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吞史萊姆 -【異界之機關大師】《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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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0 能讓你們上去？



黃金祭司一般並不出面管理執行神殿的公務，這些都是由白銀祭司負責的。夏侯昂負責的版塊就是神殿的安全事宜。

原本他只是個副手，但自從晉級地創師之後，就漸漸變成了這方面的主要人物了。正職固然榮耀更大，但出事的時候，也是要背責任的！

要是換了一般情況，出了事，夏侯昂也只需要負責追查。沒想到這次神殿竟然派下了一個黃金祭司，直接過來責問他！

夏侯昂很少見到黃金祭司，以前見面時，也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的。而這次，他的能力提升，卻越發感覺到面前這人的深不可測。

對方的責問一點也不客氣，可他卻完全升不起一點反抗之心，只能冷汗涔涔地聽著！

很快，夏侯昂把最近這五起爆炸案的所有情報一一彙報給了對方。這個叫司元白的黃金祭司沉吟點頭：“看來的確沒錯，這五起爆炸案都是由同一個人，或者同一個組織執行的。也就是說，以中央坤州對機關師的控制能力，你也一直不知道，這個組織究竟是誰？”

他問得平和，夏侯昂總算放鬆了一點：“是，對方使用的爆炸機關上沒有什麼特殊的印記手法，所以沒辦法從機關上面追查出人來。他們就是時機選得特別好，躲在人群裡使用機關，混雜的氣息掩蓋了他們的行動，很難被人發現！”

司元白問：“每次爆炸案之後，你們都沒有排查周圍的人，裡面沒有熟悉的面孔？”

夏侯昂委屈地說：“當然有。每個附近的機關師我們都留了下來，一一對照身份，詢問他們的經歷。但的確什麼都沒有發現……”

他苦笑一聲，“曾經有人建議，就把這些機關師全部當嫌疑人，一起處決算了。但我覺得，這樣造成的影響不太好……”

說著，他小心翼翼地覷看司元白，嘴裡說的同情，眼神卻在搏取支持。很明顯，他並不反對這個建議，現在希望司元白當眾表示支持，他好把黑鍋甩到司元白頭上來！

司元白不置可否：“你的顧慮有道理。把這些人的資料拿上來給我看看。”

資料很快送到司元白手上，夏侯昂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樣，往外看了一眼。

司元白抬起眼睛：“你還有事情？”

夏侯昂陪笑道：“是，今天晚上，七大宗族之一的馮家有一個重要的儀式，邀請我過去觀禮，幫助儀式順利進行。現在時間差不多了……”

這件事情是早禱時發生的，處理起來非常繁雜，眼看著已經是下午了。如果只是個賓客，夏侯昂掐著點兒過去就行了，但關鍵他不是……

他殷勤地問道：“司大人，要跟我一起去嗎？有黃金祭司到場，馮家一定蓬蓽生輝，倍感榮幸！”

司元白抬了抬手：“不必了，我還是在這裡處理這些事情。你要去就去吧。”

這一說，夏侯昂又有點猶豫了。你上司還在工作呢，你小子想溜號？

但是，今天晚上的事情如果能夠順利達成，對他來說無疑是個巨大的飛躍。未來，他真的有可能躋身黃金祭司，與司元白平級！現在就算起了點小齟齬……

夏侯昂思索片刻，站起來笑道：“那就麻煩司大人了！”

司元白抬眸看著他的背影，微微一笑，扔開了手裡的資料。

……

夏侯昂匆匆走出神堂，神堂周圍一公里內不許使用機關術，包括各種機關也不許使用。這本來就是中央坤州默認的規矩，今天早上發生爆炸案之後，這條規矩執行得更加嚴格，連夏侯昂也不許違反。

索性馮家離神堂不算太遠，他決定走著過去。

白銀祭司的祭袍實在太過顯眼，他走在街上，幾乎所有人都忍不住側目，許多機關師紛紛躬身行禮。

夏侯昂高高地抬頭下巴，目不斜視，心裡很有點得意。

果然，一開始就參加祭司考試，並且在祭司上鑽營晉升，果然是對的！在中央坤州，祭司才是最大的，走在外面，人人都得退避。

“哇，真的嗎！這可太厲害了！”

他正在得意呢，一聲清脆的聲音突然傳進他的耳朵，響亮地說著。

他轉頭一看，幾個人正在街頭行走，這幾人都穿著中央坤州流行式樣的機關師職業裝，夏侯昂敏銳地看見，他們的衣角有一個小小的“章”字。

章家的人嗎？

他當然知道其他六大宗族的人會來觀禮，只是沒想到這時候就碰上了一家罷了。看這方向，他們也是要到馮家去。這個時間段就過去，倒是對馮家挺重視。

他目光一掃，正準備移開，突然看見幾人中的一個年輕人。那個年輕人正直直地盯著他看，目光幽深，難以分辨情緒。

夏侯昂皺眉，與他們擦肩而過，直直向著馮家去了。

章小年剛剛說得高興，完全沒留意後面還有一個白銀祭司。這時，夏侯昂衣袍的一角落在他眼裡，他一把抓住常鳴，“哇”的一聲叫了出來：“白銀祭司！他這是要去馮家？去觀禮？哇！馮家這次可真有面子！”

常鳴微微一笑：“還有更有面子的呢？你知道這個白銀祭司是誰嗎？”

這下，其餘幾個章家人也看過來了。這小子連白銀祭司也認識？

常鳴說：“這個白銀祭司名叫夏侯昂，一個月前，真是大出風頭……”

一聽這個名字，章家幾個人立刻直起背，驚疑不定地對望一眼，問道：“夏侯昂大人？祭司創師？你確定？”

常鳴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們的表情，點了點頭。

這時，夏侯昂的背影已經轉了個彎，消失在他們面前。章家幾個人卻仍然向著他消失的地方行禮，恭聲道：“問夏侯大人好！”

對方明明聽不見了，還這麼有禮……常鳴皺眉，旁邊的章小年馬馬虎虎地一禮之後，抬頭道：“地創師，可真厲害！常大哥，你覺得他的主研項目是什麼？”

常鳴點頭說：“你別說，我還真知道。”

章家幾個人的目光又刷地一下集中過來，片刻的疑惑後，馬上變成了恍然大悟。這個年輕人有兩個地創師當後臺，地創師之間有交流很正常，他清楚夏侯昂的事情也不奇怪。

常鳴說：“夏侯創師的主研項目是精神力，甚至已經深入到靈魂研究了。”

章小年心直口快，馬上叫出聲來：“咦咦咦，這不就是馮家的……”

常鳴微微一笑，章小年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顯然，他已經想到了什麼。

章家這幾個人都不是傻瓜，腦子裡電光火石一般聯想了開去，片刻後才喃喃道：“難怪這位祭司大人會來參加馮家的儀式呢……”

常鳴悠悠道：“據我所知，不止如此。”

他重新回到石炭城時，正好碰上章家的人在找他，他們要提前去馮家。

對於七大宗族來說，晚上的儀式固然重要，會前的交流也是一個重要項目。他們七家表面上看，關係相當不錯，聯合起來控制了大半的中央坤州。但實際上，內部競爭相當激烈。每年為個宗族排名，背地裡爭得腥風血雨。

很簡單，中央坤州不像北浮州那樣，有大量的資源等待開發。七大宗族的大部分資源，都是通過神殿得到的。神殿分配的依據是什麼？就是他們的排名！

每年年中，七大宗族都會聚集在一起，老中青三代同台競技比個高下，排出一定的名次。名次上報給神殿，神殿就根據這個來分配資源。

眼看著，過兩個月就是宗族排名了，馮家這時候安排鎖魂術儀式，明顯是針對排名而來的——連照暉完成了儀式，就是馮家人，就可以代表馮家參戰。毫無疑問，這是個值得重視的勁敵，必須好好打探一下消息！

常鳴一路上都在琢磨這些事情，想著要不要把其中一些關鍵透露給章家。現在正好碰到了夏侯昂，他也有了一個說出口的契機。

他提議到：“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坐坐，我先把我知道的事情跟你們說說，你們也好做個準備？”

章覽一是本次儀式的代表，章家以他為首。他略一思索，立刻做了決定：“行，我們找個地方！”

幾人迅速轉頭，找了個附近的茶樓包間坐下。章家的一人熟練地檢查包間，同時拿出了一個機關放在角落裡開啟。常鳴一眼看出來，這是個遮罩防護機關，有了它，就算別人把耳朵貼在包間的牆壁上，也什麼都聽不見。

一切都準備好了，章覽一示意了一下，常鳴開門見山地說：“對，就像你們之前猜到的那樣，夏侯昂這個地創師，研究的正是馮家的技術。要不是馮家把自己的秘傳技藝全部敞開供應給他，他要升上地創師，還早著呢！”

章覽一皺眉道：“可是這樣一來，馮家相當於對神殿完全投誠了，變成了神殿的附屬！”

章小年撇了撇嘴說：“他們也只能這樣選了，他們不當神殿的一條狗，根本就混不下去了！”

常鳴沉吟片刻，突然問道：“我一直不太清楚，七大宗族跟神殿，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

他這話一問出來，幾個章家人同時看他，章覽一的目光尤其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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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1 正堂在準備



片刻後，章家人還是如實回答了。

七大宗族跟神殿的關係相當微妙。比起外面四州的機關師來，他們跟神殿的關係相當親密。甚至，家族裡有不少首腦，都是神殿的祭司，其實也有升上白銀祭司的。所以，對夏侯昂跟馮家的關係，他們理論上來說不應該那麼吃驚。

但事實上是，七大宗族與神殿一直保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他們既依附於神殿，自身又是獨立的。

譬如來說，家族裡鼓勵人才去考祭司，考上了之後最好能努力往上爬，當上白銀祭司就是最高的成就。但是如果這個人考上了祭司，就不會在家族裡擔任什麼實職的位置。所以，一般來說，七大宗族不會出現那種橫跨兩邊，在神殿和家族同時管事的例子。

而且，祭司更重要的是職務，不是機關技術。如果這個人考上祭司，當上黑鐵祭司還好，如果再往上升，家族就不會把核心技術傳授給這個人了。

核心技術，一定要掌握在家族自己的手裡！

這就是七大宗族與神殿之間的平衡，他們與神殿聯合，尊崇神殿、尊崇祭司，願意聽從神殿的吩咐與指示，但他們卻不願意徹底依附神殿，不願意成為他們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一條狗！

所以，馮家與白銀祭司交好，這沒問題。但是把核心技術教給祭司，幫助他成為地創師，這就相當於把命門交給了神殿，是絕對犯忌諱的。

常鳴喃喃道：“原來七大宗族的核心技術這麼重要啊……我以為天底下最強的技術，都是掌握在神殿手裡的呢。”

章覽一聳肩道：“也許是這樣沒錯。我們的核心技術，也許對神殿並不是那麼重要。不然，神殿也不會這麼多年來，不去設法強奪我們的技術了。不過，這是一種態度。我們尊重神殿，但我們也是自由的！”

他說出最後兩句話時，雖然壓低了聲音，但臉上卻充滿了驕傲的神情。章家其他幾個人也是如此。

常鳴一直以為，中央坤州的機關師已經徹底被神殿制服，現在看來，其實並不是這樣啊……

中央坤州的七大宗族，始終還是保持著自己的驕傲的！當然，現在看來，這得除開馮家了。

常鳴點頭，尊敬地說：“原來是這樣，我也覺得這樣很好。機關神、神殿、祭司，終究是外人。跟外人之間，可以合作，但還是要保持一定距離來得好。”

