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吞史萊姆 -【異界之機關大師】《全書完》

1210 炮灰

晚煙接到帕絲緹的通知，立刻照辦。機關神傀儡在他的指揮下，與黑蝕蟲人展開了激烈的搏殺。

黑蝕蟲人自身實力強大，機關神傀儡則有大量機關相助，兩邊戰得難分難解。

一隻只蟲人倒了下去，機關神傀儡們也不斷倒下，他們的身體像石像一樣碎裂，靈魂卻依舊存在。它們飄蕩在半空中，俯視著戰場。

蟲人數量極多，機關神傀儡也並不遜色。這可是集合了上萬年的機關神靈魂，製作而成的傀儡！

他們的肉體雖然已經不復存在，靈魂卻依然如昔。原本這些靈魂在上萬年的苦力中，已經變得僵硬麻木，不知喜怒。如今，在激烈的戰鬥中，他們的熱血卻再次被喚醒。

他們想起了以往的生活，想起了以往的尊嚴！

如今，他們的尊嚴已經不復存在，被奴役、被摧殘、被挫折，這一切，全是因為這些可惡的蟲子與他們身上的黑蝕霧！

“啊——”

一個機關神傀儡大吼著，聲音透過喉嚨上的發音機關傳出，顯得無比怪異。但誰也能聽出，這聲音中飽含著無比的悲哀與憤怒。

這聲音感染了周圍所有的機關神傀儡，他們的動作越來越猛烈，越來越捨生忘死。

激烈的炮火向著蟲人覆蓋而去，傀儡們手持各種武器，與蟲人們戰成一團。胳膊被砍掉了，還有另外一條。腿被砍掉了，爬在地上也要去攻擊蟲人的下肢。只要他們還有一點行動能力，他們也要戰鬥！

為了報復自己萬年以來的奴役，為了遠在世界另一邊的神域！

機關神傀儡一個接一個地倒下。蟲人們也一個接一個地倒下。

兩邊的實力始終相當，損傷的數量也始終相當。

一開始，晚煙還試圖指揮，想要維持攻守之勢的平衡。後來他的熱血也被激了起來，他手持雙刀。沖了上去。他的動作比普通傀儡靈活多了，殺傷力也更加強大。

他漸漸忘記了一切，滿心裡只想著一件事：幹掉它們，幹掉更多的蟲人！

如果一直這樣持續下去的話，最後蟲人被徹底消滅的時候，機關神傀儡們也一樣剩不了幾個。

但現在。沒一個傀儡會在乎這些。與其在幽暗的礦洞深處被奴役，不如像這樣死在戰場上！

晚煙一個突進，右手刀尖直挑面前蟲人的咽喉。那裡被重重甲殼覆蓋，但甲殼會隨著蟲人的動作掀起，露出短暫的破綻。晚煙要做到的。就是抓住這個破綻，直命他的要害！

他將要成功了，他的刀刃已經擺在了蟲人行進的路線上。下一刻，以這只蟲人的來勢，會自動把咽喉送到他的刀下，立刻倒地斃命。

但是一瞬間，那個蟲人竟然停止了動作。

晚煙的刀刃離它只有一寸，但蟲人卻極不科學地停住了不可逆轉的來勢。避開了要害。

晚煙心裡一驚，暗叫不好！

他這一招落空，刀勢沒法回收。勢必露出空隙。如果蟲人借勢回擊，他說不定要受到重傷。

他心念電轉，下一步的處置手段剛剛閃過心頭，卻發現蟲人毫無攻擊的意圖！它僵立在原地，變成了一個木偶一樣！

晚煙毫不猶豫地把刀尖向前移了一寸，恰當好處地讓它嵌入蟲人的喉嚨。他一刀斷喉。跟著重重一踹，蟲人飛了出去。砸在地上，濺起大量沙塵。

咦？不對？

這個蟲人怎麼一點反抗的意思也沒有？

不。不止是這一個蟲人。

晚煙這才發現，周圍所有的蟲人全部都是一模一樣。

它們突然間變成了一個靶子，僵硬不動。機關神傀儡大量的攻擊招呼在它們身上，它們死的死傷的傷，卻依然沒有一個還手的。

這是怎麼回事？

機關神傀儡們同時露出了詫異的表情，接下來，他們就瞪大了眼睛。

一個接一個的黑蝕蟲人在他們面前爆炸了！

無論是死的還是受傷的，還是那些完好無損的，所有的黑蝕蟲人同時爆炸，一個不留！

它們瞬間爆成了一團黑色的煙塵，落在地上，被風一吹就化灰消失。黑蝕蟲人也好，黑蝕霧也好，全部都消失得乾乾淨淨。轉眼間，機關神傀儡們的敵人就一個也不剩了！

傀儡們直起身子，面面相覷。他們沒一個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接下來，更讓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他們周圍的景物正在快速褪色。天空也好，沙地也好，沙漠裡的植物、動物，所有的一切，全部都褪成了黑白兩色，最後融化在光裡。

最後這個世界變得一片空白，只剩下了他們自己。

不，不對。他們的傀儡身體也在跟著消失，最後剩下的，只有他們的意識和靈魂，再沒有一個實體！

機關神傀儡——現在不能叫傀儡了，他們已經變成了一縷縷幽魂，茫然地看著周圍，有點不知所措。

這幕情景並沒有維持多久，過了一會兒，仿佛剛才的情景被逆轉了一樣，景物再次出現，徹底恢復成了原先的模樣。

他們製作出來的機關、先前激烈戰鬥的痕跡已經全部消失，只留下這個嶄新的世界，和飄浮在空中，沒有實體的機關神幽魂們。

……

金色的王座閃閃發光，閃耀在女王宮深處。

常鳴領著帕絲緹走到王座面前，示意她坐上去。

帕絲緹的呼吸頓時急促起來。她的胸口劇烈起伏，緊盯著這個至高的位置。

她從出生開始，就有一種意念牽繫於血脈深處。她渴望這個位置已經太久了，如今終於站在它的面前，她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常鳴很能體會她的心情。

可以說，帕絲緹一開始就是這樣被設定的。她註定要衝著這個目標而努力。只是需要一個啟動的契機而已。

一直沒有啟動，她就一直只能把這種渴望壓抑在心裡，積累了不知道多少年，可想而知程度之深。

常鳴回憶起之前她在自己的勸說下，放棄奪取女王印的舉動。心裡突然有些感動，柔聲道：“它就是屬於你的，坐上去吧。”

帕絲緹的呼吸漸漸平復，她搖搖頭，轉過身，看向常鳴：“不。應該坐上去的是你。”

她手上用力，把常鳴引到王座前，壓著他坐下，“你比我更適合這個位置。”

她說：“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你給了我新的生命。創造了我，也創造了這個全新的世界。這個世界現在應該屬於你，坐上這個王座的應該是你！”

她的話音剛落，一股奇妙的感覺直入常鳴心頭。

常鳴的兩隻手平放在王座的扶手上，眼睛筆直前視。

透過女王宮大門，他只能看見外面的廣場。如今，那裡再沒有一個蟲人。所有的蜜流蟲人剛才已經全部被女王轉化，接著又被他全部消滅。

他的目光透過廣場。一直向外擴展而去。

坐上王座的這一刻，他毋庸置疑地成為了這個世界的主宰。他能看到這裡的一切，能聽到這裡的一切。能掌握這裡的一切！

……

機關神的幽魂們依舊處於茫然中，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何去何從。

這時，一個人影突然出現，由虛變實，站在沙漠上。

機關神幽魂們頓時一喜。紛紛圍了上去。

他們現在沒有實體，肉眼根本沒法看見。常鳴卻準確地捕捉到他們的存在，向他們點了點頭：“剛才辛苦了。”

晚煙向前飄了一步。常鳴立刻看向他，手指輕輕一點。

晚煙的身周突然籠上了一層薄薄的青光，青光越來越濃，晚煙竟然在青光中逐漸顯形出現！

他驚訝地打量著自己，抬起自己手和腳，看了看自己的身體。他的眼中頓時露出狂喜——這，這是他的本體！

他原本是一個中階機關神，身材優雅勻稱，輪廓深邃、目光犀利。變成機關神傀儡的醜陋笨拙長達萬年，他以為自己已經遺忘了原本的模樣。現在他才發現，原來他一直記得清清楚楚。如今恢復原樣，他打從心裡感覺到了熟悉與親切，幾乎有些熱淚盈眶。

雖然現在他還是碰不到自己，這意味著他仍然是一條靈魂，晚煙仍然非常感動。

他抬起頭，看見常鳴輕輕一揮手，他周圍的機關神靈魂們一個接一個地現出了身形。這些機關神也跟晚煙一樣，驚喜交加地看著自己，感動地流出了眼淚。

晚煙上前一步，問道：“常大人，這是怎麼回事？那些蟲人們呢？已經被全數消滅了嗎？”

常鳴說：“現在這個世界已經被完全重塑，蟲人們仍然存在於此，只是暫時不再是我們的敵人。”

晚煙還沒有說話，另一個機關神上前一步，怒道：“不再是我們的敵人？他們奴役我們上萬年，這個仇還沒報呢！”

常鳴搖搖頭：“我們真正的敵人不是它們，而是在幕後推動這件事的人。”

他把關於朱焰的事情前前後後一一道來，機關神們越聽越是震驚。

他們當然聽過三元神的名字，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切竟然都是三神之一的星元神造成的！

晚煙失聲問道：“他，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常鳴搖搖頭：“我到現在也不知道，不過，無疑你們只是被牽連進來了而已。”

這句話說出來，所有的機關神全部沉默了。他們的心裡有些茫然。

機關神一向高高在上，人類也好，其他生物也好，他們根本都不會放在眼裡。而現在，也就是說，他們其實也只是星元神的炮灰而已？

1211 創世之階

“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機關神們沉默良久，遲疑著問道。他們的臉上寫著茫然，面面相覷，卻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過這麼鮮活的表情了。

這一萬年來，他們一直呆在陰暗的地穴裡，連見到陽光的時候也屈指可數。他們使用著不屬於自己的身體，甚至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常鳴同情地看著他們，說：“你們現在只有靈魂體的存在，由於時間太長，靈魂體已經非常脆弱，只能存在於這個世界裡。一旦離開這裡，就再也維持不下去了。”

機關神們臉上的欣喜一個接一個地消失，漸漸變得悵然。

晚煙喃喃道：“所以說，我們再也回不去神域了嗎？”

常鳴搖搖頭，歎了口氣。他說：“你們或者還可以看它一眼，不過在踏足神域土地的那一刻，你們立刻就會消失。”

晚煙的眼睛突然亮了！

其餘的機關神也紛紛露出同樣的表情，他們大步上前，圍住常鳴，七嘴八舌地問道：“什麼？我們還可以看它一眼？”

常鳴點頭說：“是的，這個並不困難。”

晚煙毫不猶豫地說：“那我要去！”

所有的機關神幾乎同時應和：“我也要去！”

他們的眼睛極為灼熱，好像迫不及待一般，全部表達了同樣的意見！

常鳴緩緩環視他們，點頭說：“好！只是……”

晚煙急忙問道：“只是什麼？”

常鳴說：“只有保持原有的形態，才能看見世界的夾縫。想要回去看見神域，你們只能保持現在的形態，不能擁有身體。”

晚煙轉頭看了一眼大家，毫不猶豫地說：“沒問題，我們願意保持現在這樣！”

