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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愛潛水的烏賊]一世之尊[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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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1 02:07:55
第七十二章 陰陽三合

    勉強算作識字的何暮茫然搖頭:「不知。」

    孟奇左手持書,右手拿起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品了一口,緩緩下嚥,末了才道:「此句多有爭議,有大儒指三合者,陰之氣、陽之氣、天之氣,陰能成物,陽能生物,天能養物,三氣合,萬物方生,亦有大儒翻閱古籍,另給解釋,三者,摻也,陰陽摻合,化生宇宙,衍變萬物,故而詩問誰為本體,誰為演化。」

    何暮宛如鴨子聽雷,滿頭霧水,只覺蘇先生所言形同天書,只能喃喃道:「蘇先生,你認為該如何解?」

    「太極者,混沌未分之態,其動為陽,其靜為陰,一動一靜互為根,一陽一陰亦如此,相生相化,故若問誰為本體誰為演化,隨勢而變也!」孟奇並未直接解詩,而是嘗試回答這個問題。

    何暮愈發茫然了,覺得自己腦袋不夠用,蘇先生說什麼完全聽不懂,只能嗯嗯嗯的回答。

    回答完,孟奇姿態悠閒地笑道:「這是天地之理,自然能反應於武功招式,出手之後,招含陰陽,彼此相生相化,隨勢而變,隨敵而變,及至相觸,可為陰,可為陽,難以分辨。」

    此乃高而上的道理,孟奇從「天問」領會而來,但道理畢竟空洞抽象,雖然很多人都懂,可要真正反應於招式武功之上,反應於細節之間,就非常困難了,只能慢慢揣摩,最好有一門類似的武功讓孟奇參考,那才能很快領悟這種精義,可以用於刀法劍法,乃至所有武功的精義。

    現在想想,姚小鬼的陰陽雙劍就有幾分類似,日後若自己真的走刀劍雙絕的路子,這亦將是總綱思想之一。

    說到武功招式方面。何暮終於能聽懂一點,低聲道:「有的招式本身就陰陽皆備。」

    「不一樣的。」孟奇搖頭笑道,「重要的是何本何化。」

    不懂……何暮眼巴巴地看著孟奇:「蘇先生,詩裡有答案嗎?」

    孟奇微笑道:「沒有,全篇皆問,闡發生靈對天地自然的疑問,它本身或許談不上高深莫測,可如果誰能一一回答這些問題,那就真的觸摸到天地之理了,而且同一個問題。不同的高人有不同的答案,解不同則道路不同。」

    「哦。」還是不懂……何暮愈發覺得蘇先生這個人淵博高深,轉而想起來意,忙道,「蘇先生,我今日……」

    「等我誦唸完再說。」孟奇右手下壓,放下酒杯,繼續誦唸「天問」:

    「圜則九重,孰營度之?」

    ……

    「九天之際。安放安屬?」

    ……

    「日月安屬,列星安陳?」

    ……

    空曠清冷的院子裡,讀書聲輕而澈,聲聲入耳。彷彿在詢天問地。

    梅干老虯,火紅點點,爐火如苗,酒香四溢。

    雖然聽不懂這首用詞古樸的詩。但何暮卻有一種心神漸漸平靜的感覺,之前的欣喜、焦躁和忐忑似乎都隨著讀書聲而緩緩消失,心靈被洗盪一清。

    煩惱遠去。清淨入身,何暮忘記了壓力和憂愁,只覺平安喜樂。

    「今日贏了?」突然,他被蘇先生和煦的聲音驚「醒」。

    「是。」何暮看了看蘇先生的面孔,雖然他可能只比自己大四五歲,像個哥哥,但氣質成熟,言談有物,相處久了,就會將他真正作為飽讀詩書的先生。

    「第一次交手……」何暮將交手過程詳細講出,末了道:「多虧蘇先生你指點,館主師父讓我參加武館大比。」

    他眼巴巴地等待著再次請教。

    「武館大比?」孟奇手握「天問」書冊,不答反問。

    何暮知道蘇先生是專心讀書的士子,於是解釋道:「鄴都武風極盛,但王氏勢大,其餘門派世家較少,眾多有志武道之人難有機會修煉,後來門派弟子、世家旁支開設了武館,只收束修,不佔田地礦山,以教導我們這種普通人,讓我們有機會上進。」

    「打好了基礎,不管是去門派拜師,還是參加武舉,博一份功名,都才談得上可能。」

    「武館之風已有百年,鄴都武館眾多,少不了暗中較量,後來赤陽武館等八大武館提議,每三年舉行一次,各館派優秀弟子參與,決出名次,因為影響大,範圍廣,周郡王氏,浣花劍派,鄴都黃氏,潮生門,落霞神劍門等都會派人觀看,挑選出色之人,或成門派弟子,或入世家修煉,將來作為客卿。」

    他年紀不大,識字不多,如此繁雜之事本該說得結結巴巴條理不清,但似乎何館主經常給他們講武館大比的意義,所以他侃侃道來,沒有一點阻塞。

    「周郡王氏,浣花劍派……」孟奇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半年來,除了齊正言時常過來切磋,偶爾看看人榜和周郡人傑譜,他幾乎與江湖武林脫節,如今再次聽到熟悉的名字,一時有些感慨。

    喝了杯酒,孟奇微笑看著何暮:「所以你擔心參加武館大比時『故事』太簡陋?」

    「是。」何暮有點羞赧地道,這正是他過來的用意。

    孟奇站起身,於院中負手踱步,笑呵呵道:「確實,你當前的故事太簡單了,只有起和收,對方又不是你們武館的人,不容易受這個故事的影響,呵呵,你第二次比試時的應對其實不錯,懂得用腦子,孺子可教也。」

    被蘇先生讚揚,何暮忍不住翹起了嘴巴,這是他得意之作。

    孟奇轉頭看著他:「所以,你得準備更複雜更精緻的故事,讓他們沉迷,讓他們自覺跳入陷阱。」

    「蘇先生,該怎麼準備?」何暮下意識屏住了呼吸,期待指點。

    孟奇想了想道:「用劍法講故事是互動很強的事情,你講了一段後,得預料對方的反應,或者說提前推測好對方可能的幾種應對,接著分別準備好不同的情節,讓對方不知不覺掉進你預設的故事陷阱裡。」

    「比如,使出『滄海千帆』後,對方可能直取小腹,也可能居高臨下斬擊,亦可能……要想及時做出應對,先前的招式就得留力……」

    「當然,正確的做法其實是讓對方不得不順著你的故事走,只能做少數幾個選擇,但你現在肯定辦不到……」

    孟奇用「聽潮劍法」「編」了一個不算長但亦不短的「故事」,每一個互動都對應一個情節,複雜歸複雜,還算在何暮理解之內,畢竟是日常所學的劍法,只是不太記得住。

    他緊咬牙關,囫圇吞棗,強行記憶,只待回去後反覆演練每一段故事,闡述每一個陷阱。

    「記住了嗎?」編完後,孟奇微笑看著何暮。

    何暮用力點頭:「記住了!」

    說完,他疑惑地道:「為什麼故事要這樣編?為什麼對方一定會如此應對?」

    「問得好,孺子可教!」孟奇哈哈一笑,這才是真正的核心精髓,「不過你當前知道亦無用。」

    何暮沒有糾纏,比起剛才有了點自信地道:「蘇先生,我先告辭了。」

    「回去吧,不用緊張。」孟奇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用你的劍,給他們講一個好故事。」

    等到何暮離去,院門合上,齊正言從房中走出,略有沉思地道:「為何要指點他劍法之理?」

    即使是他,聽了孟奇的講述,亦有不少明悟,對過去種種劍法有了新的感受。

    孟奇笑眯眯地道:「一個表面的理由,一個真實的理由,齊師兄,你想聽哪個?」

    「表面的理由……」齊正言上當多次,決定反其道而行之。

    「我在琢磨和修煉奕劍佈局之事,嘗試由簡入繁,故而借小何暮之手,編一個個故事與未曾見面也未曾看到他們出招的對手分享,看看效果如何,這就如同預先佈置好棋局,隨意邀人入局。」孟奇神色正經地道。

    齊正言輕輕頷首,這個理由不錯,應當如此,若非自己現在更偏向渾天寶鑑,說不得也要試一試。

    他輕吸口氣:「這是表面的理由?」

    這應該是真實理由啊!

    孟奇嘿嘿笑道:「真實理由只有四個字。」

    「嗯?」齊正言有點被勾起好奇心了。

    孟奇負手背對他:「有閒,任性。」

    一陣寒風吹過,一朵梅花落地,結成了冰晶,齊正言臉皮抽搐兩下後,握緊的拳頭緩緩鬆開:「你的寶石,我全部換成銀票了。」

    考慮到自身渠道和專心修煉方面,孟奇是請齊正言幫忙將得自馬匪的寶石換成了銀票,如此才能不引人矚目地購買利器長劍。

    齊正言在鄴都有眾多「上司」,也不敢動靜太大,用了半年時間才慢慢將寶石全都換成了銀票,總計一萬二千七百兩。

    「琅琊錢莊,嘿,小吃貨家的……」孟奇看到銀票,笑著嘀咕了一句。

    齊正言想了想,叮囑了一句:「武館大比頗受重視,你若想繼續隱匿行跡,不被江湖關注,最好適可而止。」

    「嗯,我有分寸。」孟奇正經點頭,開始思忖等下購買利器長劍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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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2 01:35:22
第七十三章 玉橋燈如晝

    雪花飄落,洋洋灑灑,孟奇視線裡一片雪白,不時看到孩童打著雪仗,聽到爆竹啪啪之聲,寒冷裡透出萬家燈火的溫馨。

    拐入玉橋街,兩旁店舖張燈結綵,燈火倒影於緩緩流淌的鄴水之中,彷彿天上銀河倒落,說不盡的紅塵繁華。

    這裡是鄴都最大最熱鬧的街道之一,街口為販賣兵器、丹藥、秘籍的百寶閣、奇珍鋪等,街中是錢莊當鋪酒樓,街尾順著鄴水流淌,延伸出三里紅粉巷、銷金窟,鶯鶯燕燕讓人眼花繚亂。

    孟奇為了購買利器而來,目標自然是街口,本著有閒有錢的心態,貨比三家,接連逛了好幾處。

    「安錦樓……」孟奇踏入這家據說是鄴都最好百寶閣的地方,在侍女的引領下到了二樓的「藏劍閣」,看到了一口口或光彩照人或樸實無華的利器長劍。

    「要是打劫了這裡……」孟奇腦海裡轉著稀奇古怪的念頭,仔細品鑑著長劍,自己的邪劫乃雷電之屬,克陰鎮邪,長劍就不需要重複。

    利器價格在幾千到幾萬兩不等,孟奇專挑貴的看,不行就拿出地契房契,反正來的時候用八九玄功略微扭動了臉上肌肉,加上半年的成長,不是特別熟悉的人應該認不出自己了。

    「『子午』,劍谷子大師鑄就,將地底陰鐵和百年暖玉通過巧妙煉製之法完美融合,陰陽相生相化,隨勁而變,非劍法高手不能駕馭,價格一萬二千兩……」孟奇看了大半個時辰,找到了一口劍身古樸,隱有黑白交錯的長劍。

    它非常符合孟奇需要,不僅陰陽相生相化,各有妙用。而且出自外景水準的劍器大師之手,能幫助自己領悟「陰陽三合,何本何化」的精義,雖然談不上利器之中最好的,卻是最適合自己的——只有外景水準的煉器高人才能被光明正大尊稱大師。

    他正待喚侍女過來購買,心中忽然一動,腦袋隨之轉向旁邊,那是「短兵閣」,相互之間用珠簾隔斷。

    「剛才有人在看我……」半年過去,孟奇的「不死印法」進步很快。配合八九玄功,靈覺出眾,幾乎達到視線加於身而心有感的境界。

    他仔細感應,發現裡面是兩個陌生人在挑選短兵,並無奇怪之處。

    「也許是隨意打量。」孟奇沉吟了下,沒再管他們,叫過侍女,找來掌櫃,付出銀票。買下了「子午」。

    腰懸長劍,孟奇心情暢快地行於玉橋街,打算去街中酒樓尋找美食。

    走了一陣,他內心再次一動。眉頭微皺,打量四周。

    這條街上行人不少,或入酒樓,或在道路兩旁的攤子翻看著年貨、織繡、小飾物等。一派年節之中的景象。

    孟奇沒有收穫,正待轉頭,忽然瞳孔收縮。雙手分別握住了劍柄刀柄。

    只見玉橋之上,一位披著白色大氅的少女拿著一根精緻銀釵從攤邊站起,眉目如畫,空幽靈動,雙目似天上繁星,璀璨動人。

    「相公,妾身戴這個釵子好看嗎?」少女笑吟吟地將銀釵插於隨意挽起的頭髮之上。大氅有著絨絨白毛,讓她平添了幾分俏皮可愛,橋上行人如織,橋下燈火流淌,如夢似幻。

    孟奇嘴角抽搐了一下,安慰自己道,還好沒叫孩子他爹。

    「小桑姑娘,你戴什麼釵子都好看。」他隨意敷衍道,精神外放,謀劃著逃走之路,以自己目前的實力,全力而為,保命逃走還是有希望的。

    當然,他知道顧小桑現身肯定有原因,正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典範,她總不可能專程找自己談情說愛吧!