他這話就說得很直接了，章家的人沒有吭聲，但表情是贊同的。

常鳴說：“我要跟你們說的，主要是今天晚上的事情。今天晚上，馮家將會對連照暉施行鎖魂術儀式。這個儀式，看似只是為了讓連照暉與馮家簽訂契約，從此融入馮家，可以代表馮家參加種種事務，但據我所知，並不止是這樣。”

他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講給章家人聽，章家人一開始還沒什麼表情，但聽到後面，一個個臉上都露出了震驚。

“哇，這樣做太絕了吧？絕了人家的戶啊！”

章小年第一個叫了起來，被章覽一按了下去。章覽一關心的顯然是另一件事：“也就是說，馮家在這次鎖魂術儀式之後，以前的缺陷會被完全彌補，甚至有可能成為七大宗族中最強大的一個？”

常鳴點頭：“如果順利的話，的確是這樣。”

章覽一凝視著常鳴，沉默片刻後，抬頭說：“這件事，我需要再打探一下。”

常鳴輕鬆地說：“應該的。現在也只是我自己打探到的消息而已，有你們補充，那當然更好。”

他這樣說，章覽一越發相信他說的是真的了。他站起來，正準備設法行動，常鳴突然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就算打聽清楚了，你們又能做什麼呢？當眾破壞儀式？”

章覽一頓了一頓，沒有說話。

常鳴說：“有一個地創師，還是一個白銀祭司在場，對方又是七大宗族之一，你們也不方便當眾做什麼吧？”

章覽一說：“就算不當眾做什麼，也還是有辦法的。抱歉，我先走一步。”

說著，他走出門去，另外兩人緊緊跟在他身後。章小年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常鳴，坐在原地，好奇地問道：“常大哥，你是怎麼知道這事的？我不覺得會是葉創師跟你說的……”

常鳴笑著避開了話題：“說起來，我出來前，葉創師跟我聊過一些相關空間技術的話題，想聽聽嗎？”

章小年眼睛一亮，迅速把剛才的問題忘在九霄雲外：“想！”

常鳴笑得略有些不懷好意，把一個機關擺在桌面上，說：“讓我們先從這個機關聊起……”

……

常鳴不知道章覽一去調查了什麼，知道了什麼，又做了什麼。

一小時後，他回到這個茶樓，叫上常鳴和章小年，表情已經變得非常平靜，沒有一絲異樣。

他們這次終於動身直接到了馮家，進門時正是一個不早不晚的時間，除了他們，其他幾家的人也正在陸續到達。

常鳴留意到，章覽一跟其餘幾個人交換了一個微妙的眼神，好像在交流著什麼。他馬上明白過來，章覽一已經把這事告知了其他幾個家族。

馮家想要崛起，其餘幾家肯定要把他們按下去。在這件事上，章家跟其他幾家的立場是一致的。

儀式于八點開始，原本準備在石炭神堂進行的。結果一大清早，石炭神堂出了事故，神殿封鎖神堂，也封鎖了消息，馮家晚上的儀式也只能換個地方搞。

不過，去石炭神堂只是為了顯得更正式一點，馮宅的正堂面積約八百平方米，看上去像個宮殿，足夠容納這麼多人舉行儀式。只是臨時改換地點，馮家人急著重新佈置，正堂附近顯得有些倉促忙亂。

章家人到達之後，被請到側堂坐下。馮家的副族長馮來喜親自過來敬茶，他笑呵呵地說：“抱歉抱歉，臨時有一些意外，儀式要換個地方進行，正堂現在正在佈置，還請大家在這裡休息一下。等到時間，我們會派人請大家過去。”

章覽一欠身道：“意外事故，人人都不想的。副族長閣下不用見外。正好有不少老朋友見面，我們先在這裡聊聊好了。”

他說話的時候，祝家人正大步走進來，當先一人是個身高足有兩米的虯髯大漢。他聲如洪鐘，朗聲道：“覽一侄兒，好久不見了啊！”

七大宗族存在了這麼多年，相互之間當然有聯姻，其中沾親帶故，以親戚相稱也沒什麼問題。

章覽一笑著站起，與這大漢招呼，馮來喜連聲道歉，退了出去。

虯髯大漢名叫祝傳山，他臉上鬍子頭髮糾結在一起，連五官都看不太清楚，卻仍然可以看見一雙眼神，如電般明銳。他目光一閃，跟章覽一對視了一眼，端起茶杯道：“鎖魂術儀式什麼的，我也好久沒見過了，看來今天晚上可以看一場好戲啊！”

章覽一笑道：“可不是？說起來，我們還得感謝馮家啊……”

兩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這時，又有兩家一起到了，兩人同時起身迎接，寒暄起來。

常鳴在一邊旁觀著這些人打機鋒，判斷哪些人得到了章覽一的消息，哪些人沒有。從這上面，也可以看出七大宗族之間的關係如何。

譬如，祝明對顧鎮總是像被捅過的馬蜂窩一樣，滿懷敵意，祝家和顧家之間關係也不咋好。兩邊的代表見面，馬上就針鋒相對起來。不過想想也對，這兩家排名第一第二，當然是最大的競爭對手。

常鳴在側廳裡聽了一會兒，站起身來往外走。

正堂處人進人出，顯得極為忙碌。常鳴向那邊過去，才走了兩步就被人攔了下來。那個中年人笑呵呵地說：“章家的小哥是吧？請再稍等一會兒，那邊還沒佈置好，亂得很，一不小心東西掉下來，砸到人就不好了。麻煩你在這裡等等，時間到了，我們自然會通知的。”

他的語氣非常禮貌，態度卻很堅決。

常鳴向那邊掃了一眼，發現進出的人就是那麼幾個人，而且他們手上也沒拿什麼東西。很明顯，其實正堂已經佈置好了，只是馮家不想他們現在進去罷了。

難道鎖魂術儀式，在佈置上也有什麼蹊蹺之處？

常鳴沒有堅持，向那人點點頭，轉身就往後走。但同時，一個金色的水滴形機關已經被他握在手上。他的精神力瞬間提升到四級丙等，強大而隱蔽的精神力瞬間擴散出去，侵向馮家的正堂！

馮家正堂，夏侯昂正站在中央，四下觀望。這時，他突然感覺到什麼不對，疑惑地抬頭。這種感覺非常微妙，十分模糊。好像有什麼人在窺探，但他又不能確定。

夏侯昂瞬間想起昨晚拼命搗亂的那傢伙，臉色頓時陰沉了下去。

不管是不是錯覺，有個難以估摸的強大敵人是真的！被這樣的人盯上，再怎麼小心也不為過！

他抬起手，一支金色的筆出現在他手上，發著耀眼的光芒。漸漸的，光芒彙聚到筆尖，明明應該更加熾烈，卻奇怪地黯了下去。

夏侯昂執筆，開始在空氣中描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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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2 馮家族長

有陽極水機關相助，常鳴的精神力等級跟夏侯昂一樣，夏侯昂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但是他畢竟是個地創師，到了這個程度，多少都有一些奇妙的感應，還是察覺到有些不對。

常鳴發現了這一點，精神力只在正堂內一掃，就撤了出來。只這一下，正堂裡的各種佈置就映入了他的腦海裡，非常完整，一個細節也不少！

常鳴不知道夏侯昂又做了什麼，他站在院子裡，望著正堂的方向發呆。來往的馮家人看了他一眼，發現他沒打算往那邊過去，也沒有發話阻攔。

常鳴回顧著剛才看到的情景。正堂的每一個角度，如今都傳來了不同強度的波動，這波動常鳴熟悉而又陌生，它介於精神力和神紋的感覺之間，兼有兩者的感覺。

這些波動應該是由機關形成的，非常穩定，只是現在時隱時現，好像正在進行調試。

常鳴之前曾經感受過這樣的波動，正是在芭蕉院的地牢裡，馮剛武對馮剛文使用的那個連心陣！

兩者的感覺非常相似，這應該就是馮家的家族傳承了。

常鳴盯著正堂看了一會兒，突然轉身走進側廳裡，把章小年拉了出來，低聲問道：“我問你一件事情，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

章小年正坐在椅子上，喜滋滋地端詳著手上的機關，這時被常鳴拉出來，立刻拍胸脯打保票說：“常大哥。你有話儘管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常鳴壓低了聲音問道：“一般來說，七大宗族的傳承是以什麼樣的形式存在的？有沒有類似藏書閣之類的地方？”

章小年點了點頭：“類似吧，但不完全是。據我所知，每個宗族都有各自的藏，分為內樓和外樓。外樓是家族裡機關師搜集或者記錄下來的各種機關術技巧、筆記之類的，一般等級比較低。這些內容會分門別類地整理好。每家的傳承技術，都被劃成特別科目，只有宗族選定的子弟才能學習。”

他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我本來也被選中了的，但章家的機關術我興趣不是太大，所以另外開了個科目研究，沒沾到宗族的什麼光。”

他的表情看上去是不好意思。其實隱藏著驕傲。沒靠家族傳承就到了這個地步。他是唯一一個！

常鳴點頭。若有所思地問道：“那內樓呢？”

章小年說：“外樓裡，關於家族傳承的內容不太多，相當於只有啟蒙。主要的核心內容都在內樓裡。外樓就在主宅裡。位置人人都知道，宗族裡的子弟有資格的都可以定期進去。但內樓就不是了。內樓是七大宗族最大的隱秘，章家的內樓在哪裡，連我都不知道。只有家族裡被重點培養的人員，才能獲得內樓的傳承。”

他指了指正堂方向，說，“譬如連照暉吧，只有在進行了鎖魂術儀式之後，才能進入內樓。之後，只要她想反叛馮家，就會精神力崩潰。其實，鎖魂術大部分時候也就是用來做這個的。”

他壓低了聲音，問道：“怎麼，常大哥，你對馮家的內樓感興趣？”

常鳴點頭說：“是，有點興趣……你覺得他家誰能進內樓？兩名副族長？”

章小年搖頭：“不，一般來說，副族長只管外務，不管內樓的事。族長執掌宗族機關術，肯定能進，另外還有宗族長老，肯定也有資格。不過是不是要族長點頭，就看各宗族內部的規矩了。”

“族長？七大宗族的族長不是精神象徵嗎？他們真的還管事？”

“當然了！不然族長憑什麼成精神象徵？就是因為他們掌管宗族的機關術，是宗族裡機關成就最高的人啊！嘿嘿，如果馮家把夏侯創師弄進家族裡了，馮家的族長可就要讓位了……不過族長和祭司不可兼得，這個可能性不大。”

“說起來，馮家把傳承機關術敞開給夏侯昂看，肯定也是族長同意了的？”

“唔，理論上來說，的確是這樣沒錯……”

“馮家的族長是什麼樣的，小年你見過嗎？”

“嗯，我見過……咦，你看，他過來了！”

章小年眼睛一亮，向外面一指。

常鳴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一個中年人正向這邊走來。

這個中年人身材高大挺拔，肩膀十分寬闊，看上去很有氣勢。不過走近了看就發現，他的神色有些陰晦，氣色不太好看。

章小年小聲說：“他叫馮來貴，名字很土氣吧？不過他可是馮家機關術第一人！他三十年前就是巔峰級機關大宗師，一早就說有希望晉升地創師，但遲遲沒有晉級。你不知道，當時馮家可得瑟了，只要馮來貴晉級，他們就是七大宗族裡唯一一個有地創師的家族，這種地創師，在宗族排名時可是可以上場的！到時候馮家不說拿個第一第二吧，肯定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墊底。結果……嘿嘿。說起來，這位族長大人在家族裡應該也不太好過吧……”