沒一個機關神反對，他們露出了輕鬆愜意的表情，好像能看一眼，已經感到滿足了似的。

常鳴很能體會他們的心情，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自己久已遠離的故鄉——地球。突然間，濃濃的思鄉之情湧上他的心頭，難以遏制地彌漫開來。

常鳴微微一笑，柔聲說：“好的，我一定會把你們帶過去的。在這之前，晚煙，你去把大家全部集合起來吧。”

晚煙頓時明白，所謂的看一眼，也許真的就只是看一眼。必須要在某個固定地點或者固定時間啟動，時間有限。他心裡有點失落，但迅速振作起來。

有生之年，能夠再看神域一眼，他應該滿足了！

常鳴的身影消失，回到了女王宮。他坐在王座上，一時間靜默無語。

小智笑了笑，問道：“怎麼，想家了？”

常鳴沉默片刻，笑道：“嗯，好久沒想了，突然有點懷念。”

帕絲緹疑惑地看著他們，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常鳴站起身，鄭重地對她說：“你把這個世界託付給我，我也會對得起這個世界！”

他抬起手，一陣陣光影在他手上浮現，波浪一樣向外推去。光芒透出女王宮，照在天空上，像是極光一樣一層層垂落疊加，美侖美奐。

光芒一直向外推，最後蔓延到整個蜜流星球。光芒中，蜜流星球突然劇烈收縮，最後變成一個球，落在常鳴手上。

這個球金藍兩色，表面上仿佛還有雲霧在緩緩流動，非常美麗。仔細看過去的話就會發現，藍色的海洋偶爾起伏，金色的沙漠裡有生命在活動，赫然是一個完整的、有生命的星球！

常鳴右手握著這個球，左手虛虛一抓。

一截接一截的七色節杖憑空飛來，一節節地拼在一起。最後，六節短杖拼成了一根長長的權杖，約有一人來高，權杖的頂端懸浮著的，正是金色的蜜流星球！

這正是七層機關階梯，它不知為何人所創造，不知從何時而誕生，仿佛是從世界誕生之初就存在的一件機關。它的力量，甚至能困住三元神之一的星元神，讓他不得外力相助，就無法脫身。

之前，星元神朱焰想用它來困住常鳴，但常鳴獲得帕絲緹全心的信賴與幫助，控制了整個蜜流星球，甚至還得到了它的控制權！

權杖在手，大量的資訊突然間湧入常鳴的腦海。那種感覺，就像他掌握了一整個世界一樣。

事實上也是如今，他現在是階梯世界完全的主人，它所有的奧秘、法則全部在他的掌握之下。

現在的常鳴，懸浮在夜空之中。他身後是璀璨星河，身前是無盡夜空。他低頭看著權杖，喃喃道：“創世之階。”

這正是這把權杖的名字。

小智跟隨在他身邊，帕絲緹的聲音突然透過“創世之階”，直接傳入常鳴腦海。身為權杖的真正核心，現在雖然被常鳴掌握了控制權，但她仍然能夠透過它，看見外面的世界。

她驚訝地問道：“這，這是什麼？”

常鳴說：“這是另外一個世界，它跟蜜流世界平行，同時存在。兩邊的規則有些不同，有不少蜜流星不存在，你也從未見過的東西。”

帕絲緹沉默了片刻，問道：“也就是說，我跟隨你，能夠看到更多有趣的東西，和有趣的世界？”

“正是如此。”

帕絲緹真心實意地笑了起來，感歎道：“那可真是太棒了！”

常鳴也微笑起來，他向前邁出一步，倏乎間，他消失在了星辰之間。

……

神域邊緣，機關神大軍和人類大軍早已集結在一起，共同對抗可怕的黑蝕蟲人。

常鳴離開後，機關神們重振旗鼓，嚴格執行常鳴教給他們的作戰方法。一時間，他們竟然找回了一些優勢，再不像之前那樣，節節敗退，幾乎被打得潰不成軍。

雖然黑蝕蟲人不斷增加，他們的戰鬥好像永無止境，機關神們卻重新開始擁有了希望。

常鳴在教給他們戰術時，曾經反復強調，這些戰鬥方法並非是他獨創，而是人類智慧的結晶。聽見了這樣的話，機關神們以往對人類援兵的蔑視竟然一掃而空。

他們不約而同地期待著人類大軍的到來，他們堅信，到那時候，戰況一定能徹底地改變！

所以，當段百通帶著人類大軍，順著天神海到達神域時，他們收到了異乎尋常的熱烈歡迎。

機關神再沒一個保持著以往高高在上的傲慢，接待他們就像接待久未謀面的親人。

人類哪裡想得到會有這種情況的發生，一開始幾乎有點受寵若驚。但很快他們就明白了過來。

機關神會有這樣的態度，一定是因為常鳴在前面做足了工作！

他們很快放平了心態，不卑不亢地與機關神們打起了交道。

他們架設起種種機關，靈活熟練地運用。各種各樣的機關發揮出令機關神們難以相像的作用，殺傷力強得驚人。

段百通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磨礪，指揮能力進一步加強。在他的指揮下，人類大軍的氣勢空前高漲，一時間，他們完全佔據了戰場上的主動，機關神們也只能輔助配合他們的攻勢。

漸漸的，隨著時間流逝，兩邊的配合越來越默契。

在戰鬥上，人類和機關神各有優勢。

機關神不用說。他們長年跟蟲人戰鬥，經驗極為豐富。而且他們的個人能力極強，各種各樣的神紋能夠發揮出種種奇妙的功用。

人類更靈活機智，非常擅長應變。他們總能根據戰況的變化，及時進行調整。而且他們更擅長配合，有時候一個人的力量可能有限，但各種搭配組合，能夠發揮出比單個人強大無數倍的力量。

而且，他們極其擅長吸收其他人或者種族的優勢，把它化為己用。戰鬥時間越長，他們的能力就越強。不僅如此，早在天穹大陸時，常鳴就已經通過種種手段，給人類打下了相關神紋的基礎。

在跟機關神並肩作戰的過程中，他們對神紋的使用越來越精通，除了自身精神力有所不足以外，對神紋的熟練程度和應變能力甚至已經開始超過機關神。

可以說，並肩作戰的時間越長，機關神對人類就越是震驚與佩服。

換了以前，人類的這種表現也許會讓他們心生忌憚之情。但不得不說，並肩作戰是最好的建立感情的方式。機關神的畏懼換成了贊服，他們內心深處對人類的印象，也不再只是建立在常鳴的基礎上。

他們瞭解了人類的強大，也真正認同了人類的存在。

這時候，人類中間的一部分高位者，回顧了常鳴說過的話，不得不佩服他的先見之明。

常鳴說，人類和機關神天生就是兩個種族，即使和平共處，也只可能是一時的。人類想要自己的權益，絕不可能依靠對方的憐憫，只有自己強大起來，才能為自己爭取一切！

可想而知，這次戰爭之後，如果雙方還能繼續延續，相處模式一定不會再重複以前。

那時候的人類，將會擁有更充足的自信與更強大的力量，與機關神站在同等的高度上！

戰鬥一直持續，黑蝕蟲人仿佛無休無止般襲來。但無論並肩戰鬥的哪一方，都精神振作，毫無畏懼。他們正以驚人的速度，變得越來越強，照這個速度發展下去，可怕的黑蝕蟲人，不僅只是他們的敵人，也是他們的磨刀石！

人類這把利刃，曾經在泥潭中沉淪了多年，銹蝕斑駁。

如今，它將被不斷被打磨，就像初生烈陽一樣，展現出無比燦爛的鋒銳光芒！

1212 深淵之鞭

戰鬥持續了大約半年，人類和機關神都有一些損失，但無疑，這時他們的力量不僅沒有變弱，反而更加強大。

這一天早上，聖光到了段百通的帳內，看見段百通正狼吞虎嚥地吃著東西。

半年下來，段百通的精神反倒更好，他不像常鳴最早見到他那樣鬍子拉碴。他的下巴修整得乾乾淨淨，整個人像是年輕了二十歲。

看見聖光進來，他胡亂伸手：“來了啊，坐，要吃點嗎？”

聖光毫不客氣地坐到桌邊：“行啊，給我來點。”

段百通警惕地看著他：“我只是隨便意思意思，你別趕著梯子上架啊！”

聖光嗤了一聲，伸手把他面前的盤子拿過來，拈了塊點心放進嘴裡：“別這麼小氣，一頓早飯而已。”

段百通嚷嚷道：“你又不用吃東西，跟我搶這點糧食幹嘛？要從後方帶上來，還要打點整齊，很不容易的！”

他說話的時候，聖光又吃了兩塊，段百通大急，嚷道：“豺狼進村了，都給我把糧食護好了！”

“好吶！”帳後傳來齊聲應和聲，氣勢十足。

聖光一口點心險些噴了出來，笑道：“什麼豺狼，對待客人要友好點，別這麼小家子氣！”

兩人一說一笑，看上去真的像兄弟一樣，完全不見一點陌生。

說笑了一會兒，兩人開始商議正事。

其實也沒什麼真正的正事。開戰半年來，段百通的能力展露無疑，聖光不得不承認，在這方面段百通比他強多了。

所以漸漸的。段百通不僅只是人類的總指揮，也開始接管了機關神的指揮權。

聖光這時候來，只是給他例行通報一下機關神當前的狀況，雙方做個簡短的溝通而已。

段百通吃完了，美美地喝了口茶。兩人的溝通也告一段落。他突然一頓，眉頭微微皺起。

聖光連忙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對？”

段百通搖搖頭說：“不是這事……”他沉吟片刻，突然問道，“常大人獨自身入黑蝕霧後方，至今沒有一點消息。你覺得……”

聖光也有點擔心：“是的，半年了，黑蝕霧沒有一點變化，也不知道常大人怎麼樣了……”

一個聲音突然插進來，朗聲說：“不要緊。常鳴一定會沒事的！”

走進來的正是顧青庭，段百通對他非常尊敬，一見他進來，馬上就要站起來。顧青庭壓壓了手，勸阻了他，笑道，“你們放心，他不會有事的。”他笑著歎了口氣。說，“當初我們東梧州三十年不勝機關戰爭，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誰都以為我們就這樣要完了。老實說連我們自己都不太抱希望，就只想著盡人事聽天命。結果呢？”

機關戰爭發生時，段百通被關在幽靈島，並不清楚其中過程。但回來之後，他曾經特地去瞭解過前後經過。

瞭解之後，他無比感歎。其中之大膽、之巧妙、之運氣、之時機，比想像中更加強大！

但常鳴作到了！

顧青庭又說：“之後我被關在幽靈島。以為我一輩子就這樣過去了。沒想到，我竟然還有一天能回到天穹大陸。甚至踏足神域。”

他感歎道，“常鳴出現之前，誰能想到我們東梧州能勝利，誰能想到我們人類能成為今年這樣？常鳴有智慧、有實力、有勇氣！有他在，就沒有絕望的時候。你們可能覺得我老糊塗了，但老實說，我總有一種感覺，常鳴就是上天賜給我們的。他的身上有大氣運，上天註定，無可匹敵。他的路還沒走完，一定還會繼續走下去！”

他無比肯定地說，“所以，我相信，常鳴一定沒事，他會回來的！”

他一番話說得段百通跟聖光心情激昂，紛紛點頭。

顧青庭看了聖光一眼，心裡猶有感慨。

這可是一位主神！

在人類拜服在機關神殿腳下時，誰能想到，有一天他們能跟主神平起平坐，讓主神心悅誠服地點頭？

常鳴啊，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顧青庭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了一陣騷亂聲。段百通揚聲問道：“怎麼了？”

