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吞史萊姆 -【異界之機關大師】《全書完》

1180 再見海叔

常鳴用了兩個小時，給機關神們詳細講述了戰術思路。機關神們不傻，只是從來沒接觸過這樣的方式，常鳴稍一點撥，他們就恍然大悟。

其中接受得最快的還是聖光和漣華兩個主神，他們所站的高度畢竟跟其他機關神完全不同，有些事情，站在自己的角度也許看不太清楚，但是站在高處則一望即明。

兩小時後，常鳴站了起來，看了一眼原先黑洞存在的方向。他笑著說：“來得晚了就要走得早，嗯，我要出發了。”

聖光和漣華現在對常鳴已經是徹底的心悅誠服，聖光沉默片刻，說：“請千萬珍重。”

常鳴笑著說：“放心吧，我還有牽掛，我死也會回來的！”

聖光和漣華同時點頭，異口同聲地說：“是的，你一定會回來的！”

如果說以前他們對此還有懷疑的話，現在他們已經無比相信這一點。這個人類的實力深不可測，最可怕的是，他還一直處於不斷的進步狀態。上次來神域，他還只是中階機關神的實力，而現在，主神在他面前也只能臣服。

再這樣下去，這個世界……

聖光和漣華同時與常鳴握手，重重的一握之後，他們同時道：“我們等著你回來！”

常鳴笑著揮了揮手，轉身離開。小智沒有隱藏自己的身形，一直沉默不語地跟在他身邊，這時也是轉身就走。

聖光目送他遠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了口來。主神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仿佛周圍的世界都在跟著震盪。他轉身高呼道：“我們走。接下來還有苦戰，我們要撐到常大人回歸！”

“是！”機關神同時回應。巨大的聲音在地微星表面迴響，帶著無比激昂的氣勢。

……

小智問道：“你已經把空間通道切斷了，現在我們要怎麼過去？”

常鳴搖頭說：“等等，我還要先見一個人。”

小智恍然大悟：“你已經跟他約好了？”

常鳴笑著點頭。抬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一個機關，那是一個錶盤一樣的面板，上面有一個紅點正在一圈圈地不斷向外發出光芒。他辨認了一下方位，說：“走吧！”

現在空間距離對常鳴來說已經完全不是問題，轉眼間，他已經到了神域的另一個位置。那裡也是一顆三級行星。顯然也曾經經歷過激烈的戰鬥，星球表面寸草不生，只有翻起的岩石狼狽橫陣。現在，最巨大的那塊岩石上坐著一個人，他蜷縮著身子。望著天空，仿佛無比專注。

常鳴落到地上，緩緩走過去，叫道：“海叔。”

石頭上那人低下頭來看他，他個子並不高大，面龐被歲月刻上了無數深刻的烙痕，渾身上下波平浪靜，沒有一點氣勢。看上去就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老頭兒。他現在坐在石上，仿佛與石頭、與這個世界都融為一體，不分彼此。正是海叔！

好久不見他的蹤影。原來到神域來了？

小智看了海叔一眼，又看了看常鳴。他們自己也許不覺得，小智卻看得非常清楚。這兩個人現在的感覺非常近似，尤其是那種與世界渾然一體的感覺……

海叔拍了拍身下的石頭，笑道：“你小子倒是會支使老頭子，老頭子在神域跑來跑去。可累壞了！”

常鳴一縱身，閃到他身邊坐下。笑著說：“老頭子幹這種事情，不是也很高興嗎？”

海叔歎了口氣。說：“嘖，就知道，被你小子看穿，沒什麼好事！”

常鳴斂了笑容，認真地說：“海叔，你從神域提供給我們的情報非常關鍵！不管是之前的人神之戰，還是即將到來的滅蝕之戰，人類的勝利都少不了你的一份功勞。”

海叔眯了眯眼睛，笑容從皺紋裡溢出來，嘴裡卻輕哼一聲：“老頭子還會在乎這個？少說廢話！”

是的，海叔當年就能從天穹大陸穿越去地球，那次或者只是偶然，沒辦法再複製。但那次是為什麼穿越過去的？跟葉平周與許多空間機關師一樣，是實驗空間技術的時候穿越過去的！

之後他能再回來，已經表明他對空間技術又有了突破。接下來這麼長時間，漫長的時光讓他的機關術已經到達了一個深不可測的程度。這位當年的神創師現在究竟有多強大，常鳴隱約有點感覺，但仍然沒辦法完全見底。

以他的空間技術，來往於天穹大陸與神域之間，根本不需要通過天神海，也不需要什麼安航號。常鳴知道這點之後，就跟他商議，請他到神域來打探消息。

人類對神域的事情知道得太少，既不利於人神之戰，也不利於正常的溝通交流。他是在神域埋下了一些伏筆，但那些人畢竟不是人類，不可能全心全意地為人類服務，那就只有安排人類到這裡來了。

而這個人，再沒有比海叔更適合的了。

海叔到達神域之後，主要做了兩件事情。第一件，全面打聽有關神域和黑蝕霧方方面面的消息，設法傳遞到天穹大陸去。第二件，與緋石與藍星溝通，分化機關神的同時，也為人類爭取一些基礎的盟友。

海叔表面上滿不在乎，但這兩件工作，他都做得無比出色。常鳴說得沒錯，不管是之前已經結束了的戰爭，還是接下來將要開始的聯盟，海叔在裡面的重要性都是不可忽視的。

能幫到人類，海叔很高興，但會不會因此出名，他一點也不在乎。

他看了常鳴一眼，問道：“你就要出發了？”

常鳴認真地點頭：“對，接下來的事情，還需要拜託海叔您。”

海叔點了點他：“你可真是太會用人了。”

常鳴笑了起來：“您就跟我爺爺一樣，孫子有事，不拜託爺爺，還能找誰？”

海叔一愣，跟著哈哈大笑起來：“不錯不錯，這話說得我太愛聽了！”他搖頭感歎道，“真不知道，你爺爺知道你現在的成就，會有什麼樣的表情。”

常鳴說：“他多半不敢相信吧？”

海叔搖頭：“你可別小看那老頭子，他的接受能力可強得很呢。說不定他比你接受得還快！我時常想，要是他到了天穹大陸，說不定也能成為一個很好很強的大機關師，那時候，他也能活得更久一點吧……”

他的表情微有失落，常鳴沉默片刻，站起來，按了按他的肩膀：“不管怎麼說，我爺爺這一輩子，除了對我的事情以外，就沒什麼後悔的。現在我到了這裡，成長成了現在這樣，他應該更安心。”

常鳴笑了起來：“現在我就要去做我應該做的事了，海叔，請你看著我！”

他沒再多說什麼，而是騰身而起，飛向半空中。小智從頭到尾一言不發，這時也只是緊緊跟在他身邊。

常鳴飛到半空中，低下頭，只見海叔正仰著頭看他。他的目光突然間一陣模糊，好像在海叔的身體上，看見了另一個老人的身影。他跟現在的海叔一樣，抬著頭緊緊地凝視著他，無比殷切，無比欣慰。

常鳴的眼睛越發模糊，唇畔卻帶上了笑意。他再不低頭，看向彼方，堅毅地說：“走吧，我們該出發了！”

“走！”

小智一聲響應，兩人的身形迅速化成夜空中閃耀的流星，消失在空中。

海叔坐在石頭上，凝視著那邊，微笑了起來。他喃喃道：“老鬼，看見了吧，你的孫子挺好的。”

他站了起來，拍拍屁股，一步步踩在虛空中，向著巨石下麵走去。他自語道：“幹活幹活！這份活幹完，我終於可以養老了吧！”

……

常鳴之前關閉黑蝕霧的空間通道時，曾經仔細觀察過一陣子。

那個空間通道彼端有著極其危險的氣息，氣息密密麻麻，蠢蠢欲動。

常鳴當時還想過，要不要循著這個空間通道直接進入，思索片刻後，還是打消了主意。

他是去探查情況的，不是去送死的。他可沒真的以為自己現在已經天下無敵。他將要去的是極其危險又極其未知的地方，所有事情還是小心為要！

所以，他跟海叔分手之後，就帶著小智，閃現到了神域的邊緣。

這裡也一樣曾經成為過戰場，一顆三級行星被打得七零八落，碎石殘骸飄浮在黑暗的空間裡，緩緩地移動間。

空間裡有黑色的霧氣緩緩嫋繞，那不算是真正的黑蝕霧，只是它們留下的一些殘餘。它不像黑蝕霧那麼強，只有少量殘餘的力量。它會慢慢侵蝕這些行星與岩石，總有一天，它會像種子一樣發芽成長，恢復成真正的黑蝕霧。

常鳴揮手，一層金光由近及遠，從他手上擴散出去，籠罩了整顆行星跟它周圍的範圍。

金光過處，黑氣像遇見陽光的薄雪一樣迅速消融，瞬間消失不見。

小智說：“你的和神紋用得不錯了啊？”

常鳴晃了晃手，笑著說：“這已經不算是完全的和神紋了，更好用一點。你也可以試試看。”

小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常鳴淨化了這一片區域，向著星域之外飛去，小智緊緊地跟在了他身後。

1081 黑暗里的探索

常鳴的身體化成了一道流光，不斷向外飛行。

神域本身是一個由一百零八顆星球組成的星域，它們聚集成為了一個世界。神域之外是什麼樣子，即使連機關神也不知道。

早先是因為他們來不及也沒能力向外探尋，之后黑蝕霧出現，神域之外變成了一片禁地，凡是出去探尋的機關神沒一個能回來的，越發給那里增添了一些神秘與可怕。

現在常鳴一直向外飛行，神域星球發出的光芒在他身后漸漸消失，黑暗聚集了起來，濃濃地填充在他的周圍，好像除了它以外，什麼都沒有一樣。

事實上也是如此，在這里，常鳴的肉眼已經失去了功用，什麼也看不見，精神力也幾乎陷入了同樣的狀況。不管他把神觸放得再遠，也什麼多余的東西也感覺不到，好像這個世界除了黑暗，就什麼也不存在了似的。

還好常鳴不是一個人進入這里的。小智一直緊緊跟隨在他身后，他就像一個坐標，只是存在在那里，就給了常鳴一個定位。

換了普通人，時間一長可能會覺得，這個人是不是真的存在，他會不會是自己的錯覺？但到了常鳴這個程度，絕不會出現這樣的自我懷疑。

小智是真的，他也是真的。他們的確存在在這里，接下來也會繼續前進！

過了很久，常鳴的身體一頓。他在腦海中直接跟小智對話：“你感覺到了嗎？”

小智肯定地說：“是，我感覺到了。”

與此同時，他的身體表面泛起一層淡淡的光芒，光線很柔和，但是照亮了周圍的這一片范圍的空間。

這一下就看得很清楚了。白光里，淡淡的黑霧正在他們身邊裊繞不去。它們像是一根根觸手，依依不舍地拉扯著他們的身體，試圖從毛孔之類的地方侵入進去。

這正是黑蝕霧！

小智的食指在周圍一劃，金光把他們身邊的黑蝕霧全部消解。他抬頭看向前方，問道：“你覺得，前面會全是這樣嗎？”

常鳴皺眉道：“很難說，不過很有可能。”

兩人對視一眼，沒有說話。想一想，他們要是換成機關神，在黑暗的空間里前進時，周圍卻出現了海量的黑蝕霧。這些黑蝕霧無孔不入，不斷侵入他們的身體。也許在沒發現之前，就有同伴被侵蝕。也許發現了，他們不斷使用和神紋之類的手段保護自己。但這麼一大片空間，黑蝕霧幾乎無窮無盡，他們的力量又能維持多久？

力量被耗盡時，也就是他們的斃命之時。

而且，黑暗中的敵人，會只有黑蝕霧嗎？未必吧？如果……

兩人的念頭還沒轉完，突然間，常鳴和小智異口同聲地說：“小心！”

