話,事情沒有定論之前她從來不會輕易張嘴,李氏這樣的人慣會搬弄是非,將外面的事講給她聽,也會將她的話傳出去,劉妍寧用眼角看了看李氏,她不過將李氏當做耳朵,她想要多知道楊氏的事。

劉妍寧想到這里開始捂著嘴咳嗽,李氏立即乖乖地換了話題,“娘子這是怎麼了?病還沒好?”說到這里眼睛一轉,“要不然請楊氏來診治?”

李氏說完話,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楊氏應該來拜見大娘子,劉氏掌控了宣王府好幾年,又是正經的賜婚,“說起來都是那個楊氏,否則宣王也不會要和離,”李氏說到這里為劉妍寧忿不平,“娘子在宣王府這麼多年,在同輩中誰能及得上,長輩都說娘子好,那個楊氏就算嫁進來,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劉妍寧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半晌才道:“也許是他們的緣分。”

屁個緣分,李氏一口啐在地上,“提起這檔子事我都嫌腌臜了我的嘴,不過就是圖個年輕快活,那楊氏一看就是慣會勾引男人的,你沒瞧瞧她身邊圍了多少男人,可不比那勾欄院里的少,這要是我臊也臊死了。還有臉嫁人?將咱們宗室長輩氣病了好幾個,誰家都是歡歡喜喜地辦喜事,要說鬧成這個樣子楊氏可是頭一份,多少人都等著看笑話,咱們自家也都覺得沒有臉面。”

劉妍寧看著悲憤的李氏,“楊大小姐能開藥鋪,就是心善的人,嫂子和她好好相處,將來說不得也像你我這般親近,十爺待她好。她從中調和,兩家關系也能越走越近,不像我。在十爺面前說不上話,不能將嫂子的好處多念念。”

這幾句話戳中了李氏的軟肉,“楊氏還能有娘子這樣的心腸,長得尖嘴猴腮一看就是慣會挑唆的主。”提起這個李氏想要一掌拍死楊氏的心都有,自從有了楊氏。她就沒有一日過的歡快。

“嫂子不能以貌取人,楊氏能經營保合堂,一定也有治家的本事。”

劉妍寧處處替楊氏說話,李氏更是火冒三丈,握著茶碗的手抽筋起來,“你不知道楊氏還說我的手有病。我的手好端端的哪里有病。”她現在從心里希望楊氏治死七老爺家的孩子,這樣就有人能治楊氏的罪,楊氏不是什麼神醫。說的那些話自然也是子虛烏有,她也就不用擔心有一天會真的生病。

這幾天她四處奔走議論楊氏,就是要聽夫人們說,楊氏的話不做準,這樣她也能心安。

保合堂的前堂和后院徹底分開來。不論是誰進入后院都要換鞋和衣帽。

周七老爺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情形,楊大小姐在前面走。后面的醫生、郎中都一絲不茍地換衣服。

看著這樣奇怪的舉動,周七老爺卻心安起來,如果和尋常醫生一樣又怎麼能治好十二丫頭和成哥的病。

周七老爺跟著換了衣服,向后院走去,說不緊張是假的,自從十二丫頭進了保合堂說什麼的都有,他不是忘恩負義的人,求著楊大小姐給治病還要懷疑楊大小姐的醫術,可那是他的孩子,他也忍不住擔憂。

一扇扇的門打開,周七老爺和楊茉才到了內室。

看到床上的女兒和床邊的妻子,周七老爺的淚水熏酸了他的眼睛,一個大男人卻想這時候不管不顧地抱著妻兒哭鼻子。

楊茉看著周七老爺怔愣在那里,不知道是該站著還是坐下。

楊茉看向梅香,梅香點點頭悄悄地退下去。

楊茉道:“我出去配些藥,七老爺、夫人先說話。”

找個借口就離開,免得七老爺覺得當著她的面掉眼淚尷尬。

楊茉走到隔間里,正要看手里的脈案,周成陵從外面走進來,楊茉抬起頭看到周成陵忙搖了搖頭。

周成陵不由地向屋子里看去。

周七老爺走到床邊拉住十二小姐,伸出手來攬周七夫人的肩膀,周七夫人掙扎了兩下,向左右看看,“別讓人笑話。”

周七老爺渾不在意,讓人笑話的事他已經做的太多了,如果該一家人抱在一起的時候,他不伸出手臂來,不知道這輩子會不會后悔。

他不想給自己后悔的機會,也想享受此刻的快樂。

周七老爺堅定地不肯松手。

周七夫人用手推了推周七老爺,每推一下就像是用力牽扯自己的心,周七老爺不肯放松,她反而忽然之間就哭起來。

屋子里傳來哭聲,周成陵還站在旁邊偷看,楊茉不由地覺得好笑,這個人好像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面似的,臉上神情有些費解。

果然周成陵轉頭問,“十二小姐的病沒好?”

楊茉笑道:“已經好多了,傷口也在愈合。”世界上第一例腹部手術就是因為施展手術的人保證了手術的環境和器械乾凈。

周成陵又偷看了一眼周七夫人。

周七夫人哭得比什麼時候都傷心,周七老爺仿佛也在抹淚。

周成陵道:“七哥、七嫂都哭了,我還以為因為十二丫頭……”

是因為十二小姐,不過不是壞事。

周成陵這個人缺失各種讓人感覺到溫暖的感情,如果將這個歸結為情商的話,周成陵這方面的情商真讓人絕望。

楊茉忍不住笑他,周成陵轉過頭看到楊茉臉上的笑容,沉下了眼睛,面目深沉讓人看著太陽穴也要跟著跳兩下。

做大事的男人,不會因為她嘲笑了兩聲就惱羞成怒吧。

眼見著周成陵伸出了手,楊茉想要走開,卻被他飛快地拉住了手。

陌生的溫度和力道讓她覺得頭皮發緊,在他的眼睛里,她好像一個被蒸過的梨子,熱騰騰的,從外透到里。

肉皮雖然被燙的發亮,卻是很甜很甜的。

隨時都可能有人進來,她又不免多了些慌張,他手上的玉扳指冰得她有些疼,冷過了又覺得有些燙,莫名其妙地亂了方寸。

周成陵將長長的袖子放下來,好像若無其事。

楊茉抬起頭來,“聽七夫人說,宗室長輩正四處找你。”她也不是不會戳中他的難處。

宗室長輩氣得跳腳已經鬧去上清院了,宗室很少有這樣的動靜,都是因為周成陵要娶妻。

周成陵輕描淡寫,“都去上清院了。”

上清院里的皇帝現在正摟著蓮花手爐聽宗室長輩怒罵周成陵,聽得心情極佳。

來來來,都來罵,看看周成陵是什麼奇葩,當年他在上清院開丹爐差點就被言官罵成昏君,多少人心里偷偷地覺得先皇應該將他圈禁,立周成陵為儲君。

哈哈,現在這些人總算知曉,這個周成陵比他要荒唐的多。

“將皇上賜給的王妃和離了,就為了娶楊氏女。”

“那是罪臣之女。”

周五老太爺提醒道:“楊家的案子已經查明了,楊秉正是被誣陷的。”

周二老太爺冷哼一聲,“太妃求親的時候楊氏還是罪臣之女。”

皇帝想要跟內侍要八寶果盤來邊吃邊聽。

周五老太爺不由地嘆氣,“也是太荒唐,楊氏治病的手段聞所未聞……”

這話提醒了周二老太爺,“將人開膛破腹,聽說還用了丹爐煉藥丹……”周二老太爺滔滔不絕,嘴角都泛起了白沫,他卻還沒有將楊氏的錯處說完。

皇帝聽到煉丹眼前一亮,看向旁邊的內侍,楊氏煉丹,一個女子也懂得煉丹?皇帝想到這里看向幾個宗室長輩,“獻王太妃在慈寧宮和太后說話。”

他因為周成陵和劉氏和離已經奪了周成陵雙爵,現在周成陵要娶親他又能給什麼責罰?還從來沒有一個人因為娶妻丟官丟爵再丟掉性命,現在又有獻王太妃出面,完全合乎禮數。

獻王太妃皇帝不是不知道,現在提起這個人他還會覺得頭疼,獻王太妃從來不插手朝廷里的事,幾十年沒有進宮向太后求過什麼,所以內宅上的事,她說起來才格外有分量。

周二老太爺道:“皇上,這……再不阻止,婚期都要定下來了。”

周二老太爺的聲音剛落,有宮人就到了殿外。

內侍將宮人領進來,宮人規規矩矩地將一張帖子遞上去。

皇帝打開一看上面圈著日期,二月初七,這是做什麼?