一個人搶進帳來，高聲回報：“大人，黑蝕蟲人發生變化了！”

三人對視一眼，段百通領頭走出帳篷，到了另一個應急屋前面。

這個寬敞的簡易屋裡，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機關設備。其中最顯眼的就是前方一大塊螢幕。它們由幾十塊小型螢幕組成，可以單獨顯示不同戰場的情景，也可以合併起來，顯示同一副畫面。

如今，這塊螢幕已經全部聯接，巨大的畫面顯示在他們眼前。

原本，人神聯軍以機關形成了陣地，把蟲人拒於陣地之外。這樣一來，人類既可以依據陣地，對蟲人進行遠端襲擊，人類的機甲戰士與機關神也可以在戰鬥的間隙，暫時回到陣地進行修整。

這塊螢幕顯示的正是其中一個陣地之外。在那裡，黑蝕蟲人突然停止了一切戰鬥動作！

它們的身周籠上了一層黑霧，黑霧越來越濃，迅速把它們完全罩住。接著，黑蝕霧裡的蟲人像是融化了一樣，突然“塌”了下去！接下來，它們失去了形體，變成一股股旋風，在戰場上不停地旋轉。

不止這是一個陣地，所有的陣地都發生了同樣的情況。

黑蝕蟲人消失，全部變成了無序的旋風！

旋風只能在原地旋轉，停止了主動攻擊，這好像是好事。但段百通的目光迅速掠過旋風，到了它們背後。

聖光和顧青庭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在那裡，深邃的星空已經完全消失，破損的星球、隕石、雜物全部都看不見了。那裡只有一片漆黑，好像深淵一樣。

如今。深淵正在緩緩臨近，裡面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蠢蠢欲動，隨時可能從深淵深處爬出來。

任誰也看得出來，情勢完全沒有變好，反而更加惡化了！

這是怎麼回事？

幾個人心中同時掠過一個念頭。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到：難道是常鳴那裡出事了？

段百通的愣怔只是一瞬間，他立刻回過神來，通過聯絡系統向各個陣地下令：“所有戰士全部回收，撤回陣地！破損防禦快速修整，能量補充完備，隨時準備打開！”

打了半年仗。段百通的權威已經相當深了。他的命令迅速得到了執行，一股股各種顏色的浪潮從戰場各處回到陣地，一時間，十八個陣地嚴陣以待，對外面的可怕深淵對峙。

段百通的命令來得非常及時。戰士們剛剛撤離，深淵深處就出現了異狀！

一股股黑霧從深淵深處探出來，形成巨大的觸手，向著他們延伸而來。

段百通毫不猶豫，下令道：“展開防禦！”

十八個陣地同時泛起深綠色的光芒，它們像是背上了厚厚青苔的巨石，堅不可摧。

觸手們突然高高揮起，“啪”地一聲。重重砸在這些巨石上！它揮舞時，整個深淵都波動得更加劇烈。隱隱的尖嘯聲越來越響亮，最後變成了山呼海嘯一樣的龐大聲音。當觸手與陣地的防禦罩撞擊。響起的聲音，好像世界都要被打爛一樣！

巨石紋絲不動，擋住了這驚人的一擊。

指揮部與陣地上的人們還來不及高興，就同時失色：“防禦能量降低20%！”

這一擊實在太驚人了，竟然一下就讓防禦罩損失了20%的能量。要知道，這些防禦罩集合人類最高的機關智慧。他們曾經試驗過。就算是聖光全力一擊，也只會讓它損失不到5%的能量。而這些觸手。攻擊力竟然達到了聖光的四倍有餘！

聖光臉色大變，驚道：“這。這是什麼東西！”

觸手再次高高揮起，再次重重落下。

“40%！”

剎那之間，所有的防禦罩全部變成了黃色，表示能量已經損失了三分之一有餘！

段百通徹底色變，他毫不猶豫地指揮：“打開所有陣地的傳送陣，全體人員，緊急撤退！”

一個手下急忙道：“可是，大人，開啟傳送陣會削弱防禦罩的能量！”

段百通堅決地說：“那就削弱！快！”

傳送陣需要的能量絕不在少數，這樣的集體傳送，至少需要基地20%的能量。也就是說，防禦罩原本還可以承受觸手三次鞭打的，現在也縮減到了兩下。

段百通的命令是絕對的。就算手下們還有疑慮，也馬上執行，第一時間通知了下去。

一時間，指揮部光芒閃現，一批又一批的人員撤退了回來。

段百通叫道：“葉大師呢？”

葉平周仿佛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切，立刻出現在他面前：“我在這裡。”

段百通說：“葉大師，開啟大傳送陣吧。這裡保不住了，我們只有全線撤退！”

葉平周毫不猶豫地點頭：“好的，我早就已經準備好了！”

地創師在個人能力上，也許還不如中階機關神。但對於世界的敏感度遠有甚之。這半年來他們也沒有閑著，學習神紋讓他產的實力突飛猛地，現在的七大地創師，早已超過了天創師的等級。

深淵剛一出現，他們就第一時間感覺到了其中的危險之處。所以，段百通還沒有下令，他們就已經開始了準備。

打不過，就逃！面對這樣的深淵，他們只有盡速逃跑，撤往神域腹地！

他們隱隱有一種感覺，沒有意外發生的話，也許神域將要保不住了……

1213 好久不見

天創師們的感覺是正確的。

接連兩下，觸手第三擊，讓陣地的防禦罩直接到了危險的邊緣。第四擊，防禦罩片片碎裂，陣地上的機關與建築被打得稀爛！

還好段百通命令下達得及時，大部分人員已經及時撤走，但還是有少數墊後的死在了觸手的鞭打下。

轉眼間，十八座基地全數被摧毀，一座不留。

觸手們卷起陣地的殘骸，退回到深淵深處。同時，深淵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外膨脹。

現在，它離指揮部大概有一百公里的距離，看數字好像很小，但實際上雙方極為接近。任何人只要一抬頭，就能看見那無盡的深處。

深淵仿佛帶著某種魔力，讓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它一眼。看得多了，還會讓人抑制不住地離它再近一點。

最可怕是，精神力越強，受到它的影響越大。因此，首先產生反應的就是天創師們。

陸淺雪長年研究智慧機關，對靈魂結構的瞭解在天創師中首屈一指。她發現了不對，立刻通知了段百通，同時設法敲醒那些天創師們。

但是天創師一共七個，陸淺雪就算在其中算是能力最強的之一，也沒辦法同時制住六個同級的機關師。

眼看著，天創師已經開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動，向著深淵疾速靠近，陸淺雪大為著急，卻無能為力。

這時，一個人出現。攔在了天創師們面前。他背著雙手，佝僂著腰，看上去就是大街上最常見的那種糟老頭子。他首先出現在葉平周身邊，一抬手，葉平周就像木偶一樣，停住了腳步，僵立在原地不動。

他瞬間消失，再次出現時已經到了寧澗身邊，同樣定住了寧澗。

陸淺雪馬上就看出來了，這是空間術！這個老頭子使用空間術的熟練度。絕不在葉平周之下。甚至猶有過之！

這突然出現的救星當然就是海叔，他瞬間制住了六個天創師，接著揮手，六個人全部飄浮了起來。被他運回了指揮基地。

陸淺雪連忙迎上去。以天創師的過目不忘。她早就認出了海叔。但她萬萬沒想到，這個曾經跟隨在常鳴身邊，一言不發的老頭子。竟然擁有這樣的實力！

海叔抬頭看了她一眼，苦笑著說：“小女娃娃，還等在這裡幹什麼，還不趕緊逃跑！”

以陸淺雪的年齡地位，能夠叫她一聲“小女娃娃”的當然不多。這時被海叔叫出來，她卻覺得理所當然。這時候她也看出來了，海叔額角青筋直冒，背心上濕了一大塊，滿臉忍耐之色。

她這才意識到，海叔的實力明顯超過他們，深淵的吸引力也明顯對他更強。他能夠自製完全是靠了自己的本事，能夠支持多久很難說！

陸淺雪沒有二話，立刻招呼了其餘戰士，用機關拖起了木偶一樣的天創師們，迅速從傳送陣離開了。

最後一個人剛剛離開，大傳送陣的光芒消失，黑暗深淵就徹底吞噬了這一片地方。

它所過之地，所有的一切全部消失。小到一顆螺絲釘，或者是一個齒輪；大到一顆星球，都被它吞噬得乾乾淨淨，完全消化了進去！

從這時候開始，整個神域險入了逃亡狀態。

事態發展到現在這個程度，絕大多數機關神都已經投入了戰爭，但仍然不是全部。

在一些星球上，還是有一些機關神安逸地生活在自己的家中。

聖光和漣華以主神的身份，向所有的機關神發出了撤退令。他們要求所有機關神離開自己的家園，撤往神域中央！

機關神們之間的關係非常特殊。主神是機關神中最強大的一部分，面對面時，弱小的機關神一定會臣服，讓步。但在正常情況下，機關神們的關係非常散漫，高位與低位元元元之間並沒有絕對的從屬關係。

聖光和漣華髮出了緊急通知，一部分機關神開始行動，卻仍然有一部分無視了他們的通知，留在了自己的家中。

他們想得非常天真。他們離邊境還遠著呢，就算蟲人們一路突飛猛進，打到他們這裡也還要一段時間，何必那麼緊急？

他們有的觀望，有的則派出了手下去打探消息。這樣不識相不聽指揮的傢夥，運氣好的能及時發現不對，趕緊逃跑，但大部分，都落在後面，被深淵無情地吞噬了。

最緊張的還是聯軍的高層。

眼看著神域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消失，聖光的臉色極為難看。漣華去聯繫千舟了，如果神域完全保不住，他們只能通過天神海前往天穹大陸避難。

“就怕天神海也難不住這深淵，它會跟著我們一起去天穹大陸，那時候……”

段百通沉默了好久，幽幽地說出了這句話，周圍其他人的臉色全都是一片鐵青。

這時的顧青庭也再不復前兩天的輕鬆堅定，他緊緊地抿著嘴唇，沉默不語。

聖光終於問道：“說到底，這深淵究竟是什麼？它是怎麼出現的？”

他的問話只能落到空處，沒一個人能夠回答。

他重重歎了口氣，剛準備說話，簾子一掀，漣華首先閃身進來，表情極為古怪。

聖光立刻轉移了話題，問道：“漣華，千舟大人那邊……”

話音未落，又一個纖弱的人影緩緩走了進來，這一下，帳內的所有人全部站起，聖光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千舟！

宇元神竟然出現在這裡了！

宇元神千舟，可以說是三元神裡他們見得最多的一個。她長年撐著片紙舟，在天神海上來來去去。

但見得多，不代表交道打得多。

千舟總是沉默地完成她的工作，幾乎從不與機關神們交流。

召喚她，她就出現，完成任務，立刻消失。就算是主神，除了交待去向以外，這一生之中跟她說過的話，也絕不超過兩手之數。

而且，千舟幾乎跟天神海以及片紙舟聯為一體，主神們從來沒見過她從船上下來。結果這一次，她竟然走到了他們面前？

不好，要出大事了！

人類還好，機關神們心裡同時掠過這樣一個念頭。

果然，千舟緊閉著雙眼，直截了當地開口道：“我可以帶你們離開神域，前往天穹大陸，但這並非長久之計。”

聖光心裡一沉，把不久前段百通玩笑般的那個猜測說了出來：“這個深淵會追著我們一起去？”