兩人同時向兩邊閃去，一排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影子無聲無息地襲來，穿過他們剛才身處的地方，又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只這一眼，兩人就同時看見，那排影子上面被小智反射出了隱約的寒光，但籠罩在寒光之上的，是濃得接近實質的霧氣。它看上去像是一排弩箭，還很有可能是由黑蝕霧形成的。如果他們被弩箭所傷，即使傷勢不重，也可能會被黑蝕霧侵入體內，加快腐蝕過程。

他們來不及多想，下一刻，瀑布般密集的影之弩箭接連而下，籠罩了他們所在的區域。兩人同時縱身躲避，弩箭變成一條黑蛇，緊緊尾隨著他們，依依不舍地挽留著，試圖把身體纏上他們的身體。

弩箭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快，常鳴本來正在專心躲避，突然他低呼一聲，身形一頓，停了下來！

一個人形的黑影突然斜里插出，攔在他面前。如果他繼續前行的話，馬上就會撞上他。更準確地說，是撞上他手上的武器。

常鳴眼睛一瞇，瞬息之間就看清了，這個黑影其實是一個機關神！

更準確地說，這是一個黑蝕神。他眼神空洞，沒有絲毫感情，好像只殘留了一些本能。他手持一把強弩，里面發射出來的箭矢好像無窮無盡一樣。常鳴的目光在弩弓上一掃，那特殊的花紋標志著它以前的身份。它曾經是一把尊貴的主神裝，但現在，黑氣裊繞，顯然被侵蝕的不僅只有它的主人而已。

小智那邊也被一個黑蝕神纏上了。這兩個黑蝕神都相當不弱，但對常鳴兩人來說也算不上什麼。

轉眼間，常鳴就掏出了他們的黑蝕核晶和黑蝕髓，捏碎之后，還用和神紋消去了其中黑氣。而這兩個黑蝕神，則徹底地變成肉塊，再也沒辦法復原了。

小智落回到常鳴身邊，常鳴說：“這兩個人是從神域出發，到外面來探查的。”

小智也看出來了。他們的裝備跟普通機關神不太一樣，很多地方都擺明了是用來探險的。

小智說：“嗯，這樣說的話，接下來肯定還有這樣的敵人。”

兩人對視一眼，心領神會。聽聖光說，往外探查沒有回去的還曾經有主神。難道會有主神級別的黑蝕神不成？

常鳴拿出兩個黑蝕霧隔離機關，遞給小智一個。小智看見紅色火焰的形狀，揚了揚眉，什麼也沒說。

常鳴沒留意他的表情，小心把它佩戴到胸口，說：“不知道天穹大陸的力量隔了這麼遠，還能不能生效。”

事實表明，它還是有用的。飾品上有一個小小的開關，開關被打開之后，會有一層薄薄的膜在人體表面生成。黑蝕霧被這層膜隔離開來，絲毫不能寸進。

雖然消滅這點黑蝕霧花費不了什麼力氣，但前途未知，還是能省點力氣就省點力氣比較好。

果然，一路上走來，他們又遇上了幾個黑蝕神。他們包裹在黑暗里進行偷襲，花樣百出，很難防備。常鳴和小智把他們一一干掉，主神級別的卻始終沒有出現。

又向前進行了很久，常鳴突然低喝一聲：“站住！”

在他出聲之前，他的意志已經傳遞到小智那里，小智毫不猶豫地站定腳步，突然間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伸出手，在空中輕輕彈了一下，一點星光從他所在的位置發出，拖著長長的尾巴，向著遠方直射而去。它就像一顆照明彈，到了一定的距離就自動炸開，發射出來的強烈光芒照亮了周圍一大片范圍！

這點星光照耀的距離可比普通照明彈強多了，所以兩人同時看清了，對面不遠的地方有一顆星球，一顆黑暗無比的星球！

它跟普通的神域三極行星差不多大，在常鳴和小智面前無邊無際地鋪開。它的表面伸出了無數張狂的黑色觸手，那些全部都是黑蝕霧。這顆星球，正是一顆純純粹粹的黑蝕星！

常鳴從來沒見過這麼大，被侵蝕得這麼徹底的黑蝕星。黑蝕星前，還有無數密密麻麻的黑點，小智又彈出一點星光，看清黑點的真面目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些密密麻麻的黑點，全部都是黑蝕蟲人！

這一眼看過去，大概有上十萬只蟲人。它們全部浮在半空中，面對著常鳴和小智的方向。

小智不可思議地說：“這些東西，出現多久了？”

常鳴知道他的意思，接道：“要是它們全部進入神域……”

數千只蟲人，就已經讓機關神們狼狽得不行。要是這麼多同時進入，神域還保得住嗎？

常鳴和小智對視一眼，兩人心意相通，同時化成一道流星，首先闖進了蟲人的范圍！

兩人一闖，蟲人立刻就像炸了窩的馬蜂一樣，向著兩人圍過來。轉眼間，他們就被密密麻麻的黑影包住，完全看不見人影了。里面的蟲人圍住了闖入者，外面的蟲人也不打算罷休，它們繼續圍上去，越疊越厚，最后形成了兩個純黑的、橢圓形的蟲繭。

黑色的巨大星球在后面張牙舞爪，前面兩個蟲繭越變越大。這片空間里有些隱約的光線照入，但不管怎麼看，也看不見常鳴和小智兩人。

片刻后，一道金光突然出現在左邊的蟲繭內部，轉眼間，一道金光化成了千百道，接著，千百道又化成了百萬道！

百萬道金光組合成一個嚴密的形狀，正正地“印”在蟲繭中心。緊接著，蟲繭由內向外崩開，無數黑蝕蟲人變成細小的碎塊，向外面密集彈射出來！

這個蟲繭大概由上萬只蟲人組成，每一道金光都恰到好處地捕捉住了一只黑蝕蟲人，把它們斬成了兩半。

上萬只蟲人全部一分為二，沒有一只漏網！

金光並沒有就此停歇，接下來，上萬道光芒再次復制。同樣精確，同樣沒有謬誤，被一分為二的蟲人變成了四塊，一樣沒有一只漏網。

如此密集的金光，如此精準的攻擊！

右邊那只蟲繭也正在發生變化。遠沒有另一邊聲勢喧赫，但威力更加驚人。它最外面有一只蟲人突然攤開四肢，無力地掉了下去，接著，一只接一只的蟲人全部翻開，往下掉落。上萬只黑蝕蟲人在瞬息之間完全失去生機，被拉向那顆黑蝕星。

從頭到尾，這里沒有出現一點聲息，卻也沒有一只黑蝕蟲人還活著！

1082 夜空中的寶石

    數萬只黑蝕蟲人像下雨一樣，劈哩啪啦地掉在黑蝕星表面，迅速被黑蝕霧吞噬。

    常鳴和小智對視一眼，同時向著下方俯沖過去。

    他們還沒來得及到達星球表面，突然有大量黑色的物體從下方升起，瞬間聚集起來，形成了一個模糊的巨大人影。這個人影大約占據了星球表面的一半，面目模糊、身形臃腫。它其實是由無數黑色的東西聚集而成，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它們正是剛才被消滅的那數萬黑蝕蟲人的殘肢。

    它是如此之大，常鳴和小智在它的面前，簡直比蚊子還要小。

    巨人搖搖晃晃地站起，雙臂向外張開，接著啪地一下用力合攏。它擊掌的速度極快，力道極大，以致于兩只手掌都猛烈地爆開了。這一掌挾帶著狂暴的氣流與無數黑色碎塊，劈頭蓋臉地砸過來，在他們面前形成巨大的龍卷風，把兩人卷了進去。

    黑色碎塊劈哩啪啦地向他們砸過來，常鳴和小智同時張開能量護罩，碎塊砸得護罩砰砰作響。這些碎塊又硬又脆，砸在護罩上很快就碎了，碎末化成黑蝕霧，穿過護罩，滲向兩人的皮膚。他們佩戴的飾品自動生效，把黑蝕霧隔絕在了外面。

    黑霧簡直無孔不入，可想而知，當初進來探查的那些機關神，就是這樣一步一步被滲透，直至最后被侵蝕的。

    不過常鳴和小智現在無暇關注這些。龍卷風里的力量異乎尋常，裹挾著他們卷向巨人。

    巨人抬起頭，張大嘴巴，嘴底有一些更深更黑的物質正在緩緩流動。帶著極其強烈的不祥感覺。

    常鳴瞇起眼睛，沒有拒絕巨人的吸引，反而向著巨人的頭部開始加速。

    巨人的嘴張得更大了，它的體型本來就極為巨大，轉眼間。常鳴就已經到達它的面前。

    這時，金光化成一道弧線，從半空中閃過，仿佛所有的奧秘都藏在這一筆之間，整個世界都被它牽動——神之一筆再現！

    巨人盯著這一道弧線，黑洞洞的眼底閃現出一道光芒。它又像是恐懼。又像是抗拒一樣地抬起手，試圖抓住這一筆。

    但神之一筆的威力何等強大，轉眼間，巨人的大手就被切開，組成它的黑色碎塊劈哩啪啦往下掉。緊接著碎裂的是巨人的身體。仿佛聯系它的某種力量被神之一筆消除。它化為了原形，就像倒塌的山峰一樣，嘩啦啦地向著星球表面傾泄下去。

    這樣就消滅了？

    常鳴心中警兆突生，突然叫道：“快走！”

    小智與他心意相通，常鳴念頭剛生，小智就猛地一拉他，兩人向著遠方飛速逃竄出去！

    巨人的身體深處泛出五色斑斕的光芒，像湖面一樣蕩漾著。越來越明亮，越來越燦爛。光芒里帶著強大的能量波動，它的感覺越來越強烈。越來越壓抑，好像隨時都會爆發一樣。

    常鳴和小智用盡全力向外狂奔，沒有刻意商量，但兩人卻同時選擇了同樣的方向。他們沒有后退，而是穿過這顆黑蝕星，繼續向著前面直沖。

    巨人的身影開始膨脹。黑色的碎片被光芒一沖，就沖成了粉塵。接著消失不見了。五色斑斕的光芒看上去就像星河一樣流動著，最后一刻。它向外擴散的力量感完全消失，不，是完全被壓縮了進去！

    下一刻，它猛烈地爆炸了！威猛的力量以它為中心，向著四周猛烈地沖擊出去。力量首先席卷了這顆黑蝕星，上面的黑霧被扯得七零八落，迅速消失。黑蝕霧像是這顆星球最后的防線，它一消失，星球也跟著爆炸了！

    海量的隕石伴隨著巨大的能量，洶涌地沖向常鳴和小智的后背，它們的速度快得驚人，兩人已經用盡全力奔逃，但仍然逃不過它們的追蹤。

    最后，常鳴輕呼一聲，小智會意地沖過來，搭上他的肩膀。

    這片空間的結構跟天穹大陸以及神域都不一樣，常鳴還來不及分析，沒辦法利用空間通道進行位移。

    這時，他的額頭上出現了一片雪花，它不斷地旋轉著，每一次轉動都有光線從上面折射出，照向周圍。

    這一片區域的空間在光線的照射下變了個樣子，看上去非常神奇又極之美麗。

    它仿佛極光一樣層層疊疊，緩緩地移動著，每一層都是一道空間障壁，組合起來非常復雜，又帶著特定的規律。

    這正是宇元神千舟臨別時送給他的禮物。這片雪花能夠直接映射出當前空間的狀態，把它展示在擁有者的面前。同時，它還能自動進行分析，直接給使用者指出明確的道路。

    很快，一道光線從雪花的中心折射出來，在黑暗里折射出一道醒目的光芒。常鳴面露喜色，帶著小智，瞬間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已經到了光線的另一頭。