章小年有點幸災樂禍，常鳴注視著馮來貴，意味深長地點著頭。

兩人的目光很直接，馮來貴不可能感覺不到，淩厲的目光立刻掃了過來。

章小年不好意思地轉頭，常鳴卻瞧著馮來貴，笑了笑，迎了上去！

馮來貴認識章小年，只以為這是章家帶來的兩個小輩，只看了一眼，就準備進正堂。卻沒想到，常鳴直接走到他面前，施了一禮道：“馮大師。”

常鳴行的禮是低等級機關師對高等級機關師的，稱呼的也是馮來貴在機關師上的等級。

馮來貴習慣了被人稱為族長，偶然聽見這樣的稱呼，覺得有些新鮮。他笑了笑，問道：“你們倆是章家的孩子？你叫……小年是吧？早就聽過你的名字了，小傢伙前途無諒啊！”

他又疑惑地看著常鳴，問道，“你是……你是什麼等級？”

常鳴自我介紹道：“我叫常鳴，是個高級機關師。”

“高級機關師？不，不像，你的精神力……很奇怪！”

常鳴的精神力等級是四級丁等，跟巔峰級大宗師的馮來貴同級，正常情況下，馮來貴看不出他的級別是正常的。但常鳴一開始就向司元白學會了用神紋隱藏。這種隱藏不是讓人看不出他的等級，而是跟他想要表現出來的等級一致。也就是說，機關大宗師看他，他就是個高級機關師。

但這時，常鳴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動作，馮來貴就看出他不對來了。在神紋的作用下，馮來貴沒看出他的等級，但還是感覺有點不太對勁。可以看出，馮來貴這個馮家的族長，巔峰級機關大宗師，對精神力的感受到了什麼樣的地步。甚至連地創師夏侯昂，在這方面的敏銳程度也不如他！

要知道，之前夏侯昂在外面跟章家的幾個人擦肩而過，也看見常鳴了，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常鳴意外地看他一眼，問道：“馮大師，能借一步說話嗎？反正現在那邊的事情……也跟你沒什麼關係吧？”

馮來貴是馮家的族長，鎖魂術儀式是馮家的大事，怎麼可能跟他沒關係？常鳴這句話，說得很不客氣！但意外的是，馮來貴深深看了他一眼，竟然點頭道：“行，你覺得哪裡比較好？”

常鳴笑了起來：“你是馮家的族長，這裡是馮家的主宅，應該你更清楚吧？”

馮來貴意外地問道：“你不怕……行，跟我來吧。”

他當然知道是這是哪裡。他很意外，對方會把主動權交到他手裡，但這對他來說當然更好。他轉身向外走，臨走時，還隨意向一個手下吩咐了兩句。

章小年小聲說：“常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常鳴搖頭，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沒事的。你就在這裡等我吧，儀式之前，我肯定會回來的。”

章小年憂心忡忡地看他離開，又看了一眼手上的機關。

……

馮來貴在前面帶路，腳步很快，完全不擔心後面的常鳴會跟不上。

他越走越偏僻，很快，到了馮家西南角的一處。這裡明顯比周圍安靜許多，綠樹成蔭，草木深深，有花朵在角落裡靜靜開放，倒是一個極為幽靜舒適的地方。

樹下有石桌石椅，馮來貴頭也不回，伸手道：“走，過去坐吧。”

兩人剛剛坐定，馮來貴就打了個響指。清脆的聲音裡，一個機關人骨碌碌地滾了過來，它的手中托著全套的治茶工具，到了石桌邊，放下工具，就開始泡茶。

常鳴笑道：“馮大師原來如此風雅。”

馮來貴盯著他，不打算跟他兜圈子，開門見山地問道：“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馮家發生了這麼多事情，跟你有關係吧？”

茶水很快煮沸送上，常鳴小啜一口，笑道：“族長大人獨自一人住在這樣的角落裡，聽見外面喧嘩熱鬧，固然幽靜，但是不是有點寂寞呢？”

他前面一直稱馮來貴為馮大師，這時卻突然改成了族長大人，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馮來貴問道：“你在馮家搞這麼多事情，是想做什麼？救連照暉出去，還是幫她一起向連家報仇？”

常鳴問道：“三十年都沒有從巔峰級機關師升上地創師，族長大人一直冷眼旁觀長老們和副族長們的擅自行動，是不是也因為心底有愧呢？”

兩人都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地發問，越來越尖銳，越來越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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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3 特殊的靈魂結構



兩邊各問了兩個問題後，都沉默下來，沒有再說話。

茶香在空氣中微微縈繞，伴隨著淡淡的花香，形成了一種迷人的氣息。這種氣息多少中和了兩人間的火藥味兒，讓氣氛變得和緩起來。

良久之後，兩人同時舉杯，同時飲了口茶。

茶水已經微涼，兩人卻好像毫無所覺一樣，一口飲盡後，把杯子放回到了桌上。

瓷杯與石桌撞擊，發出輕微的撞擊聲。

馮來貴笑了起來：“英雄出少年……如果不是你生氣勃勃，毫無陳腐氣息，我簡直會懷疑，你是不是真的年輕人。”

常鳴問道：“哦？這點，馮大師也看得出來？”

馮來貴自得地一笑，說：“我今年五百二十歲，從十三歲起研究精神力，至今已有五百零七年。五百零七年的功夫可不是白花的，這點……不過是小伎倆而已。”

常鳴一愣：“五百二十歲？我聽說機關大宗師……”

馮來貴點頭：“是，你應該聽說過，機關大宗師的壽元是五百年。這年齡跟精神力等級有關。我三十年前成為巔峰級機關大宗師，精神力等級升上四級丁等，所以，壽元也延至六百年。還有八十年，我就要死啦！”

他說得很輕淡，話裡卻包含著深深的苦澀。八十年，是一個普通人的正常壽數，但對機關師來說，幾乎是彈指即過，根本就沒多久了。

常鳴問道：“這就是說，你四百九十歲的時候，還是機關大宗師？”

馮來貴歎道：“是啊，那時候我還以為要死了呢，結果突然晉級，又讓我多活了一百年。嘿，說起來，這也是我占了便宜！不過人哪，就是這樣，活得久，就想活得更久。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啊！”

常鳴忍不住想笑，但心裡又有些莫名的感受。機關師對生命的渴望，與機關術密切相關。世界如此神奇，我想要有更多的時間，來探索這無盡的未知！

同樣身為機關師，常鳴對馮來貴的心情有點感同身受。他向馮來貴敬了杯茶，問道：“這五百零七年來，你一直研究的都是精神力？”

馮來貴點頭，他沉默了片刻，臉上突然掠過一抹失落：“如果不出意外，我這一輩子，估計最多就停步在這裡了，幾乎再沒有往前一步的可能。這八十年，應該就是我生命最後的八十年了。”

常鳴凝視著他，突然問道：“所以，你雖然沒有插手兩個副族長的行為，但也沒有出手阻止，是吧？”

他的目光突然變得銳利，馮來貴沒有回避，他又頓了一頓，重重點頭。他眯起眼睛，回望常鳴，諷刺地說：“馮家的家族傳承相關精神力，其進展已經到了你難以想像的程度。但即使如此，馮家仍然一天天地沒落下去，空有寶藏，卻沒法可取！我花了五百多年的時間，仍然只能停留在現在這個級別，永無可能再進一步！你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什麼嗎？！”

常鳴迎著他的目光，淡淡地說：“我知道，因為馮家的精神力結構，天生有缺陷，對精神力成長造成了妨礙。”

馮來貴重重一拍桌子，一股強烈的氣浪從他掌下溢出，擴散到整個桌面。一瞬間，整張石桌變成了粉塵，嘩地一聲散落下去！

常鳴微一抬頭，粉塵下落的勢頭突然停住，接著，它重新立了起來，恢復成石桌的樣子。這時，石桌的結構已經完全變化，它仍然是一粒一粒的粉塵，只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把它們連接固定在一起，維持著原先的形狀。

常鳴的動作看似隨意，卻讓馮來貴瞬間瞪大了眼睛。他猛地站了起來：“你知道？你知道馮家的精神力結構是什麼樣的？！”

常鳴說：“我管那叫靈魂結構，是的，我能看出一個人靈魂結構的形態……馮家的靈魂，缺陷就是在這裡吧？”

從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他見了不少馮家人。雖然大部分時候都在忙碌，但他還是看清了馮家人靈魂結構的狀態。尤其是破開馮玉菊的靈魂防護時，他看得更加清晰。當時他就覺得，馮家人的靈魂結構有點奇怪，後來一琢磨，終於發現了其中的問題。

馮家人的靈魂結構，天生就是散的！

正常人的靈魂結構，無論是簡單還是複雜，是強大還是弱小，它們都是一個整體。它們雖然都是由許多個次級結構構成，但結構與結構之間聯繫得渾然天成，難以被拆開。

但馮家人的卻不一樣。它每個結構都是獨立存在的，被一股天然的力量勉強維繫在一起。這種聯繫非常脆弱，一不小心就會崩散。也就是說，正常情況下，如果馮家人進行精神力訓練，一個不小心就會結構崩散，要麼死亡，要麼變成植物人。

不知是運氣還是有意安排，馮家人的宗族傳承就是精神力研究。在強大的技術下，馮家人對自己的弱點進行了彌補。

馮玉菊靈魂上的防護，不僅是一種防禦措施，她也是靠這個，把自己的靈魂結構加固、聯繫在一起。

馮家人的精神力修煉速度極慢，主要就是因為他們要一邊加固，一邊鍛煉。別人只用做一件事情，他們要做兩步。老實說，在這種情況睛，馮來貴還能把自己的精神力提升到四級丁等，其中所費的工夫、所花的精力、所做的努力簡直匪夷所思！

常鳴如實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馮來貴苦笑著擺了擺手說：“天生如此，我有什麼辦法？而且，我就不信了，身為馮家人，就不能成為強大的機關師！”

他挺起胸，傲氣十足，接著又頹廢了下去，表情失落。

要是換了普通機關師，能升到巔峰級大宗師，簡直是他們夢寐以求的最終結果。但對於馮來貴來說，他明明可以再繼續前進，卻仍然因為先天的弱點而停了下來。這是一種極大的諷刺！他最終還是敗給了自己鬥了一輩子的敵人！

馮家的血脈！

常鳴問道：“所以，你任由長老把馮家內樓的資料提供給了夏侯昂，也任由副族長冒天下之大不韙，對連家做出那麼喪心病狂的行為？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已經認命了，你已經放棄成為一個地創師了？你向你們馮家的血脈，最後投降了？”

他一句接一句地質問，極為尖銳。馮來貴惱羞成怒，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這一掌他沒有留力，石桌原本就變成了粉塵，只是靠常鳴提供的外力聯繫著。按理說，這一掌之下，它就應該再次倒下，變成一攤碎渣！

但奇特的是，馮來貴用盡全力的一掌，竟然沒有撼動石桌分毫！

它仍然維持著石桌的形態，儘管已經碎成粉末！

“咦？”馮來貴盛怒之下，突然覺得有點不對。他疑惑地看向桌子。這張碎成粉末的石桌在他眼前再次發生了變化，它從石桌變成了一張鼓形的石凳，只是比他們現在坐著的石凳要大多了。接著，它再次變形，從石凳變成了石椅，靜止不動。

馮來貴腦中靈光乍現，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他精神力掃去，石桌內部的結構立刻一覽無遺，看得清清楚楚。

他瞬間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緊盯著石椅，腦海裡仿佛想到了什麼一樣，混亂、驚喜、疑惑……

這個石椅內部的形態已經發生了改變。它像蜂巢一樣，變成了無數六邊形，層層疊疊地壘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獨特的結構。這種結構雖然簡單，卻完美協調，足以支撐它的外表！而且，只要改變一下排列方式，它就能徹底地改變一種形態！