千舟簡簡單單地回答了一個字：“是。”

不光是千舟，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他們的心裡蔓延起了濃濃的絕望情緒。

連天神海也沒辦法阻止它，他們還能逃向什麼地方？

漣華不抱希望地問道：“那不去天穹大陸，還有什麼地方可去的呢？”

人類們同時對她生出好感，又以更加期待的目光看向千舟。

千舟薄唇輕啟，依然冷酷地打破了他們的期望：“不，你們無處可去。而且，就算你們不去那裡，也沒辦法幫它逃離災禍。”

“為什麼？”顧青庭忍不住直接問出來。他緊緊地握著拳頭，顯然，天穹大陸的安危、人類的安危，遠遠超過他自己的生命！

千舟的臉依舊沉靜冷漠：“因為天穹大陸和神域雖然分隔兩地，卻屬於同一個世界。而且，製造這場災禍的人，擁有我的一部分力量，天神海沒辦法阻止他的去向。”

聖光問道：“誰製造了這場災禍？”

千舟緩緩掃過他們。她的眼睛雖然沒有一點神采，明顯什麼也看不見，他們卻同時感覺到銳利的目光刺透了心臟。

千舟張開嘴，正準備回答，突然怔住了。

她的臉孔一直都是波瀾不驚，明明在說著關於人類和機關神存亡的大事，卻一派淡然，好像這些事情都跟她無關一樣。要不是她異乎尋常地踏足了這裡，他們說不定還會真的以為她對此事毫不關心。

但這時，這一絲驚訝出現在她臉上，突然間撕破了她的平靜，讓這張臉瞬間顯得鮮活起來。

她轉頭看向某處，驚訝地發問，不知在跟何人對話：“他出來了？他竟然能出來？”

不知她得到了什麼回答，她的唇畔竟然露出了一絲笑意。她喃喃說了句什麼，聲音極其輕微，根本就聽不清。

接著，她轉身掀開帳簾，竟然就這樣離開了，連一句交待的話也沒留下。

帳內眾人面面相覷。千舟這是什麼意思？她的話還沒說完呢！

聖光怔怔地問道：“這是……”

海叔一直坐在帳篷最深處，沉默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這時，他站起來，輕鬆地說：“宇元神的意思很簡單啊。”

眾人一起看向他，他伸了個懶腰，笑眯眯地說：“到了這種時候，能打破僵局的只有一個人……”

他掀開簾子，走了出去，跟正在走過來那人打了聲招呼：“喲，小子，好久不見！”

誰？

所有人心中同時掠過一個名字，他們連忙走出帳篷，正看見一個人步伐從容地走過來。他無論外表還是真實年齡，都比在場的所有人都更年輕。

但這些人看見他，就像看見了自己的依靠一樣，同時松了口氣。關鍵是，所有人都覺得這種感覺理所當然，再正常不過了

常鳴走到他們面前，微微一笑，說：“好久不見！”

1214 回歸

無論是人類還是機關神，看見常鳴出現，無不露出了歡喜的表情。他們紛紛松了口氣，心裡更驚。

早在常鳴表示自己要深入黑蝕霧後方，查探敵方情況時，聖光就曾經阻止過他。以前，也曾經有幾位主神帶隊前往，但全部失陷，沒一個能夠回來。

常鳴，一個人類，就算能力再強，隻身冒險，誰敢保證他一定能回歸？

即使是人類這邊再信任他，百分百肯定他能夠順利回歸的，恐怕也不到十個人。

如今，他們看著他大步流星地走過來，毫髮無傷，面貌平靜，整個人淵停嶽峙，仿佛比出發時多了些什麼，但具體是什麼，卻什麼也看不出來。

這只能說明一點，常鳴現在的能力已經遠遠超過了他們，達到了他們無法看清的境界！

幾個人擁著常鳴回到帳中，事情緊急，並沒有寒暄太久，段百通開門見山地問道：“常大人，你查探的情況如何？這吞噬一切的深淵究竟是什麼東西？要怎樣才能消滅它？”

聽見這句話，聖光忍不住多看了段百通一眼。之前大家還只想著逃脫，現在段百通開口就是“消滅”。這是人類的膽氣嗎？還是因為對常鳴的信任？

說起來，他心裡也是如此。常鳴一出現，他這個主神都覺得有了依靠，好像那隨時逼近的深淵也不那麼可怕了一樣。

常鳴點了點頭，說：“這件事情你們的確應該知曉。”

他把自己查探的全部經歷都說了一遍。除了有些地方簡略帶過以外，幾乎什麼都沒有隱瞞。由於機關階梯的事情還牽扯到以前，所以他連之前的事情也略加回顧了一下。

常鳴提到最後的主謀時，所有的人全部都沉默了。

聖光和漣華呆若木雞，遲遲不能有任何反應。過了好一會兒，聖光才失聲道：“星，星元神？！”

常鳴向著他點了點頭，說：“是的。說起來，你跟司元白看上去頗為熟悉，連也不知道他其實並非主神嗎？”

聖光面色古怪。他沉默了一會兒。緩緩搖了搖頭：“十二主神總數雖然不變，但偶爾也會有增減。在我成為主神之前，就聽說神域曾經有劇烈變故。司元白傳說中正是在那場變故中受損的。我跟他認識在此之後，的確不知他真正身份……”他頓了一頓。又歎了口氣。“他身上氣息絲毫無異。我從來沒有發現一點端倪。”

他很有點沮喪。十二主神大部分關係淡漠，他跟司元白也只算君子之交，但在主神裡算是關係比較好的了。沒想到。相交這麼多年的老朋友，竟然一直欺騙了他！

常鳴說：“星元神位階實在太高，他刻意隱瞞的話，你沒有發現也很正常。”

聖光還是一臉沮喪，他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

顧青庭留意到的是另一件事，他皺著眉問道：“也就是說，這件事情從當初閩嶺山脈，就一直開始佈局了？”

常鳴坦誠地說：“星元神曾經說過，最先被囚禁時，他每一千年就會許一個願，其中一個願望就是，誰可能救他出去，他就帶他走上機關神高峰。所以，這幾年來，他的確幫了我不少。”

人類們紛紛點頭，常鳴這幾年進步速度快得驚人，後面有星元神助力也是正常。海叔卻哼了一聲，不屑地說：“他不幫你成長，你有本事走完機關階梯，把他救出來嗎？這點，你也不需要感他的恩！”

常鳴只是一笑，沒有回答。他把話轉回了正題：“所以，這件事情的幕後黑手，就是星元神朱焰。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但身為三元神之一，他掌握著這個世界最強的力量。現在看來，他要徹底毀滅這個世界。我們必須阻止他！”

漣華擔憂地說：“可是跟他比起來，我們的力量實在太弱了……”

常鳴說：“當初他被封印，其中應該有宇元神千舟與宙元神時命的功勞，我會去找他們兩個人助手……”

段百通是幾人中最細心的一個，他突然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話：“他們兩人未必能幫忙。”

常鳴揚了揚眉，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剛才你回來之前，千舟正在這裡。”

常鳴的表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她說了什麼？”

“千舟說，星元神擁有她一部分的力量，所以天神海無法阻止他的力量。”

一聽這話，常鳴頓時色變。他沉默下來，目光不停閃爍，仿佛正思考著什麼。過了好久，他突然長長地舒了口氣，沉重地點了點頭：“嗯，我明白了。她說得沒錯。三元神本來不分彼此，力道相互交匯。宇宙元神將他封印，必然動用了本源之力。經過了這麼多年，朱焰也許早就吸收了這些力量。呵呵，看起來，現在是敵強我弱啊！”

他雖然如此判斷，臉上卻一點擔憂也沒有，讓眾人懸起的心再次放下。

常鳴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沉吟道：“不過現在的第一要務，是保住神域這些人的性命。”他歎了口氣，站了起來，“看來，也只好如此了……”

他向幾個人擺擺手，走出帳外，在一片空地上站定。

他手一伸，一把長長的權杖突然出現在他的手上。這把權杖形狀非常奇怪，杖身好像是由六節拼湊而成的，每節都是一階一階，循環往復，像是一條長梯一樣。權杖的最上端是一個懸浮著的光球，它緩緩旋轉，不停變化，仔細看過去就會發現，這竟然是一顆有生命的星球！

常鳴持杖在手，頓時有一股淡淡的氣息以他為中心，向著四周蔓延開來。這股氣息極為莊重神秘，帶著懾人心魄的力量。所有人類和機關神全部肅立，沒一個人敢靠近半步。

常鳴輕輕揮杖，突然，從杖頭的星球上飄出一道道虛幻的煙霧，它們憑空出現，環繞在常鳴身邊，漸漸成形。它們一開始是淡白色的，漸漸擁有了不同的色澤與形貌。

聖光看清它們，頓時一愣，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機關神？！”

煙霧越來越多，佈滿了常鳴身周。它們全部都擁有機關神的外形，有中階的、有下階的，一眼就可以看出來，絕不會有錯！

常鳴停了揮杖，杖身一頓，在地上敲出響亮的聲音。這一聲仿佛驚醒了這些魂靈，他們全部一驚，睜開了眼睛。

一開始，這些魂靈的臉上還有些茫然，但漸漸的，他們看清周圍的景象，紛紛露出了狂喜的表情。他們口唇蠕動，像是想說什麼，但無聲的波動貫穿周圍，卻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來。

常鳴再次揮杖，在其中一條魂靈身上輕輕一點。

那是個中階機關神的魂靈，他張嘴開聲：“這，這是神域？”

常鳴微微一笑：“是不是神域，你已經分辨不出來了嗎？”

晚煙用力搖頭：“不，不，我當然認得出來！”

所有的機關神魂靈都在環視四周，他們的臉上無不狂喜。是的，他們無比確認，這就是他們離別千年萬年，一直魂牽夢縈的神域！

漫長的時光裡，他們幾乎以為它被遺忘在心底深處了，沒想到，他們竟然有一天還能回來，還能站在這片土地上！

狂喜之後變成了深深的感動，機關神魂靈們臉上的笑容消失，扭曲成了一副哭容。但他們能夠露出的只有表情而已。他們已經去了流淚的能力。

無論是人類還是機關神，看著他們的表情，都感到了一陣陣心酸。聖光又上前了幾步，壓低聲音問道：“常鳴大人，這些是……”

常鳴之前在訴說時省略了一些枝節，他說：“他們就是當初跟黑蝕霧們交戰時，損失的那些機關神戰士。這只是中間的一部分，還有一些仍然存在杖中世界裡。”說著，他晃了晃手中權杖，又道，“他們被黑蝕霧侵蝕，佔據了身體，其實並沒有消失。他們的靈魂被直接帶進了機關階梯的最後一層，儲藏了起來。他們在那裡給蟲人當了萬年苦工，現在終於可以回來了。”

聖光聽得目瞪口呆，突然間勃然大怒：“也就是說，我們的先輩英靈，被奴役了萬年之久？！”

常鳴瞥他一眼，簡單地說：“是的。”

聖光的目光緊緊凝視著這些戰士們的臉。聖光長年位於邊境，帶兵打仗，手下這樣的機關神眾多。

毫無疑問，他們是機關神裡最英勇、最無私的那一群人。要不是有他們，神域早就淪陷了。以前，對於那些戰死的，或者被黑蝕霧侵蝕改變的手下，聖光心存惋惜，也有些慶倖。他們終於可以沉入死亡，永得安定了。