宮人低聲道:“太后娘娘讓我將這帖子送來,說是給周十老爺選的良辰吉日,獻王太妃要和皇上求份喜禮,太后娘娘說,就要上清院掛著的荷包。”

宮人的聲音十分清脆,卻讓周二老太爺抽了一口冷氣然后“呵……呵……”地如同拉風箱般喘息,瞪大了眼珠子看周圍的人。

空張著嘴。

你們聽到沒有,不但要娶楊氏,還要太后畫日子,還舔著臉來要賞賜吶。

你們聽到沒有。

真是氣死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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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恨從心生

獻王太妃笑著和太后說話,旁邊的醇郡王世子揮動著手地去抓盤子里的龍眼。

旁邊的宮人跟著笑,“太后娘娘您瞧,世子爺一手能抓住三個呢。”

太后瞇著眼睛看醇郡王世子,然后向醇郡王妃點頭,“有這樣伶俐的孩子,你也是個有福氣的。”

醇郡王妃站起身來向太后謝恩。

太后捻著手里的佛珠,“宗室就要人丁興旺我們大周朝的江山才能穩固。”

獻王太妃笑道:“所以才說今年是個好兆頭。”說著吩咐下人將錦盒擺上來,“這是用咱們宗室孩子的小衣服縫了床百子嬰戲被。”

看到漂亮的繡工太后眼前一亮,“真是好,難得你會想到這個。”現在最讓她擔心的不是皇帝整日里呆在上清院,而是后宮沒有一人能有孕

醇郡王世子忽然伸出小手“哦哦”地喊了兩聲。

醇郡王妃笑道:“難不成是認出這被子里有他的小衣服。”

小孩子哪有這樣的眼力,知道醇郡王妃是逗笑,可是看到世子爺的小模樣,好像是真的一樣,好久沒見過小孩子的太后娘娘也笑彎了眼睛,“說不得是識得,現在的小孩子都聰明。”

醇郡王妃道:“都是楊大小姐治好了世子爺的病,如果沒有大小姐,我們母子說不得早就……”

醇郡王妃每次看到兒子都會想起生產那一天。

獻王太妃怕她嚇到太后忙道:“看你,好好的日子怎麼說起這個。”

醇郡王妃急忙去抹眼角。

太后卻來了興致,“楊大小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還要太妃出面求親。”

“楊大小姐是極好的人,”醇郡王妃眼睛紅腫,“要不是楊大小姐七老爺家的孩子也沒了。”

太后驚訝地揚起眉毛,看向獻王太妃。“我整日在宮中倒是沒聽說的那麼仔細,今日你們過來了倒應該好好講一講。”

上清院吵的翻天覆地,太后宮里倒是一片祥和,獻王太妃不由自主地彎起嘴唇,讓那些老狗去鬧,鬧夠了他們就知道,這是她要管的事,誰也別想插手。

常老夫人躺在軟榻上聽消息,“見過老爺了?”

陳媽媽搖搖頭,“沒有。用了些銀錢,可是……還不讓見……”

常老夫人皺起眉頭,“那是他沒骨氣在牢里吐了口。朝廷知道他有內情沒說,一定會想方設法掏乾凈。”

陳媽媽聽得有些害怕,“老夫人的意思是,老爺會被定罪。”

常老夫人臉上看不出悲喜。

陳媽媽卻有些慌張,“那要怎麼辦才好?”

常老夫人聲音冷淡。“遇事慌張,沒有半分的思量,走到這一步能怪誰?我說的話他若是肯聽進去一句就不會有今天的牢獄之災,說到底還是眼皮子淺,就像那賤人一樣,若是我的兒子決計不會如此。”

聽得常老夫人的話。陳媽媽不禁覺得脊背發涼,老夫人一直懷疑老爺不是她親生,當年京中鬧災荒。劉家那邊出了事,老夫人陪著表夫人回劉家,誰知道路上遇到災民兩個人都動了胎氣,沒辦法才就近在楊家生了孩子,前前后后幫襯的就是楊氏的祖母楊老夫人。

常老夫人似是也想到了往事。睜開了眼睛,“我那時是如果待她們。到了緊要關頭她們兩個卻一起來算計我,我一個康健的孩子,卻換了個病弱的,她們是算準了那孩子過不了幾日就會夭折,才推到我頭上,誰都知道劉氏有病在身,一直向楊家拿藥,卻到了生產的時候,我的兒子卻不如她的,這是什麼道理?當年劉氏拉著我去清華寺求福就是存了這樣的心思,因為這件事我被常家長輩責怪,我們骨肉分離,她們卻過的逍遙自在。”

楊秉正翻了案,聽說楊家的祖業也要還回來,常老夫人想到這個就覺得胸口憋悶,幾十年壓在上面一口氣,就是吐不出來,日日夜夜折磨著她讓她不能安生,劉氏死的時候她總算舒服些,楊家破敗的時候她就覺得痛快多了,現在這塊石頭又重新壓了回來,常老夫人想到這里就要撐著身子坐起來,旁邊的陳媽媽見到這樣的情形,不禁心頭狂跳,“老夫人,您可別著急,來日方長,咱們再慢慢籌劃。”

聽得這樣的話,常老夫人臉上露出奇異的笑容,“我當然不能就這樣算了,我活著就是為了找回我自己的兒子,讓楊家為當年的事付出代價。”

所以常家怎麼樣她不關心,在她身邊長大的是那賤人的兒子,上天保佑他沒有因為生下太羸弱而死,因為他的存在時時刻刻在提醒她,她和楊家、劉氏那個賤人有一筆血債,她要讓他們還,用命來還。

常老夫人想到這里,外面的丫鬟來稟告,“老夫人,五爺來了。”

常老夫人看向陳媽媽,陳媽媽忙將她攙扶著躺下來,轉眼間常老夫人又恢復了一臉悲傷、虛弱的模樣。

常亦寧進屋向常老夫人請安。

常老夫人揮揮手關切地看向常亦寧,“總算是回來,家里出了這麼大的事,你母親和我都要撐不住了,你父親如今這般,你再出了事,我要怎麼活,”說著頓了頓,很是急切地問,“舞弊的案子怎麼樣?有沒有牽扯到你。”

常亦寧恭敬地道:“馮閣老、閆閣老還有書院的博士為我作保。”

常老夫人整個身體仿佛輕松了很多,不住地點頭,“這就好,這就好。”說著話忍不住眼淚往下流。

看著壓抑哭泣的祖母,常亦寧心里忽然軟起來,他在祖母身邊長大,祖母一直對他十分的疼愛,他寫的第一個字是祖母教的,祖母給他請最好的西席,去最好的書院,筆墨紙硯都是祖母讓人去買,從來不假手他人。

楊家的事祖母有錯,可畢竟是他的祖母,一路上他想要問個清楚,可話到嘴邊看到祖母滿是皺紋的臉,他又吞了回去。

“祖母,楊家的事是我們不對,”常亦寧說到這里頓了頓,“我們家欠楊家多少都還給楊……茉蘭,祖母教我君子坦蕩不就是要如此。”

常老夫人半晌才嘆了口氣,“這件事上我做的有偏頗,我是真沒想到茉蘭會不嫁給你,到現在我還沒弄清楚,她是嫌我們常家門頭低,還是嫌你不夠好,或是嫌我這個長輩對她關切太少。”

他又何嘗知曉,從前為了前程他很少想這些事,最近因為科場舞弊案被牽連,耳邊都是楊家的事,反而想起楊茉蘭來,現在的楊茉蘭和以前不一樣了,他喜歡楊茉蘭從前柔軟的性子,見到他會低頭會紅著臉莞爾,他給楊老夫人請安的時候,楊茉蘭會靠在祖母肩膀上笑,偷偷地看著他。

不復往昔。現在的楊茉蘭從常家搬走之后就和他沒有了一點關系,就好像個陌生人,他卻控制不住地關切她,甚至欣賞她,他想如果楊茉蘭現在對他紅著臉莞爾一笑,他的心會隨她跳動。

所有的事卻不是照他喜歡的來。

常老夫人道:“亦寧,你有沒有打聽打聽喬家的事?喬老爺被抓,喬夫人病著,現在整個喬家都靠喬大小姐,咱們兩家是要結親的……”

祖母還想著和喬家結親,常亦寧皺起眉頭,“祖母……”