    顧小桑將銀釵放下,抿著嘴,一派委屈地道:「相公,你的氣還沒消嗎?怎麼還是叫的如此生疏?」

    她緩步走向孟奇,略微搖曳,如同水中之蓮,既清且豔。

    孟奇見不少行人的目光被顧小桑吸引,望了過來,真想大喝一聲,抓妖女了!大羅妖女在此!

    「你到底想做什麼?」見距離拉近,孟奇趕緊用傳音入密問道,內心戒備沒有半點減少。

    顧小桑嘴角翹起,笑容燦爛地道:「見自己相公還需要什麼理由?孩子他爹,小紫想你了,小桑也想你了,我們的孩子也想你了。」

    「呵呵……」孟奇表情僵硬地回答。

    顧小桑靠近了孟奇,幽香隨著冷風襲來,眼神似乎藏著濃情厚意:「我追著素女道的小賤人到了鄴都,但她藏得很深,讓我一直沒機會下手,苦惱之餘,只好請相公你幫忙了。」

    這段話是用的傳音入密。

    玉橋之旁,男的寬袍大袖,俊美斯文,女的渾身素白,俏似空谷幽蘭,兩人相對而立,宛如神仙眷侶,引得行人紛紛側目,羨慕感慨不已。

    可惜孟奇自己不是這麼想,手按劍柄刀柄,警惕皺眉:「素女道?」

    「對啊,素女道玄女一脈的傳人。」顧小桑攏著頭髮,繼續走向孟奇,「她們借助霸王絕刀內藏的神宵九滅傳承,卜算出了雷神傳人出世的大概位置,找到了三山四水,偷走了天外奇石,發現了裡面殘留的雷神氣息,被我一路追著,逃入了桓州。」

    「有天外奇石作為卜算之依,他們遲早會縮小範圍,鎖定相公你,所以妾身很是擔憂,想要除掉她,搶回奇石,保護相公。」

    孟奇輕吸了口氣,被素女道這種邪魔九道作為重要目標盯上,絕對不會是什麼愉快的體驗!不過顧小桑的話能信一半就不錯了,若她真是為了自己著想,大可以在秦山劍派贏走天外奇石親自出手搶奪,消滅隱患,反正她正在三山四水,為何要等著素女道來取,再一路追殺入桓。

    哎,自己對卜算之事還是不夠警惕啊!

    顧小桑在距離孟奇只有幾步的情況下停住,笑嘻嘻地道:「相公,你說素女道的小賤人是好心來送你雷神和霸王傳承,還是把你抓回去,變成屬於素女道的戰鬥『爐鼎』?」

    素女道又不是以好人好事聞名,孟奇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不可能是第一個,若當初霸王的愛侶在世,倒是有一定可能,但如今歲月綿長,玄女一脈的首領早就換了不知道多少代了,憑什麼要便宜自己?

    顧小桑半帶正經半是揶揄地道:「莫非相公很嚮往那群小賤人的床上功夫?你若是喜歡,羅教,羅教也不是沒有類似的東西……」

    說著,她臉蛋緋紅,彷彿不勝嬌羞。

    呵呵,孟奇才不信顧妖女會這麼簡單就害羞,小紫還差不多,他沉吟道:「小桑姑娘,以你的實力,以羅教遍佈各地的人手,想要殺她,不該如此困難吧?」

    這貨到底想引誘自己做什麼?或許殺素女道的傳人確實能幫自己擺脫即將到來的危險,但她絕對另有目的!

    羅教作為以無生老母信仰為基礎的邪教,暗勢力一向強大,情報網絡遍佈各地,所以孟奇從不奇怪顧小桑神出鬼沒,神通廣大,似乎什麼都知道,什麼都能碰上,要知道她背後可是有一個強大勢力的支撐,而作為聖女,她能最大程度調集各種資源。

    也正因為如此,鄴都這種重要城池必然有著羅教外景坐鎮,顧小桑隨便找個幫手都比找自己合適,她為什麼非得找自己?

    顧小桑雙手捂著臉蛋,吐著白氣:「小賤人混入了王氏,讓我不好下手,而且有的事情,能不讓教中人知曉就最好不讓,否則法王、神使、散人都不會放過你。」

    她臉色緋紅地低語補充道:「聖女只能偷偷找夫君啊……」

    又在胡扯了,他們會信我是你夫君才有鬼了……孟奇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了船上遇見的假鐵手人魔和歡喜人魔:

    「素女道玄女傳人是單秀眉?」

    不過真鐵手人魔被自己所殺,單秀眉應該被揭穿了吧?

    「算是吧。」顧小桑沒有給肯定答案。

    「什麼叫算是?」孟奇追問道。

    顧小桑似笑非笑地道:「相公這是打算答應了?」

    咳咳,孟奇差點被自己唾沫咽到。

    顧小桑笑容帶著幾分精靈古怪地道:「我收到消息,素女道傳承了紫雷刀法的外景強者南下了,打算鎖定了雷神傳人就立即動手,大概半個月後抵達。」

    「相公,也不用急,還有這麼多天,你慢慢考慮要不要幫我殺掉小賤人,開年我再來找你。」

    說著,她緩步前行,與孟奇側身而過,小臉素雅聖潔,完全不像妖女。

    孟奇沒有放鬆警惕,一直看著顧小桑的背影消失於街口,臉色變得凝重。

    「素女道……」他低聲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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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4 21:49:24
第七十四章 試探

    院中梅花伴雪,月光映酒,孟奇臉色鄭重地看著齊正言,等待他回話。

    適逢齊正言過來切磋,孟奇將自己在三山四水接觸天外奇石,借助雷痕得到一點傳承的事情提了一下,著重強調素女道對雷神傳人的追索——他並不懷疑顧小桑在這上面說謊,因為七大天女突然出現於三山四水是事實,當時的鐵手人魔與歡喜人魔也肯定為假。

    雷痕之事,孟奇上次提過,齊正言並未覺得意外,只是輕嘆了一聲:「孟師弟,自從你獲得阿難破戒刀法真意傳承後,一直奇遇連連,實在讓人羨慕。」

    他並未糾纏這個問題,頓了頓,臉色嚴肅地道:「若此事為真,須得盡快解決,『君子劍』孟奇是我表弟之事,邑城皆知。」

    如果素女道確定了「君子劍」是獲得雷神傳承之人,找不到孟奇,自然就會盯上齊正言,故而齊正言有此一說。

    而且孟奇與齊正言的表親關係經不住細查,雖然浣花劍派、周郡王氏對人榜新秀頂多是高看一眼,談不上追根究底,但素女道為了雷神傳承,肯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是我連累齊師兄你了,做事手尾不乾淨。」孟奇誠懇道歉,「還得請齊師兄你幫忙,將單秀眉是素女道玄女一脈傳人的消息悄悄散播出去,不求讓人相信,只求引起懷疑和警惕,但凡王氏長輩有點懷疑,都會對嫡子身邊的女子暗施展手段鑑別的。」

    「單秀眉難以對付,是因為藏身王家,若她單獨行動,我們聯手足以搶回天外奇石,徹底斷絕後患。」

    孟奇是從顧小桑單人匹馬殺掉七大天女,追殺單秀眉一路來判斷這位玄女傳人實力的,她明顯要弱於顧小桑。實力再強也頂多人榜十幾的水準,自己和齊正言聯手,即使打不過,有心算無心之下,還是有把握搶回天外奇石。

    不過孟奇對此有點疑惑,明明散播消息就能將單秀眉逼出王家,顧小桑為何不做?即使不動用羅教的勢力,以她機變百出的腦袋,隨隨便便就能將此事辦妥了。

    她到底藏了什麼目的?

    對顧小桑真正目的把握不準正是孟奇不願意和她聯手的最大原因!

    齊正言輕輕頷首:「無妨,人在江湖。總是身不由己,日後我或許也有事情牽連你,大家生死之交,正該互相幫忙,我在鄴都也有半年了,散播個消息不會暴露自身。」

    孟奇這半年閉門苦練,與江湖隔絕,即使想散播消息,一時也找不到安全又隱秘的渠道。因此只有拜託齊正言了,他是浣花劍派主事,這半年雖然韜光養晦,但還是通過銷贓寶石等事情有了自己的「江湖網」。

    目送齊正言離去。孟奇看著紅豔的梅花,低低嘆了口氣:

    「樹欲靜而風不止……」

    …………

    爆竹聲中一歲除,家家新桃換舊符,開年之後。全城武館迎來了三年一次的大比盛事,這也是春末夏初武舉的預演。

    青峰武館所有弟子在館主何業的帶領下到了兩條街外的「赤陽武館」,這是本次武館大比的召開之地。

    看著宏偉氣派的大門和匾額。何暮緊張地哆嗦了一下。

    這幾日來,他一直在練習蘇先生教的「故事」,務求爛熟於心,漸漸有了點信心,可等到赤陽武館出現於面前,他才發現自己還是控制不住的緊張,控制不住的患得患失,好不容易找到信心不知跑哪去了。

    「何暮,你可別給武館丟臉,辜負館主師父的看重。」五師兄看見何暮的熊樣,恨鐵不成鋼地道。

    他一直憤憤不平,疑惑為何館主師父會挑上何暮,他只不過打敗了自己兩次,輸的時候更多,若論出眾,武館裡至少有十幾個人遠遠勝過他!

    這樣的心態在青峰武館很多弟子心中都有,大師姐、二師兄、三師兄他們實力超群,嫉妒也嫉妒不來,小十九和程七郎天賦出眾,師父向來青睞有加,大家已經習慣,可憑什麼要派出你個普普通通的何暮!

    感受到部分師兄師弟不友好的目光,何暮更加緊張了,只能努力讓自己回味梅花樹下聽著蘇先生誦讀詩文的安寧平和。

    「何師兄,師父既然看中你,肯定有他的原因,不用緊張,做好自己。」曲甜荷見何暮神色恍惚,好心地給他鼓勁。

    何暮感激地點了點頭,深吸口氣,想到蘇先生彷彿永遠恬然淡定的樣子,想到他「編」的故事,漸漸平復了緊張。

    赤陽武館很大,有好幾個演武廳,每個演武廳裡有七八個擂台,有憑欄眺望的二樓,來自世家、門派、幫派的客人隨意看著下方,尋找著大比前就聲名鵲起的少年強者們。

    何暮有點渾渾噩噩地上了擂台,面前是個英姿飛揚的少年,大概只比何暮大一兩歲。

    這個擂台並不受關注,周圍只有青峰武館部分人和對面少年的朋友親屬、師兄師弟。

    「桓中武館白亮。」對面少年行禮報名。

    何暮又一哆嗦,略顯結巴地道:「青峰,青峰武館何暮。」

    恆中武館與青峰武館相隔不遠,何暮聽過白亮之名,他曾經以一招之差惜敗於自己三師兄劍下,比自己強很多。

    擂台上的評判武師搖頭笑了一聲,何老頭派的什麼人啊?這是他家親戚?

    他咳嗽一聲:「開始。」

    白亮沒有謙讓,出劍凌厲,務求速戰速決,不影響今日後面的幾場比試——武館大比共五日,第一日需要比試的場次最多,以將大部分實力不濟之人淘汰掉,保證後面四日的精彩。

    對方輕車急進,我自避讓鋒芒,引他入局……這是孟奇「編」的「故事」中的一個情節,何暮這幾日朝思暮想,腦海裡迅速浮現出應對之策。

    不過他畢竟初次參加如此重要的比試,心中又一直唸唸叨叨著故事,心不靜。亦不誠,反應慢了半拍,腳步退後,長劍卻未能揚起,險些被白亮斬中。

    白亮得勢不饒人,連連進逼,何暮跌跌撞撞,踉踉蹌蹌,非常艱難,但他一絲不苟地用自己的劍法講著故事。

    「丟人!」五師兄在擂台下低哼了一聲。何暮太狼狽了!

    何暮並沒有聽到他的話語,因為隨著比試的深入,他發現對方正一點點深入自己的故事,每一個應對都引發自己準備已久的情節!

    他內心的緊張漸漸轉化成了興奮和激動,眼神清明,出手再沒有剛才的猶豫和遲緩,彷彿一位冷靜的獵人,一邊誘惑獵物,一邊耐心等著他踏上陷阱。與自己共同演繹一段轉折的故事!

    就是現在!何暮目光一凝,不進反退,長劍斜斬。

    叮叮兩聲碰撞之後,白亮的長劍啪一聲掉落於地。眼神呆滯,似乎沒想到自己突然之間就敗了!

    評判武師搖了搖頭,白亮急於進攻,側身的破綻越來越明顯。何暮好運氣啊!

    何暮滿臉欣喜,再無剛才的緊張,對自己的劍法。對蘇先生的故事充滿信心。

    原來我也能這麼強!

    原來劍法真的能講故事!

    到了這個時候,他還如何不明白蘇先生是高手,真正的高手!