    光線不斷出現，對于這時候的常鳴來說，空間似乎變成了一個個點，每個點都存在于光線的這頭和另一頭。他每次閃現，都讓光線中間不復存在，直接從這個點切換到了另一個點。

    狂暴的力量攜帶著巨大的隕石流瘋狂地追在他身后，要是被它們追上，十個常鳴也會被埋進去。隕石流的速度極快，正常逃跑的話，常鳴絕對不可能逃脫。但現在，他利用這片雪花，以及自身對空間的力量，越逃越快。一開始，隕石流還好幾次要擦著他的邊，結果他越逃越快，越逃越遠，隕石流漸漸與他拉開了距離。

    最后，常鳴終于把隕石流遠遠拋在了自己身后。他們的周圍恢復成了原先的一片黑暗，但兩人同時覺得，還是這樣的黑暗更讓人安心。

    小智松了口氣，轉頭驚魂未定地問道：“那個巨人究竟是什麼？”

    常鳴也停下腳步，轉頭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說：“它的外形、力量使用方式都很陌生。但最后爆炸的樣子……”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想到了一件事情。是的，隱龍！

    隱龍被神之一筆撕碎時，也跟剛才這個巨人一樣，身體內部五色斑斕，力量一邊涌動、一邊壓抑，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出來。

    兩者的表現形式一模一樣，難道說，這個巨人其實也是一個主神？

    他們之前還在想著，會不會有主神級別的黑蝕神，難道現在就遇上了一個？那麼這個黑蝕神，跟普通的差別太大了……

    常鳴正在思索，小智突然道：“那是什麼？”

    常鳴一怔抬頭，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不遠的前方又出現了一顆星球。現在他們離它還很遙遠，從這個距離角度看過去，這顆星球就像一顆剔透的彈珠，金藍相間，表面有云霧裊繞，美侖美奐。

    他們到什麼地方來了？常鳴疑惑地向四周看了一眼。周圍都是一片黑暗，只有這顆星球孤零零地懸浮在夜空中，仿佛墊在黑絲絨上的一顆珍貴的寶石。

    剛才才從黑暗猙獰的威脅里掙脫出來，現在就看見這麼美麗的情景，常鳴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顆星球真的是真實存在的？這里哪里？上面會不會有生命？如果有的話，是什麼樣子的？

    常鳴跟小智對視一眼，同時點了點頭。接著，他們同時行動，向著那顆星球閃現過去。

    這一片區域的空間結構跟剛才不太一樣，與天穹大陸比較相似，正是常鳴最熟悉的結構。所以，他很快就閃現到了這顆星球的表面，懸浮在半空中。

    居高臨下地看過去，越發能夠感受到這里的美麗。

    這顆星球上大部分地方都被海洋所覆蓋，海洋中央有一片巨大的陸地，陸地四周點綴著大大小小的海島，如同繁星一般美麗。

    陸地上大部分都是沙漠，金黃的沙子覆蓋著地表，所以遠遠看上去，星球的一半都是金色的。

    沙漠里有著一片片綠洲，隱約有些什麼在移動，看上去有些像是生活在綠州里的人類。

    這里有生命？好像數量還不少？

    常鳴向小智點點頭，剛準備落向星球表面，眼角余光突然看見一些黑色的影子出現在小智身后。它們迅捷如閃電，瞬間就抓住了小智的肩膀，把一塊晶體拍進了他的額頭。以小智的力量，在這些黑影面前竟然沒有反抗之力。

    常鳴下意識地想要出手，還沒來得及動彈，他的肩膀一緊，也一樣被抓住了。緊接著，他的額頭一陣灼熱，接著一陣劇痛。劇痛來得突然，去得也非常迅速。常鳴伸手向上摸，指尖觸到溫熱的硬塊。也是一塊晶體，硬生生地嵌進了他的腦門里！

    變化來得實在太突然，常鳴竟有些措手不及。關鍵是，這些黑影來得太快太突然，到被抓住為止，常鳴和小智竟然都毫無所覺！

    這不對勁！

    常鳴喝問道：“你們是誰？想干什麼？”

    一個黑影扇動著翅膀，飛到他們面前，冰冷地說：“機關神族？能走到這里來也算是你們的運氣，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

    他向左右喝道，“抓住他們，把他們押到一號礦洞去！”

    四只手抓住他們的肩膀，硬生生地把他們拖向下方的星球。

1083 被俘

常鳴強忍著額頭上的不適，打量著這些黑影。

他們的形態非常特殊，跟之前見到的那些黑蝕蟲人非常相似，但比它們又更接近了人類一些。他們的身體表面只有關鍵部位才覆蓋著鱗甲，其余暴露出來的部分很像人類的皮膚，只是膚色漆黑，跟鱗甲的顏色一模一樣。

他們的眼睛全部都是橙黃色的，像琥珀一樣，沒有瞳仁，呈現出冰冷的無機質的感覺。

除了眼睛以外，他們漆黑的臉孔也很像人類，只是或者額頭、或者眼睛、或者下巴，總有一個部分覆蓋著鱗甲，宣示著他們的特異之處。

他們的背后長著四對透明的翅膀，兩兩平行，跟蜻蜓的翅膀很像。它們看上去非常輕薄，但支撐這些蟲人的身體好像毫不費力的樣子。

這是……更進化了一些的蟲人？

已經能夠說話，與人交流，看來進化得還不止一點。

常鳴按了按自己的額頭。晶體進入頭部，就像一塊火炭被硬生生地嵌進來了一樣。

常鳴清晰地感覺到，從晶體后部伸出無數細絲，一根根搭上他的大腦，與之緊緊相連。這些細絲用強硬的手段限制了他精神力的發揮。只要他的精神力水平提高到一定程度，大腦立刻就會劇痛，本能察覺到危險，自然而然地就把精神力壓制下去了。

這種情況常鳴還是第一次出現，他匆忙看了小智一眼。小智的臉色也有些難看，但還算鎮定。

常鳴向他使了個眼色，小智不動聲色地點點頭，下一刻，他的身體突然軟了下去，一道光從他的頭頂出現，投向常鳴這邊。

為首的蟲人一愣，抓住小智的其中一人晃了晃他的身體，琥珀色的眼睛產生了奇異的變化。一瞬間，那雙金色的眼睛中間出現無數黑斑。它們向外擴散、組合——這雙眼睛瞬間變成了一對復眼！蟲人的復眼凝視著：“他死了。”

“死了？”

“對，沒有氣息，共鳴水晶也沒有反應。”

為首的蟲人思索片刻，說：“還是把他帶回去。給女爵大人看看。”

“是！”蟲人一起回應。抓著小智的軀殼。押著常鳴一起飛向那顆金藍色的星球。

這時，小智在常鳴腦海里問道：“你感覺怎麼樣？”

常鳴說：“不是太好……”

就跟一件衣服一樣。只是為了方便出行而已。蟲人的共鳴水晶是依靠身體，安裝在人的頭部，用以接觸大腦或者天神髓的，小智脫離身體，當然就不會再受共鳴水晶的影響。

但常鳴不一樣，他仍然要依靠自己的，無法擺脫共鳴水晶。

：“讓我來看看……有很多細絲，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它們已經包裹住了你的大腦，探進大腦內部。”

常鳴說：“對，它們壓制了我的精神力水平，我現在只能使用不超過四級的能力。”

小智驚道：“那豈不是連飛行也做不到了？”

常鳴說：“這方面還好。”

自從機關階梯那次試煉之后，他現在的飛行方式變得非常多樣，不再跟普通機關神一樣，只能借助精神力控制空氣。所以，即使精神力不到水平線，他一樣能夠飛在天空中。

不過，即使能飛，精神力受壓制給他帶來的影響仍然非常巨大。現在他沒辦法探出神觸去觀察周圍環境，對神紋的使用也受到了限制。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些蟲人出現的時候，我怎麼什麼感覺也沒有？不然，也不會這麼容易中招！”

常鳴也是如此。他搖了搖頭，在腦海中說：“這個星球非常古怪，還是先不要輕舉妄動，看看周圍的情況再說。”

很快，這一行人到達了星球表面，踏足沙漠之上。

路上，他們曾經遇到過其它蟲人隊伍。所有的蟲人都長得一模一樣，他們相遇時，腮部有一個甲片翻開，發出尖銳而短促的鳴叫。幾聲鳴叫就讓對方明白了他們的意思，相互之間進行了一次短暫的交流。

蟲人除了對人類和機關神以外，相互之間還有自己的語言？常鳴心念一動，強行記下這些鳴叫的發音規律。

：“放心，這些聲音我都儲存下來了，隨時可以回放。”

情勢危急，常鳴卻笑了起來：“有你還是很方便的嘛。”

小智輕輕“哼”了一聲：“智能導航系統的基本功能而已。”

剛一落地，蟲人就把常鳴用力往前一推。常鳴踉蹌幾步，一腳踏進了一個沙坑，險些摔倒。他穩住身形，腳面上迅速傳來尖銳的疼痛。

他拔出那只腳，發現靴子上面有一只血紅色的蠍子，它不滿地用螯扎穿了靴面，在他的腳背上留下一道血痕。他抬起腳，蠍子被他彈飛到一邊，掉在地上僵直了片刻，迅速爬開了。

他的精神力被限制，觀察力也跟著降低了。不過就肉眼和觸感看來，這些沙子跟他以前見過的沒什麼兩樣。細膩勻稱，帶著灼熱的熱度，那是天空中烈日的光芒帶來的。

常鳴抬頭看了一眼，皺了皺眉。

天空中有一輪灼灼的太陽，散發著強烈的光芒與熱度，連地上的沙子都被它曬得有些發燙。

太陽？

這可太奇怪了。剛才他們可是從星外降落下來的，可完全沒看見有除了這顆星球以外的任何星體！

朝它飛過來時，常鳴可是經過了仔細地觀察的。周圍黑洞洞的，沒有一絲星光，這顆星球懸浮在寂靜的黑暗之中，孤零零的，好像整個世界只有它存在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這個太陽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難道這個世界是一個幻境？

常鳴第一個閃過的念頭就是這個。但小智很快打消了他的想法：“不，這里是真實的。你看。”

常鳴低頭看去，地面上的沙子迅速被數據化，海量流過他面前。雖然只是一閃即逝，但他也看得清楚。每一粒沙子看上去相似，其實各有不同，正跟真實世界里的一樣。事實上，也只有現實世界會存在這樣的情景。否則，不管什麼樣的幻境，也不可能羅列出這麼復雜的數據！

“咻——”旁邊的蟲人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聲音的穿透力極強，幾乎要刺破常鳴的耳膜。叫聲中，遠方突然翻騰起層層沙浪，沙塵中，一只黑色大蟲子狂奔而來，停在他們面前。

這只黑蟲身形狹長，大概三米來寬，十米來長，背部非常平整。等它到了面前，常鳴才發現，它的頭部站著一個蟲人，他的手上擒著一根長長的黑鏈，鎖住了黑蟲兩邊的大牙。他利用這根黑鏈控制黑蟲的行動，就像一個馬夫騎著他的馬一樣。

后面一個蟲人一推常鳴，冰冷地說：“上去。”

另一個蟲人則振起雙翅，他抱著小智的身體，落到蟲背上，滿不在乎地把那具扔在了地上。

一行人上了蟲背，蟲子立刻八條腿交換移動，轉了個方向，開始狂奔。它跑得非常急，背上卻很穩。蟲腿刨出的沙子飛揚起來，劈頭蓋臉地澆向蟲背上的人。

常鳴身上的機關屏障自動打開，把沙子隔離在外。那些蟲人背后的翅膀則快速震動著，形成一股小小的氣浪，把沙子擋在了外面。

黑蟲在沙漠中狂奔，蟲人目注前方，一言不發。

常鳴試探著搭話，他問道：“請問一下，這里是什麼地方？我們現在要被帶到哪里去？”

蟲人沉默片刻，竟然回答了他的問題：“這里是蜜流星球，蜜淵女王統治著這里。所有的一切都要供奉給女王，你將要去一號礦井采集最好的金流蜜，這是你們的榮幸！”

“我們？”常鳴揚了揚眉，“除了我以外，還有別人嗎？”