沒想到，那是他太天真！

這些英靈們，竟然全部都還存在，成為了長年被奴役的苦工！

聖光抿緊了嘴唇，沉默良久，終於問道：“他們還能復原嗎？”

常鳴搖了搖頭。

聖光心中的怨憤無處可泄，最後只彙集成了一句話：“常大人，請您一定要幫我們打敗星元神，為這些英靈們復仇！”

常鳴歎了口氣，說：“是，我一定會盡力而為。不過在那之前，還要靠他們來保護你們！”

他輕輕一揮權杖，沉聲道：“機關神英靈們，請聽我說！”

1215 一念移星

這些機關神魂靈其實已經死了，只是依靠創世之階的力量勉強維持著存在而已。

他們跟機關神以及人類分屬不同的世界，聽不見對方的聲音，無法相互溝通。

但常鳴無疑是個例外。

常鳴的聲音同時響在雙方的耳朵里，英靈們漸漸恢復了平靜，轉向常鳴，準備聆聽他的話。

常鳴說：“我們至今不知道黑蝕霧從何而來，不過它的存在目的顯而易見。朱焰要用它們來徹底消滅整個世界，包括神域，也包括天穹大陸。以往，朱焰被封印，黑蝕霧失去了控制者，只能憑本能行動。就是這點本能，也讓神域與它們戰斗了上萬年，損失慘重。”

常鳴的話揭開了他們心里的少數僥幸，讓所有人無比震驚。

也就是說，以前那麼強大的黑蝕霧，其實只算散兵游勇，單只靠本能行動，還沒有發揮出它們最大的力量？

而現在，朱焰復原，它們又要上一個新臺階了？

常鳴說：“現在的黑蝕霧，已經剝去了它所有的偽裝。黑蝕蟲人看似進化，其實也只是它的偽裝形態之一。現在，它真正的本源已經降臨到我們面前，也就是那座黑暗深淵。”

大家心中凝重，卻仍然以期待的目光看著{常鳴。

要不是他回來，他們連發生什麼事情了都不知道。現在，他們也只能把所有期待全部寄托在常鳴身上。

換了其他任何一個人，也許這時候都要被沉重的壓力給壓垮了。常鳴卻依舊氣定神閑。平靜地說：“這座黑暗深淵不是我們以前見過的任何一種生物，它究竟是不是生物，我們現在也無法判斷。但不管怎麼說，有一件事情顯而易見。它並不屬于這個世界，它所有的規則都跟我們有所不同。”

聽到這里，大家再次變色。

規則不同是什麼意思？就是說他們慣常使用的所有手段，對它都是無效的！

漣華忍不住反駁道：“可是，我們以前也能給它們造成有效打擊！”

常鳴向她點點頭又搖搖頭，說：“對，你說得沒錯。以前有些手段。明明是可以使用的。但現在不一樣了。”

顧青庭福至心靈般地說：“這是因為朱焰已經重新掌握了它？”

“正是如此。”常鳴正色道，“我懷疑，在此之前，這些異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它們侵蝕機關神。侵蝕星球。是為了進行模仿。它們想要了解這個世界。照著展開自己的行動模式。我們現在回顧一下就會發現，它們出現的形態、戰斗方式都跟我們極為相似。”

聖光恍然大悟，說：“它們不斷地進化。其實也就是模仿得越來越像！”

常鳴點頭：“是。這並非真正的它們，但這也是極其危險的事情。它們並非這個的生物，彼此規則完全不同，我們對它們幾乎毫無了解。但它們，跟我們纏斗了這麼多年，幾乎已經跟我們別無二致！”

想到最后那些能夠混入機關神群里，施展狡計的黑蝕神，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如果說知己知彼是獲勝的必要基礎的話，現在顯然已經倒過來了。敵人對我方的情況接近全盤掌握，但我方卻對他們一無所知！

“那現在應該怎麼辦？！”

幾個人異口同聲問了出來，心里越發緊張。

常鳴點了點那些機關神的魂靈，說：“他們是其中的關鍵——之一。”

這些英靈以前全部都是機關神，被黑蝕霧侵蝕，奪去了身體，最后變成了現在這樣。

也就是說，他們是唯一跟黑蝕霧發生過“親密接觸”的一群。接觸的具體情形也許他們自己都不記得了，但事實上，這已經烙在他們的靈魂深處。

所以，他們也是唯一能夠與黑蝕霧正面匹敵的力量！

晚煙眼睛亮了，機關神英靈們相互對視，同時流露出了喜色。他們沒想到，到了現在，他們還會有用處！

常鳴凝視著他們，警告說：“但是這不是沒有代價的。”

機關神英靈們事實上已經屬于另一個世界，也就是創世之階的那個世界。它們要想到神域來，必須通過某種手段。另外他們沒有，這就是在雙重意義上失去了防護。

所以，他們非常脆弱，靈魂力量耗盡之后就只有一個結果——死亡！

這種死亡是徹底的消亡，是魂飛魄散，再也不可能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無論中階機關神還是下階機關神都是一樣，沒有一個能幸免的。

聽到這里，聖光和漣華臉色再變，想說什麼，但是又咬牙忍了下來。

他們打從心靈愛護尊重這些前輩英靈，他們曾經為神域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換來的卻是上萬年的屈辱。如今，他們再次回來，他們絕不想讓他們再付出這樣的代價。

但現在，事情不止于關乎他們兩人，還有其他機關神，還有人類，還有整個神域和天穹大陸。他們沒資格阻止！

聽見常鳴的話，晚煙爽朗地笑了起來：“這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就連常鳴也有些意外，忍不住反問了一句。

晚煙聳了聳肩，點頭道：“沒錯，這真是太好了。我們唯一的目標就是回歸神域，現在這個目標已經完成了。我們才不想一輩子呆在異國他鄉，能夠為神域恭獻最后一份力量，最后死在這里，是我們的期望！”

說這段之前，他完全沒跟其他英靈溝通，但所有的英靈都露出了同樣的表情。

欣慰、振奮、無畏。

沒一個害怕這徹底的死亡，徹底的魂飛魄散。他們全部都跟晚煙一樣，迫不及待地想要為神域獻上自己的所有！

因為，這是他們的故鄉，是他們深深愛著的地方！

人類也開始動容，他們想起了天穹大陸，捫心自問：換了我們，我們會這樣做嗎？

接著，他們的表情堅定了起來。

毫無疑問，換了他們，他們也會這樣做！

人類對天穹大陸的感情，絕不遜于機關神對神域！

段百通大步走到晚煙面前，向著他深深鞠了一躬。他一向不屑，從不掩飾自己對機關神的不屑。而這時，這一禮已經充分說明了他的心情。

一禮之后，他一言不發地退回原地，臉上同樣寫滿了堅定。

人類一個接一個地上前，一個接一個地鞠躬。他們什麼也沒說，連一個道謝的也沒有。

但機關神們的表情越來越凝重。人類背后的話，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謝意深埋心中，不需付諸言語！

這一刻，人類和機關神真正達到了心意相通。

不管以后他們會怎麼樣，會不會重復著以往的排斥與爭戰，但這一刻，他們忘卻了之前的仇恨，決定為了同樣的目標奮戰。

為了世界的存亡，以及種族的延續！

常鳴心有所感，突然抬頭。

在這里是看不見黑暗深淵的，但他的語速卻加快了：“時間已經不多，我們需要馬上開始行動。機關神英靈一共百萬，他們需要列布在不同的星球上，形成防線。段百通，你過來。”

段百通應聲上前，常鳴的手指輕輕點中他的眉心，一股信息突然間涌入他的腦海。段百通來不及整理，常鳴道：“這是關于英靈和黑蝕霧的一些粗淺信息，怎樣設置防線，你來安排。”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段百通也毫不猶豫地點頭：“是！”

常鳴又叫道：“聖光。”

聖光應聲而上。

常鳴同樣點中他的眉心，他感覺到的是一股力量。

常鳴說：“現在你可以跟英靈們直接交流。他們仍然留存著一些以前機關神的屬性，這方面你比段百通精通。接下來，就看你們的配合了。”

聖光也毫不猶豫地點頭道：“是！”

這一刻，他完全不像一個主神，儼然是常鳴的一個屬下！

常鳴向著其他人點頭，再沒有一個個交待。他飄身而起，向著星空投身而去。

接著，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情發生了。

星空劇變！

一個又一個的星球開始移動，它們變幻了自己的位置，一個個連接成串。要不是這些人深知星球之巨大，甚至會以為常鳴在擺弄一個什麼玩具！

但事實就這樣展示在他們眼前。

到現在為止，神域留存下來的星球一共還剩三十二顆，剩下的全部被吞噬。

這三十二顆星球位于乾辰星附近，如今，它們飛向乾辰星，在它的周圍連接成一個環形。

當初，長老會為了神子選拔移動一顆神選星，那顆其實是一個三級輪星，移動它，也動用了足足兩名主神，數十名中階機關神的力量，足足準備了兩個月才完成。

而現在，無論是三級輪星，還是二級輔星，甚至一級主星，所有的星球，只要尚存神域，都被常鳴在一念之內，輕易移來。

整個神域，變成了他一個人的玩具！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力量！

就連主神也不敢企望的力量，就這樣在他們眼前發生了。

漣華喃喃道：“這種力量，已經接近元神了吧……”

是的，不是世界的終極之力，怎麼可以做到這樣？

人類和機關神相互對視，他們心中的信心突然像吹漲的氣球一樣鼓漲了起來。

擁有這樣的力量，也許他們真的可以戰勝星元神？

1216 創世之淵

三十二顆星球整整齊齊地擺放，它們相互牽引，形成了一個整體。

所有人都能隱約猜測到這之后包含的力量。

除了移星之外，還有星球相互之間的引力與連接，沒有大量的計算，絕不可能完成！

這些星球看似只是隨意擺放，但只要擺錯了一處，說不定就會相互撞擊、亂成一團。

神域的星球雖然擁有獨特的引力系統，但這也並不是完全不存在的。

常鳴一伸手，創世之階再入手中。他輕輕一揮手，一縷縷白煙從杖中飄出，向著各顆星球飄去。

之前地方太小，他只放出了少部分英靈。而現在，他將會把所有的機關神英靈全部帶回神域，接下來，就要由他們來保護自己的后代與這些人類了。

一批批的英靈接連出現，排成整齊的大軍，向著神域的那些星球飄去。

他們都已經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情，卻沒有一個人猶豫畏懼。就像晚煙說的那樣，為神域奉獻出自己最后的一切，不是什麼難以辦到的事，而是一種幸福！

百萬英靈大軍降臨神域，他們曾經因保護自己的家鄉而死，如今，他們將為它再一次犧牲。

所有人全部沉默，沒一個人出聲。

常鳴也一樣默然，他揮舞著創世之階，一股悲壯與無畏的氣息從英靈大軍當中傳來，直滲他的心中。

創世之階隱約震動著，仿佛在與那些英靈發出共鳴。

最后。百萬英靈全部出現，突然從創世之階的頂端爆出一團強烈的白光。白光化成光雨，灑落到百萬英靈大軍每一個人的身上。他們的身體表面仿佛被蒙上了一層薄薄的光甲，明顯比之前堅固多了。

常鳴微笑了起來。這不是他有意為之，而是創世之階的自然反應。但無疑，這也是他期盼著的！

看著英靈大軍全數到位，常鳴轉過身，重新回到段百通等人的面前。

他鄭重地說：“接下來，你們唯一要做的，就是保護好自己。”