    五師兄長大嘴巴,不敢相信何暮贏了,平日裡自己面對白亮毫無勝算,何況不如自己的何暮!

    何暮跳下擂台,對接下來的比武滿是期待。

    之後一日,他再戰四場,從青澀變得熟練,將孟奇編的故事娓娓道來,不同的對手有不同的情節起伏,由險象環生反敗為勝一直到從容自若盡在掌握。

    到了最後一場的時候,他的表現已經引起了不少武館人士關注,何業更是驚訝,明明是自己傳授的劍法,怎麼何暮組合而來卻給自己截然不同的感受。

    「不錯。」何業讚揚著何暮,覺得自己果然沒看錯,他用劍靈動,出人意表,「你明日的對手是赤陽武館的曹承業,他初開了眼竅,內定入王氏修煉,你好好發揮自己的劍法就行了,不要在意勝敗。」

    「是,館主師父。」何暮也沒覺得自己能贏,哪怕是初開竅,也與自己這蓄氣小成之人有著天淵之別,他高興的是自己似乎觸摸到了一個新世界,一個用劍法講故事的新世界!

    回到武館後,何暮想了想,決定留下來苦練,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他才悄悄到了孟奇門口,咚咚咚敲響。

    「進來吧,門沒鎖。」他聽到了蘇先生和煦的聲音。

    推開門,他看見蘇先生在迴廊下端坐,面前是一盤圍棋殘局,旁邊銅爐裊裊生煙,溫暖的檀香充塞著清寒,讓人為之一靜。

    「贏了?」孟奇看著眼前的棋盤,琢磨著奕劍之事,隨口問道。

    何暮趕緊回答:「贏了五場,多謝蘇先生指點。」

    「不錯,上手很快嘛。」孟奇抬頭看著他,微笑讚了一句,「明日繼續。」

    「明日恐怕不能繼續了。」何暮小聲說道,「對手是初開竅的高手。」

    孟奇一下來了興趣:「初開竅?這種人在武館大比裡很少見吧?」

    「是的,已經內定入王氏修煉。」何暮老實回答。

    「王氏……」孟奇沉吟了一下,笑呵呵問道,「想不想贏?」

    「怎,怎麼贏?」何暮瞪大了眼睛,這不可能!

    「正常交手,你沒任何勝算,可這是比武。」孟奇笑道,「你今天用劍法給所有人講了一個個故事,對手若是不大意,肯定會找人打聽,於是他心中有了你的形象,嗯,用劍謹慎,擅長引人入套的劍手。」

    「也就是說,你用今天的經歷和表現給對方講了一個十足可信的故事開頭!嘿,用劍講故事並不僅僅拘泥於一場比賽之中……」

    何暮目瞪口呆,似懂非懂,自己今日的表現可以作為另外一場比試的故事開頭?

    這真是讓人難以想像!

    若是棋局,這真是佈局深遠!

    孟奇放下手中黑子,神色正經地道:「你沒辦法和他纏鬥,所以要借助這個可信的故事開頭,給對方一個反轉,一個魯莽而迅速的故事……」

    他將新的「故事」告訴了何暮,何暮聽得震驚異常,難以相信:「這,這也能行?」

    「反正都會輸,不如試一試。」孟奇輕笑道。

    何暮用力點頭:「多謝蘇先生。」

    他對蘇先生有一種盲目的信心了。

    孟奇站起身,負手看著院子,平淡無波地道:

    「今日之後,無論是輸是贏,不要再來找我。」

    「為,為什麼?」何暮急切問道。

    孟奇沒有回頭,嘆了口氣:

    「緣起緣散,我亦該踏上行程了,自己好好琢磨這些故事吧,日後若是有緣再會,希望你已經成為劍法高手。」

    何暮咬了咬嘴唇:「是,蘇先生。」

    等到他悵然離開小院,齊正言從廂房中走出,吐了口氣道:「孟師弟,你有點傷感?擔心即將開始的行程,擔心素女道之事或死亡任務?」

    孟奇抬頭看著梅花,悠然道:「齊師兄,你不覺得這樣的狀態、風姿和淡淡的傷感才符合一位世外高人的形象?」

    齊正言雙拳緊握,又緩緩鬆開:「今日王夫人暗施手段鑑別過單秀眉的武功底子,沒有一點問題,不是素女道。」

    「什麼?」孟奇轉頭看向齊正言。

    …………

    翌日,赤陽武館。

    王策帶著單秀眉登上了二樓,略含歉意地道:「秀眉,是我娘太過小題大做,你別放在心上。」

    「我知道鐵手人魔之事讓大家懷疑我,但清者自清。」單秀眉淡然回答,隱含倔強。

    王策討好笑道:「我自是信你的。」

    他看了看下方,故意轉移話題:「秀眉,武館大比是鄴都盛事,等一下你可得點評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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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5 01:29:41
第七十五章 「招攬」

    單秀眉輕輕頷首:「鄴都武館給了平民子弟晉陞之階,亦算功德無量。」

    她神情敬佩,隱含對下層百姓的憐憫同情,真真像落入人間的清雅仙子。

    王策看著她的側臉,欣賞著優美的線條,一時看得痴了。

    沒多久,鄴都青綬捕頭孔昱,黃家外事長老黃元華,浣花劍派外執事連水瑤,主事齊正言等人來臨,共同觀看武館大比,為本家本派挑選人才。

    而在別的演武廳,同樣有著門派世家之人,只不過大勢力們都在這裡,最受重視的比賽自然也被安排在這裡。

    「這是赤陽武館的曹承業,年剛十九,便已初開眼竅,我家惜才,決定給他修煉高深功法的機會。」王策指著下方一位沉默冷淡的年輕人,為單秀眉介紹道。

    他昨日專門讓老僕找來這次武館大比的資料,囫圇吞棗看了一遍,以便為佳人解說,對內定入自家的曹承業印象最為深刻,若非如此,曹承業這普通的開竅年輕人,憑什麼讓王公子認得和記住。

    單秀眉微微點頭,打量著曹承業,然後看向他的對手,一個被今日熱鬧場面弄得有點侷促的淳樸少年:「這位是?」

    王策表情僵硬了一下,旁邊的老僕嘴唇翕動,傳音入密。

    他咳嗽一聲,悠然介紹道:「青峰武館何暮,蓄氣小成,昨日連勝五場,劍法出眾。」

    「蓄氣小成連勝五場?」單秀眉有些訝異,武館大比裡最稀少的是初開眼竅的英才和蓄氣小成的低手,最常見的是蓄氣大成之輩,一個蓄氣小成的少年要想連勝五場,即使碰不到曹承業這樣的出眾弟子,至少也會遇上兩三個蓄氣大成的對手,他居然都戰而勝之了?

    王策負手看向曹承業和何暮,停頓了一下才道:「據評判武師和觀戰之人的論述。何暮此人使劍如弈棋,條理清楚,佈局完整,又往往出人意料,充滿陷阱,嗯,不似他這樣的少年對劍法該有的領悟。」

    「也就是說,他背後有高手指點?」單秀眉略帶好奇地問道。

    王策笑道:「應該是,甚至他的劍法佈局完全出於他人之手,不過也不排除他天才橫溢。」

    單秀眉浮現幾分少女情態:「王大哥。既然他有高人指點,能戰勝曹承業嗎?」

    「不可能。」王策斬釘截鐵地道,「開竅與蓄氣小成的差距極大,曹承業能以力破巧,以快破巧,除非那名高手親自封印武功下場,以自身豐富的經驗和絕妙的劍法彌補這種差距。」

    單秀眉目光隱含崇敬地看著王策,彷彿他說的就是至理名言,這讓王策志得意滿。身心暢快。

    「第一戰,不斷躲避,不斷防禦,讓白亮一步步將側身破綻放大。終至無可防禦……」

    ……

    「劍法精妙,為人謹慎,擅長引人入套,佈局完整……」

    擂台上的曹承業腦海裡回想著師兄師弟們整理出來的資料。對眼前的對手有著直觀而準確的印象。

    他心境平穩,思維清晰,早就有了對付何暮的策略:

    「若光論劍法。以他目前表現出來的水準看,或許我不如他,但我境界高他許多,無論是力量、速度,還是反應,都遠遠強於他,而且眼竅已開,擅長捕捉快速事物,縱使落入劍法陷阱,也能避得開……」

    「以力破巧,以快破巧,但得留幾分力,一旦遭遇劍法陷阱,可以及時變招應對……」

    他對面的何暮心靜無波,沒有勝負的執念,或者說,他壓根兒就沒想過能贏初開眼竅的高手,站在這裡,只是想驗證蘇先生的「故事」。

    昨日蘇先生的話語一一在他腦海裡流淌,讓他欲欲躍試:

    「對方的力量比你大,真氣比強,速度比你快,一旦真正交手,以你現在對劍法的理解,不管你講述什麼『故事』,埋下什麼陷阱,都不可能對付他……」

    「你唯一的機會在於前面講述的故事開頭,謹慎,擅長佈局,擅長引人入套,它由五場戰鬥累積而來,真實可信,只要對方不是魯莽之輩,不是大意之人,不是只進攻不防禦的高手,那他面對你的劍法時肯定會考慮這是不是佈局或陷阱,總會留下幾分力做應對,這就是你的機會……」

    「這是擂台比武,不是真正戰鬥,他作為開竅期的強者必然會自重身份,讓你先出手……」

    「當然,若對方真的莽撞大意,或自負實力,你就專心享受劍法吧,不可能贏的……」

    這樣也行嗎?這樣真的行嗎?何暮捫心自問,蘇先生最後給的「奇招」實在是太讓人無法接受了,不是因為它奇怪,而是非常普通,看不出半點玄機!

    言猶在耳,何暮抬起長劍,擺好出手的架勢。

    曹承業自重身份,長劍橫胸,示意何暮先出招。

    何暮深吸口氣,真氣鼓蕩,腰腿用勁,一招「孤帆遠影」使出。

    這一招,他用盡了全身力氣,真氣耗盡,不留絲毫餘地,腦海裡只有蘇先生最後說的八個字:

    「有進無退,有前無回!」

    陽光照入演武廳,映照得劍光燦爛明媚,宛如一條碧空闊海中的樓船,沐浴著陽光,漸行漸遠,直取中路,氣勢凌厲,

    這一劍乃何暮生平所使最快最強之劍,若異位相處,他自覺就算蓄氣大成也擋不下這樣一劍,當然,躲開還是可以的。

    在曹承業眼中,這一劍雖然極快,但還是能被自己的視線捕捉,軌跡分明,足夠自己做出應對。

    「他謹慎……」

    「他擅長劍法佈局……」

    「他每一式變化都暗藏陷阱……」

    腦海裡的念頭紛起,曹承業下意識留了幾分力,長劍揮出,擋向何暮之劍。

    叮!

    兩劍碰撞,被盪開竟然是曹承業之劍!

    「這種力量?」

    「他不留一點力氣了嗎?」

    「他直接耗盡真氣了?」

    「他怎麼能這麼魯莽!這樣不顧後續變化!」

    曹承業手一麻,長劍被盪開少許,何暮之劍雖然亦被彈起幾分,可直取中路之勢不變。依然對準了曹承業的身體!

    劍鋒襲身,鋒銳及體,這個時候曹承業再想變招防禦已是來不及,留下的幾分力只能用在躲避之上了。

    他咬牙躺倒,懶驢打滾,躲開了何暮這一劍,接著鯉魚打挺站起,又羞又怒地就要挺劍進攻,可這時,何暮抬起劍。笑眯眯地道:

    「我認輸。」

    他心情異常暢快,能逼得一位眼竅高手如此狼狽,簡直是他做夢都夢不到的事情,若是自己蓄氣大成,內力再強幾分,力氣再大幾分,速度再快幾分,曹承業未必能躲得開!

    不過他也清楚,今日能一劍讓曹承業如此狼狽。天時地利與人和缺一不可,天時者乃擂台賽,自己能先出招,曹承業也沒有搏命之心。地利者是前面五場比試樹立起來的自身形象,鋪墊好的故事開頭,讓曹承業接劍之時擔心後續陷阱,擔心落入局中。人和者是曹承業較為謹慎。

    這裡面「地利」最為重要,也非當前的自己能創造的,全靠蘇先生指點和謀劃。若來日再戰,即使天時人和猶在,自己亦蓄氣大成了,但地利已然消失,自己只會被曹承業輕鬆擊敗。

    二樓的王策看到曹承業呆呆傻傻面對何暮之劍,狼狽地打滾躲開,有些驚怒地道:「他在想什麼?比武之時怎能分心!」

    這簡直有種曹承業中了幻術的感覺!