常鳴敲了敲桌子，說：“靈魂結構是一種非常精密的玩意兒，馮家的靈魂是一組一組的，很難聯繫在一起，所以動不動就會散，這是它的弱點，但何嘗又不是優勢？你們現在做的，是用靈魂防護把結構固定在一起，就像給它套了個外殼一樣。這是種方法，但太死板了。要是我們換一種形式呢？”

馮來貴不愧是巔峰級機關大宗師，常鳴稍微一提點，他馬上就想到了：“控制這些結構，讓它們隨時變換組合方式！”

他激動地走來走去：“不錯，這是個好想法！而且也是可以實現的！這樣一來，馮家人的精神力就算不強，也會有千變萬化的表現形式，用在機關上……”

他越發興奮起來。他的大腦原本有點死氣沉沉，僅餘的八十年與看不見的未來如同陰雲一般，密佈在他的頭腦裡，讓他幾乎有點喘不過氣來。但現在，這片陰雲散開了一道縫隙，陽光從雲層中直射下來，讓他看到了未來的一線希望！

他興奮地說：“謝謝你，讓我有了新思路！嗯，要怎麼調整呢？這個還有點複雜，需要大量的計算……我一個人來沒用，得要馮家配合……”

說到這裡，他的臉漸漸沉了下來，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喃喃道：“配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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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4 由盛及衰



馮來貴是馮家的族長，掌管馮家的機關技術，要換了以前，進行一項研究，他當然可以發動馮家的全部力量，更別提，這項技術，是為了馮家整個宗族著想。

但現在，由於他的頹然放任，他的掌控力正在嚴重流失。

夏侯昂是地創師，又是祭司，不可能也不會願意當馮家的族長。但這只是名義上的說法。現在，絕大多數長老都支持夏侯昂，內樓幾乎完全敞開給他。他不是族長，但更甚族長，馮來貴幾乎已經說不上什麼話了。

而且，為什麼他升不上地創師，夏侯昂可以？因為夏侯昂不是馮家人，沒有馮家靈魂結構上的先天缺憾！

沒有缺憾，也就沒有這項特色，他會支持馮家進行這項研究？

想也知道，絕不可能！

他巴不得把馮家所有的資源全部提供給他一個人，馮家所有人只圍著他一個人打轉！

最關鍵的是，他的這個想法，跟神殿也是契合的。

也就是說，有夏侯昂在，馮家就很難改變路徑，重新崛起。而且時間越長，難度越大。因為到那時候，夏侯昂，或者說神殿，對馮家的掌控力度會越大！

馮來貴直挺挺地站著，臉色越來越陰沉。半響後，他喃喃道：“不行，不能這樣下去。今天晚上的鎖魂術儀式，必須失敗！”

常鳴問道：“哦？鎖魂術儀式不是只為了讓連照暉歸屬馮家嗎？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連照暉還是一個機關術天才，一個擁有完美靈魂結構的機關術天才！”

馮來貴陰沉地說：“如果只是這樣的話，當然沒有問題。我也很希望這樣一個人，歸屬連家。但今晚的鎖魂術儀式，並不止於此！”

常鳴問道：“哦？”

馮來貴說：“據我所知，今晚的鎖魂術儀式分兩項。第一項，在十個機關大宗師的合力下，敞開連照暉的靈魂結構。原本的鎖魂術儀式，只需要五名大宗師，因為只需要敞開一部分，對那一部分進行修改。但是現在，儀式難度增加，因為需要敞開的，是連照暉的全部靈魂結構！”

馮來貴不愧是馮家的家族傳承研習第一人，他其實不清楚今晚的具體細節，但只是從安排中的隻言片語，就推斷出了全過程。

“第二步，在敞開連照暉的靈魂結構之後，夏侯昂會出手，直接奪取連照暉的靈魂，把它納入自己的體內。”

常鳴皺眉：“改變靈魂結構可不是這麼容易的事，就算是自己的也一樣，風險很大的。夏侯昂的水準，不至於高到這一步吧？”

“直接調整，夏侯昂當然不敢。所以，他會保留自己的靈魂，納入連照暉的之後，形成一種雙靈魂結構的模式。然後，他會在體內逐漸協調兩個靈魂結構，使其發生共振，慢慢進行調整。這個時間會很長，最後完成的結構也不可能像原本那麼完美，但無疑是對夏侯昂靈魂的一次優化。最關鍵的是，這個方法非常安全，夏侯昂不會讓自己遇到任何危險！”

“……那連照暉呢？”

“連照暉？失去靈魂，她的肉體就只是一個容器罷了，跟血肉製作的機關沒什麼區別。”

常鳴突然想起之前偷聽到的馮玉菊等人的私下談話，一抹陰雲掠過心頭。聽上去，就算是這個肉體，他們也沒打算放過啊……

“也就是說，今晚的鎖魂術儀式進行過後，夏侯昂的實力會更進一步？”

“對！馮家製造慘案，背負駡名，提供資源，成就的只是一個夏侯昂而已！為的，只是今後夏侯昂能給馮家提供庇護，馮家，從此變成夏侯昂的附屬物！”

常鳴說：“這一切，也是你縱容的。”

馮來貴聲音一頓，瞬間沉默了下去。

沒錯，慘案也好、駡名也好、資源也好，都是他在失落之後縱容的結果。不然，以他族長的身份，絕不可能讓事情一路滑到現在的地步。

他沉默了半晌，跺了跺腳：“知道錯了，我就要負起責任來！不行，今晚的鎖魂術儀式，不能再進行下去！”

常鳴問道：“你要怎麼做？”

馮來貴道：“我要以族長的許可權，中止儀式！”

常鳴問道：“有一個地創師，一堆長老，一個副族長，你覺得你能行？”

這一群人加起來，要實力有實力，要權力有權力，完全可以當場把馮來貴制服，剝奪他族長的許可權！

馮來貴怒道：“那我應該怎麼辦？不管怎麼說，儀式絕對不能繼續進行！”

常鳴盯著他，問道：“你要想想清楚，你想達成什麼樣的目標？想清楚之後，才能知道應該採取什麼樣的行動。”

馮來貴說：“我要中止儀式，讓夏侯昂不能再進一步增強實力；我要讓馮家從夏侯昂的控制下擺脫出來，重新獨立，成為七大宗族之一，即使敬陪末座也可以；我要讓馮家萬眾一心，開始全新研究，正視自己的缺陷，重新開始發展……”

說著說著，他的怒氣漸漸消失，越來越平靜，語氣卻越來越堅定。

突然，他向著常鳴一笑，點頭說：“謝謝你，我知道我應該怎麼做了。”

他一拂袖子，從容地坐下，重新指揮機關人燒水泡茶。氤氳的熱氣混合著茶香，飄浮在空氣中。氣氛重新變得淡定溫和下來，馮來貴並沒有急著去做什麼，而是握著茶杯，垂眸細思。

常鳴也不著急，到現在為止，他說的話好像都是在為了馮家打算，除了想要救出連照暉，他自己並沒有一點私心。

馮來貴卻慢慢地抬起頭來，盯著常鳴看了半天。

他突然問道：“你想要什麼？”

常鳴回視他：“什麼？”

馮來貴說：“你能說出靈魂結構四個字來，甚至能看出馮家人靈魂結構的特徵，可見對精神力的研究已經到達一定的深度。這種能力，你來馮家攪風攪雨，不止是為了一個連照暉吧？你想要什麼？”

常鳴說：“如果我說，我只是為了幫老朋友的忙呢？”

馮來貴向後一靠：“那我也只好這樣認為了。”

常鳴笑了起來：“族長大人，馮家現在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憑你一個人之力，很難完全達到目標。你應該需要一些外力的説明！你不用跟我迂回了，該怎麼談，我們倆還是怎麼談吧。”

兩人都想在這件事上拿到主動權，馮來貴原以為常鳴只是一個人，以他的年紀，就算能力再強，也不可能跟他這個族長相媲美。不過現在看著常鳴的態度，他漸漸有點不確認了。

馮來貴正視著常鳴，問道：“你究竟是誰？”

常鳴說：“我跟你說過我的名字，我叫常鳴，才來中央坤州，也是第一次接觸馮家。可惜得很，第一印象不算太好。”

常鳴是跟章家人一起來的，馮來貴一開始沒去多想他的身份。這時常鳴再次強調自己的名字，馮來貴隱隱約約想起了一點什麼。

他皺著眉，緊盯著常鳴，問道：“你……前段時間是不是去參加了青少年大獎賽？”

常鳴說：“對，機緣巧合，去玩了一把。”

馮來貴這才對上號，驚道：“你是葉創師的子侄？”

常鳴聳肩：“可以這樣說吧？”

馮來貴的眉頭皺得更緊，一時間浮想聯翩，聯想到了很多事情。常鳴擺了擺手，說：“你不用多想，這無關地創師對夏侯昂的態度，只是我個人的行為而已。連照暉是我的朋友，我不能容忍朋友被這樣欺負，還被殺了全家。這件事是馮家幹的，老實說跟你也有點關係。但冤有頭債有主，報仇得找到正主兒。我們倆現在的目標是一致的，所以，我可以幫你拔掉馮家的這顆毒牙！”

他說得坦然直接，馮來貴更加驚疑不定。有地創師在背後，常鳴還是跟章家一起來的，看上去關係還頗為密切。

七大宗族之間的關係，他這個族長比誰都清楚。常鳴的目的是什麼？他想滅掉馮家的一部分人，還是滅掉整個馮家，都在他的一念之間！

“不，都在我的一念之間……”

馮來貴的表情漸漸平靜下來，再次問道：“你想要什麼？”

這次，他的聲音裡再沒有了以前的那點兒居高臨下，而是變得十分平等。兩人的一陣交鋒之後，馮來貴終於明白，背靠地創師，聯合了其他六大宗族，常鳴已經佔據了優勢地位。

想要保住馮家，馮來貴只有兩條路可以走。與常鳴談條件，展開深度合作，或者離開這裡，帶著馮家一起投奔神殿！

這兩條路怎麼選擇？放在馮家其他人可能還有點猶豫，但對馮來貴來說，一點兒也不難。

這句話問出來，實際上已經是某種屈服。

常鳴手一抬，面前的石椅再次變形，恢復成石桌的形態。這時，它的內部結構跟以前已經完全不同，但外表仍然一模一樣，毫無差別。

常鳴說：“我可以説明馮家重塑靈魂結構，找到新的崛起之路。但同時，我也有幾個條件。”

他豎起幾根手指，一根接一根的彎下去。

“第一，破壞今晚的鎖魂術儀式，從此切斷馮家與夏侯昂之間的聯繫。以前的東西，沒辦法討回來的，可能暫時也沒辦法。但今後，馮家再不能給夏侯昂任何支持。”

“第二，這件事之後，把與連家之事相關的全部人員交給連照暉，讓她來處置。”

“第三，開放馮家的內樓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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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5 花園裡的內鬥



三個條件，沒一個好做的，馮來貴聽得臉色鐵青，半天說不出話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費勁地開口：“夏侯昂背後有整個神殿在，馮家……沒辦法對抗神殿。”

常鳴說：“馮家有馮家的規矩，開放內樓給外人本來就是不容許的。馮家只是回歸正軌，執行自己的規矩罷了，神殿也不可能為此追究。”