不用他說。大家也知道他要去做什麼。段百通玩笑道：“放心吧。我們不會讓你回來時，只看見一個空蕩蕩的家的。”

這一句笑話緩和了氣氛，所有人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笑聲只持續了片刻，就完全消失了。大家的表情再次變得鄭重起來。顧青庭認真地說：“是的。我們保護的。就是我們自己的家！”

家。一個可以回去，保證延續的地方！

常鳴微笑了起來。

創世之階消失在他手中，他揮了揮手。就像一個最普通的游子一樣，一步步的、腳踏實地地離開了。

常鳴並沒有使用空間之力。

他一步步走遠，走了幾步，背后的星球突然消失，無盡的黑暗在他面前無限的延伸開來，好像整個世界只剩下了這一片黑暗一樣。

這樣的黑暗卻並不是極限。

他站定腳步，凝視前方。

他面前的不遠處，有一個更深更黑的東西。它看上去像是一個深淵，里面隱藏了無數可怕的怪物，蠢蠢欲動，隨時都有可能爬出來。

這個深淵跟外面那個極為相似，唯一的不同就是外面的不停在擴張，而它一直停止不動。但當你看著它時，你會覺得，這停止只是暫時的，下一刻它就會爆發出來，猛地吞噬掉周圍的一切。

常鳴並不是第一次看見這個深淵。

上次與冰蓮交戰，被他一擊打碎身體時，他也曾經到達過這個地方。

當時，他被這深淵迷去了所有心智，完全不像現在這樣清醒。但即使如此，他也隱約記得，當時他不是一個人站在這里。那時候，他的身后還有三道光影，兩個人影，一個卻是獸形。

常鳴沒有轉身，淡淡地說：“原來你們在這里等我。”

一個輕柔的女聲說：“是的，我們已經在這里等了很久。”

常鳴轉過身來，與千舟的目光對視。她的目光湛然有神，眼波如水般清透。這個盲眼少女，竟然能夠看得見了！

千舟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微微一笑：“此乃‘世之里’，乃吾唯一可視之地。”

常鳴發現，她的眼睛看似清透，實際上就像天神海一樣，蘊含了無數的場景。它們同時存在，卻又無比和諧，以致于常鳴一眼看過去時，只看見了它的完整協調，竟然沒發現其中真相。

接著，輕輕的“喵”的一聲在常鳴身邊響起，一個毛茸茸的東西輕輕纏繞了一下他的腳踝。

常鳴低頭看去，黑貓形態的宙元神蹲在他腳邊，金色的眼睛凝視著他。它的耳朵抖了抖，突然間化成一個少年，盤膝坐在空中，一條腿虛懸而下。他從容懸坐，背映著無盡深淵，常鳴看著他，突然心中一動，一時間竟然分不出他是老是少，是丑是妍，仿佛這個世界的一切判斷對他都毫無作用。

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見到宙元神的真貌。

不過，常鳴突然又失笑了。

所謂的真貌，指的又是什麼呢？

對于這種等級的存在來說，是人還是獸，是實體還是虛體，又有什麼區別？

現在這個外表，也許只是為了方便與他交流而已。

他的眼中掠過一絲明悟，宙元神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唇畔泛起一絲笑意。

常鳴的目光移回到深淵上，問道：“這里哪里？‘世之里’又是什麼？”

宙元神的聲音也清朗得如同少年，他吟誦一般地說：“此乃吾等誕生之地，乃世界誕生之地。”

接著，宇元神跟宙元神同聲道：“此乃創世之淵！”

創世之淵？

常鳴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權杖——創世之階。

帕絲緹讓出王座，實際上就是把創世之階的實際掌控權讓給了他。常鳴接管的那一刻，就知道了創世之階的名字。

像這樣的寶物，名字當然不可能是亂取的，必然蘊含著一定的深意。常鳴之前也想過這個問題。而現在這個與寶物同名的深淵，跟創世之階有什麼關系？

常鳴同時還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吾等誕生之地’？這個吾等是指三元神吧？也包括星元神？”

這時他才注意到，宇元神和宙元神一站一立，所處的位置非常特殊，好像是原本是一個三角，只是現在空出了一個位置。

他揚了揚眉，問道：“說起來，我到現在還不知道，星元神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況？三元神本來應該是這個世界最高的規則體現吧？他怎麼突然就發瘋了？他到底在想什麼？”說著，他瞇起眼睛，目光變得犀利起來，問出了自己真正最關心的問題，“同為三元神之一，你們倆究竟是怎麼想的？為什麼不阻止他？”

宙元神微微一笑，說：“因為他發神經了。”

他之前莊重威嚴，宇宙元神的吟誦仿佛能帶起天地元氣。這一句卻平平淡淡，就跟老朋友聊天一樣。他聳了聳肩，輕松地從半空中跳下來，走了兩步，說：“你知道三元神代表著什麼嗎？”

常鳴說：“宇元神掌握空間，宙元神掌握時間，星元神掌握時間運轉的一切規律……”

宙元神時命輕輕拍了拍巴掌：“說得好，非常簡明扼要。那我再問問你，對于你所生長的世界來說，這三者有什麼是可以缺少的嗎？”

常鳴毫不猶豫地搖頭：“無一不可缺！”

時命又問：“那三者誰更重要呢？”

常鳴仍然毫不猶豫：“同等重要。”

時命點頭說：“正是如此。那你為什麼覺得，我們倆……”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千舟，“……能夠阻止那家伙呢？”

千舟微微一笑，補充道：“朱焰會什麼會變成這樣，老實說我們也不知道。如果你能夠再見到他，不妨問個清楚。我們只知道，突然有一天，他到了我們面前，對我們說，他要試試看，改變這個世界。”

時命的笑容消失，接著說：“我們三者不分彼此，同為這個世界的基石，絕對不能被動搖。所以，朱焰的這句話，無疑是個大忌。”

千舟說：“牽一發而動全身，朱焰的任何一點微小變化，都有可能造成這個世界的崩潰。”

時命說：“我倆費盡唇角，想要勸阻朱焰。”

千舟說：“三元神的交流本不必如此費力，我們三人中，無論誰一動念，另兩人就能心領神會。”

時命嘆息：“但那時，我們發現，朱焰的心思捉摸不透，只能用試圖用巧言動之。”

千舟說：“朱焰同意了我們的話，但我們仍有提防。”

時命重重一嘆：“直到有一天，我們發現，他進入了創世之淵，獲得了一絲創世之力。”

即使以三元神的地位見識，提到“創世之力”這四個字時，仍然流露出了一絲心悸。

常鳴心念一動，猜測道：“然后他用這創世之力，制造出了黑蝕霧？”

宇宙元神一起點頭，時命道：“直到那時候，我們才知道，他竟然在窺視始祖創世之威！”

“始祖？”常鳴突然聽見一個沒聽過的詞，有點發愣，“那是誰？”

千舟目光悠遠，淡淡地說：“始祖，便是我們的造物主，也是創造這個世界的人！”

1217 壞人做事都是因為寂寞

三元神與天地同生，生而知之。

所以，他們雖然從沒見過，但從出生起知道，這個世界不是自然誕生，而是被造物主創造的。

造物主創造世界之后便不知所蹤，只留下了他們自由成長。

這個創世之淵，就是世界與三元神誕生的地方，也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留存了創世之力的地方。

三元神是這個世界的基石，雖然各自掌握著宇、宙、星之力，但其實並不能用自己的意志來扭轉它，動搖它的存在。

所以他們三人偶爾游移于世界之外，偶爾化身融入世界之中，絕不會也不能用自己的力量來扭轉它。

有一天，朱焰突然不知道為什麼有了其他想法，他進入創世之淵，得到創世之力，制造出了黑蝕霧。

黑蝕霧在不知不覺中入侵了神域和天穹大陸，它的存在非常隱秘，無論機關神還是人類，都完全沒有發現它的存在。

千舟和時命畢竟力量不凡，他們從一點微小的端倪發現了時空的擾動，立刻發現了朱焰在做的事情。

他們仔細研究了黑蝕霧的屬性之后，赫然發現，它根本不屬于這個世界，根本沒辦法與這個世界共存！

如果任由它發展下去，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它將最終吞噬這整個世界——由他們守護著的世界！

宇宙元神因此大驚，找到了朱焰質問。

朱焰對此事供認不諱。宇宙元神原本還想勸阻他，但很快發現。他對這件事一點悔意也沒有。而且，他毫不在意地表示，他將把此事進行下去。

“三元神我已經當膩了，我想試試看，我能不能成為新的造物主！”

時命重復著當初朱焰的話，聲音里有著深深的惋惜。

當時，朱焰還試圖用言語來動搖他們的心志，讓他們也加入他的行列。

宇宙元神非常堅定自己的使命，絕不動搖。發現朱焰無可挽回，他們兩人立刻動手。

朱焰是星元神。不可能被殺死。如果他死掉。所有的規則將會崩潰，這個世界也不復存在。

所以，宇宙元神只能集合二人之力，把朱焰分成兩部分。其中一部分鎮壓以創世之階鎮壓。

這樣一來。就算司元白還能行走如常。但失去了星元神真正的力量，當然也不可能繼續那個危險的事業了。

但是，封禁朱焰之后。宇宙元神發現黑蝕霧並沒有因此消失。它仍然存在同時存在于神域與天穹大陸。

黑蝕霧不屬于這個世界，擁有一絲創世之力，所以宇宙元神完全不能直接對它出手。

非常奇怪的是，天穹大陸的大地脈絡能夠封禁黑蝕霧，限制它的行動。

當時，黑蝕霧只出現在奇門城一地，人類發現了它的危害，立刻沉沒奇門城，把黑蝕霧徹底封印起來。

當初永恒紀元與機關神的大戰，人類之所以失敗，一方面是因為那些可恨的叛徒，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損失了奇門城。

黑蝕霧暫時在天穹大陸消失，神域就沒這麼好的事情了。

黑蝕霧迅速爆發，正式出現在神域邊境，危害越來越大。

神域立刻組織聯軍，與黑蝕霧對抗。但誰也沒想到，這一對抗就是上萬年。機關神不僅沒能消滅它，反而讓它的危害逐漸擴大，整個神域陷入了險境。

這時候，機關神無意之中發現了天穹大陸對黑蝕霧的封鎖作用。不僅是天穹大陸，從那里來的材料也有近似的作用。

只要黑蝕霧不超標，天穹大陸的材料就能制作出有效的防線。

所以，神域毫不猶豫地對人類采取了新的控制措施，純潔禁令應運而生。他們要保留人類的一部分力量，好讓人類得以開采更多的材料。同時又不能讓人類過于強大，以致于威脅到自己。

這樣的情況一延續就是數千年，直到常鳴出現。

常鳴聽到這里，心中突然一動，問道：“我的出現只是一個偶然嗎？”

時命與千舟對視一眼，搖頭道：“並非如此。”

他們發現，朱焰正不斷收集機關師，試圖突破機關階梯，重新合二為一。同時，黑蝕霧蠢蠢欲動，即使朱焰不出來，神域看上去也要保不住了。

他們兩人無力插手，只能另想他法。

他們集合了自己最強的力量，開始進行推算。

沒有了星元神，他們的推算沒有過程，只有一個模糊的結果。最后，他們終于抓住了一絲靈機，運用自己的力量，把海叔送離了這個世界。

海叔離開天穹大陸，去了地球，把那把隱藏了機關天書的永恒紀元扳手送給了常鳴的爺爺。終于有一天，常鳴到達了這里，一切因此開始。

這之間固然是宇宙元神的巧計，但也仿佛命運的安排。

這無疑是一個最適合常鳴的世界，他以驚人的速度突飛猛進地成長起來，最終走到了這一步，到了他們面前。

“朱焰與我們力量相當，封禁他時，我們用盡全力，其中一部分力量伴隨著他，進入了創世之階。他在創世之階中不斷參悟，同時擁有了宇宙之力。現在彼強我弱，我們無法再像當初一樣重新封禁他。”