    單秀眉臉色平靜地看著何暮,一雙美眸似乎若有所思,附近不遠的齊正言輕輕頷首,對這個發展暗自讚嘆。

    老僕嘴唇翕動,王策臉色迅速平靜,成竹在胸地對單秀眉道:「曹承業之所以如此狼狽,是因為他想得太多,何暮前面五場比試給人的印象是謹慎多智,擅長於劍法中隱藏陷阱,曹承業分心防備於這一點,卻沒料到何暮孤劍急進,全力而為,不留退路,一時力不能集,差點被何暮所趁。」

    「以昨日五場比試的表現作為陷阱,何暮背後的高手真是謀劃深遠,讓人心驚,若非知道王思遠王兄尚在江東,我都懷疑是他的手筆,當然,若是他,曹承業必然會敗。」

    單秀眉一臉崇拜地看著王策:「王大哥,你這麼一說,我才明白個中緣由,何暮背後的高手真是不容小覷。」

    「嗯,我打算派人調查一下,看能不能拉攏,每個家族都不會嫌高手多。」王策這番話發自內心,從嫡子所受的教導而來。

    不遠處的青綬捕頭孔昱沉吟了一下,吩咐旁邊的知事捕頭道:「派人暗查何暮,看誰在指點他,縱使不招惹他,也得讓他位於我們的視線之中,免得出什麼禍端。」

    武館內,圍觀群眾之中,孟奇拍了拍寬袍,負手而去,對效果頗為滿意。

    他剛才悄悄觀察過單秀眉,發現她對何暮劍法並不太驚訝,顯然見識不淺,勝過王策,這是疑點。

    出了武館,一乘披著白色毛氈的馬車停在了孟奇面前,車伕氣息內斂,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

    車門打開,一位精緻絕美的少女白衣勝雪,氣質空靈,她身旁銅爐燒著暖香,白色大氅放在手側。

    「相公,我就知道你會來看單秀眉,上車吧。」顧小桑笑吟吟道。

    孟奇內心戒備,外表不動聲色:「怎麼能確認她是素女道之人?怎麼能確認天外奇石在她手中?怎麼能肯定她在找我?」

    他可不想被顧小桑當槍使。

    「相公憑個多疑,嗯,隨我去個地方就知道了。」顧小桑纖手指向自己對面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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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6 02:15:17
第七十六章 玄女傳人的秘密

    孟奇想了想,提刀握劍踏上馬車,戒備甚深地坐於顧小桑面前。

    馬車行駛平穩,沒有多少顛簸,地毯和毛氈很厚,冷風難入,香爐灼熱,透著赤紅,整個車廂溫暖如春,甜香似麝。

    顧小桑支著自己側臉,含笑看著孟奇:「相公,為何不信小桑呢?還要自己散播消息,指證單秀眉,若是這樣有效,我早就做了。」

    她支著臉頰的手臂袖口下滑,露出半截玲瓏白雪。

    「總得證實一下,否則被人一說就信,遲早會落入陷阱,身首異處。」孟奇肚內暗罵打人不揭短,表面卻淡然無波。

    「有道理!」顧小桑笑嘻嘻贊同,一派古靈精怪。

    孟奇不再說話,精神外放,感應著馬車經過的道路,發覺它拐了幾次後,駛入了玉橋街。

    顧小桑見孟奇沉默,也未開口,就這樣支著臉頰,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仔仔細細地看著孟奇的臉,看得孟奇忐忑不安。

    古怪的沉默之中,馬車駛到了玉橋街街尾,三里紅粉,鄴水蕩脂。

    因為是白日,這裡顯得安靜清冷,馬車奔過,很快到了紅粉巷的盡頭,進入了一重小院。

    顧小桑慵懶地伸了個腰,姿態無限美好,接著打開車廂門,活潑地躍入院中,轉過身,歪頭笑看孟奇:「相公,等著看好戲吧。」

    孟奇跟著躍下,疑惑道:「什麼好戲?」

    「嘻嘻。」顧小桑低笑一聲,引著孟奇入了靠牆廂房,指著一處孔洞道:「看它。」

    孟奇八九玄功已是修煉至眼竅,不用湊近也能看到孔洞「內」的場景,它正對旁邊院子,裡面種著花草果樹,環境清幽。

    他正待再問。忽然聽到吱呀一聲輕響,隔壁院子之門打開,一名嬌豔少婦走了進來,她光彩照人,皮膚細膩,整個人顯得飽滿欲滴。

    「是她……」孟奇內心低語,這是船上遇到的假歡喜人魔。

    顧小桑傳音入密道:「她是素女道歡喜菩薩一脈的弟子,擅長采陽補陰,借爐鼎修身,故而經常假扮歡喜人魔卻無人識破。」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單秀眉找人演戲的時候才會直接用滅天門的名頭……孟奇微微點頭,突然,他目光一凜,神情變得鄭重。

    這名素女道弟子身後還跟著一個人,孟奇不熟但也認識的人,增賢門白堂主!

    他夜負華綸下山後,尋找的第一個幫手。

    白堂主年近六旬,頭髮依然殘留烏黑,身體硬朗。表情嚴肅。

    他轉身關上院門後,臉上頓時浮現諂媚討好的笑容,抱住嬌豔少婦的腰,急色地在她臉上親來親去。口中低呼小親親心肝寶貝等話語,與剛才正經老者的形象判若兩人。

    「男人起了色心都這樣嗎?」顧小桑似笑非笑地看著孟奇。

    孟奇撇了撇嘴,不答反問:「這就是好戲?」

    「繼續看下去。」顧小桑笑吟吟道,「白老頭到鄴都採買。被賤人們盯上,今日終於勾搭成奸,只要上過一次床。他就會落入素女道掌控,讓小賤人懷疑的範圍再次縮小。」

    孟奇知道白堂主是感悟過天外奇石的,也就是說他有獲得雷神傳承的可能,一旦他被排除,素女道距離自己又近了一步,而且白堂主當時見過自己。

    兩人皆靈覺出眾,目光收斂,沒有引起白堂主和嬌豔少婦的察覺,他們相擁著入了廂房,關上了房門,然後一聲讓人心顫骨酥的呻吟細細流出,宛若簫管。

    有房門和牆壁間隔,聲音若有似無,孟奇雖然尷尬,但也不是沒見過沒聽過,老神在在地站著,顧小桑玉手捂唇,似羞似惱,可依然立於原地,沒有半點迴避。

    過了一陣,呻吟聲聽,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嬌豔少婦披著輕紗,裸體若隱若現地走出,房內粉紅如煙,清晰可見。

    咳咳咳,旁邊廂房走出那名病秧子,他手中拿著一些奇怪事物,一點也不嫉妒地隨著嬌豔少婦入了粉紅輕煙籠罩的廂房。

    顧小桑放下右手,張嘴一吐,掌心多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白蓮,她不斷掐著花瓣,白蓮漸漸消散。

    孟奇看到的場景一下拉近,彷彿自己就站在了窗邊,透過不算厚的窗紙看到了廂房內的場景!

    粉紅似煙,充塞每個角度,白堂主赤身躺在床上,一臉舒爽,雙眼緊閉,對嬌豔少婦和病秧子走來走去毫無察覺。

    另外兩人將手中事物擺出了祭台樣子,手掌大小,透著仙韻。

    孟奇微微轉頭,看向顧小桑,白蓮神算果然妙用無窮!

    雖然無法直接窺視房中,卻能拉近「距離」,化三丈為咫尺!

    顧小桑的臉色略顯蒼白,揚了揚頭,示意孟奇看房中之事。

    嬌豔少婦和病秧子跪拜於地,口中唸唸有詞,忽然粉紅輕煙聚攏,鑽入了祭台。

    祭台鼓脹了兩下,輕煙飄出,在半空匯聚成一道粉紅人影。

    她遠山眉,懸膽鼻,清雅若仙,儼然便是單秀眉!

    可不同以往的是,單秀眉渾身多了一股靈氣,飄然出塵,整個人的長相彷彿一下活了過來,仙姿妙曼,縱使相比顧小桑、江芷微和阮玉書,也不予多讓。

    她穿得依舊保守,可身段婀娜,每一處起伏都讓人遐思,口乾舌燥。

    「這……」孟奇有點目瞪口呆,這個是單秀眉,那王策身邊的是誰?她們到底是什麼關係,這不該是開竅手段!

    顧小桑傳音入密,輕笑一聲:「相公出身佛門,不覺得眼熟嗎?」

    「什麼?」孟奇是個半吊子和尚。

    顧小桑答非所問地道:「單秀眉確實是周山劍派掌門之女,出身來歷武功和人際關係沒有任何問題,與素女道毫無關係,否則憑什麼瞞得過王家眾位宗師?故而相公你問我她是不是玄女傳人時,我只能回答『算是』。」

    「她是玄女傳人,但玄女傳人不是她。」

    孟奇聽得滿頭霧水,但也暫時顧不得詢問,因為嬌豔少婦說話了:「回玄主。已取得白老頭精血,可作為卜算之依。」

    她將手中事物丟入了玲瓏祭台裡。

    「單秀眉」手中多了一塊拳頭大小的黑色石頭,正是天外奇石,不過粉紅晃蕩,似幻似影。

    她左手衣袖下垂,覆蓋住祭台,雙眼半閉,口中默唸著什麼,過了好一陣,她睜開秀目道:「不是他。而且又能排除幾人……目前只剩下五個懷疑對象,遲早會找到雷神傳人,你們注意尋找『君子劍』孟奇,『秦山名劍』寧可非……」

    她聲音清美,宛如仙樂。

    「玄主,大羅妖女再無蹤跡,應該是未曾追上我們,或者是礙於王氏,不得不退走。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妖豔少婦詢問道。

    「單秀眉」輕聲道:「照過去半年章程行事,能混進王家不易,能與浩然之氣傳人雙修更不易。」

    說完,她身體騰得一下崩解。重新化為粉紅輕煙,瀰漫開來。

    這時,視線拉回,孟奇只能看到孔洞與孔洞外的院子和牆壁。

    「將她們都殺了。就沒人知道相公你是可疑人選之一了,加上沒有天外奇石為卜算之基,素女道的小賤人們只能大海撈針。」顧小桑笑得清純脫俗。口中卻說著殘酷殺人的話語,「若被他們鎖定了身份,有霸王絕刀和雷神傳承的聯繫在,相公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擺脫不了。」

    孟奇沒有直接答應,而是問道:「玄女傳人到底怎麼回事?單秀眉與她是什麼關係?」

    「單秀眉是玄女傳人,但玄女傳人不是單秀眉。」顧小桑笑吟吟賣著關子,「此乃玄女一脈根本大法的特殊,外界所知之人近乎沒有,若非我機緣巧合得了一些古代典籍,又與她做過一場,恐怕難以洞徹真相。」

    顧小桑忽地挑了挑眉,沒再賣關子,直截了當地道:「這門奇功與佛門應身相仿。」

    「應身?」孟奇做過不短時間的和尚,好歹知道法身、報身、應身的區別,所謂應身,就是佛陀菩薩隨緣在世間顯化的身體,應緣應機應求而不同,或為少年,或為老者,或為農夫,或為粉頭,以點化世人,不過這起碼得自有清淨法身才能辦到。

    顧小桑輕輕頷首:「只是相仿,實質有很大差別,玄女傳人的『應身』在開竅期至多兩具,而且必須有肉身憑依,從小用特殊手法培育心靈和元神。單秀眉就是素女道秘密培養的玄女傳人『應身』,隨雷神之緣和王策之緣『顯化』,步入桓州,武功來歷身份自然毫無問題。」

    「傳聞若踏入半步法身,玄女傳人將有應身三千,應緣應份與三千男子雙修,及至大成,三千同在,白日飛昇,凝就法體。」

    孟奇聽得震驚愕然,世間竟有這種武功,不愧是道尊佛祖在前,神魔無算的世界:「那殺掉單秀眉豈不是不影響玄女傳人的真身?」

    既然如此,殺了有什麼用,還不是一樣的懷疑自己!