來天穹大陸之後，他一直看得很明白。不管神殿對天穹大陸的機關師做了什麼，至少大面上，他們會保持一種冠冕堂皇的態度，不會做得太難看。

七大宗族的規矩執行了這麼多年，神殿也是許可了的。他們只要不跟神殿撕破臉，只當成清正自己的門規的話，神殿也不會干涉太多。

這樣說來，常鳴的第二個條件也是對第一個的補充。馮家之前為什麼會違規？因為宗族裡出了不肖子弟嘛！

所有的一切都是這些不肖子弟幹的，處決不肖子弟，清正門規，馮家還是以前的那個馮家！

馮來貴臉色緩和下來，又搖了搖頭：“既然如此，我們更不能開放內樓了。身正不怕影子歪，馮家現在就是持身不正！如果要把規矩正回來，以後也不能破了！”

常鳴說：“這樣說當然沒錯。但如果是交換呢？”

馮來貴眯起眼睛：“交換？”

常鳴點頭：“對，交換！馮家的家族傳承的確很重要，但一項傳承，如果只是死死地鎖住，無法延續下去，那它還有什麼用？說句不客氣的，馮大師，你只剩八十年壽命，你敢保證，八十年時間，足夠你改善馮家的靈魂結構嗎？如果你不能，接下來馮家還有誰能？”

馮來貴一凜，眼神變成極為深邃。常鳴的話說得很不好聽，但再對不過了。

就算常鳴指出了馮家靈魂結構的問題關鍵，以及解決辦法，但要解決是那麼容易的事嗎？馮家關於精神力的研究是挺全面的，但是關於靈魂結構，就連馮來貴也只是摸了個邊。照貓畫虎來複製可能還行，但要重新解構、塑造新的聯繫方法？想也知道是個巨大的工程！

馮家現在斷代極其嚴重，在七大宗族末位搖搖欲墜。可以說，除了馮來貴自己，就沒幾個拿得出手的人物。馮來貴還能活八十年，八十年他能搞定這一切嗎？如果不能，八十年後，還有誰來接班？

他凝視著常鳴，遲遲沒有移開目光。這個人一眼就能看出馮家靈魂結構的問題，能夠指出修正辦法。不說別的，單說在靈魂結構上的造詣，他已經超過了自己。如果有他加入……

馮來貴站了起來，深深向常鳴躬身：“請先生教我！”

常鳴也站了起來，微微一笑：“只是相互切磋而已。”

談話談到現在，馮來貴從原先的居高臨下到試圖平等對抗，再到現在的求教，心理防線已經徹底被破除。

常鳴外有地創師和其他六大宗族撐場子，內有自己對靈魂結構的研究，他還有什麼資格跟常鳴平起平坐？

這一躬身，代表他已經接受了常鳴的三個條件。至於最後的開放內樓，只是提供一個求助的機會！

這人在靈魂結構上的水準如此之高，開放內樓之後，固然要提供馮家的秘密傳承，但能得到的東西，也許比提供出去的更多……

想到這裡，馮來貴松了口氣，總算找回了一些心理平衡。

常鳴說：“其他六大宗族已經知道今天晚上的事情了，他們可能有一些其他的打算。族長大人最好先跟他們聯繫溝通一下，免得產生誤會。”

馮來貴點頭，說：“常先生請隨意，我先聯繫去了。”

常鳴點頭，馮來貴匆匆而去。其他六大宗族固然怕馮家崛起，但更怕的是馮家跟神殿聯繫。他只要說清自己的打算，說不定還能贏得他們的一些幫助。

接下來，馮家是不是真的能崛起，要看他自己，還要看這位神秘的年輕人了……

馮來貴離開，常鳴坐在石凳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老實說，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徹底毀掉馮家。身處中央坤州，他也沒辦法做到這一點。

既然不能毀掉，那就只有分化！如果可以，最好能把它化為己用！畢竟，馮家在精神力上的研究，也是常鳴想要知道的。

所以，他通過章家聯繫六大宗族，其實並不是想要他們真的做什麼，只是表達一種姿態，好對馮家施壓罷了。

常鳴想得很清楚，馮家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中央坤州獨立了這麼多年，就算現在想投靠神殿，內部意見也不可能統一。

他仔細觀察過後，發現兩名副族長都是支持夏侯昂的，但馮家的普通人對夏侯昂的態度卻非常複雜。他們對他又敬又畏，有部分人隱約間有點排斥。排斥的人無論是人數還是階層，都佔據了相當的程度，這表示，馮家另有高層意見不同！

常鳴大膽猜測，從猜測中進行了一些調查，最後把目標銷定在了馮家族長的身上。

這一次談話非常成功，馮來貴果然對此不滿，只是由於自身的絕望，縱容了事件的發生罷了。

現在，有馮來貴串場，六大宗族支持，今晚的鎖魂術儀式，究竟會走向何方呢？

……

時間漸漸過去，常鳴一直停留在這個小院子裡沒有離開。他能做的事情，已經全部都做了，接下來只用等著結果出來。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馮家的各處道路上，一盞接一盞的路燈亮起。這些路燈瑩白溫潤，向著遠方彙集出一片燈火通明。那就是馮家的正堂，鎖魂術儀式的舉辦之地！

常鳴站起身，往那邊走去。

昨天晚上，馮家到處都是護衛隊巡邏，戒備極為森嚴。按道理來說，今晚應該也是一樣。

但常鳴一路走過去，都沒看見幾個巡邏的機關師。偶爾暗處傳來一些斥喝搏鬥的聲音，隱隱帶著一些混亂的感覺。常鳴往暗處看了一眼。他的目力強，看得清楚，搏鬥的雙方服飾打扮非常類似，連格鬥方式也很相似。

馮來貴動作挺快啊，這就已經開始收拾……

他繼續往那邊走，附近有兩隊人打著打著，突然撞到他面前來了。

常鳴退後一步，問道：“哪邊是支持族長的？”

“我，我們！”一隊人叫了起來，“奉族長之命，清除族內叛逆！”

另一方叫道：“胡說！我們聽命的是副族長大人，副族長大人才是負責……”

話沒說完，這幾個人突然“哎喲喲”地叫了起來。他們的身體騰空而去，在空氣裡劃出一道弧線，重重地摔在地上！

這一摔對機關師來說應該算不了什麼，但不知怎地，他們一落地，就覺得全身酸軟難當，別說站起來，趴在地上都覺得難受！

常鳴向族長的手下點了點頭：“把他們扣起來吧。”

這幾人目瞪口呆。馮家的護衛機關師能力都挺強，剛才兩邊相持不下，戰得極其激烈。但在這個年輕人手下，敵人都好想紙糊的一樣，一個照面就放倒了！

這是什麼能力？這年輕人究竟是誰？

常鳴繼續往前走，幾個人同時往後站了一站，給他讓出道路。

片刻後，等常鳴的背影消失了，他們才走過去，重重踢了敵人一腳，冷笑道：“馮家早就該清理了！我們馮家就應該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說到後面一句話時，他們的臉上溢滿了驕傲的神色！

這樣的小規模戰鬥在馮家各處展開，不過，馮平貴顯然事前有交待，他的手下儘量壓住了聲勢，沒影響到正堂處儀式的進行。

這時，正堂處樂聲悠然，儀式已經馬上就要開始了。

馮家正堂佈置得富麗堂皇，馮來貴高居正堂座上，身邊的座位坐著副族長與四名長老。往再下，六大宗族的代表列成兩行坐下，在中間空出大片空地。

馮家本來有兩名副族長，馮玉菊和馮來喜。昨天晚上的事件中，馮玉菊身隕，到現在還沒來得及安排人接替她的位置，所以副族長只剩下了馮來喜一人。

馮來喜跟馮來貴看名字像親兄弟，其實中間隔了好幾輩，馮來喜得管馮來貴叫一聲曾曾祖叔父。機關師的年齡之差很容易造成這種輩份上的問題，一般遇到這種情況，都是稱呼機關師等級，在馮家的話，稱一聲族長就可以了。

馮來喜站起身，向馮來貴行了一禮，說：“族長大人，我們現在就開始了。”

馮來貴一身尊貴正裝，臉上看不出一點異樣，點頭說：“嗯，開始吧。”

馮來喜走下臺階，朗聲道：“恭迎祭司大人！”

一聲接一聲，他的聲音迅速向外傳去，響徹整個正堂內外。跟著，正堂內所有的人全部站了起來，大門打開，夏侯昂帶著兩名黑鐵祭司，四名神堂執事，浩浩蕩蕩的隊伍走了進來。

夏侯昂滿臉謙和的笑容，眾人齊聲敬道：“祭司大人！”

夏侯昂一一招呼過去，每個人他竟然都能叫上名字。如果放在平時，一個地創師，一個白銀祭司有這樣的態度，一定會讓人受寵若驚。但現在，正堂裡所有人都心思各異，只有馮來喜滿臉喜色，殷勤地迎上前去，招呼道：“祭司大人，歡迎您，請上座！”

馮來喜行禮時，跟夏侯昂之間的距離剛剛好，完全看不出兩人以前有什麼關係。

馮來貴在上面看了，目光一閃，唇畔竟然露出了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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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6 座位之爭



一開始，馮來貴身邊就空著一個座位。神殿地位至高無上，白銀祭司就算沒有地創師的身份，理論上地位也比馮來貴更高。但是客隨主便，夏侯昂不可能比馮來貴坐得更高，於是就安排了一個平起平坐的位置。

夏侯昂不等人引路，就大步向前走去，走到座位旁邊，人人都以為他要謙虛兩句，結果他目光一掃，問道：“我這兩位黑鐵祭司的兄弟……”

馮來貴和其他六大宗族代表的臉色都是微微一沉，馮來喜卻恍然大悟，連聲道：“對對對，還有兩位祭司大人，我們疏忽了！”

這個老頭子忙出忙進，竟然親自帶著人收拾座位，把位置安排在了六大宗族代表的上首。

他笑呵呵地說：“各位請略讓一下，難道有幾位祭司大人連袂來捧場……”

六大宗族代表相互對視，臉色更加難看。

按理說，有祭司到場，讓他們坐在自己上首也沒什麼。但是現在都已經坐下來了，臨時又要退讓，是個人心裡都會不舒服。有幾個人心裡都在想，要麼你早點兒來，要麼你馮家先把座位安排好，現在這是在幹什麼？

再看馮來喜時，這老頭子看上去是在勸告，眼睛裡卻閃著得意的光芒。顯然，他很驕傲他能抱上神殿的大腿。

從此，馮家跟其他六大宗族就是路人了嗎……

幾人正在心裡忖思，突然馮來貴站了起來，走到六人面前，深施一禮：“抱歉，是我們馮家先前沒有安排妥當，現在，就請大家略讓一讓位置吧！”

他稍微把重音放在了“現在”兩個字上，抬起頭時，眼睛裡閃著鋒銳的光芒！

六大宗族代表一怔之後，微笑了起來，他們連忙扶住馮來貴，笑呵呵地說：“族長大人不必如此客氣，七大宗族同氣連枝，親如一家，馮家的事情，就是我們的事情！”

他們主動搬開椅子，向後退了兩步，讓馮來喜把新搬來的椅子放下，又殷勤地向兩名祭司拱手：“祭司大人，請上座！”

黑鐵祭司傲慢慣了，只略一點頭，就大步走到椅邊坐下。沒一會兒工夫，正堂裡人人就座，但敏銳的人都感覺得到，一股隱隱的暗流在廳堂裡湧動，令人不安。

常鳴就是在讓座的時候到達正堂的。他把全過程收在眼裡，抬頭時，正好對上馮來貴的目光。馮來貴對他微不可見地點頭，常鳴回以一笑。

看來，一切已經安排好了！

馮來喜恭恭敬敬地請三位祭司坐下，神堂執事拱立在祭司背後。他神色一斂，上前道：“首先，讓我們感謝三位祭司大人，以及六大宗族代表今晚的光臨！”