常老夫人紅著眼睛看常亦寧,“你不是想要去馮閣老身邊,將來也好……找到證據揭發馮閣老,現在這個時候你舍棄了喬家,馮閣老會覺得你不可靠,就算要退婚也不能是現在,等到喬老爺那邊有了結果再說。”

他等時機入仕就是要留在馮閣老身邊,就算不能一舉將馮閣老推翻,也能從馮黨身上刮出一層血肉來。

可是現在的情形,他不想要在這里聽祖母說話,只想要去保合堂找到楊茉蘭將所有一切說清楚,說他為何要和喬家結親,為何要……

到頭來又有什麼用。

楊茉看著緊張的高正春。

自從蔣平帶來消息說朝廷可能重開科舉,高正春就緊張的不得了,這次如果考不中就真的是笑話了。

高正春消瘦的肩膀有些沉重,看著中哥在屋子里活蹦亂跳。

中哥是因為長期營養不良才會得病,經過輸血漿好多了。楊茉就讓江掌櫃在藥鋪里騰出一間房給高正春一家住,高氏性子淳樸幫著藥鋪里的婆子漿洗布巾,江掌櫃每個月都比照雇來的漿洗婆子給高氏工錢。

江掌櫃站在一旁笑呵呵,“高秀才定能考上。”

江掌櫃這樣一說,高正春反而更加緊張。

楊茉道:“要不要借些書來?”高正春在侯家挨了打之后書都丟光了。

高正春慌忙不迭地點頭。

這個屋子里都是郎中,要去哪里借書,蔣平這次反應很快,“我……去問問。”

哪里能事事都依靠周成陵,楊茉道:“不如你開個書單,讓江掌櫃去找找看。”

楊茉話音剛落,身后傳來周成陵的聲音,“讓蔣平拿我的帖子去紅山書院,高正春這幾天就去書院里找書。”

聽到書院兩個字高正春眼睛都亮了,站起身來不知道該怎麼謝周成陵,忙向蔣平求助。

蔣平清清嗓子,“這是我家少爺,行十,叫周十爺。”

周十爺,那不是國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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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求婚

這段日子周成陵常來保合堂,周七老爺來看十二小姐,他也跟著來,周七老爺不來,他就幫忙來問一聲。

其實江掌櫃和白老先生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楊茉將十二小姐的脈案給周成陵看,“再過兩日就可以回家里休養了。”

周成陵道:“成哥想要來看姐姐,你這邊行不行?”

周成陵最近格外的親和,大約也是兩個人相處時間多了,她也不怕他板著臉說話。

楊茉點頭,“我讓人安排一下,弄件成哥能穿的衣服。”

“那我去將成哥接來。”

楊茉道:“我去和七夫人說一聲。”

周成陵走出保合堂,楊茉將成哥的事和周七夫人說了。

十二小姐顯得有些緊張,看向七夫人,“母親給我梳洗一下吧,別讓成哥看到我害怕。”一個能安慰弟弟的姐姐,不應該這樣。

楊茉吩咐梅香,“打些熱水來,拿我的首飾盒幫十二小姐梳妝。”

周七夫人感激地看了楊茉一眼。

屋子里一陣忙活,十二小姐穿上了粉色小襖看起來精神很多,梅香進來道:“周少爺來了。”

成哥換好了衣服和周成陵一起進門。

看到了成哥,十二小姐臉上露出笑容,雖然嘴唇看起來很蒼白,卻十分的開心。

“成哥。”十二小姐叫了一聲弟弟。

成哥在門口站立了片刻,聽到姐姐和母親的聲音,這才歡快地跑到床邊仔仔細細地看了十二小姐,用十分稚嫩的聲音,“十二姐你疼不疼?”

十二小姐搖頭,“不疼。”

姐弟兩個相視一笑。

旁邊的周七夫人也跟著笑起來,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周七夫人轉過頭試著去找楊茉,卻發現楊大小姐早已經出去了。

“母親。”成哥和周七夫人說話,發現周七夫人正怔愣著。

聽到兒子的聲音周七夫人才低下頭,“成哥說什麼?”

成哥很認真地道:“楊大小姐是仙女嗎?”

周七夫人聽得這話想笑,“成哥怎麼會這樣說?”

成哥道:“去年母親將成哥接回家里住,成哥半夜醒過來看到父親拿著一張紙和母親說話,說什麼……仙人……來治好我和姐姐的病。”

周七夫人豁然想起那是她去求的一張符,說能治好孩子的病,她和老爺半夜里起來祈求,沒想到會被成哥聽到。

成哥就記在了心里。符上說請仙人,現在楊大小姐治好了十二丫頭,成哥就覺得楊大小姐是仙女。

周七夫人想要糾正成哥的話。不過話到嘴邊她卻說不出來,她知道楊大小姐不是仙女,她卻無法反駁孩子。

她不能反駁,是因為在她心里這樣稱楊大小姐並不為過。

“成哥,”十二小姐輕聲道。“楊大小姐是比仙女還厲害的人。”

成哥稚嫩的臉上露出笑容。

楊茉和裴度商量養馬的事,裴度挑選了二十幾匹馬到了莊子上,想要做出疫苗不簡單,首先要有一個固定的場所然后開始每天觀察研究,楊茉雖然知道其中的原理,但是經過了給韓季治病。她知道想要獲取有效的馬血清不那麼容易。

裴度對韓季用大量的馬血清治病還記憶猶新,“那每一個病患都要照韓大人一樣來治才能好?這樣要用多少血。”

楊茉搖搖頭,“不一定非要等到病發的時候再治。如果受了鐵器傷,可以打一針血清來防生病。”

裴度沒聽說過這些,難道病還能防嗎?

楊茉道:“這樣就不必用大量的血清,病患也少了患病的危險。”

裴度聽得很仔細,每次和楊大小姐說一句話。他都要在腦子里翻來覆去想好幾遍,然后才能弄明白些。

譬如現在。他就只有驚訝的份,不知道該問些什麼。

楊大小姐怎麼知道什麼樣的傷要打血清,又怎麼知道打了血清就不會得病。

裴度看看左右,就連魏卯幾個也一臉的茫然,連楊大小姐的徒弟都是如此,想來是沒聽楊大小姐這樣說過,裴度越想越覺得可怕,不知道楊大小姐到底還有多少醫術沒有傳授。

楊茉準備仔仔細細地講一遍預防的原理,盡可能讓徒弟和裴度聽明白,這樣一講就是一個時辰。

在古代開展一種新的治療方法是不容易的。

楊茉看看神情仍舊呆愣的幾個人,教學不能急于一時,她要給他們思考的時間。

楊茉從屋子里出來,抬起眼睛看到周成陵正和成哥一起坐著。

成哥用眼睛不停地看著周成陵,想要調整成和周成陵一樣的坐姿,腿並攏放在一起,手也擺擺好,周成陵拿起茶來喝,動作一氣呵成很是自然,倒苦了成哥這個孩子。

楊茉走過去,成哥立即站起身來向楊茉行禮。

楊茉低聲問,“成哥還不回去?”

成哥搖搖頭,“父親一會兒要來,我和父親一起回家。”

是想要多在藥鋪里待會兒,雖然不能進去打擾十二小姐休息,總是離母親和姐姐近些。

楊茉吩咐梅香準備些飯菜。

趁著成哥不注意,楊茉看向周成陵,“你能不能坐的輕松一些。”

將小孩子也累的在椅子上左蹭右蹭。

周成陵抿了抿嘴唇,然后看了看成哥,調整了一下坐姿,將腿彎了彎,僅此而已。

楊茉覺得好笑,看來這人是不會那種舒適的坐姿。

梅香帶著婆子很快將飯菜擺上來。

楊茉特意帶著丫鬟退下去讓周成陵陪著成哥吃了飯。

周七老爺將成哥接走,楊茉也準備回家,剛吩咐了婆子準備馬車,周成陵從外面進來,“明日是你生辰。”

楊茉正詫異為什麼周成陵會知道,這才想起來談婚事要換生辰帖。

周成陵道:“明天能不能抽出幾個時辰,太妃想和你說說話。我也想要帶你去看些東西。”

楊茉點了點頭答應下來,獻王太妃請她去,她沒有不去的道理,其實還因為周成陵這樣和她說話,她沒有辦法拒絕。

楊茉上了馬車,周成陵也一路去了獻王府。

見到獻王太妃,周成陵上前行了禮坐在太妃身邊的椅子上,大約一盞茶時間,周成陵才問獻王太妃,“太妃進宮怎麼樣?太后可答應了?”