常鳴凝視著創世之淵，聽著他們說話。

他突然轉頭問道：“創世之階是從哪里來的？”

時命一怔，若有所思，千舟道：“這把權杖來自于深淵深處。朱焰從創世之淵回來時，我們曾經勸阻于他。他表面上佯裝同意，把創世之階交給了我們，我們被他誤導，以為他放棄了異念……”

時命突然眼睛一睜，驚道：“不對，這全是他安排好的！”

常鳴點頭，冷靜地說：“創世之階來自于朱焰，正好它可以封禁他，你們于是也這樣做了。其實，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他有意讓你們發現他的行為，有意激怒你們，就是想你們把他封禁。”

時命與千舟對視，同時會意：“他擁有了宇宙星三者之力，才真正擁有了創世之力！”

常鳴點頭：“正是如此！”

“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大笑突然在深淵之畔爆響。

朱焰悠然走來。

他行走于黑暗之上，步履極為微妙。你完全判斷不出他走得是快是慢，是在前進還是在后退。

極為明顯的是，他一步步走過來，深淵隨之而動，里面的某些東西越發蠢蠢欲動，隨時都可能竄出。

他的目光從容掃過時命和千舟，微笑著說：“好久不見啊，老朋友，你們感覺如何？”

常鳴聽出他話里有些不對，立刻轉頭。

這一眼他就怔住了，失聲問道：“你們倆怎麼了？”

隨著朱焰的靠近，兩人都有了明顯的劇變！

千舟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不定，時隱時現。本來她這里，一雙眼睛已經恢復明亮，但此時，她的眼睛一時有神，一時空洞，變得極不穩定。

時命的變化更加驚人。他陡看上去是個少年，仔細打量會發現他的年齡根本無法判斷，時光好像在他身上完全無效一樣。

但現在，他明顯地蒼老起來。他的臉上漸漸爬上了皺紋，烏黑的頭發開始變得花白，就連那雙貓形的耳朵上也開始生出了白毛。

這個變化過程極其迅速，轉眼間，時命就垂垂老矣，無論皮膚還是身體還是眼神，都在訴說著他時日無多。

他突然一捂嘴，常鳴發現，一顆牙齒從他的嘴里掉了出來，落在地上。

他掌握時間，永生不死，而現在，時光竟然無比殘忍地在他身上顯示出了自己的威力，而他完全控制不住！

時命的腰佝僂了下去，顯然連站都站不住了。很快，他完全倒在了地上，一動也不能動。

宙元神時命，難道就這樣死了？

片刻后，他衰老的身體動了一動，一只黑貓從身下鉆了出來。

朱焰微笑著看著他，柔聲說：“一條命。”

黑貓向前爬了兩步，好像爬不動了一樣。它的身上再次出現了白毛，老態畢現。

千舟一向波瀾不驚，這時卻嘶聲叫了起來：“朱焰，住手！”

朱焰依舊笑得極其溫柔，他自言自語般說：“貓有九命，時命，你打算用幾條命來逃脫，還是說，今天干脆就死在這里呢？死在自己的力量之下，多有趣的事情！”

常鳴突然間明白，之前朱焰放棄女王逃脫，其實是為了找個地方重新適應合體后的自己，也好徹底消化時命和千舟的力量。

現在，他集合了三元神之力，對宇宙之力的控制還在正主兒之上。現在，他就在奪取他們倆的力量！

常鳴的表情非常平靜，他淡淡地說：“之前時命說你發神經了，還真是一點也沒說錯。”

他說，“說起來，他們到現在也不明白你是因為什麼發神經的，趁著他們還活著，你不想解釋一下嗎？”

朱焰瞥了他一眼，又是一笑：“想拖延時間？不過也無所謂，看在你放我出來，對我有恩的份上，我就說給你聽聽吧。”

說到這里，朱焰沉默了下來。他凝視著時命和千舟——兩人的變化暫時停止了，但仍然顯得非常凄慘。

他沉默地看著這兩個從誕生起就在一起的老友，眼中掠過一抹惻然，突然問道，“你們倆就不覺得寂寞嗎？”

1218 誰不願呢?

深淵之畔，寂靜無聲。

朱焰的聲音里帶著無盡的悵然，婉轉低回，千舟和時命同時呆住，就連常鳴心里也一時間潮起潮落，無數思緒紛然擾動。

從世界誕生起就存在的三人，注定擁有無盡的生命。

身為世界的基石，他們的力量極其強大，地位極其重要，但卻什麼事也不能做。

他們只要一動，就會影響深遠，帶著不可預估的后果。所以千舟也只能當個船夫，撐著船在天神海來來去去，時命化成黑貓，以獸形游走天下。

如果他們真是無知無覺的草木磐石，可能還不會有什麼感覺。但隨著時間流逝，看著世間紛擾，他們漸漸有了七情六欲，絕不遜于人類。

這種情況，可想而知，無盡的壽命，就是無盡的折磨。

時命漸漸從獸形重新化成少年形態，他的眼中無比悠遠，仿佛時光悠然而過，如流水般不可阻止，不可挽回。

他輕嘆一聲：“寂寞，當然是有的。”

千舟依然是半虛半實的身影，好像既位于這個空間，又同時身處于無數空間之中。她緩緩走到時命身邊，也是一聲嘆息：“誰不會呢？”

三個元神相互對視，這一刻，他們之間的敵視好像灰飛煙滅，擁有的，只有獨屬于他們自己的漫長時光與無盡寂寞。

朱焰淡淡地說：“既然如此，你們為何又要阻止于我？如果我真的成為了造物主，我就可以改變這種狀況！我們就能擁有一個屬于我們自己的、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世界！”

他的聲音漸漸激動，時命與千舟的眼中卻同時出現了憐憫。

時命搖搖頭。重復了剛才千舟的那句話：“誰不會呢？”

千舟也搖了搖頭：“誰不願呢？”

朱焰一愣：“難道你們寧願如此？”

時命與千舟對視一眼，唇畔同時露出笑意。這一刻，他們的神情極為相似，慈愛寬和，驕傲榮耀。

時命問道：“造物主所創造出的。只有我們三人嗎？”

朱焰說：“當然！我們三人擁有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憑什麼要忍受這樣的事情？！”

千舟搖頭道：“不，當時誕生的，並非只有我們三人。”

朱焰面露迷惑。他還沒有想清楚，常鳴已經先明白過來了。

千舟說得沒錯，當時當然不是只有他們誕生。同時出現的，還有這個世界！

時命說：“這個世界與我們一起誕生，它就是我們的兄弟，我們的孩子。看著它成長富饒，上面的人類與機關神生長繁衍。還不足以解除寂寞嗎？”

突然又一個聲音從旁邊插了進來，笑著說：“所以，你就變成黑貓的樣子，騙人收養，到處混吃混喝？”

他們之前說話時，小智一直隱在常鳴身后默默聆聽，這時卻突然站了出來輕輕松松地笑語。

常鳴第一次看見宙元神時命，他就是化成黑貓的樣子跟小智在一起。后來他知道了時命的身份。也沒有刻意向小智打聽過。

現在想起來，就是當初小智需要歷練以凝粹自己的靈魂。正好時命雖然目的不同，但想做的事情是一樣的。這兩個非人之人就一起四處游歷，在市井里生活。

小智因此擁有了一部分宙神紋之力，估計也隱約猜到了時命的身份。

時命看見小智，越發感慨。他向小智招了招手，讓小智走到他面前，端詳著他。感嘆道：“你看這個人，他明明是人類所創造。卻也擁有了自己的生命。能夠做到這樣的人類，跟造物主又有什麼區別？”

他的聲音里隱隱含著驕傲。常鳴這才知道，時命之所以跟著小智，其中一部分原因也是看出了他的真正身份。

朱焰聽見這話，重重冷哼一聲，說：“可笑！自己被禁錮，竟然還要在那些小玩意兒身上尋找寄托！空看人類造物？我還不如自己來！”

朱焰踏前一步，冷笑道，“既然你們膽小怯懦，那你們的力量，就交給我吧，我會用它來創造更高的輝煌！”

他臉上的些微寂寥一掃而空，變成了果斷堅決。這番話不僅沒有打動他，反而更加讓他堅定了心志。

時命和千舟同時發出一聲長嘆，好像認命放棄了一樣。

時命突然矮下身子，重新變成了黑貓的形態。它縱身一躍，跳上了小智的肩膀，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小智雖非人類，但身體跟人類沒有差別，黑貓的兩枚利齒深深陷進了小智的皮肉，兩道血痕順著皮膚滑下，同時卻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涌入他的身體。

同時，千舟也動了。千舟的身體半虛半實，卻突然一閃身，到了常鳴面前。她伸出手指，在常鳴的額頭上輕輕一點。

她同時位于多個空間之中，這一點，常鳴沒有一點感覺，好像她根本沒碰到他一樣。

但這時，常鳴的額頭上卻浮現出了一片淡淡的雪花，開始猛烈地發出白光。這片雪花，正是千舟當初交給他的那一片！

小智在常鳴的腦海中叫道：“主人，打開心靈通道！”

常鳴下意識地照著小智說的話做，頓時，兩股力量同時涌入他的身體，一股來自額頭眉心，一股來自小智那邊！

他的靈魂結構突然間開始劇變。

那里原本有無數星芒，有些匯聚在一起，有些游移不定。這時，那些星芒突然開始攪動，越轉越快，像是一團漩渦一樣。漩渦中傳來了強大的吸力，新進入他身體的兩股力量被漩渦吸了進去，一起開始瘋狂轉動。

這景像映入了常鳴的眼瞳深處，他的兩個瞳孔同時變成了兩個不停轉動的星芒漩渦。

朱焰看到這個情景，臉色大變，叫道：“混帳。你們竟然把力量交給了他！”

他說得沒錯，隨著常鳴體內力量的增強，時命和千舟顯而易見地衰弱了下去。

時命不時在黑貓與人形之間變幻，每變幻一次，就象征著一條壽命的消逝。貓形是他的外形。同時也是一個象征。貓有九命，時命也一共九條命，九命終結之時，就是時命消逝之時！

千舟也是一樣，她不停地在虛與實之間變幻，但是虛的時候越來越多。實的時候越來越少。等到她完全虛化，也一樣會徹底逝去。

朱焰絕不能容許這種情況的發生，他憤怒大吼：“我們才是一起誕生的兄弟，你們的力量，應該是我的！”