他向周圍拱手行禮，各個宗族微欠身子示意，三位祭司大馬金刀地坐著，動也不動。

馮來喜繼續道，“今天晚上，是我們馮家的大事！”

他滿是皺紋的臉上突然間綻出一朵燦爛的微笑，大聲說：“眾所周知，在中央坤州，機關大宗師能自由進出。我們馮家的機關大宗師馮剛文，去四州遊歷時，在東梧州收下了弟子連照暉。這女孩是難得的天才機關師，年僅十六歲，就已經成為了中級機關師。在馮大師一番悉心調教下，連照暉突破瓶頸，晉升成為了高級機關師！”

他大聲說：“有請機關大宗師馮剛文大師！”

常鳴等幾個知道內情的都是一愣。昨天晚上，常鳴已經把馮剛文救走了，他根本就不在馮家了，哪裡還來了一個馮大師？

難道馮家膽子忒大，要當眾拿馮剛武假冒他孿生哥哥？

帷幕一掀，三個人大步走了過來，當先一人笑呵呵地向周圍拱手：“謝謝大家來捧場！”

他滿臉鬍鬚剃得乾乾淨淨，頭髮也修整過了，換了一套整潔的衣服，看上去比初見時年輕了至少十歲。但那張臉先不說，那個靈魂波動，常鳴一眼就看出來了，正是馮剛文本人！

這是怎麼回事？馮剛文怎麼會回到馮家了？還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眾人面前？

常鳴心裡一瞬間閃過了最壞的念頭！

但他馬上就留意到馮剛文後面的兩個人。那兩個人面無表情，緊緊跟在馮剛文背後，距離極近。常鳴目光敏銳，馬上就看出來了，那兩個人各有一隻手伸向前方，貼著馮剛文的背！

這是……脅持的姿態？

脅持？

難道馮剛文是被他們從外面抓回來的，現在綁到了現場，讓他做什麼事情？

常鳴猜得不完全正確，馮剛文不是被抓回來的，而是自己跑回來的。

他得知馮家的行徑之後，勃然大怒，當時就想沖回馮家去做些什麼。但常鳴的警告讓他清醒過來。他自家知道自家事，在馮家，他在機關術上的進境的確不錯，但為人處事，趕他弟弟馮剛武都差遠了！從小他在家裡就是個得罪人的貨色，長大了也沒好到哪裡去。如果不是因為在機關術上表現突出，早就被人打過無數次了。

以他的處事能力，不給照暉拖後腿就是好的，更別提幫助她了！

但馮剛文對連照暉的確是真心實意，他一想到是他把連照暉帶回來的，把她陷入到如此這種境地，心裡就百爪撓心，安寧不下來。

他坐在常鳴給他安排好的房間裡左思右想，最後下定決心，站了起來。他決定了，他還是要回去馮家，他要光明正大地站在連照暉那一邊，支持她！

這孩子孤身一人到中央坤州，結果遇到這種事情，一定覺得孤立無援。上次見她的時候，跟初見時幾乎判若兩人。如果有自己一直支持她，一定不會是這個樣子。不管後面的事情會變成什麼樣子，他也要讓連照暉知道，她不是一個人！

然後，馮剛文就主動出去露出了行藏。馮家本來就是石炭城的地頭蛇，現在跟神殿勾搭上了，有了神殿的助力，耳目遍及石炭城的大部分區域。馮剛文一出現，就有兩名黑鐵祭司登門，以連照暉的安危相脅，把他帶回了馮家。

馮剛文回來之後，出人意料的非常配合，讓幹什麼幹什麼。

馮家人大喜，不管怎麼說，連照暉自願總是更好。有馮剛文在手上，對連照暉的牽制又多了一重。

這時候離鎖魂術儀式已經很近了，不然他們肯定還要再派馮剛文去勸說她一下。這會兒，只有給馮剛文梳洗打扮，帶到了儀式現場。

不過，馮來喜還是多留了一手，安排了兩個人緊緊地跟著馮剛文。他們離馮剛文距離極近，就算對方是個大宗師，他們也可以隨時暴起制住他！

馮剛文笑呵呵地拱手，朗聲道：“今天晚上，是馮家的大喜事，也是我徒兒的大喜事！”

這句話說得非常合適，馮來喜撚著鬍子，滿臉笑容地點頭。

馮剛文繼續道：“老實說，我這輩子運氣最好的事情，就是收了連照暉這個徒弟。這孩子聰明孝順，對機關術上猶有天賦，尤其是在精神力上，天生敏銳。無論什麼樣的配件，她一眼就能看出好壞，有問題的話，出在哪裡，差了幾分。這是她的天賦才能，學不來的，據她家裡人說，她三歲起，就能做到這種程度！”

他大力誇讚連照暉，這不在馮來喜等人安排的劇本裡，但基本上也沒什麼問題。馮來喜仍然點著頭，眯著眼，笑著聽他說。

連照暉這種天賦實在驚人，六大宗族的代表微露驚色，夏侯昂則得意得像是在誇獎他自己一樣。

馮剛文道，“開始學習機關術之後，連照暉的這種能力表現得更加突出。尤其難得的是，她天生熱愛機關術，小小姑娘，就願意付出辛勤的學習與研究，一步步地深入下去。這種精神，是一個機關大師的精神！”

所有人一起點頭。

光是有天分，就能成為機關大師嗎？

絕對不是！

天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上百分之一的天分，這在機關師身上表現得猶為明顯。雖然那百分之一的天分非常重要，但是沒有辛勤的付出，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按照馮剛文這樣說，連照暉果然是個大好的苗子，是天生機關大師的胚子！

果然，馮剛文感歎道：“所以，她剛一升上高級機關師，有了進入中央坤州的資格，我就馬上把她帶了回來。我相信，有馮家的資源，配合她的天賦與勤奮，一定能綻放出最耀眼的光芒！”

馮剛文的話音剛落，馮來喜立刻叫道：“有請連照暉入場！”

音樂聲突然揚起，在強勁的鼓點節奏中，連照暉大步從廳外走了進來。

她的身後也有兩個護衛緊緊跟隨，不過她目不斜視，眼裡根本沒有別人。她本來氣質柔美，在紫檀城時，總是一身白衣，清純中又帶有十分的和煦，就像清晨的朝陽，能夠帶給人無限的希望。

如今，她卻臉色冰冷，一身機關師職業裝，顯得生人勿近。

她走到廳堂中央，站定腳步，眯著眼睛看向前方的馮剛文。

馮剛文向她微微一笑，接上了之前的話：“……原本我是那麼想的，但現在，我發現，我錯了！”

這話風明顯不對，夏侯昂臉色一沉，馮來喜反應極快，立刻向馮剛文身後的兩人使了個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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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7 支持



兩名護衛同時伸手，抓向馮剛文的背。他們的手剛剛碰到馮剛文的衣服，身體頓時一麻，保持著伸手的姿勢，再也動彈不得。

不好，這是怎麼回事？！

馮剛文大聲道：“是的，我錯了！我沒發現，現在的馮家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馮家，我把連照暉帶回來，等於把她推進了火坑！”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語速放得極快。

馮來喜發現馮剛文身後的兩人不對，再也顧不得壓抑什麼，立刻叫道：“把他給我抓住，讓他閉嘴！”

更多的護衛向著馮剛文撲去，馮剛文手一伸，兩手各抓著一個機關，向中間一合，又是一拉。

一陣無形的波動從機關上散發出來，瞬間擴散到馮剛文方圓一米內。就這麼一點距離，凡是撲過來的全部都是全身一麻，腳一軟，往地上倒去。短短的片刻工夫，五個護衛沖上去，五個護衛倒下來。連同之前的兩個人，小小的一塊地方倒了七個人，幾乎堆成了一座小山。

馮剛文好歹也是個機關大宗師，進過馮家內樓的，馮家關於精神力方面的要決他學得很深入。這個機關，就是他精心製作出來的防身機關。

它刺激人體大腦的某個區域，讓肌肉群失去作用，根本沒辦法進行攻擊。

馮剛文護住自己，也不管其他的，就是扯著嗓門大叫：“現在的馮家已經變了！不思進取，不知道從自己身上找原因，改進自己，只想借用外力！先是擅自開放內樓給外人，違反了馮家的規矩！更過頭的是，插手四州的事，對一整個家族做出了喪心病狂的行為！”

他咽了口口水，盯著連照暉，大聲把馮家做的事情公諸于眾，“連照暉為什麼有如此天分？除了她自己的個人才華之外，還因為連家的血脈！連家天生在精神力結構在表現出色，擁有完美的精神力結構！這是馮家夢寐以求的結構，為了得到這個結構，他們全滅了連家！”

“他們把連家所有的成年人殺死，製成了標本，運進了中央坤州。他們把連家的孩子像牲畜一樣抓了回來，關在地牢裡，現在，他們還要……”

他聲音宏亮，響徹全場。他的話與話之間幾乎毫無停頓，連珠炮一樣說著，手上動作對他毫無影響，再多的人過來，也沒辦法阻止他。

也不知是不是馮剛文突然聰明了一把，他在這個過程裡，並沒有提到神殿。就算中間提到的“擅長開放內樓給外人”，也沒有指明那個外人究竟是誰！

這樣一來，夏侯昂等神殿祭司就不方便出手了。畢竟，這是馮家的家醜，也是馮家私務，外人不便插手！

只見一個接一個的護衛沖上去，又接連倒下，最後，馮來喜沉喝一聲：“胡言亂語，大放厥詞！來人，把他給我拿下！”

這話他說的是第二遍，第一遍說出來時，沖上去的全是護衛，幾乎沒起到什麼效果。

這次說出來，正堂的大門再次被打開，幾個人沖了進來，他們一伸手，馮剛文身邊的力場頓時被抵消！新沖上去的護衛不再受到精神力機關的影響，惡狠狠地撲向馮剛文，要把他拿下！

只見人影閃了幾閃，連照暉沖進人群，那幾個護衛身體一頓，接二連三地向後飛去。連照暉擊退敵人，護在師父面前，厲聲道：“誰敢欺辱我師！”

新進來的那幾個人全部都是機關大宗師，一共五人。他們原本守在堂外，預備著進場展開鎖魂術的，結果沒想到堂內先亂了起來，他們聽見馮來喜呼喝，只得提前入場，正好廢掉了馮剛文的機關。

馮剛文憐愛地看著身前的徒弟，摸了摸她柔軟的頭髮，和聲道：“徒兒，師父對不起你。我不該中了他們的奸計，找到你，把連家暴露出來……”

連照暉長髮飛舞，拼命地搖頭：“不，不關你事，師父你只是不知情罷了！他們早就盯上了連家，已經盯了那麼多年了！就算沒有你，他們也總有一天，會對連家下手的！”

馮剛文說：“傻瓜蛋就是傻瓜蛋，你師父我就是個傻瓜蛋！沉迷於機關術研究當中，對馮家的動向一無所知……”

師徒倆才說了兩句和軟話兒，馮來喜已經陰沉著臉，厲聲喝道：“你們還在等什麼？馮家的大好日子，豈能讓這逆賊壞了？動手，把他拿下！”

馮來喜說話太不客氣，五個機關大宗師心裡有些不悅。但副族長掌管族內一切事務，他的確有權力下這命令。五人對視一眼，果然向前面撲去，撲得最快的還是馮剛武，他獰笑道：“兄長大人，你就乖乖兒的聽副族長的話吧！”