獻王太妃聽得這話“噗嗤”笑出來和身邊的媽媽對視。“我就看看你能忍到幾時。”

獻王太妃說完點了點頭,“答應了,選了幾個日子。最早的是明年二月,不過我瞧著楊家未必會答應,哪家的女兒也不會那麼快就嫁人,有些人家親事談好了,兩年才過門。”

看到周成陵愣著。獻王太妃拿起帕子捂嘴笑,“想要楊家答應,你還要花些心思。”成陵的性子她清楚,趁著他對楊大小姐上心也好讓他開開心竅。

周成陵頜首,“孫兒就照太妃說的安排。”

獻王太妃認真地“嗯”一聲,“我也想早點給你籌備婚事。別又和上次一樣鬧了笑話,張老爺還以為是蔣平要向楊家提親迎娶楊大小姐。”

外面屋站著的蔣平聽得這話頓時打了個冷戰,阿玖驚訝地張大嘴看向蔣平。

屋子里一瞬間安靜。

周成陵皺起眉頭。

蔣平立即像是被五雷轟頂。頭發像刺蝟的刺一樣根根豎立,臉漲成豬肝色,幾乎就喘不過氣,阿玖看他的目光,生像是他已經死了。

張老爺怎麼會以為他要……這不是要治死他嗎?就連董世子和少爺那樣的交情。都要被少爺冷落,換成了他……他還能好端端地站在這里?

蔣平欲哭無淚。想要從阿玖臉上找些安慰,誰知道阿玖卻別過臉去,跨離他兩步,生怕被殃及池魚。

“這事要說都怪你,”獻王太妃板著臉,“我看你父親和你爺爺沒有像你,連個媳婦也娶不會來。”

聽著長輩的打趣好像回到了自己家里,周成陵覺得心頭暖暖的,眉頭也松下來。

從獻王府出來,周成陵一路來到楊家祖宅。

周家的王管事已經等在那里。

“人都到了?”周成陵低聲問。

王管事道:“都來了,等著聽您吩咐。”

“楊大小姐來看過祖宅了?”周成陵問王管事。

“只是匆匆看了一眼,里面亂成一團,大約還沒想好要怎麼收拾。我們也不好動楊家的東西,就簡單清掃一遍。”

周成陵點點頭,他仔細想過要送什麼禮物給楊茉蘭。

發現無論拿出什麼都及不上他想要的分量。

不在于用多少銀錢,也不是有多珍貴,一定是要關于他們兩個人,他所能給予的。

這樣他才能精神氣爽地站在那里,等著她到來,然后向她展開他的禮物,不會覺得粗糙,也不會覺得不夠用心。

到那時,他會看她臉上的笑容。

只等那一刻。

已經有幾個人等在院子里,見到周成陵都迎上來說話。

蔣平看向阿玖,“少爺這是要做什麼?”

阿玖伸出手來指,“你還記不記得少爺第一次見到楊大小姐?”

蔣平搖搖頭。

阿玖撇撇嘴,“在閆閣老府上楊大小姐治楊梅瘡,少爺讓人找的那個番商,這次買了不少的琉璃燈,那個是楊大小姐在常家給楊蟠治傷時少爺找的‘首飾侯’家的人,會做各種精巧的工具,那個你知道啊,是修過陪都行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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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古代沒有求婚這一說,但是我想用這個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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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生辰

阿玖越說越心熱,這是少爺遇到楊大小姐之后籠絡在一起的人。

“這是要做什麼?”蔣平不明白。

阿玖詫異地看著蔣平,“你不知道?少爺要用楊家的空房子給楊大小姐修個好點的治病屋子。”

治病屋子,保合堂的人叫什麼來著?

“對了,是手術室。”

“少爺要修一個手術室,慶賀楊大小姐的生辰。”這樣既沒有大張旗鼓,又會讓楊大小姐開心。

蔣平榆木腦袋想不出個首尾來,送女子東西不都該是頭面、水粉,再有就是花什麼的,為何少爺送這東西。

阿玖嫌棄地看他一眼,抽了抽嘴角,“你就等著笨死吧!”

周成陵站在屋子里抬起頭看過去,吩咐侯公輸,“要將屋頂上鑲滿琉璃燈,方便點燈要能將燈放下來。”

整個屋頂都鑲滿琉璃燈,侯公輸有些發怔,就選了這麼一間不打眼的屋子來做這些,如果不是宣王爺說出來,他一定會認為這人瘋了,轉頭看屋子里放滿的琉璃,在燈光下閃閃發光,如果掛滿了屋子,該有多漂亮。

為了看到這樣的美景,就算忙碌一晚也值得。

可想而知,能擁有它的人自然更加歡欣。

第二天一早劉妍寧帶著丫鬟去清華寺上香,兩個人走進為女眷準備的禪房,常老夫人身邊的陳媽媽早已經等在那里,見到劉妍寧陳媽媽蹲身行禮,“大小姐。”

劉妍寧身邊的丫鬟忙將陳媽媽攙扶起來。

陳媽媽滿眼紅絲顯然沒有睡好。

劉妍寧道:“老夫人的病怎麼樣?可有好轉?”

陳媽媽搖了搖頭,一臉苦澀,“家里出了事,老夫人放不下心,病就更重起來了。這次打發我過來也是看看小姐,聽說,”她看了看屋子周圍,沒有旁人才低聲道,“聽說周十爺要娶楊氏,老夫人想著小姐定然委屈,讓奴婢來勸勸小姐,不要因此傷心。”

劉妍寧點了點頭,“媽媽讓老夫人放心,”說著微微一笑。笑容中隱見幾分失意,“都是過去的事了,如今他已經與我和離。再娶妻也是理所當然。”

真是冤家路窄,周成陵娶誰不好偏偏娶楊氏,常家被楊氏攪合的亂成一團,現在劉大小姐又要因為楊氏傷心。

陳媽媽遲疑著道:“老夫人,想要見劉老爺一面。有些話當面說也好清楚。”老夫人整日里想的就是母子團聚,如果見到劉老爺說不定心里還能暢快些。

提起這個劉妍寧就一臉為難,“父親也是左右不能兼顧,本想好了等這次風波過去,誰知道喬家、常家接二連三地出事,若是就這樣見了。恐怕被人發現,常老夫人的心血就白費了。”

這話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陳媽媽嗓子發緊。“我們老夫人過的苦啊。”

劉妍寧吩咐丫鬟端茶給陳媽媽,然后低聲安慰,“媽媽要好生勸說老夫人,這個節骨眼上,我父親可不能出事。”

為了劉老爺也只能這樣了。陳媽媽點了點頭。

楊茉吃了一碗長壽面,才坐車去了保合堂將十二小姐送回周家。

周七老爺家中都是照楊茉說的安排。將房間打掃的乾乾凈凈,不管是幔帳還是床褥都是新的。

下人小心翼翼地將十二小姐抬上床,調整了坐姿十二小姐覺得舒服多了,再看看周圍的擺設,不知怎麼的好像一切都明亮起來,這房間比她第一次見到還要漂亮,十二小姐指著窗臺上的盆景,“母親,那是真的盆景啊?”

周七夫人有些驚訝,“是啊,是花房養的,你回來的時候才搬來。”

十二小姐不知道是高興還是興奮,“我一直以為是假的,上面那一團東西,我以為是墜的寶石,現在才發現嫩綠嫩綠的在發新芽。”

十二小姐的眼睛好了。

周七夫人轉頭看向楊茉。

楊茉點頭跟著笑,“從前是因為病了才看不清。”

沒想到病好了是這樣,十二小姐向母親揚起笑臉,“母親,讓成哥也治吧,這樣他就不會說母親頭上的大紅花不好看了。”

周七夫人頭上沒有大紅花,那是幾只纏絲赤金鑲紅寶的邊簪聚在一起。

周七夫人因為女兒的笑臉眼睛一熱,不住地點頭,“好,你們都要好起來。”

安頓好女兒,周七夫人和楊茉一起去獻王府給獻王太妃請安。

周七夫人仔仔細細地將十二小姐的情形說了,“已經不怎麼疼,身上也覺得好多了,從前總是會頭暈,現在清清楚楚的,今天還拿著自己從前繡的東西笑呢,說自己女紅做的真是不好。”

提起女兒周七夫人總是有很多話說,好像要將幾年里沒說的都說完。

獻王太妃也露出笑容,“多虧了楊大小姐,你們兩口子要不念著她的好,我這把老骨頭可要跟你們沒完。”

周七夫人站起身給楊茉行禮,“那我們夫妻決計不敢這樣。”

楊茉急忙將周七夫人扶起來,“夫人別這樣說,也是夫人肯信我。”如果沒有信任,這臺手術不可能施行。

周七夫人想起一件事,看向獻王太妃,她不好意思直接詢問楊大小姐。

獻王太妃只好代為開口,“我們七老爺和七夫人想問問,若是他們再要孩子,會不會也是這個病。”

這個是遺傳病,既然有好幾個孩子都患癥,很有可能會這樣,楊茉點了點頭,“看樣子,可能性很大。”

七夫人臉上頓時一片黯然,不過立即就又煙消雲散,“那也沒什麼,我有十二丫頭和成哥就夠了,只要成哥的病也能好,我什麼都不求,老爺……若是想要子嗣還可以納妾。”

楊茉搖搖頭,“七夫人,問題不在你身上,是七老爺這支有些病癥,所以不見得妾室生下的孩子就不得病。”

楊茉話音剛落七老爺和周成陵從外面走進來。

七老爺目光徑直落在七夫人身上,“什麼妾室不妾室,家里孩子生病的時候我沒納妾,現在孩子病好了我倒要納妾?人不知福將來還不知道要遇到什麼事,我是那種人?”