蟲人冷漠地說：“當然，所有的奴隸都在礦洞里。”他打量了一下常鳴，似乎有些疑惑，“像你這樣的奴隸，倒是不多見。”

的是機關神？”

常鳴沉吟片刻，說：“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機關神過來要經過黑蝕霧的范圍，早在到這里之前就被侵蝕了……”

被侵蝕的機關神會變成黑蝕神，按理來說是這些蟲子們的同類。但的確也很難說就是……

“還是先去看看吧！”

常鳴沒再繼續問問題，蟲人也不再理會他。黑蟲八條腿卷著激烈的沙塵，大概跑了兩個小時，前面終于不再只是一望無限的金色沙子，出現了一些黑影。

走近了之后，常鳴看得清楚，那些黑影也是一只只巨大的蟲子。他們乘坐的這只黑蟲已經很大了，但跟這些比起來，就像汽車比樓房，完全不可相較。

這些蟲子有一半身體埋在沙子里，它們向外張開大嘴，兩邊鋒利的牙齒像石頭一樣橫列著，卻比石頭鋒利多了。

黑蟲跑到這些沙蟲面前停下，蟲人帶著常鳴跳了下來，推了他一把：“進去。”

常鳴一愣：“進去？進去哪里？”

他瞬間明白了過來：“你是說蟲嘴？”

蟲人理所當然地說：“當然！”

1184 奇異的礦物

常鳴小心翼翼地跨過沙蟲的牙齒，走進它們的嘴裡。蟲人拎著小智的身體跟在他身邊，一副嚴密看管監視的樣子。

蟲嘴裡一片漆黑，蟲人停住腳步，發出幾聲尖利的叫聲。叫聲震動著蟲嘴裡的皮膚，形成一圈圈震盪，向裡一直擴散出去。

片刻後，從沙蟲喉嚨深處跑出一個人影，他個子非常矮小，大概只有常鳴的一半高，但比這些蟲人還更接近人類一些。他的皮膚是褐色的，頭上沒有毛髮，光禿禿的滿是皺褶。

他跑出來，走到一顆蟲牙旁邊彈了彈，沙蟲的牙齒立刻發出了綠光，幽幽地照亮了黑暗的蟲嘴。

侏儒尖聲道：“原來是巡邏使老爺們，又有新貨帶來了嗎？”

綠光照得侏儒的眼睛也一陣陣發綠，像狼眼一樣。他掃過常鳴的身體：“咦？這個奴隸跟以前的不太一樣，需要再做處理嗎？”

蟲人砰地一聲把小智的身體扔在常鳴身邊：“他有肉體，就不用了。倒是這一個，似乎也是個不錯的容器，把它帶去處理間留作備用吧。”

“好的，老爺們。我這裡有上好的流蜜漿，要來一點嗎？”

聽到“流蜜漿”三個字，這些死板板的蟲人竟然露出了一點笑容。他們的臉孔非常僵硬，笑容在他們臉上完全不顯得和藹可親，反倒有些詭異。

侏儒拿出幾個指甲蓋大的小杯子，一一遞給那些蟲人。他的手指細長得有些可怕，動作卻非常穩定。杯子蕩漾著淡黃色的液體，一股怡人的甜香從那邊傳過來。

蟲人小心翼翼地接過杯子，把杯子裡液體倒進嘴裡——杯子太小，這液體其實只有兩三滴，蟲人們卻全部愜意地眯起了眼睛，還伸出長長的舌頭，把杯子舔得乾乾淨淨。

喝完流蜜漿，他們滿意地離開，侏儒收起杯子，轉頭打量了常鳴一會，指指小智的身體：“背起它，跟我來！”

只是一個侏儒而已，常鳴隨便都可以離開。但他想了想，什麼多餘的事情也沒做，而是照著他說的，提起小智的身體，跟在他後面。

侏儒順著沙蟲的咽喉往裡走。沙蟲實在太大，這條喉嚨一點也不狹窄，常鳴走在裡面，連腰都不需要彎。

而且跟他想像的不一樣的是，這裡的空氣非常清新，毫無腥臭的氣息，甚至還帶著一點異樣的甜美，跟剛才流蜜漿的味道非常相似。

侏儒隨手在旁邊的牆壁上拍了拍，牆上立刻出現一顆顆綠色的結晶體，一直延伸向深處。這些晶體發出的光芒非常黯淡，但足以照亮腳下崎嶇不平的道路。

侏儒一邊走一邊回頭打量常鳴，嘴裡不停地嘀咕著：“你這奴隸長得可真怪，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

常鳴不動聲色地問道：“請問閣下尊姓大名？”

他說得客氣，侏儒突然高興起來：“閣下尊姓丁，大名大！閣下是一窩裡最早一個孵化的，所有取了這個名字！”

常鳴恭維道：“丁大，很威風的名字。”

侏儒得意洋洋地說：“不錯不錯，你小子有眼光，這名字就是這麼威風！”

他一高興，語氣也和藹多了：“這個奴隸很識相，丁大很喜歡。一會兒我給你找個最好的坑讓你挖，包管讓你的出產是奴隸裡最多的！”

他說得興高采烈，好像這是什麼再好的不過的優待一樣。常鳴繼續試探著問道：“丁先生，你看，我是第一次到這裡來，你能給我解釋一下，金流蜜是什麼東西嗎？”

丁大皺起了眉：“連金流蜜也不知道，你怎麼這麼孤陋寡聞！”他不滿地哼哼了兩聲，解釋道，“金流蜜是上天賜予我們蜜蟲族的寶物。它讓我們擁有了蜜淵女王。女王賜予我們智慧與力量，帶著我們更廣闊的土地和更多的奴隸！”

常鳴若有所思地問道：“女王在哪裡？”

丁大橫他一眼：“你怎麼一點禮儀也不懂？要叫女王陛下！”

被一個蟲人侏儒指責自己不懂禮儀，常鳴只是好脾氣地笑笑，從善如流地問道：“女王陛下在哪裡？不知我沒有資格覲見？”

丁大冷哼一聲，毫不客氣地說：“別作美夢了。覲見女王？就你？你可只是一個奴隸！”

說話間，常鳴的眼前突然一片開闊，他們到了一個巨大的艙室裡。

這個艙室裡飄浮著一種古怪的氣味，又像是香甜，又有些惡臭。他就著昏暗的光線看向四周，立刻吃了一驚。只見巨大艙室的周圍堆滿了大量的屍體！

不　，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那並不是屍體，而是一具具傀儡。不過它活靈活現，完全不像是人工製成的。它們整整齊齊地排列著，眼神空洞地望向前方，仿佛完全沒有靈魂。

艙室的正中央架著一口大鍋。鍋裡暗綠色的液體翻騰，層層白霧嫋繞不去。這古怪的氣味，就是從這口大鍋裡飄出來的。

丁大不滿地看了那口鍋一眼，喃喃自語地抱怨道：“好久沒有新貨了，也不知道他們在搞什麼……”

他一指常鳴，命令道：“把你手上的東西放到那邊，然後跟我來！”

他指的正是小智的身體。常鳴思索片刻，果然照他說的，把它放到傀儡們的身邊。這具肉體的雙眼睜大，眼神空洞，的確跟那些傀儡非常相似。

丁大帶著常鳴到這裡來，就只是為了把小智的身體放下。接著，這侏儒帶著他走出去，一路更往深處走去。

常鳴一邊走，一邊還想問更多問題。丁大從那個裝滿傀儡的艙室出來之後，就有些不太高興的樣子，一個人悶悶不樂地走著，再不理會常鳴。

走了好一陣，常鳴的耳朵一動，隱隱約約的敲擊聲從遠處傳來，沉悶而規律。他想起之前聽到過的話——“一號礦洞”。那裡是一個礦洞？這就是在開採所謂的金流蜜了？在那裡工作的就是他們所謂的奴隸，什麼樣的奴隸？

很快，他們就到了地方。

這裡非常黑暗，只勉強可以看見一點點影子。這裡果然是個礦洞，跟常鳴以前見過的那種並沒有什麼不同。到了這裡，常鳴已經看不出一點沙蟲內部的痕跡。不過這也很好理解。

地面上的沙蟲其實起到的就是一個挖掘機的作用，它連通內外。而這裡，已經脫離了沙蟲的範圍，位於地底深處。

礦洞周圍蠕動著許多黑影，他們不斷彎腰，再直起身子，再彎腰，再直起身子。他們所做的行動再明顯不過了，正是在開掘這些岩石，發現裡面的“金流蜜”。

聽到金流蜜的名字時，常鳴還以為是一種蜂蜜呢。現在看起來，它其實是某種礦物？

果然，丁大轉身從旁邊拿起一件工具，交到常鳴手上。他說：“給，這是你的礦鎬，金流蜜就在裡面，小心點，每一克金流蜜都價值連城，不小心破壞了，可以要被鞭打懲罰的！”

說著，他還亮出了一條鞭子，看上去是某種蟲子的尾巴，上面滿是倒刺。不用說也知道，被這樣的鞭子抽一下，可不是皮開肉綻就可以解決的。

常鳴沒去在意鞭子，只盯著手裡的礦鎬啼笑皆非：“用這樣挖？這不是玩具嗎？”

“啪”的一聲，鞭子抽在地上，濺得石屑飛舞。常鳴敏感地看向四周，只見那些黑影全部都身體一震，動作立刻加快了。顯然，他們不止一次地吃過它的苦頭。

丁大喝道：“小子，小心說話！看來你是新來的份上，給你一次機會。下次再胡說八道，這鞭子抽的可就不是地面了！”

他轉身拿過一個箱子，在常鳴面前打開。箱子剛打開一條縫，就有一道金光直射出來，在黑暗裡幾乎能耀花人的眼睛。

同時，一股極其馥鬱的香氣從箱子裡擴散出來，彌漫到整個洞穴裡。空氣中像是開滿了無數鮮花，常鳴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丁大說：“這就是金流蜜。它非常脆弱，只要打破一點就會全部揮發流失。所以，你們的動作要再三小心！”

剛開箱的時候，金光耀眼，但徹底箱子徹底打開後，光芒卻變得非常柔和溫潤。金流蜜看上去像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氣泡，氣泡裡充盈著金色的液體，香氣透過泡膜散發出來。這樣的“礦物”，的確必須小心，否則一不小心就會弄壞。

常鳴點頭說：“好的，我知道了。”

丁大哼了一聲：“知道就趕緊開工幹活，這裡的規矩是一天工作二十個小時，女王陛下特地恩准奴隸可以有四小時休息時間。每開採一個完整的金流蜜，就可以得到一顆紅赭石。”他拿著一顆紅褐色的石頭在常鳴面前晃了晃，“一百顆紅赭石可以換一天休息，休息時可以去地面上的城市……”

他搖頭感歎，“要我說，女王陛下簡直是仁慈過頭了，哼哼，不過是一些奴隸而已！”

說著，他的臉色又是一變，恐嚇道，“要是一天換不到五顆紅赭石，就要挨十鞭子；三顆不到，一百鞭子。要是一顆也沒有……”這個侏儒的表情變得極為威脅，“那會有什麼下場，你們應該很清楚！”

聽到這句話，那些黑影全部都瑟縮了起來，表現得極為恐懼！

1185 竟沒有死

說完，丁大就背著雙手離開了。他頭也不回，好像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他在的時候，牆邊的黑影們全部都在默默做活，一言不發；他一走，有兩個黑影立刻走到常鳴身邊，仔細打量著他。

他們在打量常鳴，常鳴也在打量他們。他立刻就吃了一驚。

光線雖然模糊，但他也能看得清楚。這些黑影竟然就是他之前在“處理室”裡看見的傀儡！它比侏儒高，但比人類矮，大概只到常鳴的肩膀。這些傀儡像是石頭製成的一樣，粗糙僵硬，面目死板。其中一個黑影啪啪兩聲，打燃一個火星，燃起了一根枯枝。