連照暉在競技場上的表現非常出色，顯示出了極強的戰鬥天分。但她再怎麼厲害，也只是個高級機關師。一個機關大宗師和一個高級機關師面對五個大宗師，強弱之勢極為懸殊，戰鬥根本沒有懸念。

其中四人專門去收拾馮剛文，剩下一人牽制住連照暉，並不下狠手，好像害怕傷到她一樣。

沒過一會兒，馮剛文就被壓住了。他被馮剛武死死按在地上，這兄弟倆也不知有什麼仇恨，馮剛武竟然公報私仇，惡狠狠地對著馮剛文的後腦連擊兩拳。這要是普通人，肯定就被他兩拳打死了，就算是機關大宗師，馮剛文一時間也眼前發黑，完全說不出話來。

連照暉嘶聲道：“放開我師父，放開他！”

馮來喜笑呵呵地說：“照暉姑娘，你別急，你師父是沒出息了一點兒，不過好歹也是我們馮家的大宗師。你放心，只要你乖乖的，他就不會有事。”

他對著那邊使了個眼色，馮家一名機關大宗師拉住馮剛武的手，沉聲道：“先住手。”

一陣打鬥之後，正堂裡一片混亂，來賓紛紛站了起來，遠遠地站在一邊，什麼多餘的表示也沒有。

馮來喜向他們拱拱手表示歉意，轉向連照暉說：“前面有點混亂，好在事情還是回到了正軌。照暉姑娘啊，為了你好，為了你師父好，我們還是繼續好不？”

馮剛文栽在地上，沒有聲息，連照暉盯著他的頭髮看了半天，咬緊了嘴唇。片刻後，她終於點了點頭說：“好！鎖魂術儀式是吧？我們繼續！”

馮來喜笑呵呵地說：“乖，乖！來人哪，看這兒亂的，趕緊收拾收拾！”

立刻有一隊人馬進來，訓練有素地開始收拾正堂裡的一片混亂。他們和機關清潔工一起，沒一會兒工夫就把這裡恢復成了原樣，除了空氣中彌漫的少許清潔劑和嶄新材料的味道之外，這裡跟之前一模一樣，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馮剛文被押到一邊，強按在一把椅子上坐下。他還沒有清醒過來，頭垂到胸前，隱隱有鮮血從頭髮裡滲出來，順著下頜流下來。

他坐的這把椅子跟別人的可不一樣，明顯是把刑椅。四個金屬鋼片彈出來，緊緊扣住他的手腳，從鋼片到椅子上，有一層紅光浮動著。顯然。這把椅子還不是普通的椅子，對機關師有特殊的克制作用。

椅子上面還有一圈金屬鋼片，馮來喜親自走過去，抬起馮剛文的頭，把鋼片扣在他的脖子上。馮剛文緊閉著眼睛，臉色蒼白，頰邊有一絲血跡。

馮來喜拍了拍他的臉，笑著回頭看了連照暉一眼，意思不言自明。

連照暉渾身的氣息再次變得冰冷，她主動走到正堂中央，冷淡地說：“要做什麼，你們儘管來吧！”

馮來喜拍了拍手，十幾個機關師魚貫而入，他們手上各拿著機關的一部分，開始在連照暉身邊組合安裝起來。

他們的手腳非常麻利，沒過一會兒，就把機關安裝完畢。

它看上去像是一個蛋型的太空艙，四周伸出無數管道線路，與正堂裡原本安裝好的線路連接在一起。

“太空艙”周圍，有十把白色的高腳凳，馮來喜向周圍示意一下，馮家的五名機關大宗師，以及剛才站在旁邊圍觀的另外五名大宗師一起走上前去，一人坐了一把。

馮來喜親自走進機關群裡，打開了某個開關。一時間，機關運行的嗡鳴聲充滿了空間，各種顏色的燈光一盞接一盞地亮了起來。最後，所有人不由自主地低頭，他們的腳下開始延伸出一道道白色的光紋，它們複雜地交織著，形成了瑰麗而神秘的圖案，遍佈了整個正堂的地板。

馮來喜向連照暉抬了抬手，笑眯眯地說：“照暉姑娘，請躺上去。”

這時，卵形太空艙的上半截緩緩打開，裡面有一張單人床，正可以容人躺下。

連照暉冰冷地看了他一眼，大步走過去，乾脆俐落地躺下了。

一切進行得非常正常，馮來喜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無數條皺紋擠在一起，像一朵盛開的菊花。

他容光煥發地抬起頭，大聲道：“鎖魂術儀式——現在開始！十位機關大宗師，請動手！”

馮來貴不動聲色地往旁邊看了一眼，夏侯昂緊張地握著拳，背挺得直直的，傾向前方。他的小腿繃緊，隨時都準備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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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8 有不對？



十個機關大宗師端坐在高腳凳上，神色莊嚴肅穆。他們的面前有一根直立的白杖，杖頂是一個半透明的圓球。

所有的機關大宗師一起抬手，放在圓球上，隱隱的波動從他們身上傳來，很明顯，他們開始施力了！

高腳凳下面出現了無數白色的圓盤，每一個圓盤都由無數複雜的紋樣組成，仔細看過去就可以發現，這裡佈滿了細小的導線，它們正引導著機關大宗師的精神力，循著一定的線路來回行走，向著正中央的太空艙流去。

馮家早就拿鎖魂術儀式向其他六家換過資源，這儀式六家人人都會，很快有人覺得不對了。

顧家的代表皺著眉頭，低聲問道：“奇怪，鎖魂術儀式不是只需要五個機關大宗師嗎？怎麼馮家弄了十個來？”

室內非常安靜，音樂聲早就消失了，只有機關運行的嗡鳴聲。顧家代表的聲音不大，但非常清晰，旁邊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其餘五人同時點頭，紛紛道：“是，我也覺得不對！”

“一開始看見那五個人過來，我還以為就是他們了呢，沒想到又多了五個。”

“是啊，而且，馮家不就七個大宗師嗎？族長一個，連姑娘的師父一個，另外這五個，是打哪裡來的？”

“不是你們家的？”

“當然不是！”

自家的大宗師人人認識，很快，六個人紛紛搖頭，都表示不是自家的。

馮來喜聽見他們討論，悄悄走了過來，小聲笑道：“各位不用疑惑，這五位大宗師，都是馮家特別高薪從外面聘請而來的！”

他笑吟吟地解釋道，“各位可能還不清楚，夏侯創師的研究專項，正是靈魂與精神。他老人家是地創師，在這方面的研究已經登峰造極！所以，為了保險起見，我們在儀式前，把鎖魂術方案拿給夏侯創師看了一眼。非常感激，夏侯創師很重視這件事情，給我們提供了改進意見！我們把五名大宗師改成了十名，這樣，鎖魂術會進行得更加細緻，更加迅速，帶給受施者的痛苦也更小。夏侯創師非常負責任哪！改進了方案後，還親自到現場押陣，保險方案無誤！”

他感激地看著夏侯昂，目光閃閃。夏侯昂向這邊點了點頭，態度依然謙和。

馮來喜笑著說：“各位請放心，下來之後，我們會把新方案重新公佈給六大宗族，就當是對以前方案的改進與補充了！”

這時只見場內光芒大作，連照暉躺在太空艙內的臥鋪上，儘量放鬆。無數管線用貼片貼在她身上，幾乎佈滿了她身體的每一寸。

地上的光線漸漸向中間合攏，最後“爬”上太空艙，布在連照暉身上。光芒大作，太空艙頂端像花一樣綻放，逐漸拼合起來，最後形成了一塊雪白的平板。光線投在平板上，顯示出一個精密特殊的結構來。

任何人一看這個結構，都能感受到其中的美妙之處，場邊所有人盯著它，看得發了呆！

常鳴一直冷眼旁觀，這時他也忍不住直起了腰，緊盯著那邊。他一眼就看出來了，那是靈魂結構！

以往，他雖然能看見靈魂結構，但只有他自己能看見。如今，馮家竟然用這種方式，把這個結構展現在所有人的面前！他們不需要耗費精神力，不需要任何技巧，只憑肉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即使是常鳴，也不由自主地被這個完美的結構迷住。他不是第一次看見連照暉的靈魂結構，但不管看多少次，都會覺得它完美無暇，仿佛上天賜予一個人類的最完美的禮物。

夏侯昂清了清嗓子，站了起來，走到場邊。

他朗聲道：“六大宗族的各位可能還不清楚這是什麼，現在就讓我來當個解說員吧。”

他詼諧地一笑，指著那個結構說：“我們每一個人都有肉體，也有靈魂。肉體維持我們的生存，靈魂讓我們能夠感受周圍的一切，讓我們能夠思考。靈魂力量外放出來，也就是我們所謂的精神力了。”

一個地創師來解說，所有人都不由得忘記了多餘的想法，全神貫注地細聽。

夏侯昂說：“靈魂究竟是什麼樣的？它是怎樣存在在我們體內的？從古至今，很多人都思考過這個問題。他們找遍自己的身體，甚至大膽地解剖屍體，想要在肉體裡找出靈魂的存在，但一直一無所得。最後，在機關神的指點下，我們終於發現，靈魂是怎樣存在的！”

他向連照暉的方向一指，“看，那就是人類靈魂的投影，它多麼精密，多麼美妙！”

除了馮家的人，和在場的少數人以外，六大宗族的代表紛紛吃了一驚，往那邊看得更仔細了。

夏侯昂說：“所謂的鎖魂術，分為幾個步驟。第一步，就是分解拆解這個結構；第二步是進行改動，烙進宗族特有的記號；第三步是重新定形，收回體內。現在十位大宗師做的，就是第一步。”

這個工作顯然並不輕鬆，十名大宗師的額角都沁出了汗珠，他們全神貫注，握著寶珠的手幾乎冒出了青筋。

夏侯昂說：“以前的鎖魂術只需要五人進行，因為他們拆解的只是靈魂結構的一部分。同樣，在第二步裡，他們也只是在這一部分烙印記號。這個過程需要的能量很大，衝擊很強，一不小心就可能對結構造成破壞，讓受施者受到傷害。新的鎖魂術由十人進行，烙印的力量將分攤到靈魂結構的每一部分，衝擊力就小多了。”

六大宗族的代表紛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約而同地感謝夏侯昂，讚美他心存仁慈。夏侯昂笑吟吟地把讚美接了下來。

馮剛文被打暈，限制了行動，牢牢地綁在了椅子上。這會兒，他終於慢慢醒過來了。

他的眼神茫然地掃視了一下四周，看見中間“太空艙”裡的連照暉，眼睛頓時瞪大！

他正要張嘴怒駡，馮來喜早就準備，一個眼神飛過去，馬上有人上前，把馮剛文的嘴給堵上了。馮剛文額角青筋直冒，拼命掙扎。但薄薄的紅光籠罩了他的身體，把他的精神力鎖得死死的。沒了精神力，馮剛文單靠那點兒肉體力量，可掙脫不開刑椅的束縛。

他的眼神漸漸變得絕望，緊緊地盯著連照暉，滿臉都是哀戚。

雪白的金屬螢幕上，投影清晰地顯示著。就像鎖鏈被解開了一樣，那個靈魂結構原本是一環套一環，聯繫得非常緊密的，這時候被一一解開，變成了許多個不同的部分。

這個過程非常痛苦，連照暉緊緊地咬著嘴唇，鮮血從唇畔溢出，滑落在太空艙裡。她的全身幾乎都在抽搐，痛苦到了極點。

但現在，絕大多數人都只盯著上面的螢幕，幾乎沒人留意她的痛苦。

馮剛文看得清清楚楚，他咬著嘴裡的東西，臉孔扭曲，幾乎感同身受。

他這麼難受，不僅是因為心疼自己的徒弟，還因為心底深深的自責與負罪感。要不是他，連照暉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下場！