    「剛才形同仙神的顯化說明玄女傳人真身就在鄴都,只有斬掉她的『應身』,才能借助應身與本體的聯繫,找到她的真身,將她斬殺。」顧小桑的小臉聖潔空靈,沒有半點冷酷心狠。

    孟奇沉吟了一下道:「我該如何配合?假冒身份混入王家?」

    剛才所見所聞讓他決定先下手為強。

    「不用假冒,身份若是假的,總會被揭穿。」顧小桑輕笑一聲,然後正色道,

    「還請相公以『雷刀狂僧』之名駕臨鄴都,用準備武舉為由,刀試各位開竅高手,包括王氏子弟。」

    「少林在此地勢單力薄,等戒律僧萬里迢迢趕來,相公你早就以除去邪魔外道的正派大俠之名揚長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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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27 01:52:29
第七十七章 爾虞我詐

    仔細斟酌權衡了一遍,孟奇沉聲道:「我挑戰王氏開竅子弟,你又做什麼呢?單秀眉無惡跡無劣行,僅是『應身』,縱使斬殺她,別人也只會以為我入了魔道,害了大好女子,不可能相信我是除魔衛道。」

    他實在怕被顧小桑坑了,畢竟大家是敵非友,但這件事情確實應該盡快解決,雖然投效大世家和六扇門等勢力,以自己雷神傳承在身及人榜高手的潛力,不難被接納,足以擋住那名藥渣外景,但如此一來,素女道不用卜算就能知道是自己得了雷神傳承,被邪魔九道之一死死盯住,有霸王絕刀與雷神傳人的感應,自己以後只能「足不出戶」了。

    當然,若是「雷刀狂僧」殺了單秀眉,也有類似效果,而且還會成為左道中人。

    顧小桑噗嗤低笑:「相公,你像個老頭子般多疑,既然是『應身』,終究會有特殊之處,單秀眉一旦身亡,只會化成流光,投奔真身,有點眼力價的外景都能感應得到玄女一脈的特殊氣息,而且,到時候你只用負責挑戰,創造機會,動手的自然還是我這妖女,不會讓素女道懷疑,畢竟我殺掉七大天女之事人盡皆知。」

    「至於平時嘛,我當然是你的乖巧丫環小紫。」她斂衽為禮,盈盈一拜,「主人,還有什麼吩咐小紫嗎?」

    她空靈難以琢磨的氣質盡數收斂,除了容貌精緻,如詩如畫,像個平常女兒家,乍眼看去,孟奇差點不敢認這是顧小桑。

    孟奇微微皺眉:「你不怕被人認出?」

    「氣質已變,真傳內藏,再略施脂粉,相信就無人能認出了。」顧小桑抿嘴一笑。「真正與小婢打過交道的沒幾個還活著。」

    真是演什麼像什麼,精神病人的強項……孟奇腹誹了一句。

    顧小桑踏出這間廂房,悉悉索索不知在做什麼,過了一陣,她步履輕盈地走回,臉上塗抹脂粉,掩住絕色,顯得只是眉清目秀,像個小家碧玉,大方行禮:「主人。小紫這身扮相,你可滿意?」

    女子的化妝果然就是最好的易容……孟奇嘴巴半張,目瞪口呆,若顧小桑再換掉素衣白裙,毛絨大氅,那就是活脫脫一個美貌丫環!

    「好了,你動手的時候莫要暴露了身份。」孟奇叮囑道,這會牽連主人的……

    只要殺掉了單秀眉,應身歸化真身。在場高手皆會動手斬殺素女道妖孽,縱使自己加入,也不會引人懷疑,只當是除魔衛道。

    顧小桑像個活潑丫環似地嘟了嘟嘴:「主人。你不相信小紫,以我的實力,殺她的應身哪會暴露身份?」

    ……姑娘,再這樣演下去。你怕是又得分裂一個人格了……孟奇自忖自己也算「演技」出眾,但比起顧小桑的「本色演出」,還是有極大差距。

    「主人。你今日準備一下,醞釀好氣勢,小紫明日來接你,刀試鄴都英傑。」顧小桑美目流轉,笑語盈盈,暗香飄散。

    坐馬車回去的路上,孟奇一直沉默不語,在通盤思考此事。

    他絕對不會相信顧小桑單純為了幫助自己,她必定另有目的,不做另外準備的話,肯定會被她坑。

    馬車停在巷口,放下孟奇,駛入了前面的車流人海裡。

    孟奇回到家中,端坐於梅花樹下的石凳上,腦海裡回放著顧小桑於這件事情上說的每一句話。

    忽然,他眯起了眼睛,嘴裡重複道:

    「『此乃玄女一脈根本大法的特殊,外界所知之人近乎沒有,若非我機緣巧合得了一些古代典籍,又與她做過一場,恐怕難以洞徹真相……』」

    「外界所知之人近乎沒有,機緣巧合得了一些古代典籍……」

    「機緣巧合得了一些古代典籍,又與她做過一場……」

    「這說明得古代典籍在前,與玄女傳人交手在後。」

    「而且玄女傳人的秘密連周郡王氏這十四大世家之一都不知曉,聽起來羅教亦不知,顧小桑全靠得來的古代典籍才明了。」

    「這是什麼典籍,她又何處得到?」

    孟奇仔細品味著這句看似平淡無奇的話語,並加上了之前的疑惑:

    「她此前就得到了關於玄女傳人的古代典籍,知曉她的『應身』秘密,不存在疏忽大意之說。」

    「她身在三山四水卻沒有拿走天外奇石,斷絕線索,反而事後追殺玄女傳人,言是替我消除後患。」

    「她說她派人搶天外奇石是為了送給我。」

    孟奇忽然腦海裡彷彿有電光石火閃過,一下站了起來:

    「妖女,你真正的目標恐怕就是玄女傳人!」

    「搶奪天外奇石確實是為了送給我,一方面或許是九重天廢墟需要雷神傳人,另外一方面恐怕就是借助我的雷痕觸發傳承,讓霸王絕刀異動,引玄女傳人下山!」

    「所以你才沒有拿走天外奇石,任由素女道之人來取,所以之後才全力而為,大發神威,讓七大天女一戰除名,可惜還是被玄女傳人的應身逃掉。」

    「你所得古籍的記載恐怕不止玄女『應身』之秘,還有她某個讓你心動的秘密!」

    「你想從玄女傳人身上獲得什麼?」

    似乎顧小桑就在面前,孟奇內心一句句質問著,思路清晰透徹,第一次抓住了顧小桑這個妖女的小辮子!

    孟奇負手踱步,思忖道:「這件事上,我和她大目的相對,但得預防最後的『分歧』。」

    「她雖然每次都算不上坑我,頂多是坐視旁觀,然後再藉此引我入局,但此心可惡,少不得給她攪個渾水,讓她最後沒那麼容易得手……」

    計較已定,孟奇開始思索對策,可今日何暮剛比試過,少不得人過來探查幕後高手,齊正言肯定不便過來。讓他找不到人商量和協助。

    眼見天色將黑,孟奇突然聽到了篤篤篤的敲門聲。

    打開院門,孟奇看到了一個普通中年男子,他一副走街串巷的勞碌風塵樣。

    「這位朋友,在下前來觀看武館大比,在附近迷了路,口渴難耐,想討杯水喝。」中年男子討好笑道。

    孟奇慣來樂於助人,指了指水井道:「自取去吧,小心天凍水涼。」

    「無妨無妨。」中年男子打了一桶水起來。舀了一勺喝,末了笑眯眯地道:「不知朋友高姓,在下感激不盡。」

    「在下蘇孟。」孟奇隨口回答。

    中年男子笑呵呵道:「鄙人姓程,鄴都南面永安坊之人,今日特意來看武館大比,對了,對面是青峰武館吧?」

    「對。」孟奇撇了撇嘴,匾額上寫著好不好。

    中年男子恍然道:「原來這就是青峰武館,今日他們的弟子何暮好生厲害。以蓄氣小成的實力,竟然讓開了眼竅的赤陽武館弟子狼狽不堪,差點輸掉,劍法當真出眾!」

    聽到何暮兩個字。孟奇眉毛挑了挑,再次仔細打量中年男子,只見他樸實之中藏著精明,手指、手腕等地方有著練武多年的明顯痕跡。

    是世家門派找人來打探。還是六扇門之人?孟奇對中年男子的身份有所瞭然,附和道:「對啊,我也去赤陽武館看了。」

    中年男子呵呵笑道:「何暮這個年紀。能用劍法讓開竅高手狼狽,要麼有奇遇,要麼天才橫溢,但據說他平日裡並不出眾,也就是最近一段時日才開始嶄露頭角。」

    兩人又閒聊了幾句,孟奇從種種蛛絲馬跡判斷出了他的身份——六扇門密探,但並未揭穿,而是惡趣味地陪他說話,等他向正主打聽何暮背後高人的消息。

    「對了,蘇先生,你在這裡居住有不短時日了吧,之前可曾覺得何暮是劍法天才?」中年男子迂迴一陣,再次問道。

    對我的情況也很瞭解嘛,果然是六扇門的密探……孟奇微笑道:「何暮勤學苦練,經常向我請教字詞,除此之外,倒是別無特殊。」

    中年男子拍掌道:「我就說嘛!」

    他擠了擠眼睛,一副三姑六婆閒聊的樣子:「蘇先生,你可曾見過誰指點何暮?他肯定有奇遇!」

    孟奇正待編一個仙風道骨的世外高人形象,忽然心中一動,嘿嘿笑道:「當然見過。」

    「真的?誰?」中年男子一下興奮了。

    孟奇笑眯眯地指著自己:「我啊,就是我啊。」

    中年男子的表情頓時變得茫然呆滯,彷彿眼前之人是瘋子,他強笑道:「蘇先生,別開玩笑了。」

    這種事情哪有自己招認的!

    「真的是我,我就是高手啊!」孟奇一本正經。

    別聽過高手這樣說自己的……中年男子掩面嘆息,愈發覺得自己遇到不可理喻的瘋子了。

    「你是六扇門的密探吧?」孟奇沒再捉弄他,換了平靜無波的語氣,負手而立,高手范頓時就出來了。

    中年男子臉色大變:「蘇,蘇先生,你說什麼?」

    「我逃避妖女追殺,旅居此處半年,可天不遂人願,終究要去面對,故而傳了何暮幾手,免得劍法後繼無人,這個消息煩請你傳回六扇門,以做見證。」孟奇相信顧小桑不可能猜到會有六扇門之人在這個節骨眼上門。

    他語氣沉重悲壯,有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感覺。

    中年男子臉色一肅:「不知先生名號?」

    「少林棄徒真定,如今俗名蘇孟。」孟奇平靜卻隱含沉重地看著昏沉天空。

    少林棄徒真定?這六個字在江湖外景以下當真如雷貫耳,中年男子失聲道:

    「雷刀狂僧?」

    孟奇嘆了口氣:「回去吧,今晚莫要找我,我得覓地靜心養刀,明日刀會鄴都英傑。」

    中年男子疑惑非常,不明白前後兩段話有什麼關係,但孟奇送客之態甚堅,他只好悻悻然退出院子,順手合上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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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煥然一新的孟奇

    周郡六扇門內,青綬捕頭孔昱負手聽著中年男子的稟報,微微皺眉道:「確定是雷刀狂僧嗎?」

    「回青綬捕頭,不確定。」中年男子沒資格看六扇門秘檔,憑人榜公佈出去的那種模糊畫像,哪能確定眉眼長開了的孟奇真假,「不過他說明日要刀會鄴都英傑,想來不會在身份上作假。」

    既然面對的是鄴都英傑,出手後,金鐘罩、阿難破戒刀法等就無法隱瞞,能證實他的身份。

    孔昱輕輕頷首,自言自語道:「妖女……哪個妖女……他究竟招惹了什麼禍事……為何要刀會鄴都英傑……」

    他並不奇怪指點何暮的是雷刀狂僧,人榜之上的評價可是「左劍右刀,劍法精妙」,如今八九個月過去,閉門苦修多時,劍法又有精進很正常。

    中年男子瞧了瞧孔昱,大膽提議:「青綬捕頭,要不要今晚派人監視雷刀狂僧,或者直接找他詳談……」

    「不急,雷刀狂僧最後一句話的意思就是讓我們不要急著上門找他或監視,免得打草驚蛇,我們先靜觀其變。」孔昱擺了擺手,沉吟了一下繼續道,「有資格被雷刀狂僧稱為妖女的絕對不多,此事可能很嚴重,我須得向銀章捕頭報備一下。」

    鄴都有三縣,每一縣都有九竅的知事捕頭,郡城六扇門則有一名銀章捕頭,兩名青綬捕頭,前者為外景一流高手,後者要麼是半步外景,要麼是戰力強橫的資深九竅,另有十八人的精英虎豹捕頭,戰力至少八竅,負責整個周郡的安寧,而孔昱便是剛突破的半步外景,從外郡調來鄴都做青綬捕頭。

    正常而言。開竅期的武林爭鬥是無需麻煩銀章捕頭的,但孔昱初來乍到,此事又透著詭異,關係人榜高手,他穩妥為上,沒有擅專。

    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提議:「孔捕頭,是否告知三縣知事捕頭?」

    他悄然改變了稱呼,力圖拉近自身與孔昱的關係,攀附上大樹。

    孔昱想了想:「先不告知他們,你去找許捕頭過來。」

    許捕頭許萬青。九竅齊開的虎豹捕頭,孔昱帶到鄴都的心腹。

    …………

    孟奇調息養心,睡得很是踏實,彷彿全無憂心,天剛濛濛亮,他自然醒轉,於院中練了一通拳腳,接著煮了小米粥,配了幾根醃菜。呼嚕嚕吃完,然後他掛上邪劫和子午,宛如飯後散步,慢慢踱到院門。

    門口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一乘馬車。依然是白色毛氈覆蓋,依然是殭屍面孔般的車伕駕馭。

    吱呀一聲,車廂門打開,俏美清純的「丫環」顧小桑提著一件大氅。跳下車門,表情恭順地迎了過來,嘴角含笑:「主人。想不到你還有烹飪美食之能,不過日後不勞你親自動手,全交給小紫吧。」