他手一揮。一把權杖出現在他手中。這把權杖約有一人高，通體金色，上方有一顆六角星形正在緩緩轉動。星形之外，有一橫一縱的兩條金線，跟它以相反方向一起轉動。

他揮舞權杖，時命和千舟變化的速度突然加快。星杖上兩條金線正在不斷加粗，顯然，他正在跟常鳴爭取兩人的力量！

最后。時命和千舟的變化同時定格。時命恢復成了貓形，千舟也只剩下一條淡淡的影子。

他們離開小智和常鳴，同時開口。剛要說些什麼，朱焰就冷酷地再揮星杖。

朱焰本來就已經擁有他們的力量，此強彼弱，搶奪之勢無可阻止。這一下，時命和千舟同時化成無數星芒，最后留下的。只有一個滿懷眷戀的眼神。

星芒在深淵之畔點點閃爍，像無數螢火蟲一樣。接著。一只接一只“螢火蟲”死去，最后只剩一點。亮了一亮，完全消失。

宇元神千舟，和宙元神時命，竟然就這樣死去了！

與世界同生，原本應不死不滅的三元神，只剩下了朱焰一個！

常鳴對此毫無所覺。

兩股力量雖然被朱焰搶走了大半，但還有一大部分進入了常鳴的身體。漩渦旋轉不休，吸力越來越強，最后，常鳴自己的靈魂結構再也支撐不住，一截接一截地崩塌，最后融入了進去。

朱焰冷笑著看著常鳴，緩緩向他走去：“他倆死了，還有你。星神甲也好，他們倆的力量也好，就都還給我吧！”

常鳴的眼神空洞，只有兩團漩渦疾速旋轉，好像完全沒聽見朱焰的聲音。

朱焰一手握著星杖，一手向常鳴抓住，突然一個人影閃過來，擋在常鳴面前。

小智冷冷地說：“走開，他不是你能碰的！”

朱焰輕蔑地說：“一個小小木偶，也想阻止我？”

他輕聲說，“滾！”

一股颶風猛然襲向小智，就要卷起他把他甩開！

這可不是普通的颶風，它包含了無數空間的碎片，不管再怎麼強大的生物，只要被碰著，立刻就會被卷成一堆碎片。

小智卻一伸手，在面前劃了個圈。

紫火微現，頭尾相接，直徑不過一米。這空間颶風，卻被它完全擋住，絲毫不得侵入。

朱焰微微抬了抬眉毛，說：“時光環？有趣。不過，你這點力量，能支撐多久？”

小智目光銳利地直視他：“走開！”

朱焰並不與他多說。星杖的頂端，橫向那條線突然發出亮光，小智面前的時光環瞬間被它吸了進去，消失不見。小智失去了防護，迅速被空間颶風卷了進去。

他的皮肉不斷被掀開，鮮血四濺。但他穩穩地站在原地，緊緊護住后面的常鳴，咬牙切齒地說：“給，給我滾開，別，別想碰到他！”

他睜大眼睛，凌厲的目光像鞭子一樣抽向朱焰！

1219 創世之力

常鳴完全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的體內正在不斷發生巨變。

那個漩渦越來越大，首先吸收的是那些游離的星芒。那些全部都是由各種各樣的神紋結構組成的。它們中的一部分相互配對組合，形成了神紋筆畫，剩下的則游離在旁邊，飄搖不定。

現在，這些星芒首先被卷了進去，與漩渦融為一體。

接著融入的是那些已經成形的神紋筆畫。它們重新被分解成細微結構，撲入了漩渦深處。

再接下來是各種成形的神紋。十二基礎神紋、次級神紋、衍生神紋……常鳴所掌握的一切，無不爭先恐后地混入了漩渦。

這些完成之后，常鳴的靈魂結構崩塌，現在他的體內再沒有了所謂靈魂結構的存在，剩下的只有一個七彩的漩渦，緩慢而有力地旋轉著，極為堅定，不可阻止。

靈魂結構本來就包括了記憶、感情、思想……所有的一切。

從現在開始，他的記憶不斷向前追溯。

機關階梯、帕絲緹、神域、人神之戰……他的記憶回到了進入天穹大陸的那一刻，甚至連當時的心情他也能記得清清楚楚。

惶恐、驚喜、振奮、期望……

當時的心情與現在的混合在了一起，他一邊感受著那時候的自己，一邊又有些忐忑。

下一步，就應該是回去地球了嗎？

果然，地球時的回憶漸次出現。一點也不模糊，只顯得無比的刻骨銘心。

工作，大學，曾經的女友，中學……時光不斷向前，他終于再次見到了那個身影，忍不住低喃出聲：“爺爺……”

他感到自己變得無比之小，像一個真正的孩子一樣，抬著頭，孺慕地望著自己的爺爺。

而現在這個成年后的自己。則站在幼小的自己身后。滿懷感慨地看著他。

現在看起來，爺爺比記憶中矮小多了，也年老多了。但小時候的自己完全不覺得。那時候在他的心目中，爺爺就是無比高大。總是精神奕奕。滿懷慈愛地引領著自己的道路。

常鳴微笑了起來。

時光定格在自己兩歲的時候。

那時候。他的父母工作繁忙，把他完全托付給了爺爺。他對此無知無覺，爸爸媽媽不在。他也不會想念。反正他的世界里，只有爺爺一個人。

那時候爺爺就開始教他拿捏工具，也不管他是不是連路都走得半穩不穩。周圍的人都在說爺爺這是揠苗助長，但一老一少都一點兒也不在乎。小小的常鳴依賴地看著爺爺，含糊不清地說：“我喜歡，我要學！”

那就是常鳴啟蒙的開始。

成年的常鳴感慨地看著這一切，突然抬起了頭。

他看見了海叔。

換了現在的他的話，一眼就能看出海叔的不對。他跟周圍的人的差別實在太大了。

但那時候，別說常鳴年紀還小，就算是他爺爺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畢竟當時環境閉塞，海叔說他是一個外鄉人，大家也就這麼承認了。

海叔在地球總共只呆了半年的時間，大部分時候都在跟常鳴的爺爺交流。

地球工業和天穹大陸機關術有著極大的不同，兩人在這樣的交流中都獲益良多。正是因為因此建立了深厚的友情，海叔最后才會在臨走時把那把扳手送給了常鳴的爺爺。

那把熟悉的扳手閃著銀亮的光芒，常鳴目光沉沉。

無疑，這是兩人友情的象征，但同時，它也是宇宙元神利于至高的力量送過來的，改變那個“結果”的希望……

時間只是在這里暫停了一下，就繼續往前流動。

常鳴越變越小，最后變成了一個嬰兒，縮在了媽媽的懷抱里。

接下來，他重新“享受”了一次娘胎里的感覺，直到最后，他終于回歸混沌。

回歸混沌的那一刻，時間與記憶同時恢復成了原先的流向，瘋狂地向前狂涌而去。它們的流逝非常迅猛，瞬間被卷進漩渦，與其它所有的一切混在一起。

接下來，機關工廠、星神甲……與常鳴緊密相連的所有一切也全部被分解，包括機關工廠外面的那一條長長的時空河流，也一起被卷了進去。

漩渦越來越大，轉速越來越快。常鳴的意識與它融合，根本分不清彼此。現在的他，根本忘記了自己在哪里，在做什麼。

“砰”的一聲，小智被一杖打飛，重重砸在地上。

這時候，他已經不成人形，整個人像個破爛木偶一樣，七零八落。即使如此，他也勉強爬行著，想要回到常鳴身邊，喃喃道：“住手，不準……”

他的聲音極其低微，只能勉強聽見。

朱焰冷笑一聲，看也不看他一眼，又向常鳴的方向邁進了一步。

小智的手指摳在地面上，用盡全身的力氣，挪動得速度連螞蟻都不如。

突然，他停住了動作，拼命轉頭看向常鳴。這一刻，朱焰也睜大了眼睛，滿臉都是震驚與錯愕！

他還沒來得及采取什麼動作，破破爛爛的小智突然化成一道光，從地上消失，從常鳴的頭頂投入了他的身體。

此時，常鳴眼中的漩渦已經消失，變成了兩個尖銳的亮點。很難形容它究竟有多亮，但連朱焰也忍不住瞇起了眼睛，心里只有一種感覺它馬上、隨時就要爆炸了！

最關鍵的是，這一刻，他已經意識到這是什麼了！他震驚地叫道：“不可能，只有我，只有我……”

他上前一步，星杖像長矛一樣直刺常鳴的胸口。矛尖點中常鳴的身體，猛地陷了進去。

刺中了？

不，不對！

常鳴的身體以矛尖所在的位置為中心，迅速向內坍縮。他的身體中心好像有一個黑洞，他承受不了這股黑洞的力量，只能被吸得向內消失。

這是什麼情況！

下一刻，朱焰的臉色大變。由常鳴內部發出的這股吸力極其強大，險些連他也要一起吸進去。

朱焰深吸一口氣，星杖突然斷裂成十二段，成一個環狀圍繞在他身邊。他的身體內部也開始發光。這團光無比圓融，渾然一體，和諧到讓人想不到有任何東西可以摧毀它。

終于，他抵抗住了這股吸引力，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常鳴的身體完全消失，整個人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圓球，瘋狂地旋轉著。

猛然間，這個圓球向外爆炸！

爆炸時發出了強烈的亮光與轟然的聲響，即使在這創世之淵之畔，即使這個世界被無盡的黑暗所籠罩，也暫時被亮光鋪滿。

創世之淵第一次真正顯形！

從這個角度看上去，它就像個漏斗，上大下小，完全看不見底。它的內部有無數東西在蠕動，有的怪異丑陋，有的卻美好清新。好像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與不存在的一切，都是從這里誕生出來的一樣。

那顆圓球在強光中繼續滴溜溜地打轉，突然間，它向著創世之淵直投而去。

朱焰先是一愣，接著大驚，緊緊地追著圓球，一起落入了創世之淵。

圓球一直下沉，在這里，它的強光仿佛被某種粘稠的黑暗裹住，不再像外面那樣能夠照耀四方。但它的光芒仍然照亮了許多東西。

一條長著翅膀的蛇在光線里出現，它蜿蜒流轉，頭頂生角，頜下生須，身下生爪。它的鱗片上閃著青色的光芒，朵朵祥云在足下騰起，顯得優雅而美麗。

它緊緊圍繞著那個圓球，依依不舍一般。突然，它張開嘴，向外一吐。一顆“龍珠”出現在它的面前，珠上云霧裊繞，藍色的表面中間隱約點綴著綠色的大陸。

朱焰一眼就能看出來，那是一顆星球，一顆全新的、剛被創造出來的星球！

更多的生物在光芒里出現，伴隨著各種各樣的新世界。

它們有的一閃即逝，有的卻就此固定下來，好像將要一直存在下去一樣。

朱焰冷笑一聲：“有了三元神之力，就開始創世了？我倒要看看，你創造的會是什麼樣的世界！”

他的身體周圍也開始發出幽幽光芒，長發在微光中四散飛舞。他雙手橫持星杖，手一揮，一條光帶出現，光帶里有著千種禽鳥，萬種野獸，一起向著對面撲去！

一只金翅鳥從天而降，惡狠狠地伸爪去抓那條由蛇化龍的生物，利喙疾如閃電般啄向它的眼珠。

龍蛇毫不畏懼，轉身揮爪，與金翅鳥的爪子對在了一起。

一條巨大的霹靂從兩爪相接的地方升起，強烈的光芒與聲音震響了創世之淵！

巨響聲中，剛剛生成、還未完全成形的星球一顆接一顆炸裂，化成了飛灰。

與此同時，其它異獸也紛紛撞在了一起，拼命搏殺起來。

朱焰冷然道：“我與世界同生，擔任三元神的時間，連我自己也記不得了。你不過一個小小的人類……也敢跟我較量創世之力！”

一個聲音從那顆圓球內部傳來，轉眼間，圓球在朱焰的面前化形，常鳴重新出現在強光之中。

光線如此之強，他的身影仍然無比清晰，好像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搶去他的存在感一樣。

他的笑意一如即往的和煦：“哦？那不如比比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