火光照亮了它的眼睛，這一眼，常鳴就能確認，“它”其實應該是“他”。這個傀儡跟處理室裡那些僵硬麻木的東西完全不同。他是活的，有生命的，有智慧的！

他打量了常鳴一陣，僵硬的面孔突然扭曲著發生了變化。這張臉原本就像是石頭製成的一樣，現在這些石頭僵硬地挪動著，露出一個詭異的表情。

他的喉管裡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常鳴微一皺眉，問道：“你想說什麼，慢慢說。”

傀儡卡了半天，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拼命地想要努力，但他想做的事情已經超出了他的生理限制，不管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成功。

“卡卡卡卡卡”，他喉嚨裡的聲音越來越急促，但始終無法成形。最後。他重重一擂自己的胸口，痛苦至極地狂吼了一聲——但他的吼聲，常鳴仍然無法分辨。

常鳴看出了他的痛苦，他安撫道：“你不要緊，聽我說。我說的話，你能聽懂嗎？能的話就點頭。”

傀儡總算冷靜了一點，重重地點了點頭。

常鳴微微一笑，火光中，他的笑容顯得無比安定，讓傀儡也平靜了許多。另外幾個傀儡也靠近了過來。圍在常鳴身邊。

常鳴思索片刻。說：“能聽懂的話就好辦了。不能說話也不要緊，我們換一種溝通方式。”

他迅速選擇了一下，又問道：“你們認識字嗎？”

說著，他拿出一塊金屬板和一支筆。在金屬板上快速書寫起來。那些蟲人不知道是因為自大還是愚蠢。完全沒有搜過常鳴的身體。也沒有拿走他攜帶的任何東西。當然，有機關天書在手，常鳴身上的東西不是自己主動讓出來的話。他們也不可能拿得走。

枯枝上的火焰很快熄滅，傀儡正準備再點燃一支，常鳴拿出了一架機關燈放在地上。這盞燈是工程用的，光線非常強烈，轉眼間，整個洞穴裡都被白光照亮。

傀儡們相互對視，看見對方的臉，喉嚨裡再次發出卡卡卡的聲音，也不知道是在哭還是在笑。

傀儡們能認字，知道這點之後，常鳴很快在金屬板上寫了幾百個字，常用字都一一羅列在上面。

常鳴說：“接下來，你們要問我什麼，或者要回答我的問題，都可以直接在上面按順序選字。”

傀儡們的智力不算太低，紛紛點頭。

很快，最先來到常鳴身邊的那個傀儡問出了第一個問題：“你是人類？”

這一個問題，就讓常鳴忍不住多看了那傀儡一眼。一時間，他心裡有許多個念頭同時閃過，對這個傀儡的身份有了各種各樣的猜測。最後，他只是簡單直接地回答道：“我是，你們是什麼人？”

傀儡的手停在金屬板上方，明顯有些發抖。過了一會兒，他歪歪斜斜地指出一行字，回答了常鳴的問題：“我們是機關神……以前是。”

常鳴在心裡暗暗說了一句：“果然。”他之前就隱約猜到了這件事，不過傀儡的後面三個字，讓他略微默然，感到了淡淡的心酸。

以前是機關神，那現在呢？現在的他們，只是一些傀儡，被這些蟲子們當成奴隸們使喚，甚至沒辦法說一個字。

常鳴歎了口氣，迅速問道：“你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是來探查黑蝕蟲人的老巢，然後被俘了嗎？”

傀儡看了常鳴一眼，搖了搖頭。

咦？不是嗎？

常鳴有些疑惑，傀儡抬起手，剛準備繼續用那種方法說話，洞穴外面突然傳來一些聲音。他們警覺地站起來，快速回到原來的位置，緊跟著，當當當當的聲音響起，他們重新開始工作起來。

聲音越來越近，已經可以聽出來，是一種奇特的腳步聲了。常鳴也迅速收起金屬板和筆，到了洞壁旁邊，拿起巴掌大的小礦鎬，隨意地敲下了幾塊岩石。

礦鎬雖小，但還是挺好用的。岩石應手而下，石縫間發出柔和的金色光芒。這光芒看似並不濃烈，一出現就照亮了整個洞穴，異香溢了出來，飄散在空氣裡。

金流蜜！

常鳴也沒想到，自己隨手敲了兩下，就敲出了一塊金流蜜出來。他正準備伸手去取，剛才的腳步聲已經到達洞穴裡。他們一見到金流蜜，立刻響亮地鳴叫起來，不用回頭，光聽這聲音就知道，這是一隊蟲人。

蟲人的鳴叫聲很快把丁大叫來了，丁大一見那塊金流蜜，立刻喜笑顏開：“好小子，好小子，工作很努力嘛，運氣也好，這麼快就挖到了金流蜜，不錯，不錯！”

蟲人只是來例行巡查的，他們盯著金流露，僵硬的臉上也有著明顯的戀戀不捨。丁大把他們趕開，小心翼翼地掃開旁邊的石頭，對常鳴說：“金流蜜的外皮非常脆弱，動作必須要非常輕柔……”

他一邊說，一邊用細長的手指探進石縫，小心翼翼地把晃動的膠狀物取了出來，迅速放進一個盒子裡，關上盒蓋。洞裡馬上暗了下來，只有隱隱的異香在說明剛才曾經出現過什麼。

丁大扔了塊紅赭石給常鳴，說：“幹得不錯，就像這樣繼續幹吧！”他又點了點蟲人離開的方向，警告說，“這裡隨時都有巡查使監督，要是被發現偷懶，就等著吃鞭子吧！”

他捧著盒子，得意洋洋地走開了。常鳴盯著他的背影，皺起了眉頭。

剛才他剛碰到金流蜜就被丁大搶了過去，不過他的指尖也掃過了膠體的表面。一股波動透過他的指尖直傳到他的身體裡，陌生中帶著熟悉，好像曾經在什麼地方接觸過一樣。

常鳴直接問道：“小智，你記得這股波動嗎？”

小智“唔”了一聲，說：“有點熟悉，一時間想不起來，我比對一下資料。”

小智跟著就沒聲了，常鳴撚了撚自己的指尖，走到牆邊，掃視著石壁，想再找一塊出來感受一下。

蟲人巡查使和丁大都走了，自稱是機關神的傀儡又走到常鳴身邊，敲了敲他的肩膀。常鳴會意地把金屬板拿出來。傀儡的手指比剛才穩定多了，很快，他就點出了一段話。這段話顯然已經在他腦海裡反復思忖考量過，他“說”得非常流利。話裡的內容，讓常鳴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忍不住脫口問道：“這是真的嗎？”

傀儡不滿地瞪了常鳴一眼：“這是我親身經歷的事情！”

常鳴連忙道歉，在心裡反復回味著他剛才的話。

這個傀儡表示，他以前的確是一個機關神，他什麼時候到這裡來的，他已經記不清楚了。那時候神域剛剛出現黑蝕霧的消息，機關神自大慣了，根本沒把它放在心上。只派了一支隊伍到黑蝕霧出現的地方探查。

他們一行五人，以一個中階機關神為首到達了那裡，他就是隊伍中的一員。

他們發現了絲絲縷縷的黑色霧氣，取了一些樣品準備拿回去研究。黑蝕霧對機關神的侵蝕不是即時的，他們掩住了口鼻，自以為做好了防護。沒想到，還沒等他們回去，隊伍裡一個機關神首先變樣，緊接著，機關神們接二連三地變化，最後，他也失去了意識。

等他醒過來時，他到了另一個地方。他處於一片混沌中，意識模糊不清。後來，他被灌進了這個傀儡裡，關押在這個礦洞，工作至今。

這裡有一些東西是他後來回想起來的。他自己判斷是他的靈魂收割了，被蟲人囚禁在這裡，成為了蟲人的奴隸。

常鳴一陣駭然。難道說這些機關神被黑蝕霧侵蝕過後，其實並沒有死？他們的身體被轉化成黑蝕神，靈魂卻沒有消失，而是被轉移到了這裡，當上了苦力奴隸！

只是不知道，這種情況是特定的，還是普遍性的。想一想，機關神與黑蝕霧戰鬥了數萬年，被侵蝕的數以億計。那些靈魂難道全部都還存在，全部都被關在這個星球？

他看向其他傀儡，問道：“你們也是這樣的嗎？”

傀儡們沉重地點頭。來這裡之前，他們可能各有遭遇，但剩下的都一模一樣。他們被黑蝕霧侵蝕過後，失去意識，醒來時，自己就已經在這裡了。

靈魂被灌注進石頭傀儡之後，他們的意識還會模糊一段時間，之後會逐漸清醒過來，想起以前的事情。

常鳴皺著眉頭思索片刻，突然問道：“既然已經想起來了，那你們為什麼不反抗呢？你們就任由自己一直在這裡，當那些蟲子的奴隸嗎？”

機關神傀儡們面無表情，最先那一個僵硬地抬起手，指向了常鳴的額頭。

1186 共鳴水晶的控制

額頭？

常鳴下意識地跟著摸了一下自己的腦門，手指立刻碰觸到了一個冰冷堅硬的東西。

現在那塊共鳴水晶已經完全冷卻了下來，它天衣無縫地嵌合在常鳴的額頭上，好像本來就應該在那裡一樣，先前的灼熱感和疼痛感現在已經完全消失。不過，常鳴仍然能夠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力被它壓制著，到了大約三極甲等的水準。

傀儡的手繼續在金屬板上點動，他說：“共鳴水晶主要有三個作用，第一，與天神髓結合，壓制機關神的精神力。第二，共鳴水晶之上，有一個共鳴器。共鳴器與水晶聯繫，不管水晶在哪裡，它都能夠發現。第三，共鳴器會壓制我們的想法，我們在它的面前，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反抗。”

長年缺少交流，機關神傀儡已經喪失了一定的表達能力，說得並不算太清楚。但常鳴結合自己的情況，卻馬上會意。

也就是說，共鳴器死死地壓制著下屬的水晶，讓機關神根本沒辦法逃跑，甚至在他們面前完全無法生出反抗之心！

常鳴仔細觀察，果然在傀儡們的額頭上都發現了類似的琥珀晶體，只是他們的顏色更加黯淡，幾乎與額頭本身融合了一體罷了。

常鳴思索片刻，又問道：“在這裡你們還有其他同伴嗎？”

機關神傀儡們對視一眼，搖了搖頭：“我們不知道。我們一直呆在這裡，沒有出去過。”

他們是黑蝕霧一開始出現時就存活著的機關神，即使不知道到達這裡的具體時間是什麼時候，也可以想到，他們在這裡至少呆了近萬年時間。近萬年呆在一個洞穴裡做苦力，從來沒有離開過！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他們還能維持記憶，能像這樣跟常鳴交流，已經很不容易了。

常鳴想起一件事，有點疑惑：“不是拿到一百顆紅赭石就可以出去外面一趟嗎？怎麼會完全沒出去過？”

傀儡解釋之後常鳴才明白，像他剛才那樣隨便敲兩下就能發現一塊金流蜜，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事實上，他們經常工作一整天，也很難找到足夠數量的礦石，只能乖乖地吃一頓鞭打。

提到鞭打，機關神傀儡們人人都露出了恐懼的表情。他們雖然看上去像是石頭做的，但還是能感覺到疼痛。那種鞭子專門為他們設計，疼痛會格外放大，受刑時就像身處地獄一般。他們中間有一些機關神傀儡，就是因為受不了這種長年累月的折磨，想要自毀，放棄自己的生命。

“能成功嗎？”

常鳴意識到了什麼，輕聲問道。

傀儡們沉默了下來，沉重而悲哀地搖了搖頭。是的，常鳴猜得沒錯，他們根本就沒法自主放棄自己的生命。他們就算能想盡辦法，砸碎自己的生命，但蟲人監工也有辦法把他們的靈魂取出來，注入新的傀儡裡。