    她習慣成自然般將大氅披在孟奇身上,言語親近,顯然是得寵丫環。

    你做的東西我敢吃嗎……孟奇不置可否地上了馬車,大喇喇坐下。

    顧小桑拿著包裹,笑嘻嘻地靠了過來,暗香撲鼻,弄得孟奇好不自在。

    「你幹什麼?做丫環的要知道分寸!」孟奇拿捏著主人的口氣。

    顧小桑一愣,沒想到孟奇這麼入戲,旋即笑道:「主人,你在邑城聲名顯赫,以本尊出馬,當然得修飾一下外表,就像玉帶橋見面時那樣。」

    孟奇去買利器長劍時用八九玄功微調了面容,又使了購買自六道輪迴之主的易*容包,加上半年過去,眉眼長開,若非極其熟悉之人,絕對認不住當時的他是君子劍孟奇。

    聞言,孟奇沒再多說,輕輕頷首,任由顧小桑拿出包裹內的各種裝扮事物,在自己臉上塗塗抹抹,並悄然控制肌肉微調。

    過了半響,顧小桑拍了拍手,天真爛漫般歡喜道:「好了,主人你看。」

    她拿出一面清晰銅鏡,豎到孟奇眼前,只見裡面依稀還是孟奇自身的樣子,看不出裝扮的痕跡,但膚色略顯古銅,棱角更加分明,多了幾分陽剛之氣,顯得英武不凡,與君子劍判若兩人。

    「我手藝好吧?我手藝好吧?」顧小桑歪著頭,期待著讚美。

    若非我的八九玄功,哪有如此好的效果?孟奇嗯了一聲,拿足主人的姿態,對她不理不睬。

    聽到孟奇嗯了一聲,顧小桑喜笑顏開,似乎得到了最期待的讚美,「躊躇滿志」地道:「還差點,嗯,主人你這身衣服書生氣太重,不適合雷刀狂僧,該換一換。」

    「我從不承認自己的外號是雷刀狂僧……」孟奇嚴肅地看著顧小桑。

    顧小桑也不在意,從包裹拿出一套黑色勁裝,就在車廂裡侍候著孟奇更衣。

    因為只是外衣,孟奇也沒抗拒,任由顧小桑忙碌。

    「英武陽剛,頂天立地好男兒。」顧小桑扣上黑色勁裝最後一粒鈕子,左手支著臉頰,歪頭看著孟奇,目光流轉,美目溢彩,突然,她再次拍手,「還差一點。」

    她找出了一根黑色英雄巾,綁在了孟奇額頭,退後兩步,到了對面座位,笑吟吟欣賞著自己的傑作。

    孟奇瞄了一眼銅鏡,發現黑色勁裝、黑色英雄巾的自己當真英俊陽剛,透著幾分冷峻,內心不由感嘆了一句:「還是姑娘家對衣服搭配更擅長啊,我之前的青衿襕衫,寬袍大袖,好看是好看,總感覺少了點什麼。」

    顧小桑欣賞半響,滿意點頭,變戲法般找出了一口長刀,刀鞘漆黑,古樸無華。

    「主人,你當前之刀在邑城用過,不便示人,還是換這口吧,嘿嘿,一刀斬殺鐵手人魔,真是好威風好霸氣!」顧小桑將長刀遞給了孟奇。

    她那時候就在旁觀……孟奇臉皮抽動了一下,看見「唐景」用「斷清淨」斬殺鐵手人魔,顧小桑哪會猜不到那是自己的「馬甲」。

    他抽出長刀,錚錚之聲低而不絕,彷彿有人在耳邊私語。帶起思緒紛紛。

    細看這口長刀,刀身光彩照人,狀如明珠打造,上有篆文寫著:「輕語」。

    「此刀名為『輕語』,似內心呢喃,與主人你的阿難破戒刀刀法前兩式相得益彰。」顧小桑介紹道,順手取下「邪劫」,「這口寶刀,小婢先幫主人你收著。」

    一刀換一刀。

    孟奇在邑城是以自身領悟衍化阿難破戒刀法、紫雷刀法等的精義,並沒有原樣照搬招式。防止有人認出,而這一次,他打算光明正大施展自身刀法的招式,以精義催發,所以不擔心被人看出是唐二公子。

    而且這半年來,孟奇掌握了「狂雷震九霄」的招式變化,領悟更深,完全可以與唐景不同地展示刀法剛猛一面。

    當然,若在單秀眉面前施展紫雷刀法的招式。那是不打自招。

    孟奇沉吟了一下,沒阻止顧小桑取走邪劫,將「輕語」掛在了腰間。

    顧小桑突地皺起精緻眉毛:「不行,若是書生。配刀帶劍沒什麼,可主人你現在的打扮,如此顯得很奇怪……」

    她翻找著包裹,再次靠近孟奇。將輕語和子午交叉綁在了孟奇背後。

    長刀右上至左下,刀柄便於右手握住,子午左上至右下。劍穗垂於左肩。

    「就是這樣,就該這樣……」顧小桑美目發亮。

    孟奇再看銅鏡,只覺一股英武孤高之氣撲面而來。

    咱還是很出眾嘛……他略微得瑟地想道。

    顧小桑美目流轉,笑吟吟道:「主人,你不是喜歡人前顯聖嗎?這次刀試鄴都,氣勢得拿足,姿態得擺夠,高手就得有高手的樣子!」

    也算苦中作樂……孟奇吐了口氣。

    …………

    萬花樓,玉橋街最好的酒樓兼客棧。

    大堂之中,不少江湖人士、商賈小官用餐,議論著當前鄴都最引人矚目的武館大比。

    靠近門邊的一桌客人忽地心中一動,回頭看向門口,只見一名頭戴英雄巾、身著黑色勁裝的年輕男子緩步邁入,他背負刀劍,英武陽剛,行走之間,顧盼自豪,而他的身後跟著一名嬌俏的青裙丫環,臉含微笑,眼裡只有主人,視滿堂好漢於無物。

    一股難以描述的孤高剛硬氣勢隨著這名男子的入內而清晰,門口客人不自覺禁聲,誰也沒敢說話。

    安靜蔓延,一桌桌客人轉過了頭,大廳鴉雀無聲。

    「客官,是住店,還是用餐?」小二愣了一下,迎了上來。

    顧小桑語氣輕快地道:「可有院子?若有,我們住一個月。」

    她手中把玩著一個金元寶。

    小二忙道:「有的,有的。」

    孟奇看了他一眼,從懷裡取出一封信:「勞駕將此信送到赤陽武館,交給館主金前輩。」

    他語言客氣,不因對方是小二而自重身份,但那種氣勢絲毫不減,讓人感覺誰在他的眼裡都一樣,不管是小二,還是強者。

    眾人暗自驚訝,這是哪來的高手?為何要找赤陽武館之人?

    …………

    赤陽武館內,大比正如火如荼進行。

    武館館主金進賢陪在王策、單秀眉、孔昱等人身邊,交流著各自對一場場比試的看法,點評著自身重視的少年。

    他是資深九竅,鄴都名宿,經常在周郡人傑榜上點評開竅,與王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赤陽武館能做到鄴都八大,等同於王氏外門。

    「館主,有人送信給你。」一名武師走了過來。

    金進賢微微皺眉:「誰的信?」

    「不知。」武師搖頭回答。

    金進賢自重身份道:「你拆開看看。」

    武師檢視了一下書信,見沒有問題,拆封展信,快速瀏覽。

    突然,他臉色大變,雙手略微顫抖地將信遞給金進賢:「館主,你看,你看……」

    金進賢表情變得凝重,周圍王策、孔昱等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來。

    接過信,金進賢大概一瞧,目光頓時凝固。

    信上只有寥寥幾行字,龍飛鳳舞:

    「聞金前輩之赤陽劍法雄渾捭闔,有劍如日,吐氣似芒,名享鄴都,晚輩不勝嚮往。」

    「明日月圓,萬花樓內,晚輩負刀帶劍,恭候前輩。」

    「昨日處清淨,人皆言『雷刀狂僧』,今朝入紅塵,去雷去僧,只做『刀狂』,蘇孟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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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鄴都第一戰

    「雷刀狂僧……」金進賢低聲自語,依然稱呼的是大家最熟悉的綽號,無視了孟奇苦心孤詣加上的最後一段話。

    他周圍的孔昱、王策、單秀眉等人至少都開了六竅,目力出眾,已然看清楚了信上的內容,知道是人榜高手「雷刀狂僧」前來鄴都挑戰「赤陽劍」金進賢,各自心思皆不相同。

    「有趣,有趣,難得在桓州遇到人榜高手挑戰名宿!」王策傳音入密對單秀眉道,他興致勃勃,臉現嚮往,恨不得以身代之,對年輕一代的高手而言,對江湖閒人而言,這是遠在武館大比之上的盛事,談資更多,圍觀之心更濃!

    而且王策自忖實力,早就想著七竅之後就如此挑戰名宿,打響名氣,衝擊人榜,如今遇到,哪會不激動不期待。

    單秀眉微笑回應:「能觀人榜高手和前輩名宿之戰,今年無憾了。」

    「不過……」她微微皺眉,「雷刀狂僧,額,『刀狂』蘇孟若想名氣更進一步,人榜排名更高,為何不直接挑戰前面的三十二人,何苦為難金館主?」「這個我知道。」王策對佳人炫耀般道,「桓州入人榜者只得三位,一位是『君子劍』孟奇,回西涼報仇,不知所蹤,一位是浣花劍派鬥劍酒千杯的『青蓮公子』流蘇,目前云游天下,上個月現身江東,並不在鄴都。故而『雷刀狂僧』若想挑戰,只能找我堂兄王載,他排名高於『雷刀狂僧』不少,『浩然之氣』又天下聞名,雷刀狂僧肯定得做好準備,方才會挑戰。」

    「準備?」單秀眉眼睛眨了眨,有點不解。

    王策顯擺道:「氣勢。他要醞釀氣勢,通過挑戰實力不凡的前輩名宿、年輕高手,並取得一場場勝利,將自身的氣勢和信心推至最高峰,以此增強戰勝我堂兄的希望。」

    「原來如此,王大哥你懂得真多。」單秀眉崇拜地看著王策。

    「咳咳。」王策志得意滿又故作謙虛地道。「氣機交鋒,精神相爭是我家修煉時一個重要內容,故而有所瞭解。」「得讓捕頭們注意蘇孟周圍,以及萬花樓附近的女子……」

    齊正言亦是賓客之一。看到這封信後當即明白這與大羅妖女顧小桑有關,也與王策身邊玄女傳人單秀眉有關。

    「孟師弟怎麼確認單秀眉是玄女傳人的?」齊正言思索道,他相信孟奇不會魯莽行事,肯定是找到了證據才會以本尊挑戰赤陽武館關注。

    他心裡很清楚,別看孟師弟外表跳脫浮躁。喜歡人前顯聖。經常弄得自己哭笑不得,用他自己的話說是「間歇性腦抽」,但做事向來謹慎。需要搏命時又絕不膽怯,不會真正地受妖女擺佈。他如此做,肯定有他的用意或後手。

    齊正言忍住心思,沒有觀察單秀眉的反應,這個時候看她很容易引起她的警覺。

    其餘人等或激動或期待,或疑惑或忐忑,紛紛看向金進賢,不知他是否接受挑戰。

    眾人目光裡的疑問,金進賢感覺得一清二楚,卻只能苦笑一聲。

    換做沒太大名氣的年輕高手挑戰自己,縱使有七八竅,自己也能輕笑一聲,將戰書丟在一旁,置之不理,或者派門下弟子代勞,可「雷刀狂僧」乃人榜高手,實力名氣皆有,如此正式挑戰,自己哪能拒絕?

    人的名樹的影,人榜高手就是和他人不一樣!