馮來喜看著這個過程，眼睛閃亮，他不動聲色地瞟了夏侯昂一眼。夏侯昂依然親切和藹地講解著，神情也微有些激動。

十個大宗師事前經過培訓，他們不需要做太複雜的事情——解構，主要是靠機關來進行的。但是他們輸入精神力的過程一定要穩定均勻，不能有太多波動。

他們小心控制，螢幕上，靈魂結構依次被解開，形成了無數分解結構。

場邊的人被這氣氛所感染，也變得有些緊張起來。

突然，夏侯昂輕“咦”了一聲，這一聲就像一根針一樣，戳破了緊張的氣氛，好幾個人被嚇了一大跳。

他們狐疑地看看十個大宗師，又看看螢幕上的圖形。

感覺沒什麼問題啊？夏侯昂這是發現什麼了？

夏侯昂喃喃道：“不對，有點不對！”

他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被周圍的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

常鳴站在人群後，原本正觀察著解構的過程，這時候轉頭看了夏侯昂一眼，嘴唇諷刺地挑起。

夏侯昂緊盯著螢幕，臉上表情從疑惑到恍然，接著到震驚。他一拉馮來喜，道：“馮副族長，有個地方計算失誤，出了點小問題！”

馮來喜一臉驚慌：“出問題了，哪裡？我怎麼看不出來？”

夏侯昂搖頭道：“問題不大，但是現在解構接近完成，大宗師們不好脫手，有點難辦。”

馮來喜說：“這可萬萬出不得一點錯誤！不然，鎖魂術成不成功也倒罷了，照暉姑娘可能會有危險啊！”

夏侯昂沉著臉說：“嗯，鎖魂術直接影響機關師的靈魂，的確有點危險。”

馮來喜說：“對了，祭司大人一定能行吧？如果可以，請祭司大人出手，挽回一下局面！”

夏侯昂沉默地盯著那邊，半晌後才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重重點頭：“嗯，我也不知道行不行，試試看吧。”

馮來喜說：“拜託了！”

夏侯昂大步向場內走去，常鳴玩味地看了馮來喜一眼。

這明晃晃的雙簧，真以為大家看不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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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9 變生須臾



馮來喜跟夏侯昂一唱一和，給夏侯昂搭了個架子，讓他走到了機關群的中央，連照暉所在那個“太空艙”的旁邊。

連照暉仍然躺在上面，身體微微抽搐，忍耐著痛苦。

白光從夏侯昂的下方照上來，照得他那張臉顯得有些陰森可怖，再不見之前的慈祥和善。

六大宗族的一個人盯著螢幕上的結構看了半天，悄聲對旁邊的人說：“有問題嗎？我覺得拆解得很完美啊？”

那人也看了一會兒，搖搖頭：“我也沒看出來……”

馮來喜耳朵極靈，壓低了聲音笑著說：“夏侯大人專研精神力，裡面的漏洞缺陷，一眼即明。他說有問題，肯定就是有問題了！”

六大宗族的人不置可否，上方，馮來貴移動了一下身體，傾身向前。

他的目光掃向人群中的常鳴，常鳴向他使了個眼色，他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夏侯昂走到“太空艙”旁邊，抬起兩起手。接下來的事情，即使對他來說也有點困難，必須全神貫注才能進行，否則，連照暉固然保不住，連他自己也有危險。

連照暉靈魂結構的拆解有沒有問題，他比誰都清楚。這正是他早就看中的時機！

連照暉身體微蜷，嬌美的面孔隱藏在黑暗裡。誰都看不見，她的牙關雖然咬得緊緊的，齒縫間溢出鮮血，但眼神卻是一片清明冷靜。她移動了一下身體，手掌不動聲色地貼近了褲縫，指尖一動。

夏侯昂完全沒有留意到，他凝視著上方螢幕上的結構，眼中明滅不定，拼命地計算著。

常鳴一面跟他一樣，關注著這些圖形；另一面也向馮來貴伸出了三根手指。

事情發生在頃刻之間。

夏侯昂抬起雙手，在結構變化到一定的程度時，突然向外釋放出大量精神力！這些精神力化成無道條神觸，與連照暉身下“太空艙”的管線融合在一起。

普通人根本看不見神觸的存在，常鳴卻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神觸一出，就補完了地上線條缺失的部分。也就是說，夏侯昂才是這個機關群組的一部分，他的出現，補完了這個複雜的機關。而現在，它才正式開始運行！

夏侯昂自己的靈魂結構浮現在身體表面。他身為地創師，精神力高達四級丙等，極為強大。他的靈魂結構也精密複雜得驚人，但很明顯，跟連照暉渾然天成的完美比起來，就是差了些什麼！

夏侯昂的臉孔開始扭曲，呈現出痛苦的神色。

常鳴盯著他不放，準確地說，是盯著他呈現出來的靈魂結構不放。

兩根立柱突然從地面上冒出來，上面的寶珠瑩然生光。夏侯昂一手握住一個，常鳴看得清楚，他的靈魂結構也自然開始解構！

“啊——！！！”

解構的過程極為痛苦，這種痛苦強烈得驚人，夏侯昂事前完全沒有預料到。他的忍痛能力甚至不如連照暉，痛呼聲壓抑不住地吼了出來！

六大宗族的代表驚慌地站了起來，問道：“怎麼了，怎麼了？祭司大人怎麼了？”

馮來喜明顯也有些不安，但他仍然強作笑容，搖頭說：“沒事，沒事，祭司大人事前跟我打過招呼，要幫助照暉姑娘，肯定要付出些什麼。沒想到竟然讓祭司大人這麼痛苦。唉，寧願如此也要出手幫忙，祭司大人真是太了不起了！”

他搖頭感歎，上面的馮來貴露出了一個諷刺的笑容，卻只管盯著常鳴的手指。

常鳴彎下一根手指，現在只剩兩根。

馮來貴的手掌下移，握住自己的腰帶，開始略有些緊張。

夏侯昂好歹還記得起這是什麼場合，他狂叫一聲，立刻咬緊牙關，把接下來的慘叫壓起嘴裡。

青筋從他額角上爆，延伸到全身。他可沒有太空艙遮掩，現在，任誰都看得出，他的痛苦是多麼強烈！

之前在西鉑州的時候，常鳴也體會過這種痛苦。他諷刺地想，想要獲得好處，不付出點代價怎麼行？只是這個好處能不能獲得，還得看我怎麼想！

夏侯昂猛地跨前了一步！

他的確不愧是地創師，這種時候還能維持自己的意識，進行動作。

這時候，他的靈魂結構終於完全分解開來，他的手從寶珠上移開，探手抓向連照暉！

常鳴彎下了第二根手指。

夏侯昂的手按在了“太空艙”的外殼上。這裡原本浮動著許多光線，看上去像是地面上的光線倒映上來的。這時候，光線開始遊移，這才讓人發現，它竟然是獨立存在的，還可以移動，現在，正在移向夏侯昂！

夏侯昂扭曲的臉上出現了一抹喜色。

他的靈魂結構在移動，下面的光線也在移動。

這一刻，連照暉的嘴猛地張開，無聲地慘叫著。她猛地遭遇到了比之前更加劇烈的痛苦！

她的手指深深掐進自己的手掌，強行維持著心底的那一絲清明。

連家的仇，她牢記在心底，現在就是最好的報復機會！

外面，十個大宗師加緊了輸入。這一次鎖魂術儀式比他們想像中更加費力，他們的精神力大量輸入，開始見底了。

馮家自己的五個大宗師很緊張，他們突然同時覺得手上一松，同時發現，外聘的那五位竟然開始放鬆了！

膽小鬼！

精神力枯竭的話，很容易出現危險。外聘大宗師拿錢辦事，當然不會為了錢把自己陷進危險裡。這時候他們稍有保留，再正常不過了。

他們能放鬆，馮家自己的大宗師不行啊！

馮剛武低聲喝道：“抓緊了，堅持住！”

“嗯！”幾個大宗師一起答應。外聘大宗師放鬆了，他們就得抓緊。關鍵在此一刻，絕不能功虧一簣！

夏侯昂的靈魂結構正在與“太空艙”上的線條相融。兩者剛一接觸，夏侯昂的痛苦就消失了。

原本無窮無盡的痛楚突然間化成了一道暖流，暖洋洋的溢滿全身，跟剛才的感覺形成了明顯的反差。如果放在平時，這點舒適可能算不了什麼，但經歷了剛才的慘烈，現在的溫暖簡直是一種恩賜！

夏侯昂的心防一瞬間放鬆了一點，他微微眯起眼睛，臉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這一瞬間，常鳴彎下了第三根手指，緊握成拳！

變化就發生在頃刻之間！

連照暉突然手一抖，一個機關從密閉的手掌中出現，被她扔了出來。那個圓形的機關滴溜溜地打著轉，落到夏侯昂的腳邊。

如果換個時間，夏侯昂瞬間就能反應過來，摧毀這個不明來路的機關。但這會兒，他正眯著眼享受，沉浸在舒適的溫暖裡，一時間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他反應慢，這個機關的反應倒快。它像是鋼鐵製成的圓球，閃閃發亮，球壁上有無數小孔。它剛一落到夏侯昂腳邊，無數小孔就同時噴出氣體，霧氣瞬間彌漫了整個場地，所有人同時覺得身體一重！

機關群組裡，一瞬間被霧氣遮掩，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完全看不清周圍的景象。這對機關師來說不是什麼困難，他們的視線剛一被遮住，立刻習慣性地釋放出精神力，去感受周圍的一切。

這會兒他們才發現，自己的精神力像是從空氣中陷進了水裡一樣，遇見了極大的阻力，幾乎寸步難行！

霧氣伴隨著呼吸，被他們吸進肺裡，順著血液迴圈到身體四處。機關師們驚恐地發現，自己的精神力正在快速減褪，直接掉了一個等級下去！

機關師們早就習慣了把精神力當成自己身體的一部分，這時，身體的這一部分劇烈萎縮、消失，讓他們產生了極大的恐慌！

“這是怎麼回事？！”

“這霧氣是什麼？這是要幹什麼？！”

此起彼伏的呼喝聲響徹馮家的正堂，所有人一起站了起來，七嘴八舌地吆喝著，聲音裡充滿了濃濃的恐懼！

精神力降級、消失，對機關師來說，就是最恐怖的事情！

“這霧氣針對的是精神力！”

“精神力？那不是馮家的拿手絕活嗎？”

“馮家想幹什麼？”

“馮來喜？馮來貴！出來給我們一個交待！”

六大宗族的代表、神堂執事迅速把矛頭對準了馮家人，這時，兩名黑鐵祭司及時出來力挽狂瀾：“不要吵！不要驚慌！白銀祭司、地創師夏侯大人還在這裡呢，有他做主，你們怕個什麼？都安靜下來！”

“夏侯大人，夏侯大人？”

黑鐵祭司開始召喚他們的上司，半天卻什麼回應也聽不見。

這時，霧氣裡卻另外響起了一些嘈雜的聲音，好像是肉體的擊打與搏鬥聲。這下，原本鎮定的人也慌亂起來。

正當他們惶惶然如同無頭蒼蠅的時候，霧氣漸漸散去。

從頭到尾，霧氣存在的時間不過十秒鐘，但這十秒，對機關師們來說簡直像噩夢一樣！

霧氣散去，他們第一時間檢查自己的精神力。

精神力的延展性，恢復了。精神力的強度，也正在逐漸恢復！

所有人齊齊松了口氣，這時才有閒心觀察四周的情況。

突然，他們聽見兩聲驚呼：“夏侯大人，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