為了懲罰他們的這種行為，被取出的靈魂會被浸泡在某種特殊的液體裡，長達一年之久。這種液體會直接傷害機關神的靈魂，造成直達靈魂深處的極度痛苦。這就是對他們不聽話的懲罰！

常鳴曾經對自己的靈魂結構進行過調整，每次調整都非常痛苦，他很清楚，所謂“直達靈魂深處的極度痛苦”是什麼意思。當時那痛苦持續一天一夜就已經像是在深淵裡一樣了，何況一年！

想到這裡，他都忍不住有些同情這些機關神了，感歎道：“這種痛苦，你們還能保持清醒的意志，太不容易了！”

機關神們又是一陣苦笑。採集金流蜜需要非常細緻的工作，所以一個有意識的勞工遠勝木頭人。蟲人們自有一種手段用來維護機關神們的靈魂，當然不用說，這個過程也不可能好受到哪裡去。

幾段話功夫，蟲人巡查使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機關神傀儡們頓時作鳥獸散，紛紛沖到洞壁旁邊，叮叮噹當的敲擊聲立刻密集響起。

常鳴想了想，也走了回去，開始延著上次出蜜的地方向裡探查。

小智在他腦海中冷笑了一聲：“當初他們拿人類當奴隸，現在輪到他們自己了，我倒是挺想問問，他們看著你，有什麼樣的感覺。”

常鳴笑了笑說：“天理迴圈，報應不爽。你這樣一說，我突然覺得他們的遭遇是有原因的……只是，的確有些可憐罷了。”

小智問道：“那你打算怎麼做？”

常鳴手下繼續著工作，同時在心裡整理著思路：“當然先不能輕舉妄動。這裡究竟是什麼情況，我還不太清楚。是不是黑蝕蟲人的老巢，都很難說。所以，我要先採集足夠的金流蜜，出去外面看一看。”

小智哼了一聲，諷刺說：“你倒是個乖乖牌。”

常鳴說：“身處陌生環境，一切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

蟲人巡查使們快步走過，他們的目光森冷地掃過常鳴的脊背，顯然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又迅速離開了。

常鳴手下一頓，小智立刻問道：“怎麼了？”

常鳴沒有說話，而是把礦鎬放到一邊，小心用手撥開碎石。洞穴裡立刻亮了起來，籠上了一層薄薄的光華。淡淡的沁人的芳香充盈著整個洞穴，強勁有力地宣示著它的存在。

機關神傀儡們紛紛轉過頭來，如果他們能夠自如地做出表情的話，臉上一定寫著不可思議。

又一塊！

他們一天也很難湊齊用來交任務的五塊紅赭石，常鳴這麼一會兒功夫，就已經找到了兩塊出來！這是什麼運氣！

常鳴沒有留意他們的表情，而是小心捧起那塊金流蜜。一種怡人的波動溫柔地傳進他的身體，柔和地滋養著他的身心。因為它，額頭上共鳴水晶帶來的不適感都減弱了很多。

這塊金流蜜握在手裡，就像拿著一個水泡一樣，晃悠悠地蕩漾著。外面這層膜隔絕了裡外的交流，波動顯得有些模糊。

常鳴思索片刻，正準備把它打碎，旁邊一直注射著他的機關神傀儡立刻阻止了他：“不行！”

常鳴偏頭看他：“為什麼不行？我想看看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機關神傀儡的手急匆匆地點動：“金流蜜一被打散，香氣立刻會擴散到外面去，蟲人監工馬上就會發現。那時候，不光是一頓鞭打，還會被調到另一個地方去！”

“另一個地方，什麼地方？”

機關神傀儡的手猶豫著，半天沒有落下，顯然他在這些常用字裡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表達。他只是緊緊地抓著常鳴的手，阻止的意思非常明顯。

常鳴思索片刻，放下手，點頭說：“行，我知道了，你不要緊張。”

機關神傀儡明顯地松了口氣。

小智說：“那就不在礦洞裡搞，拿到機關工廠裡來弄嘛。我就不信了，機關工廠他們也能發現！”

常鳴笑了笑說：“你說得對，不過不急，先出去再說。”

他的手指在金流蜜的表面輕輕一拂，把它裝進丁大特地準備的箱子裡，放到一邊。機關神傀儡們豔羨地看著那個箱子，卻沒有一個人上去搶。顯然，因為這個他們以前就吃過不少苦頭了。

常鳴的精神力緊緊記住了金流蜜波動的感覺，緊接著，他的精神力化成神觸，探進石縫裡。

在他的精神力還沒有那麼強大的時候，曾經反復訓練過神觸。即使現在精神力水準被強迫降了下來，其操作的精微程度也是普通人遠遠比不上的。更別提機關神們使用精神力一向跟使用蠻力差不多，在沒有系統訓練的情況下想要達到常鳴的程度，幾乎是不可能的。

一根無形的細絲順著石縫一直向前，尋找著熟悉的波動。很快，前端一股隱約的氣息掠了過去，這根神觸立刻像發現了食物的獵鷹一樣，猛衝了過去。

片刻後，常鳴睜開了眼睛，拿起礦鎬向下挖掘，石塊在他手上不停地碎裂，轉眼間，又一塊新的金流蜜出現了，跟上一塊相隔不到一分鐘！

這種程度，機關神傀儡們作夢也不敢想像！

一塊接一塊金流蜜出現，很快丁大準備的盒子就不夠用了。數一數，半小時內，常鳴挖出來的金流蜜已經多達二十七塊，幾乎平均一分鐘一塊。

機關神傀儡們又是吃驚，又是羨慕，常鳴看了他們一眼，手指在石壁上畫了幾個圈，指示道：“向這裡挖進去。”

機關神傀儡們立刻大喜，紛紛工作起來。很快，他們也都各有收穫，礦洞裡一片喜氣洋洋。

巡查使再次路過，常鳴毫不客氣地叫住了他們：“能幫我叫丁大過來嗎？”

巡查使們冰冷地說：“何事？”

常鳴點了點地下：“盒子不夠用了，讓他再拿一批過來。”

巡查使們目光一掃，即使以他們的冷漠也感到了吃驚。為首一個迅速一點頭，腮下薄膜掀動，尖銳的叫聲立刻就穿透了石洞，向外傳去。

片刻後，丁大啪答啪答地跑了進來，大聲叫道：“怎麼又是你們？我警告你們……”

話還沒說完，常鳴就走過去，一個個把盒子打開。他說：“這裡是二十七塊金流蜜，盒子不夠用了，麻煩你再拿一些過來。”

他說得客氣，丁大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了。他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室的金光，眼睛都要被耀花了！

1187 一塊一塊又一塊

丁大還沒回神，又一個機關神傀儡卡卡卡地叫了起來。他的雙手捧著一塊金流蜜，快步走向這邊，眼睛一轉，沒看見可以盛放它的盒子，無辜地抬眼看著丁大。

丁大的眼睛本來就大，這時越睜越大，突然間，他高興地蹦了起來：“富礦，這裡竟然是個富礦！”

他伸手想要去拍常鳴的肩，但個子太矮，根本就夠不到。他也不在乎這個，啪答答地拍打著常鳴的大腿，笑呵呵地說，“你運氣實在太好了，一來就發現了這個富礦！不錯不錯，我要向上面彙報，這可是個大功勞！”

那邊的機關神傀儡順著常鳴的指點，也接二連三地發現了金流蜜。丁大越發喜笑顏開，說：“好好好，你們可以走了！”

走？常鳴一時間沒意識到這話是對自己說的，他愣了一愣，問道：“上哪裡去？”

丁大理直氣壯地說：“這裡既然是個富礦洞，當然要重新分配。像你們這樣最低級的苦工可沒資格在這樣的礦洞工作。走走走，給你們重新找個地方！”

他滿臉都是喜色，指揮起常鳴等人卻毫不客氣。

常鳴略有些不可思議地說：“可是，如果這是個富礦，也是我發現的！”

丁大粗短的眉毛一皺：“怎麼，你還想索要什麼好處不成？我告訴你，你就只是個最低級的苦工，要升上去，還早得很呢，至少要挖到五千塊金流蜜才算！”

他在常鳴面前揮舞著巴掌，“五千塊，不算日常的交貨量，而是額外的五千塊！”

他懶得再跟常鳴多說，氣哼哼地走了，臨走時，還一揮手，讓巡查使帶常鳴他們去新的礦洞。

常鳴當然不會因為這種事情動怒，他輕笑一聲，搖了搖頭，喃喃道：“富礦……嗎？”

……

一小時後，丁大正躺在他的小床上呼呼大睡，一聲尖利的、極具穿透力的鳴叫傳入他的大腦，刺得他直接跳了起來。他大聲抱怨道：“怎麼又來了，還讓不讓人好好睡覺了！”

他完全忘記了上次的大好喜事，滿肚子起床氣地沖到新的礦洞裡，再次目瞪口呆。

這個出了名的貧礦裡到處都是金光，簡直耀眼生花。每一團金光都微微蕩漾著，散發出馥鬱的香氣，濃濃地充盈在人的鼻端。

常鳴指了指那些金光，說：“加上先前的，一共一百塊金流蜜，我是不是為自己贏來了一次外出的機會？”

這，這一定不是真的！

丁大不可置信地走到金光旁邊，一塊接一塊地看過去。

這塊，是真的。這塊，也是真的！全部都是真的！

明明金流蜜特殊的香氣已經說明了一切，但丁大還硬是查看完了所有的蜜包才抬頭。他緩緩環視四周，自言自語說：“這，這裡也是富礦？不可能啊！”

因為討厭常鳴剛才的頂撞，他特地吩咐了一下巡查使，把他們帶到了整個礦洞裡最貧瘠的礦區。事實上，這裡已經很久沒有出產過真正的金流蜜了，他們甚至在考慮要不要把這裡徹底廢掉。

就是這樣的礦區，常鳴竟然也一樣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挖出了這麼多成品！

丁大眼睛一轉，數了數旁邊的機關神傀儡：“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你們八個石頭腦袋老實交待，是不是他強迫你們，把你們的成果全部集中到他一個人手上了？”

機關神傀儡們猛烈地搖頭，丁大臉色一沉，剛準備繼續問道，機關神傀儡們就遞上了自己手裡的盒子。這八個傀儡每個人都捧著五個盒子，裡面無一例外地裝著金流蜜。他們竟然也一樣提前完成了自己今天的任務！

這，這不可能！

這明明就是一個將要廢棄的貧礦，怎麼可能挖出這麼多金流蜜來？

丁大一一檢視完畢，還是沒一個假的。他的臉色一時喜，一時怒。他向來喜怒無常，最討厭常鳴這樣挑釁他的人。但挽救一個廢棄的礦脈，還超額產出這麼多金流蜜，又是他的一項大功勞。

他惡狠狠地瞪著常鳴，最後終於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我之前沒有說清楚嗎？一百塊金流蜜，要是的工作任務以外的。你今天本來要上繳五塊，加上去就應該是一百零五塊。哦對了，你要出去一天，那天的任務也得算在裡面，那就是一百一十塊……”

他狡黠地眨著眼睛，洋洋得意，心想，挖到了一百塊不代表剩下的十塊也分分鐘能搞定，拖延一會兒，再找個碴……

他念頭還沒轉完，常鳴就點了點腳邊的盒子，微笑道：“你還是數一數吧。你說的這些我一早也想到了，所以，早就已經加進去了！”

丁大一數，果然沒錯，盒子裡裝的金流蜜一共九十塊，加上之前的二十七塊，一共一百一十七塊。常鳴不僅早有預見地補上了今天的工作量和休息日的工作量，還非常大方地把剩下七塊當作零頭給抹平了。

這一下，丁大完全無話可說，他瞪著金流蜜看了半天，最後不甘不願地遞了一塊褐色的牌子給常鳴。他冷笑了兩聲，嘀咕了一句話，抱起盒子轉身離開了。

他的聲音雖小，常鳴的耳力卻非常驚人。他聽得清楚，丁大嘴裡嘀咕著：“卑賤的奴隸也想休息！嘿，出去試試看，有得你好看的！”

