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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愛潛水的烏賊]一世之尊[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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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8 01:44:02
第一百一十二章 千里冰封

    江芷微也贊同孟奇的意見:「單純的招式可以廣博,觀百家異同,以究其理,而自身壓箱底的招式就最好精於一而強於粹,若手中兵器、外景招式與真氣三者之間不配合,那就彼此牽扯,威力反而降低,就像小和尚,他用輕語的時候,阿難破戒刀法威力會強上三分,紫雷刀法則弱上幾分,用邪劫和天之傷則相反。」

    「故而選擇兵器也是門學問,我們現在不是實力不濟,需要依靠兵器來應對不同狀況的最初了。」

    她這是指為了預防邪魔,孟奇選了紅日鎮邪刀,而非搭配阿難破戒刀法的長刀,為了壓制妖氣,齊正言選了龍紋赤金劍。

    齊正言聽得很專注,輕輕頷首:「若有外景招式和寶兵配合,即使我開了八竅,練了紫星河,碧冰雪真氣也不會顯得不足,反而能同為壓箱底手段,那我先提升龍紋赤金劍,再根據剩餘善功挑選外景招式。」

    龍紋赤金劍本身就是接近半步外景的利器,要提升到寶兵其實花費不算太多,但若往寒螭方向昇華的話,就得額外再兌換一株「寒螭草」,最後七七八八共花費了八百善功。

    光華升騰,氤氳翻飛,一點點散落的靈光漸漸變得晶瑩,透著出塵清冷的寒氣。

    等到濃光消散,龍紋赤金劍在光柱裡載沉載浮,劍身筆直,暗金之中透著青色,上面花紋起伏,連成了一條無角之龍,周圍寒意凝聚,彷彿嚴寒獎勵,劍柄則似龍爪,尊貴堂皇。

    「龍紋赤金劍(寒螭)。寶兵,這是一柄屢次昇華的長劍,以寒螭精氣為主。貫通了所有龍性材質,威嚴深重。妖邪辟易,人心震懾,劍刃鋒銳,切金斷石,中劍者血脈凍僵,蔓延至心,若全力催發,可吞云吐霧。浩蕩十里,可改天變季,劍氣封江,價值一千六百善功。」

    「不錯的長劍。」江芷微讚歎道。

    齊正言握住劍柄時,整個人打了個寒顫,似乎觸摸到了萬載寒冰,然後死人臉上露出一絲不自覺的笑意:「好劍。」

    提升龍紋赤金劍後,他還剩三千五百多善功,在外景招式的選擇上顯得綽綽有餘,可以不用太在意價格。

    排除掉各大門派世家的絕學。以防引起糾紛,剩餘的選擇也不算太多,裡面不乏孟奇知道的:

    「天子劍法……太貴。若有真龍天子命格,說不得能硬撼法身,倒是划算,可齊師兄怎麼看都不像天子命格,這劍法就純屬雞肋了……」

    「天晶劍訣……和渾天寶鑑倒是有緣,但沒有天晶劍,威力大降,性價比太低!」

    「渾天寶鑑轉化而來的碧雪劍,融洽倒是融洽。威力就呵呵了……」

    「天殤地寒,偏魔道。和『渾天』的大氣正統有點矛盾……」

    因著江芷微要兌換的基本想好,齊正言算是最後一個。孟奇頗有點貨比三家的挑剔,江芷微、阮玉書不時提出建議,但又都自我否定,因為要麼本身屬於主修功法,不可兼修,要麼價格太高,無法承受,如此種種,大家一時拿不定主意。

    齊正言聽著他們討論,忽然指著一門劍法道:「這門如何?」

    「冰魄寒光劍法……」孟奇仔細一看,卻非自己知道的那門,而是上古時代失傳的外景劍法,談不上太強,可威力也不弱,相對齊正言的境界來說,足夠了。

    這門冰魄寒光劍法善功需求也不算多,一共七式,總綱一千五百善功,每一式五百,而齊正言即使開了口竅,也頂多能使兩次外景招式,加上修煉的時間,一次兌換一招比較妥當,只需花費兩千善功。