七夫人被說的面紅耳赤,楊茉抬起頭看向七老爺,卻發現周成陵在看她,他的目光有些深沉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這麼多人在楊茉不能思量,只聽得獻王太妃道:“人要惜福是真的,若是能將這兩個孩子好好養大,也是你們兩個的福氣。”

大家說了會兒話,管事媽媽來道:“飯菜準備好了。”

楊茉攙扶起獻王太妃去花廳里,獻王太妃笑道:“今天是楊大小姐生辰,我老婆子就請了京里幾個好廚子,楊大小姐對胃口就多吃些。”

獻王太妃沒有將她當客人般看待,反倒讓她很舒服,花廳里也沒有太多人,都是熟悉的面孔。

獻王太妃看向醇郡王妃,“說個段子聽聽,大家也樂呵樂呵。”

醇郡王妃笑著站起身,“那我就說個神醫的故事。”

喝水的獻王太妃差點就笑起來,好不容易才將嘴里的水咽下,徑直看向醇郡王妃,“虧你想的出來,當著神醫的面講神醫的笑話。”

這樣一說,大家都笑起來。

下人陸續將菜端上來,獻王太妃看看菜式,“那邊有沒有多送幾道素菜?我們十爺可是聽醫生的話開始吃素了。”

周成陵行十,在宗室營里都叫十爺其實和七老爺一個輩分,應該是十老爺,楊茉想著就覺得這個稱呼實在太老邁。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周成陵要吃素了,獻王太妃說到醫生,楊茉忽然想起在疫區的時候她是和周成陵說過,飲食要以清淡為主,不能飲酒熬夜,他不會樣樣都照做了吧。

吃過飯獻王太妃拉著楊茉說話,“我也不留你,想必你生母也在家中等著你。”

楊茉點點頭,“姨娘從昨天就開始安排。”

獻王太妃看向旁邊的管事媽媽,“你送送楊大小姐。”

管事媽媽應了一聲。

醇郡王妃和周七夫人也站起身,獻王太妃道:“楊大小姐不是外人,你們兩個就留著跟我老婆子說幾句,趁著我老婆子腦子還清楚,有些事要交給你們安排。”

是十爺和楊大小姐的婚事吧!醇郡王妃笑道:“那就怠慢楊大小姐了。”

這樣的話倒讓楊茉不好意思,她只好站起身向獻王太妃辭行帶著春和出了門。

走出月亮門,管事媽媽停下腳步,楊茉抬起頭看到周成陵。

周成陵說有什麼東西要給她看。

“走吧。”周成陵低聲道。

楊茉點頭。

管事媽媽將去垂花門這一路上的下人都遣走,春和也遠遠地跟著,只有楊茉和周成陵走在前面。

青石板路有點濕,因為是剛下過雪的緣故,楊茉剛想著要和周成陵說話,卻不小心腳下一滑,春和離的遠,楊茉伸出手來抓到了周成陵,周成陵也嚇了一跳,伸出手來拉她。

一瞬間她的身體幾乎平衡,卻沒想到周成陵像是手上沒有了力氣,突然之間松開,她一下子摔在地上。

楊茉坐在青石板路上,周成陵站在旁邊似是有些怔愣。

沒想到一個會摔,另一個卻沒有拉住。

楊茉忘記起身,周成陵也忘記上前去攙扶。

就這樣兩個人望著彼此。

楊茉覺得狼狽又好笑,不過奇怪的是周成陵眼睛里卻沒有半點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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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病重

周成陵好半天才上前兩步伸出另一只手將楊茉拉起來,然后用醇厚的聲音詢問,“怎麼樣,有沒有摔到?”

周成陵的聲音總是能讓楊茉心里安穩許多。

楊茉搖頭,“沒有,穿的厚,你又拉了一把,沒摔著。”

春和想要上前來,看到周成陵始終拉著楊茉的手,忙轉身避開。

周成陵一直看著楊茉和尋常時候仿佛有些不一樣。

楊茉也說不出來到底是為什麼,往常時候周成陵雖然和她見面可是還算守禮,就算拉她的手也會很快放開,可是這次他的手很有力,緊緊地收著手指甚至讓她覺得有些疼。

“怎麼了?”楊茉低聲問過去。

“沒事,”周成陵道,“朝廷中有些事。”

沒事就好,朝廷中的事周成陵怎麼也能安排好,他的聰明是誰也及不上的。

楊茉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卻沒想到周成陵手臂收緊一下子將她擁在懷里,他今天格外的急切似的,就這樣抱著她,很專心很安靜很仔細,說不清為什麼,這時候的周成陵和平常不一樣。

平日里他總是驕傲又霸道,高高在上不屈于任何人,真正的天之驕子。

今天好像有些脆弱有些失意,或者只是她的錯覺。

楊茉想要抬起頭來看周成陵,他卻將頭沉在她身后,讓她無法看到,于是她只能感覺著他的懷抱很溫暖,甚至比她想象的要溫暖許多,他身上有淡淡的松香味道,聞久了卻又有些花香,身上的氅衣蹭著她的臉,軟軟的很舒服。

她的心“砰砰”地亂跳個不停,雖然沒有聽到他的心跳聲。卻覺得他的呼吸很沉重。

在獻王府這樣,真是瘋了,周成陵不是個荒唐的人,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楊茉掙扎了一下,周成陵才將她放開,楊茉抬頭看去,周成陵面容看起來和平日沒什麼兩樣,只是眼睛被光照的更亮些,像是剛剛洗過的一樣。

很漂亮,她從來沒誇贊過他。但是在她心里早已經這樣認為。

周成陵看著她低下頭,他的呼吸很淺,好像隨時都能碰到她。不過卻停在了她眼前,只是笑著看她。

他從來沒笑過這麼長時間,讓她真真切切地看清楚。

“回去吧。”周成陵忽然開口。

奇怪,周成陵說要帶她去看樣東西,怎麼會突然之間讓她回去。楊茉覺得胸口一緊,“怎麼了?”

周成陵道:“沒事,幕僚都在等著,我要過去說話。”

楊茉點點頭,也是,他最近都在她身邊晃悠。就快成無所事事的紈绔子弟了。

周成陵伸出手將楊茉的頭發送到耳后,“走吧,讓蔣平跟著。路上小心。”

今天他格外的奇怪,冒失又心急,不像他的作風。

楊茉來不及多想,周成陵喊了一聲就有下人上來伺候。

楊茉帶著春和走向垂花門,到了拐彎處。楊茉轉過頭看到周成陵仍舊站在原地。

“楊大小姐,車都準備好了。”

楊茉應了聲。一直向前走,提起裙擺上了馬車。

隱約聽到馬車的聲響,周成陵松口氣,冷汗一下子從他額頭上冒出來,旁邊的阿玖嚇了一跳就要上前。

周成陵皺起眉頭看過去,阿玖嚇得停留在原地,眼看著周成陵慢慢地從他身邊走過去。

獻王太妃在屋子里和醇郡王妃商量周成陵的婚事,“雖說現在老十沒有了爵位,聘禮照樣不能少,獻王說好了讓我籌備,從前宣王府的東西我有數,讓人列了個單子,你們瞧瞧還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醇郡王妃笑道:“太妃安排的還有什麼不妥當,我們跟著就是做些雜事,宣王府被收走了,新宅子那邊總要去收拾,不如明日一早我們兩個帶著些人過去安排,老十總不會想的太周全,被褥、鋪蓋總都是少不了的。”周成陵雖然是第二次成親,可是第一次根本就不算,都不曾拜堂過。

醇郡王妃剛說到這里,獻王太妃身邊的媽媽走過來低聲在太妃耳邊說了兩句。

獻王太妃臉色有些變化,看向醇郡王妃和周七夫人,“也好,就照你們想的辦,”說著頓了頓,“我累了要去歇一歇你們先回去吧!”