丁大走了，機關神傀儡也沒辦法解答的疑問。這些傀儡從來都沒出去過，今天托常鳴的福，能夠攢夠足夠的數量，好好休息一個晚上，已經足夠讓他們感恩戴德了。

他們告訴常鳴，他的休息日可以即刻開始，到今天晚上為一個整天；也可以從明天早上開始，那樣時間會更長一些。他們勸常鳴選擇後者，常鳴想想說：“也好，我正好有點事要做。”

奴隸每天工作二十個小時，即使完成了當天的任務也必須繼續幹活，至於是消極怠工還是認真勤奮，就兩說了。

常鳴當然不會給那些蟲子們賣苦力。他蹲在石壁旁邊，手持礦鎬，意識卻已經潛入腦海深處。他問道：“小智，金流蜜的波動狀況你分析出來了嗎？”

小智疑惑地說：“我比對了所有我收集過的資料，沒有完全相合的。”

說著，一段段資料掠過常鳴的腦海。常鳴現在的精神力受限，但基本的判斷力還是有的。他匆忙掃過，果然沒有一套能夠完全符合。

他思索片刻，說：“繼續查下去。那波動有熟悉的地方，也有陌生感，也許只是部分相合。”

小智應道：“我明白了，現在繼續嗎？”

常鳴說：“先不急，我們一起來看一下，這個共鳴水晶究竟是怎麼回事。”

當前情況下，共鳴水晶鑲在常鳴的腦門上，把他的精神力壓制得死死的，至少削弱了他一半以上的實力。不僅如此，據傀儡們所說，它還有強大的控制力，讓安上水晶的人在總的共鳴器面前毫無還手之力。這無疑是更大的危機。

老實說，以常鳴現在的能力，即使精神力被壓制，要解決這個問題也不算太困難。但是，他心裡另有想法，還是想搞清楚共鳴水晶究竟是什麼，能不能用常規方法來解決它。

小智也很關心這個問題，他把連續幾副圖像呈現在常鳴的意識裡，正是共鳴水晶鑲嵌進來之後的具體情狀。這些圖像非常直觀，常鳴立刻就看出來了，那些細絲是怎麼跟水晶連接的，是怎麼探進他的大腦的。

他忍不住微微倒吸了一口涼氣。這裡總共約有數百萬根細絲，每一根都與他的大腦緊緊相連。可想而知，只要控制它的人一動念，細絲就會直接抓碎他的大腦！到時候先不說靈魂還存不存在，至少這具身體是不能用了的。

常鳴說：“我來試一下，能不能把它抽出大腦。”

小智並不勸阻，只是簡單地提醒道：“你小心。”

常鳴的精神力回收，全部縮回自己的身體裡。他首先感覺到的是自己的大腦，被細絲牢牢地包裹著，已經感覺到了束縛感。

細絲紮進腦中，雖然結合得非常密切，但始終還是有一股異物感的存在。

常鳴繼續縮小自己的意識，掃過大腦的一個個區域，最後縮到針尖般，專注地“凝視”著其中一根細絲。

現在他看得非常清楚，細絲深深地紮進一個細胞裡，尾端在其中蕩漾。微微的能量流從它的末端發出，不斷刺激著細胞。每一根細絲都像這樣連接著一個細胞，同樣發出能量流。它看上去非常精密，很難想像是在瞬息之間完成的。如果不是用在自己身上，常鳴甚至會稱讚這份精密帶來的美麗。

而現在，他只能苦笑，試著用意識控制其中一根細絲，小心翼翼地想要把它抽出去。

他的精神力化成神觸，輕輕地繞上細絲，就像兩條蛇糾纏在一起一樣。接著，神觸用力，試圖把它拔起來。

突然，他的大腦一陣劇痛！那根細絲像是有所感應一樣，釋放出大量的能量流，瘋狂地刺激著他的大腦！

這股能量流不是單純存在的，它們延伸到了其它細胞裡，於是，常鳴的整個大腦都在劇痛，要不是他的耐痛能力一流，說不定已經慘叫出聲了！

這時，旁邊的機關神傀儡突然驚醒般回頭，大步邁過來，抓住常鳴的肩膀，嘴裡發出卡卡卡的聲音。常鳴聽不懂他說的話，但能看出來，傀儡的眼神無比驚慌，滿滿地寫著：“你在幹什麼？！”

1188 一壺蜜漿

傀儡在金屬板上飛速點著句子。他告訴常鳴，千萬不可以隨便碰觸共鳴水晶。

共鳴器隨時監督著下面所有水晶的情況，發現異動，馬上就會毫不猶豫地發射出大量能量流，使冒犯者陷入極度的痛苦中。

事實上，不同的共鳴水晶是並聯在一起的，一塊出了問題，旁邊的都會有所感應。所以，剛才常鳴被能量流“電擊”，旁邊的機關神傀儡們同時感覺到了疼痛。只是這疼痛一閃即逝，馬上就消失了而已。

不僅如此，如果常鳴繼續下去，會引起上面的注意。到時候，那些蟲子雖然不會直接幹掉他們，但有的是手段讓他們生不如死。

常鳴表示明白，感謝了他的提醒。

他沒有繼續下去，旁邊的機關神傀儡們紛紛松了口氣。

……

第二天一早，常鳴被一個巡查使帶領著走出幽黑的礦洞，再次從一隻沙蟲的嘴裡出去。

站到滾燙的沙漠上，看見太陽的光芒，常鳴忍不住眯了眯眼睛，這麼一會兒功夫，竟然就有恍若隔世之感。

巡查使領他出來就轉身進去，把他一個人扔在外面。臨走時還丟下一句話：“晚上十點前還沒有回來的話，就等著共鳴器的懲罰吧！”

常鳴轉頭看了一眼，嗤笑一聲。

這就是所謂的外出休息？放眼望過去，四周全是沙漠，根本看不見邊際。換了普通人，靠著自己以雙腳行走，走到天黑也未必能走出去。頂多就是在陽光下的沙漠裡散散步罷了。

所謂的外出，其實只是給他們畫了個餡餅，讓他們奔著那個目標拼命幹活罷了。

不過這對常鳴來說沒什麼效果。他本來對空間的瞭解就已經臻至化境，幾乎已經摸到了宇神紋的邊緣。千舟送他的那一片雪花與他融合，又讓他向前進了一大步。

現在他切換轉移空間。根本不需要動用太多的精神力。

他的瞳孔緊縮，看向前方，世界在他的眼裡立刻變了個模樣。所有的色彩全部褪去，外面的浮華全部一層層被剝開，只剩下了最核心的物質。

果然，這個世界跟天穹大陸的結構非常相似。這也是常鳴最熟悉的結構。現在他的精神力雖然被限制，不能向著遠方無限延伸，但光是觀察這片空間的結構，他就能判斷出一些基本的狀況。

這個世界的空間並不太穩定，它不是一個完整的整體。反而像是被切成了兩部分。這兩個部分即是交融的，又是隔離的，不斷地相互衝突著。

常鳴微微皺眉，這種衝突讓這裡動盪不安，再這樣持續下去的話，隨時都有崩潰的可能。

這是怎麼回事？

他觀察了一會兒，對小智說：“走吧！”

他感應到附近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城市，轉眼間。空間一陣波動，他就已經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已經換了另一個地方。

這裡像是沙漠中的一個城市，到處都是土石結構，只偶爾有一些熱帶樹木無精打彩地倚在房子旁邊，顯得毫無生氣。

街上人很少，行走的絕大多數都是蟲人。蟲人的形狀非常多樣，都比黑蝕蟲人更偏向人形。不過身體的多個部位仍然保留著蟲殼的形態。

他們大部分都面無表情，臉孔板得像石頭一樣。琥珀般的眼睛裡毫無感情。

而另外有一些相互交流著的蟲人則靈活多了，他們的表情比較豐富。能夠利用眼神傳達一些資訊，遠遠聽過去，語言也運用得頗為流暢。

很明顯，前者對後者頗為尊敬。顯然，如果這是同一個種族的話，後者的進化程度比前者更高，在種群裡的地位也更高。

常鳴現在正站在一個巷口，土牆的陰影遮住了他的身影，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四周，並不急著走出去。

蟲人的社會結構非常落後，街上擺了一些攤子，上面擺放著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過去購買的蟲人都是以物易物，顯然他們沒有形成真正的貨幣。

常鳴正在觀察，突然抬起頭，看向另一邊。一個影子籠罩了過來，那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女性蟲人，她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她的輪廓優美柔和，懸膽般的鼻子下，紅潤的嘴唇似笑非笑地彎著。她臉上也有鱗甲覆蓋，兩片狹窄的紫色甲殼覆在她的眼部，不但沒有損失她的美貌，反而給她更加增添了一些神秘感。

這個蟲人即使放在人類裡也算得上是美女，那火辣的身材和筆直修長的大腿更是能夠輕易撩起男性的欲火。

常鳴的目光在身上輕輕一掃，最後落在她的眼睛上。她的眼睛也一樣沒有瞳仁，只是一片純金。常鳴從沒有想到，這樣的眼睛也能流露出豐富的感情，硬生生地讓人想起了“明眸善睞”四個字。

女性蟲人玩味地打量著常鳴，聲音如同外表一般優美誘人。她問道：“你是機關神苦工？不，不太像……”

常鳴微微一笑，平和從容地說：“不，我不是機關神，我是一個人類。”

“人類？”女性蟲人困惑地皺眉，“那是什麼，我怎麼沒有聽說過？”

常鳴並不惱怒，他平靜地說：“人類另一個種族，擁有很高的智慧和發達的文明。”

女性蟲人取笑道：“可是，依然成為了我們的奴隸。”

常鳴聳了聳肩，說：“人生在世，總有順勢和逆境，你怎麼知道未來會怎麼樣？”

女性蟲人迷惑地眯起眼睛，顯然有些不太能理解他的話。她的智力不低，但始終還是有限的。

想不通她就不想了，她不耐煩地說：“行了，少說廢話，貨呢？”

常鳴愣了愣。反問道：“什麼貨？”

女性蟲人按捺不住地吼了常鳴一句，馬上又覺得這樣做不太漂亮，重新拗出優雅迷人的姿態。她誘惑地笑著：“行了，不要裝了。我敢保證，這個城裡再沒有比我帕絲緹出價更高的人。而且……”她狡黠地微笑著。帶著淡淡的威脅，“難得出來一趟，你也不想出什麼意外吧？萬一被別人知道你偷了礦洞裡的東西出來賣，你會有什麼下場，還需要我來給你解釋嗎？”

常鳴立刻恍然大悟。

會攢夠足夠的紅赭石，到這個城市來的苦工可能不多。但也不可能完全沒有。這世界上總會有特別聰明或者運氣特別好的人。而且大部分機關神傀儡都在這裡呆了很長時間，足夠他們摸索出一套有用的經驗來。

之前丁大送了巡查使們指甲蓋大的一點金流漿，都讓他們感恩戴德。而金流漿，不過只是金流蜜的衍生物而已。蟲人們如此喜愛金流蜜，那麼苦工想法設法地在休息日帶一點出來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常鳴明白之後，立刻點頭道：“沒錯，我是有，你想拿什麼東西來換？”

帕絲緹滿意地笑道：“你想要什麼？開價吧。赤螯毒、平樂膠，都可以，這是你的時間。”

常鳴想了想，問道：“帕絲緹小姐，你以前從來沒見過我對吧？”

帕絲緹撇了撇紅潤的嘴唇說：“你們都長得一個樣子。誰記得？不過……你好像的確跟他們不太一樣，我從來沒有見過。”

常鳴沒有反復解釋自己跟機關神傀儡的異同，只是笑了笑。說：“是的，我是第一次來這裡，對這裡的規矩不太瞭解，帕絲緹小姐，請問我有幸請你喝一杯，聽你講解一下這邊的情況嗎？”