    金進賢深吸口氣,吩咐手下武師:「讓人去萬花樓傳話,老夫明晚赴約。」

    雷刀狂僧是真是假,到時便知,若是有人假冒,丟臉的也不是自己。

    王策欣喜地望了單秀眉一眼,有好戲看了。

    …………

    時近元宵,夜晚明月漸圓,萬花樓人頭攢動,卻是比上元節還要熱鬧。

    來者多是江湖人士,聽聞人榜三十三位的「雷刀狂僧」將於今晚挑戰鄴都名宿「赤陽劍」金進賢,紛紛湧來,想要目睹這難得一見之戰。

    藉此,不少莊家暗設賭局,而眾人基本都看好自稱刀狂的雷刀狂僧蘇孟,他曾經戰勝過三名九竅高手,其中安國邪和尤還多的實力猶在金進賢之上。

    萬花樓後,有荷塘假山,有迴廊曲折,如今空無一人,留給交手的孟奇和金進賢。

    樓上各個雅間坐滿了不同勢力之人,有周郡王氏,有鄴都黃氏,有浣花劍派,有落霞神劍門,如此種種,不一而足,其餘人等或擠在迴廊一側,或施展輕功,攀到屋頂樹梢,好不熱鬧。

    「不知刀狂能贏金館主否?」周郡王氏所在雅間內,單秀眉俏立窗邊,看著冷月無聲的荷塘。

    房內有著諸多王氏子弟,?包括王載和幾名實力不比他差多少的家族俊才,王策看了看堂兄他們,微笑道:「刀狂肯定能贏金館主,問題只在多少招能贏。」

    王載沉吟道:「雷刀狂僧蘇孟與安國邪一戰,無人目睹,似乎下毒暗器皆施,青玉手元孟支死於他所引天雷之下,真正交手只有半招,『立地閻羅』尤還多則被他突然恢復武功驚退,亡於絕劍仙子之手,故而很難揣測他的實力,若他不引天雷,縱使有阿難破戒刀法,或許也得十招以上。」

    以阿難破戒刀法佔據上風,步步緊逼,乃快速擊敗九竅的法門。

    「有理。」其餘王氏弟子皆認同這個判斷。

    鄴都黃氏包下的雅間內,有老者大概重複著王載所言的內容,末了對身旁之人道:「雷刀狂僧多借外力,實際分析並未有超出同輩的實力。子師,他是你登上人榜最好的台階。」

    他身旁之人是黃氏這一代的佼佼者黃子師,人稱「落花公子」,已然開了八竅。

    黃子師沒有說話,搖著手中摺扇,看著外面荷塘,眼神略顯灼熱。

    赤陽武館等所在的雅間裡。一位外表粗豪的中年男子拿著手中人榜,環視眾人一眼,嗤笑道:「雷刀狂僧除了奇遇得到招雷攝電之物,並未有讓人信服的實力,依我看,他名不副實。金館長當能戰而勝之!嘿,換做我上,一樣能贏。」

    他是另外一家大武館「破軍」的館主羅又峰,八竅實力,年富力強,與九竅的金進賢切磋時。經常仗著這點,逼得年老體衰的對方頗為狼狽。

    「他光明正大挑戰金館主,豈能沒點手段?」別的館主並不認同。

    這時,閉目養神的金進賢睜開眼睛,站了起來。提上赤陽劍。出了雅間,一步步走向院中,累積氣勢。

    另外一個房間內。顧小桑打量著王氏所在,笑嘻嘻地道:「王策之母出自平津崔氏。實力家世皆是上上之選,但分外寵溺兒子,讓陪嫁來的老僕隨身保護,這名老僕有半步外景的實力,雖然受過重創,傷了根基,可底子猶在,我想殺他,頗費周章,不過,他保護的是王策,不是單秀眉,只要經常外出,總有辦法讓他與單秀眉分開。」…

    「當然,這一次不行,縱使有機會,也因為太巧合,會讓人懷疑上你。」

    孟奇閉目養神,冷哼一聲:「恁個話多,做丫環就得有丫環的樣子,來,給爺捶背。」

    哼,不趁這個機會支使報復你,我就不姓孟!

    顧小桑低下頭,委屈地道:「主人教訓得是。」

    她移步走到孟奇背後,捶著肩膀,討好道:「主人,舒服吧?滿意吧?」

    太盡業了……孟奇頓時興趣全消,吸了口氣,退開窗戶,直接躍了下去。

    他身如大鵬,氣勢威猛,引來一聲聲喝彩。

    孟奇立足假山之巔,看著金進賢靠近,右手抬起,抽出「輕語」,行禮道:「金前輩請。」

    金進賢摸了摸劍鞘,微笑道:「後山可畏啊。」

    錚,他赤紅長劍出鞘,也不客氣,隔著荷塘,一劍斬向孟奇,劍勢雄渾,罡氣四溢,熱風撲面。

    隨著長劍向前,他亦踏入荷塘,腳踩枯葉。

    孟奇雖然握刀,並不代表他不能用獨孤九劍,破劍式、破刀式、破氣式等都是以窺出對方破綻為主,與手中兵器關係並不大,用劍能破,用槍能破,用刀亦能破,只不過出招時,就必須得符合自身兵器之理,很多破招手法無法使用,故而孟奇之前並未嘗試。

    但這半年來,孟奇真真正正靜心苦修,刀法大進,獨孤九劍亦是大進,總算將兩者糅合貫通。

    長刀斜斬,呢喃四起,煩人心緒,噹的一聲與金進賢長劍相撞,雄渾劍勢和灼熱罡氣彷彿蛇中七寸,一下萎靡。

    金進賢內心一凜,盛名之下果然無虛士,這一刀簡直恰到好處,快則嫌促,慢則不及,重則失變,輕則不足。

    他長劍一轉,化成斜陽夕照,孟奇再次古樸無華地一刀斬出,噹的一聲,再次相逢。

    叮叮噹噹,金進賢連施了二十七劍,將赤陽劍法發揮得淋漓盡致,激射的罡氣打得水花四濺,白氣升騰,假山破損。

    而孟奇一直處在守勢,長刀或陽或陰,或猛或詭,皆是尋常招式,但總能恰到好處地擋住金進賢之劍。

    金進賢甚至有一種感覺,這是自己赤陽劍法有成以來發揮最為酣暢淋漓的一次,對面彷彿總能知道自己的心思,引領自己攀上劍法的高峰!

    但旁觀之人不這麼想,王策皺眉道:「雷刀狂僧未免有點名不副實……」

    居然被年老體衰的九竅連攻二十七劍無法還手。

    說話的時候,他分別看向老僕和堂兄,發現他們都是一副疑惑又沉吟的表情,對雷刀狂僧沒有半點輕視。

    另外的雅間內,「破軍武館」館主羅又峰看得哈哈大笑:「看吧,看吧,我就說雷刀狂僧枉負盛名吧!除了招天雷,他只有外景刀法一樣,再不出阿難破戒刀法,就該輸了,嘿嘿,出了也未必能贏。」

    光靠具備真意的外景刀法,可無法戰勝九竅高手,他們自有護體罡氣。

    其他江湖好漢看得臉現鄙視,這恐怕是最水的一位人榜高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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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30 00:23:48
第八十章 江湖名局

    就在眾人鄙夷連連時,場中形勢陡生變化。

    酣暢淋漓的二十七劍之後,金進賢只覺自身劍法攀到了從未有過的高峰,心中豪情頓生,使出了「赤陽劍法」的殺招「金烏普照」!

    長劍炎陽大作,赤紅映目,無數劍罡迸發,恰似道道日芒,殺傷力驚人的同時掩蓋住了「金烏」,掩蓋住了劍身。

    赤陽武館一位資深武師看得目眩神迷,心中油然浮現一個想法:「雷刀狂僧再不用阿難破戒刀法就輸定了……」

    入赤陽武館二十載,這是他看過最強的「金烏普照」,招式變化達到極致,劍罡運用出神入化,陽剛雄渾之意近乎瀰漫,在他看來,非外景招式無法抵禦。

    「嘿,被衰老之人逼得使出阿難破戒刀法了吧……」羅又峰內心冷笑道。

    絕大部分江湖人士皆是相同看法,金館主這一劍堪稱強橫!

    王策眼角餘光看到堂兄皺起眉頭,愈發感覺奇怪,這種程度的「金烏普照」,即使金館主全盛之時也未必能使得出來,可現在年老體衰,又連攻了二十七劍,怎麼反倒愈戰愈勇了?

    孟奇「輕語」揮出,刀光濛濛,彷彿起自心底,變化皆由念頭勾動,隨意而變,飄渺莫測。

    噹噹噹!

    刀柄、刀背、刀刃、刀尖等長刀每一個部分似乎各自活了過來,變化隨心,將一道道劍罡格開。

    叮!

    長刀變化至勢老時,正正斬中了藏於罡氣之中的劍身,發出一聲脆響。

    叮叮噹噹……刀劍翩然起舞,碰撞之聲不斷。

    對抗之中,金進賢忽然一口氣沒能提上,長劍頓時一緩。

    以超越過往的巔峰狀態戰到此時,他已有點體力難支。

    輕語之聲繞耳,金進賢看到孟奇的長刀盪開了自己的寶劍。劈向自己的胸口。

    雖然能夠依靠護身罡氣硬抗一刀,緩過氣來再戰,但金進賢知道自己氣勢已過巔峰,體力精神也有點支撐困難,於是倒轉長劍,哈哈大笑:「老夫認輸。」

    口上說認輸,他卻笑得異常開心,這是他有史以來用劍最暢快的一次,好對手難得!

    輸便輸矣,沒有遺憾!

    孟奇的長刀斬中金進賢胸口前突然頓住。毫無預兆,就彷彿它原本的目標就是這裡,讓王載眼皮一跳。

    「多謝前輩賜教。」孟奇收刀歸鞘,拱手行禮,不卑不亢。

    王策立於窗前,低聲道了一句:「不過欺負金館主年老罷了。」

    但凡有點眼力,都能看出剛才金進賢之所以輸掉是因為他肉身已衰,激烈的二十八劍後一時沒能緩過氣來,與雷刀狂僧無關。與他的刀法無關。

    於是,不少江湖人士激於義憤或嫉妒,小聲譴責雷刀狂僧欺負鄴都名宿年老,異日他若到了這般年紀。還不是一樣被小年輕佻為成名墊腳石。

    王策沒注意到的是他家老僕、王載和單秀眉的臉上沒有半點輕視,前者若有所思,後兩者神情頗為凝重。

    黃家所在雅間內,黃姓老者跟著搖頭:「他能登上了人榜。真是機緣巧合,子師,你的機會來了。」

    黃子師搖著摺扇。看著假山上的孟奇,輕輕頷首:「刀法確實不錯,但與我想像的有差距。」

    「欺我鄴都無人!」

    「卑鄙無恥,專挑老前輩下手!」

    仗著人多,一些江湖閒漢躲在人群裡喊道,看熱鬧的不嫌事大。

    有了他們的鼓動,不少正義之士義憤填膺,其餘圍攻群眾則對孟奇鄙夷唾棄。

    羅又峰冷笑了幾聲,雷刀狂僧果真名不副實,突然,他心中一動,看了看依然站於假山之上的孟奇,聽了聽周圍的鄙視唾罵,有了個想法。

    平日裡自己能逼得金進賢狼狽非常,僅是仗著真氣外放的九竅之能勉強取勝,而雷刀狂僧也不過欺負金進賢年老,險勝一招,自己與他的戰績不會太大,並且他已經酣戰一場,真氣體力消耗必定不小,自己這個時候挑戰,即使會面對阿難破戒刀法,也不是沒有勝算。

    反正苦戰之下輸給人榜高手不算丟臉,是漲面子的事情,若還能戰而勝之,那就更好了,立刻就能聲名遠播,所到之處,絕大部分江湖人士仰望敬畏,而且不知多少英才會慕名到自己的武館,鄴都黃家亦會愈發重視自己,傳授絕學!

    砰砰砰,他的心跳猛然加快。

    聽到圍觀者的聲音,本待與孟奇敘話的金進賢歉意地對孟奇笑了笑,抬手就要阻止,表示自己這一戰打得很開心,雷刀狂僧絕非欺負老邁。

    就在這時,一道人影從二樓躍下,身如巨鳥,滑翔降落。

    他尚未著地,聲如洪鐘:

    「安敢欺我鄴都無人?」

    「破軍武館羅又峰請賜教!」

    轟的一聲,圍觀群眾們沸騰了,有的豎起大拇指道:

    「羅館主好樣的!」

    「替我們鄴都武林人士教訓這個卑鄙無恥的傢伙!」

    「他名不副實,不要害怕,只要挨過一記阿難破戒刀,就能戰勝他!」

    亦有的捶胸頓足,為什麼自己沒想到挑戰,反正名聲不響,不用顧忌車輪戰的指責,只要贏了,名利雙收!

    王策鄙夷地看著羅又峰,奸猾無賴,即使雷刀狂僧沒有符合名氣的實力,要挑戰也得等一會兒,趁人之危算什麼好漢!

    「雷刀狂僧,額,刀狂再不濟,贏他這個普通八竅還是綽綽有餘。」王策下了判斷,轉頭看向佳人,「秀眉,你覺得呢?」

    單秀眉表情略顯奇怪地道:「王大哥所言甚是。」

    「五招之內。」王載突然開口。

    王策愕然道:「什麼?」

    「不用阿難破戒刀法,五招之內拿下羅又峰。」王載沉聲道。

    「這,這不可能吧?」王策驚訝道,羅又峰好歹實力與金進賢相差不大,刀狂蘇孟用了二十八刀才戰勝金進賢,憑什麼不用外景招式的情況下,五招贏羅又峰。

    「三招。」王策的老僕傳音入密道。

    王策震驚非常,但對自身老僕在武道上的話向來相信。感覺圓了回來:「不可能,依我之見,最多三招。」

    不能在秀眉面前暴露自己的無知!

    黃子師手中摺扇不停,姿態優雅,他不認為羅又峰能取勝,但覺得他可以給孟奇製造一些麻煩。

    喧鬧嘈雜的助威聲中,金進賢正要給羅又峰解釋自己輸得很開心,讓他不要車輪戰,卻看到孟奇再次拔出「輕語」,平靜無波地道:

    「羅館主請。」

    好吧。當事人都沒有意見,我還能說什麼呢?金進賢退到一邊。

    羅又峰深吸口氣,平復了心情,然後揚起手中寶刀,大喝一聲,斜斜斬出。

    刀勢兇猛,大開大合,暗藏變化和殺機於其中,這是羅又峰的得意招式。故而一開始就使出,務求搶佔上風,為之後擺脫阿難破戒刀法的心意之襲累積時間。

    孟奇長刀揮出,院中好似起了一陣寒風。刀招隨風而變,冷冽劈向羅又峰的寶刀。

    來得好!羅又峰暗叫一聲,看似力老的長刀突地一挑,由斜變上。出人意表地躲過了孟奇的「輕語」,直取咽喉。

    但在這個時候,孟奇揮出的長刀於途中猛然加快。快得超乎了羅又峰的想像,就像今晚的月光,看到它時,光芒已然加身!