醇郡王妃和周七夫人站起身來告辭。

獻王太妃讓管事媽媽攙扶著站起身,快步走到偏院的內室里。

周成陵正靠坐在臨窗的大炕上。

獻王太妃心頓時一沉,成陵的做派她清楚,無論在哪里都是端端正正地坐姿,若是需要依靠著軟墊才能坐著,那就是病的很重了。

“快讓人喊楊大小姐回來……”獻王太妃一時也亂了方寸。

“太妃,”周成陵搖了搖頭,“讓她這樣回來,她會慌張,還沒到那個地步。”

獻王太妃眼睛發紅,“上次濟先生來說可能已經好了,楊大小姐不是也說只要平日里仔細些就……就不會……怎麼突然……”

他也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周成陵想要撐著起身,卻沒想右手用不上半點力氣一下子摔在炕上。

楊茉有些心神不寧,說不清是什麼原因。

馬車到了楊家,楊名氏將楊茉迎進院子,陸姨娘笑著道:“還當你要晚回來,卻沒想倒是回來早了。”

她也沒想到,時間都是提前準備出來的,誰知道周成陵卻突然有了事。

楊茉換了衣服,陸姨娘和她商量,“舅老爺讓人來傳話,一會兒就要過來,我想著沒有人陪舅老爺喝酒,不如……”

沒等陸姨娘說完,楊茉搖頭,“不行,剛訂了親,還沒有……十爺今天有事。”

陸姨娘一怔笑道:“你啊,我是說,想要將白老先生和你那些徒弟請來。既然舅老爺來了,也就不會不方便。”

原來姨娘說的是這個,這樣一來楊茉倒不好意思去看姨娘的眼睛,點點頭,“就照姨娘說的安排。”

說完話陸姨娘讓人去保合堂請人,楊名氏正要去看廚房里準備的如何,陸姨娘將她一把拉住,“大小姐好像有些心神不寧,總不會是哪里出了差錯?”

哪能呢,楊名氏笑道:“姨娘想的太多了。大小姐這是羞嫁。”誰嫁人的時候不是這般。

楊茉坐在椅子上看書,翻了幾頁上面的字一個也沒記住,春和將從獻王府拿來的禮物放在桌子上。

一只方方正正的藥箱。

楊茉放下手里的書。將藥箱拿過來。

箱子比她平日里用的要小些,外面只有個普通的裝飾,上面寫著“保合堂”幾個字,將箱子打開,里面如同妝匣子一樣分了兩個抽屜。上面一排都是外科手術工具,兩側是各種皮管,再下面是診枕和金針,甚至有幾只瓷瓶是方便她隨身帶藥的,她平日里要用的所有東西都在這里。

很有條理的規劃,這是將她兩只笨重的箱子合成了一只。

箱子是獻王太妃送的。但是整個宗室營,也就只有周成陵了解她都會用到些什麼。

小箱子里面的外科工具比她平日里用的精巧,楊茉將每個都拿起來看一遍才小心翼翼地放回去將箱子合上。

梅香端茶進來。楊茉笑著看過去,“以后我們拎這一只箱子就行了。”中西結合的藥箱,她這也許是頭一份。

梅香看著桌上的藥箱也很驚奇。

荊氏認清楚要和周家結親之后變得就格外親和,進門熱絡地拉著陸姨娘說話,見不到楊茉還東張西望地道:“我們的壽星呢?怎麼沒見到。”

看到楊茉走進屋。荊氏立即站起身,上上下下地將楊茉看了個遍。一雙眼睛仿佛能發光,“真是漂亮,不要說我們家,就是在大周朝也是數一數二的相貌。”

荊氏說完這些還要拉著楊茉說話,楊名氏過來拉起荊氏顫抖的手,“舅太太的手怎麼了?可是傷了?快跟我仔細說說。”

荊氏總是拿有病的胳膊博取同情,難得有一天藏在袖子地下,卻被楊名氏發現。

兩個人坐到一旁,楊名氏句句話離不開荊氏的病,荊氏被問的有些不快,楊名氏立即道:“都是親戚,卻不曾走動過,借著今天大家聚在一起好好話話家常,”說著頓了頓,“舅太太不會嫌我聒噪吧?”

“哪里的話。”荊氏強繃著面皮。

楊名氏抬起袖子掩面一笑。

前院的宴席開了,后面女眷的宴席也跟著擺上來,荊氏端坐在椅子上不時地去看楊茉,仿佛有什麼話要說。

不過每次開口都被楊名氏打斷,荊氏漸漸皺起了眉頭。

桌上的女眷都不擅酒,陸姨娘也就沒有安排行酒令,宴席很快就結束了,大家就一起去堂屋里喝茶吃點心,趁著楊名氏去安排茶點,荊氏立即坐到楊茉身邊,“姑奶奶沒的時候好像就在昨日似的,沒想到轉眼間大小姐都要出嫁了。”

荊氏說到這里頓了頓,“大小姐要嫁給宗室,也不知道那邊的規矩大不大,十爺的脾氣好不好。”

楊茉聽出這話外弦音來。

規矩大不大是其次,周成陵脾氣好不好才是荊氏想要問的。

楊茉看向荊氏,“舅母怎麼會想起這話。”

荊氏頓時一臉尷尬,“我也不瞞大小姐,你舅父素有吃了酒亂說話的毛病,那日十爺請他吃酒,開始還好好的,后來你舅父發了酒瘋將十爺罵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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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害怕的荊氏

楊茉忽然想到周成陵今天奇怪的表現,會不會是因為舅舅,便問:“是什麼時候的事?”

荊氏道:“兩天前。”

周成陵和她說好會去張家見舅父,她一直沒問他什麼時候去,古代男女之防很重,有些話不好直說,不過既然是兩天前,就應該和今天沒有關系。

荊氏顯然很緊張,手指直搓手里的帕子,頭上點翠的環釵也在抖動,“我說早些和大小姐說說這事,誰知道你舅舅酒醒之后就將那些話忘記了。”

楊茉道:“是在張家吃的酒?舅母總會聽說些吧?”

荊氏點點頭,看著楊茉那雙明亮生輝的眼睛,也不好扯謊,“十爺不肯吃酒,說是大小姐吩咐的,你舅舅就問了緣由,十爺說從前生了一場病,現在也不知有沒有好,你舅舅開始沒說什麼,后來醉了就口不擇言,說若是楊家長輩在,定然不會答應這門親,還說了些有的沒的,我以為十爺會走,誰知道就從頭到尾聽了,還被你舅舅吐了一身腌臜……”她本想攀上宗室,誰知道老爺會這樣,現在她是求神拜佛不要前腳得罪了侄女后腳又得罪了宗親,常家和喬家的事還不夠嚇人?

這個侄女連殺人都敢去看,如今楊秉正也沉冤得雪,楊家的祖宅又要還回來,她折騰了半天竟不知道貴人就在眼前,想起才來京里就和常家一條藤兒去罵侄女的事,她就從心底后悔,老爺因為這件事待她也不如往前,她是處處算計處處錯,想起獻王太妃的話,她就打寒戰,哪里還敢存別的心思。

荊氏目光閃爍。“你舅舅之前就打聽說周十爺差點病死,又父母雙亡,現在被革了爵位,家中連個祖宅都沒有,后來聽十爺一說可不是句句屬實。”

楊茉知道周成陵的脾氣,他是斷然不會在舅舅面前撒謊的。

荊氏哀求地看楊茉,“大小姐將來嫁過去好好和十爺說說,你舅舅也不是壞人,他是怕答應了這門親事,若是不好。將來他沒法向你娘交代。”荊氏說著眼睛通紅。

荊氏雖然是故意將母親抬出來,但是楊茉知道舅舅是好心。

楊茉點點頭,“舅母話說的早了些。不過才有了婚約……”

“我的好大小姐,”荊氏想要用手來拉楊茉,卻被楊名氏一把抓住,荊氏已經亂了方寸,哭喪著臉看楊名氏。“楊家族嬸,之前是我瞎了眼才會信了常家的話,來罵大小姐,以后斷然不會了,你就讓我和大小姐將話說完。”

見荊氏提了這茬,楊名氏也不客氣。“我還以為舅太太不記得這檔子事了,舅太太去保合堂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罵我們大小姐,以為一句瞎了眼就能抹平?舅太太一會兒幫襯常家。一會兒又要算計我們小姐,誰知道你下一次變成什麼嘴臉,也就是大小姐性子好,若是誰這樣對我……還敢上門說風涼話,我保管打斷她的腿。”

荊氏頓時臉色蒼白。

“別想做了壞事。就讓我們大小姐來給你們擔著,沒這個道理。”

“心里有鬼是你自己的事。想吃一顆定心丸,你的心思就要擺正。”

看到荊氏一臉熊樣又要舀有病的胳膊說事,楊名氏冷笑著接著道:“我們大小姐是真金不怕火來煉,你再這樣勢利,也不怕日后瞎了雙眼,”說完楊名氏將荊氏的胳膊丟下,“舅太太用這只好手做點好事,將來說不定也會過上好日子,否則……我可是見過從錦衣玉食到吃糠咽菜,不過就是轉眼的事,京城這個地界兒什麼都有可能發生,舅太太信不信?”