常鳴笑起來令人如沐春風。顯然，蟲人跟人類的審美並沒有什麼差異。帕絲緹的臉孔越發嫵媚，她笑著說：“當然可以。我當然很願意給你這個機會……”

蟲人們有自己的酒館，但常鳴現在不方便進去。帕絲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想看看他究竟怎麼解決。

常鳴仍然微笑著，引著帕絲緹到了一棵樹下。這座小城旁邊有一條小河，水質非常清澈，幾棵樹生在水邊，算是城裡風景最好的地方。

常鳴抖開一塊布，鋪在樹下，請帕絲緹坐下，又像變魔術一樣變出兩個杯子。這兩個杯子都是透明水晶製成，沒有一點雜質，看上去燦爛奪目，像寶石一樣。

事實證明，即使是蟲人的女性，跟人類女性也沒什麼差別。帕絲緹捧著杯子，愛不釋手，嬌媚地問道：“你這個杯子可以用東西換嗎？”

常鳴大方地說：“帕絲緹小姐喜歡，就送給你吧。這樣的杯子，也正適合你這樣的美人。”

大部分蟲人都智力低下，連感情也沒有，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帕絲緹高興地收下杯子，常鳴笑著說：“杯子是拿來用的，來，我準備了一些這個，希望你能喜歡。”

說著，他拿出一個水晶壺，透明的壺身裡蕩漾著淡金色的液體。帕絲緹一見這液體，臉色就變了：“金流漿？怎麼會有這麼多？！”

這個壺的容量足有一升，裡面滿滿當當裝的全是金流漿！之前丁大給巡查使喝那麼幾滴，就足夠他們感激涕零了，這麼一大壺，就連帕絲緹也很少能見到。

常鳴笑吟吟地執起壺柄，給帕絲緹倒了滿滿一杯。迷人的香氣充盈在空氣裡，向著四周彌漫出去，常鳴神色一動，輕輕揮手。河邊的微風頓時形成了一個小小迴旋，把香氣束在這一片地方，不至於散得太遠。

他微笑著邀請道：“請滿飲此杯！”

1089 帕絲緹的進化

金流漿是金流蜜的伴生物。

金流蜜在巖石里出現時，通常是儲存在一個石窩里，好像是從那里長出來的一樣。生長良好的金流蜜會把那個石窩漲得滿滿的，不留一點間隙。但有些金流蜜還沒有生長完畢，它們就會浸泡在金流漿里。

石窩被打開之后，金流蜜就不可能再繼續生長，必須要被取出來。丁大特地囑咐了常鳴，遇見金流漿就要用抽漿泵把它抽出來存好。

常鳴剛來就看見丁大賄賂巡查使，蟲人對金流漿的渴望他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他特意留了一些，現在果然派上了用場。

帕絲緹驚喜萬分，常鳴遞給她的杯子足有十厘米高，里面可以裝上兩百毫升的金流漿。她深深吸了口氣，任由那馥郁的香氣充溢在她的肺腑間。她有些戀戀不舍地笑道：“都有點舍不得喝了。”

常鳴沒有說話，只是把壺往她面前遞了遞。帕絲緹是個聰明的蟲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端起杯子，一飲而盡，臉上頓時出現了陶醉醺然的表情。

常鳴毫不猶豫地再度給她滿上杯子，帕絲緹這次沒再牛飲，而是捧著它小口小口的啜著。她臉上滿是紅暈，瞇著眼睛問常鳴：“你想問什麼，盡管問吧。”

常鳴笑著說：“我初來乍到，什麼也不知道，你讓我問，我都不知道該問什麼！”

帕絲緹嗔怪地看他一眼：“你都不知道問什麼，我怎麼知道該從何說起？”

常鳴說：“那就當是閑聊，你想到哪里，就說到哪里吧。”

金流漿對蟲人的價值甚至還超過了常鳴的想像。這麼一杯金流漿，足夠收買最高等的蟲人了。帕絲緹雖然人形化程度高，智力水平也遠超普通蟲人，但等級不算太高。她之前盡量說得輕描淡寫，但是實際上，這麼多金流漿她何止是“很少見到”，其實是聞所未聞。

她感受著芳香與甜美流過全身的感覺，望了一眼遠方，緩緩說：“我們蜜流蟲族以女王為尊，下面分公侯伯子男五個等級，擁有爵位的全部都是貴族。”她一邊說，一邊信手在地上劃了幾個圈。

她的手指原本跟人類一樣，纖細修長，這時卻有一根紫黑色的指甲從食指尖上彈出，閃著鋒銳的光芒。常鳴暗地里心想，原來這些人形化程度高的蟲人都是可以變身的。

帕絲緹說：“每一個貴族下面都管理著不同規模的城市，統領著不同數量的蟲族，我們這里位于胡特拉女爵的屬地，也就是說，這里所有的蟲人、所有的奴隸、所有的礦洞都歸女爵所有。”

常鳴點了點頭，問道：“我剛來的時候，聽說礦洞里的金流蜜都是獻給女王的。女王在哪里？我們能見到她嗎？”

帕絲緹警惕地看了常鳴一眼。常鳴這才意識到，帕絲緹是個金流蜜黑市商人，他提到“金流蜜獻給女王”顯然是個忌諱。

常鳴無辜地舉了舉手，說：“不用擔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對女王有一些好奇罷了。”

帕絲緹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纖細的腰肢自然地舒展著，比大多數人類女性更具風韻：“是啊，誰不愛女王呢？要不是她，我們說不定還只是在這沙漠里爬來爬去的小蟲子，怎麼可能有今天這樣的生活？”

有了金流漿賄賂，她對常鳴倒是毫不隱瞞，常鳴很快就清楚地了解到了蟲人的歷史。

就像帕絲緹所說的，蟲人一開始並沒有智慧，只是在這片沙漠里“爬來爬去的蟲子”。它們的種群有些類似蜜蜂或者螞蟻，以女王為尊，種群內部也只有女王有繁殖能力。

但是不知什麼時候，蟲子們在沙漠中遷徙，到了一塊有金流蜜的地方。那里有一塊驚人罕見的巨大金流蜜，女王迅速把它選為了自己的定居地。

女王用了很久緩慢地吸食著那塊金流蜜，這種食物不知道跟她的大腦發生了什麼作用，她竟然漸漸擁有了智慧。

那時候，所有的蟲族都是女王生出來的，她的智慧遺傳給了下一代蟲人。新出生的蟲人全都擁有模糊的智力，水平隨著時間的過去不斷加深。

如此，一代代的蟲族誕生，女王把蟲族的名稱改為“流蜜蟲族”，以紀念他們的起始點。

流蜜蟲族的整個族群發生了奇妙的變化。以前，他們族內的生育者只有女王一人，女王下面只有一層社會，也就是普通的雌蟲與雄蟲。它們辛勤工作，供奉女王，當女王死去時，其中一只雌蟲會自然進化成女王。

而現在，蟲族內部開始出現一批批生育者。它們的數量開始迅速增長，很快遍布整個星球，占據了這里的每一片綠洲。新的生育者仍然要受女王的控制，她們就是蟲群里的貴族。

常鳴恍然大悟，這其實就是一個母系氏族的社會。

他皺起眉頭，突然問道：“你們這里沒有黑霧嗎？”

“黑霧？”帕絲緹的臉已經完全紅了起來，金色的眸子有些迷茫。顯然金流漿對蟲人來說不僅只有美味，同時也能醉人。

常鳴點頭說：“是的，黑色的霧氣，不斷向外擴張，可以改造其他種族，讓他們變成蟲族。”

帕絲緹按住自己的腦袋，迷惑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沒見過你說的這種。”

常鳴想了想，又問道：“那礦洞里的奴隸呢？他們是從哪里來的，你知道嗎？”

帕絲緹點頭說：“這個我知道。貴族也是我們的祭司，她們能從天外召來鬼魂，把鬼魂放進傀儡里，就可以讓他們重生。然后貴族會用共鳴水晶控制他們，讓他們開采金流蜜。你別看傀儡傻頭傻腦的，他們干起活來比蟲族可強多了！”

她醉眼朦朧，顯然已經忘記面前對坐著的這人也是一個奴隸，她笑著說：“按理說，貴族比普通蟲族更聰明、更漂亮、享受更好的生活。你說我漂亮嗎？”

常鳴看她一眼，真心實意地說：“很美。”

帕絲緹醉笑著說：“那你覺得我聰明嗎？”

常鳴看了一眼遠方的蟲人，同樣真心實意地說：“非常聰明。”

帕絲緹輕輕地哼著：“那為什麼我只是個普通蟲族呢？為什麼我不是一個貴族呢？”

她歪倒在地上，顯然已快睡著。常鳴湊到她耳邊，悄聲問道：“最后一個問題，共鳴水晶在哪里？”

帕絲緹喃喃道：“當然，當然在那些可惡的貴族們手里了……”

說完，她發出輕微的鼾聲，已經徹底睡熟了。

常鳴坐在她身邊，手里晃著杯子，看著淡金色的液體緩緩地蕩漾著。

跟帕絲緹一番談話，他知道了很多事情，但也產生了更多的疑惑。

蟲族是因為金流蜜而進化出來的？從來沒見過黑蝕霧？

貴族能從天外召來鬼魂，控制他們？

黑蝕霧跟蟲族究竟是什麼關系？黑蝕蟲人跟蜜流蟲族又是什麼關系？

突然，身邊的帕絲緹發出輕微的呻吟聲，常鳴轉頭一看，頓時吃了一驚。

帕絲緹的人形化程度非常化，身體表面只有少部分出現了甲殼。這些甲殼甚至不能完全遮蓋她身體的關鍵部分，所以她還使用了一些毛皮和布料。

現在，這些甲殼正在緩緩變化，它們從帕絲緹的身體內部生出，突然啪地一下張開了來，把她全部包裹了起來！

常鳴站起來，退后幾步，只見一個巨大的蛹狀物橫陳在地面上。片刻后，蛹殼開始緩緩后褪，現出兩片琥珀色的晶瑩薄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薄膜其實並不止兩片，而是由無數更輕更薄的薄膜復生而成的。

又過了一會兒，薄膜緩緩振動起來，它的頻率非常之快，幾乎看不見影子。在它的震動下，蛹殼不斷碎裂，一片片向外彈開，最后，一個新的人形出現在碎片之間。

薄膜停止震動，順服地收在她背后。原來那是兩對極其精致的翅膀。翅膀掩蓋著她的身體，仍然可以隱約看見，她的肩膀上、胸前、臀部都覆蓋著精致的金褐色甲殼，甲殼間有細紗垂下，紗上有著葉脈一樣的紋路。

她的臉沒變，仍然跟以前一模一樣，眼部的覆甲卻更加精致華麗。

不用說也知道，帕絲緹進化了！

原因是什麼？

常鳴的目光投向一邊的空杯上，里面的淡金色金流漿已經涓滴不剩。

是因為這兩杯金流漿？兩杯加起來大約五百毫升。五百毫升金流漿，就足以讓帕絲緹進化了？

常鳴心中一動，他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安靜地守在一邊，等帕絲緹醒來。他手一伸，一塊金流蜜出現在他手掌上，緩緩地蕩漾著。

五百毫升金流漿就有這樣的效果，那一塊金流蜜呢？更多的金流蜜呢？

再這樣持續下去，帕絲緹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凝視著帕絲緹的睡臉，沉思著：一個對異族頗為友好，對自己的境遇心懷不甘的女性蟲人……

一個母系的蟲族社會……

好像有點意思啊……

不知是因為蜜流星球的影響，還是因為共鳴水晶限制了常鳴的精神力，他完全沒有發現，小河對岸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條人影。光線模糊了他的身影，只能顯示出最基本的一些形態。他長發流泄，寬袖直垂，靜默地凝望著這邊。

片刻后，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碧藍的天空中，籠上了一層令人難以察覺的紅光，他微微一笑，瞬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