    一快之下,羅又峰中路與右側的空當變得異常明顯,彷彿天空的太陽,夜晚的明月,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都能感受到。

    當!

    「輕語」斬中了羅又峰的右手手背,讓他的寶刀頹然落地。

    羅又峰怔怔看著地上之刀,不敢相信自身所見,它怎麼掉了?

    它怎麼掉了?這是絕大部分江湖人士看到之後共同的心聲,怎麼一招之間,羅又峰就敗了?

    啪,黃子師手中的摺扇一下合攏,目光死死盯著羅又峰的手背,那裡沒有刀痕,只有被抽打的紅腫,也就是說,不知什麼時候,蘇孟的長刀已經轉過了刀鋒,以刀背攻擊,自己根本沒有發現!

    最為重要的是,一位武館之主,鄴都有名的開竅高手,竟然一招敗北?

    這還是剛才歷盡艱難才戰勝金館主的雷刀狂僧嗎?

    怎麼忽然之間判若兩人?

    這才是真真正正的人榜實力……類似的想法同時在眾人心中升起。

    並且雷刀狂僧還沒使過阿難破戒刀法!

    旁邊的金進賢同樣目瞪口呆,有點不相信這是剛才與自己交手的刀狂,眼睜睜看著他收起長刀,眼睜睜看著他躍下假山。

    「竟然只用了一招……」王家老僕低聲自語,王載眉頭緊皺,單秀眉眼睛微微眯起。

    王策乾笑道:「哈哈,我說對了吧,頂多三招。」這怎麼可能!

    這時,王載輕吸口氣,走到窗邊,朗聲道:「『刀狂』蘇少俠這一刀堪稱絕妙,引誘羅館主自行變招,落入了陷阱,而且這一刀也得了刀道精義,快若奔雷。」

    原來如此!聽到王載的解說,圍觀江湖人士和羅又峰才恍然,這才是雷刀狂僧實力的體現?

    王載繼續說道:「但在王某看來,這一刀不如蘇少俠與金館主交手時的發揮。」

    「啊?」包括金進賢在內,絕大部分江湖人士皆是愕然。

    「二十八刀,每一刀都與赤陽劍法配合得恰好到處,一步步催使金館主的劍法攀至巔峰,也一步步消耗著他的體力,讓金館主最終沒有敗在招式之上,而是輸於自身體力,並且體驗到了生平未有的酣暢。」

    「二十八刀,未攻一刀而勝對手,此等刀法堪稱大家!」

    「這是蘇少俠的敬老尊賢!」

    若是兩三刀之間就贏了金進賢,讓這位被莫名挑戰的老者何堪?一生英名盡付流水!

    故而孟奇以守代攻,與他共譜一場江湖名局,不敗他的名聲。

    「還能這樣……」

    「真是不可思議……」

    一聲聲驚呼在短暫錯愕後爆發,看向孟奇的眼光再也不同,是對刀法大家,對真正人榜高手的尊敬畏懼!

    今日真是大開眼界!

    孟奇負手而立,享受著歡呼和讚歎,心中暗搓搓想道:

    王載這人初見很討厭,但為人確實公正客觀,值得欣賞,否則自己的做派就明珠暗投,媚眼拋給瞎子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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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1 22:10:20
第八十一章 照面

    若實力強於對手,戰而勝之不難,難的是還得兼顧對方的面子,更難的是以自身招式催發對方潛力,讓他將自身武功發揮得淋漓盡致,最終只是以年老體衰精力不支敗下陣來。

    要想做到這一點,眼界、武功、心胸缺一不可,對招式變化的理解堪稱大家,每一刀都得精準至難以想像的地步,確實要強於戰勝羅又峰的那一刀!

    那一刀雖然得了刀法精義,快若奔雷,又於動靜之間暗設陷阱,引人入套,實乃刀法的上乘之作,但哪有之前二十八刀般讓人歎為觀止。

    在場的江湖人士紛紛回味起剛才孟奇與金進賢之戰,愈琢磨愈覺得妙不可言,宛如一場劍法與刀法的盛宴。

    而他們對金進賢並沒有輕視,雖然被雷刀狂僧如此禮讓,顯得招式實力相差頗遠,但他的內力強橫和罡氣如日展露無疑,也確實年老體衰,確實輸得體面,確實攻了二十八劍,並且沒人能猜出若雷刀狂僧不這樣做,金進賢能抗衡得了幾刀。

    既然猜不到,大家也就花轎轎子人抬人,好歹金館主是鄴都名宿。

    至於過去的雷刀狂僧,如今的刀狂蘇孟,在眾人的眼裡已經變得深不可測。

    他還沒有用出得了真意的外景招式!

    人榜高手名不虛傳,盛名之下無虛士!

    就在這時,孟奇拱手對王載行了一禮,以謝公正客觀的解釋,然後他對著黃氏所在雅間朗聲道:「在下久聞鄴都『落花公子』之名,心甚佩服,還請明日此時不吝賜教。」

    「落花公子」黃子師,領悟了鄴都黃氏「飛霞落英功」之真意,掌握了一式外景掌法,而且「飛霞落英功」也接近小成。被譽為桓州新秀裡最有希望登上人榜的三人之一,孟奇挑戰他並不顯得「以大欺小」,被眾人視為理所當然的交手,他們欲欲躍試,都想看看有望人榜和真正人榜的差距有多大,或者說落花公子已經具備人榜實力,只是尚無機會……

    雅間內,黃姓老者聽完王載的解釋後,臉色變得頗為難堪,自己作為外執事。靠著歲月磨礪才成為九竅,對高深的刀法劍法難免失之眼力,如今王載在大庭廣眾下說出,實在讓自己於家族晚輩面前丟臉。

    等到孟奇開口挑戰黃子師,他的臉色就完全鐵青了,按照王載的說法,雷刀狂僧的實力絕對在自己侄子之上,不是什麼登上人榜的捷徑和機會!

    黃子師表情微變,摺扇搖開。微微笑道:「能與刀狂一戰,某不勝自喜,明日此時,必當赴約。」

    被孟奇的實力震驚歸震驚。到了黃子師這個程度的人,誰對自己沒點信心,他有阿難破戒刀,自己有「落花流水」。他有堪稱大家的刀法修為,自己的「飛霞落英功」也不是白白修煉的,只要他不招天雷。自己未嘗不能一戰。

    武道之人,哪有實力相差不算大的情況下直接失去信心的?

    嘿嘿,經過剛才的兩場比試,總算讓人正視我現在的綽號了……孟奇心中的想法根本不是常人能夠理解的,若黃子師知道,恐怕會氣得吐血,自己氣勢攀升,接受挑戰,一番話語不卑不亢,他卻只抓住刀狂兩個字發散自喜!

    孟奇暗笑一聲,右腳一點,直接飛入了自身所在的房間,他所用身法與躍下來時差不多,可在各位武林人士眼裡已截然不同,之前是形如大鵬,氣勢威猛,現在是暗藏玄機,身法出眾。

    顧小桑立在窗邊,雙手捧頰,臉色微紅,目光流轉地道:「主人,你剛才真有高手風範!」

    篤篤篤,有人敲響了房門。

    「誰?」孟奇走回座位,沉聲問道。

    自己的靈覺和感官之中,外面模糊扭曲。

    「鄴都青綬捕頭孔昱,與周郡王氏王策、王載,浣花劍派杜少白,齊正言等前來拜訪蘇少俠。」渾厚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這是應有之意……孟奇輕輕頷首,示意顧小桑去開門。

    之前挑戰在即,大家不便打擾,如今比試結束,作為地主總得招呼一下「過江龍」。

    顧小桑步履輕盈,臉帶笑意,像個稱職的丫環,拉開房門,斂衽行禮。

    孔昱是個白面書生樣的中年男子,穿著六扇門的暗紅錦袍,腰間繫著一根青色絲帶,掛著一枚淡青官印。

    他氣質幹練,自有沉穩內斂之意,身旁跟著王策、王載、齊正言、單秀眉、王家老僕等孟奇的「熟人」,唯一沒見過的是浣花劍派外執事杜少白,其人三十左右,玄袍大袖,五絡長鬚,扎髻插簪,風度飄飄。

    孔昱對著顧小桑輕輕點了點頭,禮貌十足,不動聲色地轉頭看向孟奇:

    「蘇少俠入桓,真乃鄴都盛事。」

    所來者不多,除了六扇門之人,就是周郡王氏和浣花劍派兩大巨頭,他們任何一家的勢力都強於六扇門在桓州的實力,不過門派與世家有暗爭,世家也不願意朝廷臉面掃地,畢竟朝廷部分代表了世家的利益,是一塊金字招牌,加上六扇門本身實力不容小覷,因此處在比較超然的地位。

    孟奇與眾人一一見禮,分別請他們坐下,顧小桑跑前跑後,招呼小二侍女送茶倒水。

    單秀眉與顧小桑當面,卻未曾認出此乃追殺她千里的大羅妖女,看得孟奇暗自翹舌,嘖嘖稱奇,老實說,若非自己看著顧小桑改換氣質,用化妝打扮代替易容,又與她多次打交道,正面遇到,真未必能看出!

    王策乃王氏嫡子,這種場合乃王家代表,端起茶,抿了一口:「蘇公子突然入桓,莫非就是為了挑戰英傑名宿,磨礪刀法?」

    比起少俠的稱呼,他更樂於叫蘇公子。

    顧小桑忙完招呼,乖巧地立於孟奇身後,眼不抬,手不動,完全被王載等人忽視。

    孟奇這次本尊出馬,沒有扮冷峻冷酷,自然而為,微笑道:「在下被開革出寺,成為江湖散人,少了指點,少了秘籍和資源,全靠自身摸索,多有不便,唸著春末夏初就有各州武舉,想要掙一份功名,重新有條坦蕩大道。」

    「桓州英傑輩出,鄴都尤甚,在下不能疏於實戰,因此挑戰各位高手,以備春末。」

    「原來如此。」孔昱臉上浮現柔和的笑意,對心有朝廷,想走光明大道的人榜高手,他非常歡迎。

    皇室本身就是超強勢力,而其他大世家雖然與神都趙氏有分歧有爭鬥,但大家都會維護朝廷這個工具,畢竟是聯合起來與門派抗衡的基礎,因此朝廷資源秘籍都不缺,對江湖散人、門派棄徒的吸引力極大,加上朝廷還能賜予田地礦藏,給予新外景高手的家族正統之名,且六扇門一郡之主權利極大,對背景不強的小勢力小世家幾乎可以操縱生死,誰不樂意投效?

    若非世家和門派都不樂意六扇門膨脹成怪物,六扇門的規模絕不至於只有今日這樣。

    聽到孟奇是為武舉準備,王策微微點頭:「蘇公子天賦驚人,日後必將成為刀法大家,突破外景指日可待,何必非得走武舉之路,宛如耍猴給別人看?我王氏不才,亦有足夠的秘籍和資源供蘇公子獲取。」

    他光明正大當著孔昱的面搶人,這就是大世家大門派的氣魄。

    浣花劍派杜少白沒有說話,若言對人榜高手沒有招攬之心,那是假話,可雷刀狂僧是少林棄徒,若門派招為客卿,另給傳承,豈不是打少林的臉?大家關係還不錯,沒必要如此做。

    齊正言目不斜視,只是喝茶,他與小紫同行過,與顧小桑照過面,有孟奇提前告訴玄女傳人之事,哪怕有點認不出,但還是能猜到孟奇身後的丫環就是聲名顯赫的大羅妖女。

    孟奇嘆了口氣:「多謝王公子看重,但蘇某心意已決。」

    這事情沒法解釋,只好不解釋。

    王策輕輕頷首,不再多說,寒暄了幾句後告辭離開,出了門,他對王載道:「四哥,你也要參加春末的武舉吧?」

    「是。」王載肯定回答。

    大世家子弟參加儒舉武舉是為了增強自身家族的朝堂勢力。

    「可有把握戰勝蘇孟?」王策沉聲問道,頗有點家主氣勢。

    雖然桓州武舉名額三十,王載和孟奇同時勝出沒有一點問題,但以王家的勢力,安排兩人提前對決很簡單。

    王載想了想:「得比過才知道。」

    「蘇孟肯定會挑戰你,四哥,要不要靜修一段時日,以待挑戰?」王策詢問道。

    王載搖了搖頭,臉上浮現自信的微笑:「我要看著他贏,他每贏一個人,我心中的戰意就會濃厚一分,勢均力敵的對手難得!」

    這是他積累氣勢的方法。

    …………

    關上房門,顧小桑嘟囔道:「連這種事情都要跟著王策過來,她還真是謹慎。」

    她眼巴巴地看著孟奇:「等贏了黃子師,主人你就挑戰一位王氏子弟,然後是王載,我就不信王策作為嫡子不摻合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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