荊氏倒吸了一口冷氣,就想要撒潑。她剛要張嘴,就聽楊名氏揚聲道:“大小姐的好日子,誰敢哭哭啼啼,我就讓人送客。”

荊氏一下子被他的話給嚇住了,微張著嘴巴怔在哪里,這……這個楊名氏瞪著眼睛看著她,彷彿怎麼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都敢做?她嚇得眼淚在眼睛里打轉,就是不敢掉下來。

楊名氏伸出手來扶額,“呦,今天酒喝了不少,不知道都說些什麼,舅太太不要在意。”

荊氏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沖到喉嚨上,就想要大叫大喊發放個乾凈,可是看看周圍的人,她卻只能努力吞咽,她這輩子從來沒受過這樣的氣,尤其是在這樣的場合,早知道她真不應該來京城,這里不是她呆的地方,她要和老爺說早點啟程回家。

嗚嗚嗚,她好想家。

荊氏剛要抹淚,楊名氏又伸出手拉起荊氏,“舅太太跟我來,我還有事想要問你。”

荊氏不想走,卻發現一只胳膊根本敵不過楊名氏,只能讓楊名氏拖起來向西側屋里走去。

內院里女眷的宴席散了,外院張二老爺和蕭全幾個正喝的熱火朝天,不一會功夫外面的媽媽進來稟告,“舅老爺哭了。”

楊茉和陸姨娘對視一眼,楊茉道:“怎麼了?是不是蕭全他們說了什麼不好的話?”

管事媽媽搖搖頭,“也不是,舅老爺是想到了夫人出嫁時的事,還說起了楊家被抄檢他也沒能進京幫襯。”

楊茉放下手里的書,有些人喝醉了會笑,有些人就會哭,在蕭全幾個人面前失儀,想到這里,楊茉吩咐管事媽媽,“讓蕭全幾個不要和舅舅喝酒了,端些解酒湯過去,將廂房收拾出來扶著舅舅去廂房歇息。”

管事媽媽應了一聲,蕭全幾個哪里還敢和舅老爺喝酒,全都在那里勸著生怕壞了大小姐的事。

魏卯好不容易勸了一碗解酒湯下去,張二老爺的眼淚也止住了些,顫顫巍巍站起身,“馬車準備好了沒有?走,送我回家,”說著又看向身邊的下人,“讓夫人準備好東西,我們要出京了。”

好端端的就要離京,舅老爺真是醉的不輕。

魏卯連忙向蕭全使眼色,“快,快備車。”將舅老爺送回家要緊,等到酒醒了今天的事自然就記不得了。

魏卯攙扶著張二老爺向前走,蕭全去安排車馬。

白老先生看著幾乎爛醉如泥的張二老爺,不禁捋著胡子笑,“張二老爺你是高興,高興的時候格外容易醉。”

車將張二老爺送走,院子里也逐漸安靜下來。

楊名氏安排好外面的事,撩開簾子進了屋。

陸姨娘忙拉著楊名氏坐下,“今天辛苦族嬸了。”

楊名氏笑道:“哪里的話,我還怕我幫襯不上,”說到這里,楊名氏看向楊茉,“我都向舅太太問清楚了。”

她連嚇帶哄讓荊氏像倒豆子一樣,將那天的事倒了個乾乾凈凈。

陸姨娘緊張起來,“有沒有將事鬧大了?”她是見過周成陵的,周成陵就是那種天生的王孫貴胄,怎麼能經得起這樣一頓罵。

楊名氏問的時候也是捏了把汗,“看樣子是沒什麼事。”

陸姨娘已經等不及,“快說說,到底都說了些什麼。”

楊名氏這才點點頭,仔細地說了一遍,“前面的話舅太太和大小姐都說了,關鍵是后面那些……舅老爺說舅太太的一個姐妹,嫁給了個身體不大好的舉人老爺,當年也是圖那舉人老爺有了功名,誰知道過門沒多久就做了寡婦,身下又沒有兒女,在夫家日子過的艱苦,夫家人說她克夫,隨隨便便一個下人都能欺負她,娘家這邊也幫襯不上,前些日子熬不下去吞了金子,那金子還是從娘家帶去的嫁妝,夫家那邊匆匆發了喪,娘家人知道消息之后都是下葬幾天之后了。”

陸姨娘聽得心驚肉跳,這是在說周成陵的病,“那,十爺怎麼說?”

楊名氏道:“十爺說,人有旦夕禍福這是誰也意料不到的,想必荊家長輩也不知道那舉人老爺這般命短,他的病和他父親還不太一樣,他父親病了之后就沒好過,他養了一陣子還好起來了,濟先生隔一陣子就會來給他看癥,現在他沒覺得哪里不舒服,否則也不敢請長輩做主娶妻,還說等到大小姐過門他一定會好好待小姐,請舅老爺放心。”

陸姨娘松了口氣,笑著看了一眼旁邊的楊茉。

楊茉聽得仔細,到了最后臉上也浮起笑容。

陸姨娘道:“真沒想到,以十爺性子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楊茉也明白了荊氏的擔心,原來是因為舅舅用荊氏娘家的事來為難周成陵,荊氏素來心懷鬼胎,所以她害怕周成陵現在嘴上不說,將來也會為難她。

陸姨娘想想自己被抬進楊家,一輩子無名無分,她就盼著大小姐能有個好歸宿,“如果十爺這樣一心為大小姐著想,我也就安心了。”

楊名氏輕拍陸姨娘的手背,笑著道:“你就安心吧。”

時辰不早了,楊茉回到房中梳洗之后躺在床上,閉上眼睛今天在獻王府的事一一浮現,周成陵溫和得有些古怪,讓她莫名其妙地有些放心不下,有些東西太美好就讓人有種會隨時隨地失去的感覺。

楊茉坐起來喊了一聲,“秋桐。”

楊茉說完暗自搖了搖頭,總不能讓人去問,還是明日去了藥鋪再說。

這時秋桐端了燈進門,“小姐是不是渴了?”

楊茉怔愣了一會兒,不知道自己是要做什麼,眼前總是浮現起周成陵看著她摔在地上的表情,雖然極力忍耐卻有些憂傷,可能是她想的太多了,楊茉轉口道:“沒事了,下去歇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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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發燒

楊茉在保合堂忙了一整日都沒有見到周成陵,倒是高正春從書院回來之后一臉喜氣,“很多書都是我沒見過的,博士講的也好。”

中哥仰著臉聽父親說話,忽然之間問,“那爹爹這次能考上嗎?”

高正春鼓足勇氣在兒子期盼下點頭。

高氏笑道:“還不去謝謝楊大小姐。”

高正春也正有此意,一家人來到內堂,卻發現魏卯在喊楊大小姐,“師父,師父。”

楊大小姐不知道在想什麼有些出神。

高氏一把將高正春拉出來,“大小姐肯定有心事,你的事還是日后再說。”楊大小姐雖然沒說什麼,但是直覺讓她覺得不太對勁。

“到底怎麼了?”高正春問。

高氏搖了搖頭,在她心里楊大小姐性子冷靜,什麼事都能解決,不過今天好像不大一樣。

楊茉半晌才聽到魏卯叫她,轉過頭看魏卯,才發現所有人都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她。

魏卯道:“剛才師父說什麼方法?”

楊茉才想起來自己講著柯霍氏法則竟然走神了,她很少有這樣的情況,在現代講學時也是一氣呵成,柯霍氏法則涉及一個病原學的研究,楊茉喝了口茶接著將剩下的講完。

“病患或者患病的部位會有致人生病的東西,就像大家都知道得了痘瘡的病患貼身的衣物必須要焚燒,否則就會將病氣傳給別人。”

大家似懂非懂,裴度倒是明白的快些,“大小姐是說,要將這樣的東西拿來讓牲畜得病,然后牲畜的血清就能治這樣的病?”

楊茉搖頭,“有些病比如破傷風、瘋犬咬傷、毒蛇咬傷都可以做相應的抗毒血清,有些想要提前預防的病。大多都要做減毒處理,因為牲畜第一次染病血液里的毒性太大,不能救人反而會讓人得病。我們先從簡單的開始,先要做出抗破傷風血清。”

裴度驚訝,“還有比破傷風血清還難的?”

楊茉點頭,“想要治一種別人不會治的病哪里那麼容易。”

聽到這話裴度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幾個人正說著話,江掌櫃進來稟告,“大小姐,您要的病牛找來了,”說著頓了頓。“文正公世子親自送來的。”

楊茉站起身走出去,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董昭。

董昭穿著一身藍色直裰顯得有些風塵仆仆,身后還跟著幾個隨從,楊茉上前給董昭行禮,“多謝世子爺幫忙。”

董昭看著楊茉半蹲福了福,不過才一段時間沒見,楊大小姐眉眼仿佛都長開了些,再也沒有那種小心翼翼的溫婉,而是有種如明珠般動人的神采。

每一次見面都會讓他驚訝。董昭道:“不過是一件小事。”

哪里是小事,說起來言辭簡短,其實大費周章,董昭第一次找的病牛沒幾日就痊愈了。楊茉托人告訴董昭,暫時就不用再找了,沒想到董昭拗著硬是又找來了幾頭牛,楊茉都不知道怎麼感謝董昭才好。

董昭道:“大小姐要種牛痘找到願意試的人沒有?”

楊茉搖搖頭。“沒想到世子爺這麼快找到病牛,我還沒安排。”

楊大小姐提到醫術總是興致勃勃,這次雖然也安排妥當。不過總是少了些什麼,董昭看著保合堂里來來往往的郎中,本不想多說什麼,卻鬼使神差地開口,“有什麼為難事?”

今天好似很多人都問她這話,楊茉微微一笑,“沒有。”

董昭望著楊茉亮晶晶的眼睛,他還在想方法說服父親的時候就傳來獻王太妃去楊家提親的消息,他有些吃驚,也佩服周成陵,這就是周成陵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周成陵想要做什麼沒有人能阻止,倒是他,想要將父母說通再照禮節來提親,他覺得這樣會好一些,他不想將人娶回去之后讓她受委屈,他知道楊大小姐可能會拒絕,他卻沒有先問她一句,這樣不合禮數,又可能會讓她覺得他太唐突。

現在想想他這些思量有些可笑,長輩、禮數通通算起來,到頭來還是要楊大小姐願意。

其實問一句沒有什麼可怕,而是她的態度分明,已經讓他開不了口。

父親罵他為了一個女人難道要不管不顧。

其實他能做到,只是他少了底氣這樣做,就算忤逆了長輩,她也有可能是不願意。

董昭思量間,有病患來看癥,楊茉向董昭行禮,“有病患來看癥,我就不送世子爺了。”

眼看著董昭離開,楊茉才去診室里看病患。

白老先生讓沈微言攙扶著走過來,“大小姐歇一歇,這個病患我來診。”

楊茉還沒說話,身邊的秋桐道:“飯都備好了,大小姐先去吃飯吧。”

楊茉看向椅子上坐著的婦人,“診完這個病患我再去。”

保合堂的名氣漸漸大了,每天來看診的病患都不少,楊茉這樣一忙就是一整日,回到楊家已經很晚。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楊茉隨便吃了些飯早早就睡了。

接連十幾天楊茉白天看診,抽出時間來和弟子們將病牛身上的膿液收集起來,冬天膿液很容易存放,接下來就是要做出接種牛痘的工具。

楊茉畫了一張圖是現代用來接種的器材,原形的器具上面三排列著一共九根針,用的時候將針頭沾上膿液,然后將針推出來扎在人的胳膊上。

工具做了兩次楊茉都不太滿意,“針一定要不費力就推出來,否則接種的時候不方便。”

最近做什麼好像都不太順利,楊茉喝了口茶到了嗓子里覺得有些疼。

“師父臉色不太好,要不然我給師父把把脈。”魏卯的聲音突然傳來。

楊茉覺得好笑,當醫生的人怎麼不知道自己生病了,今天早晨起來的時候就心跳快,看什麼都是影影綽綽的,呼出的氣也很燙,顯然她是病了。

楊茉將手伸出去讓魏卯診脈,“開副藥讓人去熬。”

梅香有些著急。“要不然小姐還是先坐車回去歇著,方子開了回楊家熬也是一樣。”

不過是有些著涼,哪里就這樣精貴了,連開方子都等不及,楊茉搖搖頭,“讓人將內院收拾出來,我過去歇一會兒。”她現在是真覺得冷了。

江掌櫃忙吩咐人去收拾,梅香將楊茉攙扶著坐在床上,屋子里少了幾盆炭火,楊茉都不覺得暖和。

“還是回去吧。”梅香眼睛有些紅,“家里有地龍,大小姐會覺得舒服點。”

楊茉咳嗽幾聲,看向梅香,“外面冷,等我吃了藥稍稍好一點就坐車回去,”說著將她要的書說了一遍,“去書房,將這幾本書拿來給我。我要看。”

現在還想著看書,梅香聽了不禁勸說,“大小姐還是歇著,書又跑不了什麼時候看不行。”

楊茉從來不知道自己這樣執拗。雖然之前和陳東吵架,陳東從來都這樣說,她卻嗤之以鼻,不過今天她算是了解到自己的脾氣。

梅香去拿書。楊茉吩咐秋桐叫來沈微言。

沈微言進了門,楊茉抬起頭來,“沈微言。你這幾天有沒有見到你的東家?”

沈微言微微一怔,緊接著搖頭,“沒有,這幾天東家都沒來藥鋪。”

楊茉點點頭,看向旁邊的婆子,“去周家問問,看看周十爺今天有沒有空,我有事請他幫忙。”

婆子應了一聲立即去辦。

沈微言也跟著退了下去。

梅香將書拿來,楊茉迷迷糊糊地看了幾頁,不過她算計著今天定要將這些書看一遍,所以將背后的迎枕抽出來,這樣躺得不舒服不至于會瞌睡。

婆子很快來回話,“周家那邊管事的說,十爺有事不在京里。”

這樣的確說得通,十幾天都不見一個人影,也不見有人來捎信,是人根本不在京城,不過她這個人疑心重,不太相信。

楊茉點點頭,“有沒有問去哪里了?讓管事的想辦法去傳話,我有重要的事請他幫忙。”

婆子有些怔愣,大小姐從來不會這樣。

楊茉看向婆子,婆子這才道:“奴婢這就去。”

楊茉不知道婆子去了多久,等她醒過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陸姨娘。

“姨娘怎麼來了?”楊茉說完話看了看房間,她什麼時候回到楊家了。

“你這是要急死我,”陸姨娘用帕子擦擦眼角,“都病了怎麼還不回來,多虧了十爺讓人用馬車將你送回來。”

楊茉仔細想魏卯的那張單方,沒有什麼特別的藥,她怎麼會喝了之后昏昏欲睡。

“周成陵呢?有沒有過來?”

陸姨娘搖搖頭,“沒有,聽周家管事說不在京中。”

梅香將熬好的藥遞過來,陸姨娘端著喂楊茉,“白老先生來診了脈,說是受了涼,我看這些日子就不要去保合堂了,女兒家哪里受得了這樣忙碌。”

看著陸姨娘擔憂的模樣,楊茉點頭,“姨娘放心,哪有人不生病的,吃些藥就好了。”

吃了藥,楊茉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不知道睡了多久,隱約聽到屋子里有聲音。

楊茉咳嗽一聲,外面的梅香忙端燈進來。

“怎麼了?”楊茉低聲問。

梅香道:“十爺來了,在外面等著呢,問問大小姐有沒有好。”

“什麼時辰了?”

天還沒有大亮,周成陵怎麼這時候過來。

“丑時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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