    「也可以。」這個比較中庸,但各方面兼顧的選擇,孟奇沒什麼意見。

    江芷微看了看,興致勃勃地道:「原來是失傳的劍法。」

    她一副很想見識的樣子。

    齊正言做事算得有決斷,看好後立刻就兌換了出來,「冰魄寒光劍」總綱加第一式「千里冰封」。

    「還剩一千五百八十善功……」齊正言想了想,先兌換了一枚大還丹。

    他即將離開鄴都,闖蕩江湖,當然得做好準備——普通療傷丹藥自可以從門內購買,大還丹這種開竅期頂級水準的,縱使浣花劍派相應靈藥也比不了,沒那麼好效果,既然善功足夠,不如兌換一枚防身。

    江芷微忽然開口道:「齊師兄,最好還是將『渾天寶鑑』第五層也兌換了,因為不能確定使用輪迴符開啟真武疑塚任務會不會直接進入世界,然後又直接離開,並不通過這裡,而要是下次任務在一年後,你多半已是開了八竅,不能浪費修煉的時間。」

    齊正言只差半步開口竅,以他褪去凡胎的資質和之前修煉的積累,江芷微認為他一兩月內就能自行打開,其後一年,有不小希望打開第八竅,到時候若還未開始輪迴任務,他就沒辦法繼續修煉了。

    ——上次孟奇是直接在這裡使用的輪迴符,沒試過在主世界開啟,不得不防意外狀況。

    「小心使得萬年船。」孟奇附和道。

    齊正言因為經歷的關係,本身就對主修功法最為關注,聞言也不多說,直接兌換出了價值九百善功的「渾天寶鑑」第五層「紫星河」。

    這是一枚呈現煌煌紫色的晶石,裡面似有無窮璀璨星辰匯成河流,迴環沖刷,流淌不休,透著一種奇異的魅力,望之心神搖曳,目光難拔。

    「不愧是絕世神功。」江芷微收回目光,讚了一句,即使在諸多絕世神功裡,渾天寶鑑也算比較特殊的那種,在蓄氣開竅期就能溝通天地異種能量,呈現弱化半步外景的狀況。

    而其他大部分絕世神功,在這個階段是打基礎,並不會呈現太多異於別的武功的地方,比如「太上劍經」。比如「八九玄功」,它們一個凝劍意,壯劍心。提升劍法威力,一個強肉體。增力量,提高耳目感官和防禦能力,增強對身體細微處的掌控,習練招式事半功倍,出招之精準,勝過別人苦修多年,並且自帶初步變化容貌的效果,但除非之外。主要還是修煉真氣,打開天生九竅,無明顯神異。

    他也剩下一百八十善功,等著江芷微兌換。

    「我先看下提升白虹貫日劍需要多少善功。」江芷微不需要別人多言,就自己開口。

    她以劍氣為主,不願意在白虹貫日劍上附加冰凍火焰之類的效果,那樣雖然能引起天象變化,或冰雪飄飄,大江冰封,或火雨如傾。焚燒城池,卻與她內天地不符,得不償失。故而選擇了激盪劍氣的方向,就像紫殤。

    「材料和提升得七百。」江芷微報了個數,同時將身上剩餘的普通療傷丹藥盡數換成善功,總計八十善功,反正到了外面,以她的身份不怕蒐集不到。

    接著,她爽利大氣地道:「你們每人借我八十善功吧,真武疑塚開始時還,剩下一百。你們還能買點丹藥。」

    對劍廿三,她垂涎已久。如今有機會兌換,哪能放過?

    以後的輪迴任務。即使收穫提升,短期內也未必能像這次死亡任務一樣豐厚了。

    「好。」孟奇等人並無猶豫。

    得到善功,江芷微雙眼晶晶發亮,美得讓人不敢直視地兌換出了劍廿三,如飢似渴地翻閱起來,恨不得立即就通讀一遍。

    好在她還有自制力,勉強收住心神,將秘籍揣了起來。

    看到劍廿三,孟奇呲了呲牙,希望江芷微只是參悟其中劍理和技巧,而不是真的學它。

    江芷微兌換出了長劍升階需要的材料,然後抱著它們與白虹貫日劍踏入了光柱,一臉莊嚴地道:「我要參與它的變化。」

    這就是劍修對劍的執著,她正常規劃是自身打破生死玄關時帶動長劍提升,如此內天地與寶兵完美契合,無需再行適應,如臂使指——當然,提升還得需要準備相應材料。

    六道輪迴之主並未反對,氤氳騰起,將長劍和材料包裹,留下江芷微閉目的身影。

    光芒消散,江芷微若有所思地提著白虹貫日劍走了出來,長劍並無顯著變化,卻給人異常危險的感覺:

    「白虹貫日劍,寶兵,兩次提升而成,與用劍者江芷微劍意相通,鋒銳無匹,能斷任何利器,震懾邪魔,傷害元神,若全力而為,劍氣激盪十數里,風雲變色,價值一千五百善功。」

    其餘一百善功,孟奇兌換了一枚百草丹,齊正言兌換了兩瓶虛形益華丹,阮玉書無可無不可地換了一枚補神益氣丹。

    之後,作為備受寵愛的世家嫡女,阮玉書最先返回,此次經歷凶險異常,同伴生死,她縱使骨子裡堅強,也難免情緒起伏,心境難平,急需家人的陪伴和美食的慰藉,反正三個月後便能再見孟奇等人。

    江芷微離開前找到孟奇,很是鄭重地道:「小和尚,此次張師兄和真真身死,大家的難過和痛苦都是相通的,但不要耿耿於懷,沉迷在此事裡難以排解,這會影響你的心境,甚至造成武功的停滯,我們需要做的是忘記痛苦,將它作為激勵,奮勇前行,走到頂峰,復活他們。」

    她擔心這件事讓孟奇頹廢,人生整個變得灰暗。

    兩世為人,實際年齡比江芷微大很多的孟奇吐了口氣:「芷微,放心,我不是這麼脆弱的人,不會因此而性格大變,不會因此而遺忘歡笑,呵呵,腦抽的時候也同樣會腦抽。」

    他開了下玩笑後,正色道:「我將持本心,行勇猛精進之事,不偏不倚,不走極端。」

    江芷微笑了笑:「你能這樣想最好,老實說,你腦抽的時候比較符合你的年紀,可嚴肅下來,卻很成熟,成熟得超乎我想像。」

    兩人說了幾句,在六道輪迴之主催促下,與齊正言一起,分別踏入了光柱。

    黑暗湧現,旋即散去,孟奇發現端坐於自身臥室內,窗外夜色深重,繁星點點,帶來舉世皆睡我獨醒的奇妙感覺,心情沉凝而曠遠,分外感覺到生命的可貴。

    鄴都靈山,生死兩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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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神都蘇氏

  數日後,周郡六扇門,青綬捕頭孔昱的簽事房。

  「咦,小孟,你怎麼來了?」孔昱放下手中文書,驚喜地站了起來。

  孟奇黑色勁裝,背刀負劍,從門外跨了進來,微笑道:「老孔,我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

  孔昱聞絃歌知雅意,頓時撫掌大笑:「你決定了?」

  「當然。」孟奇毫不猶豫地道,「我要做捕風密探。」

  「很好很好。」孔昱疊聲道,與此同時,他看了看房外狀況,右手一揮,左掌一拉,勁氣如手,將大門關閉,將窗戶合攏,「捕風密探身份保密,須得防止他人知曉。」

  這不比成為衙門捕頭,可以弄得人盡皆知。

  孟奇輕輕頷首,示意自己知曉,望了望孔昱手中的文書:「老孔,最近有大事?」

  「非也,是關於君子劍孟奇的最新情報,他通過浣花劍派齊正言將紫殤劍還給了邑城葉家,據說是出了關,入了瀚海,到播密復仇,斬殺了一位半步外景,因為播密險惡,沒有旁證,只能存疑,不得作為人榜參考。」孔昱見孟奇同意加入六扇門,也算半個自己人,故而坦然相告,「齊正言則返回了浣花劍派,據說是申請外出遊歷。」

  播密是瀚海最險惡也最龍蛇混雜的地方,不少躲避仇家的外景、半步外景高手皆藏於此處,因著地形複雜,很多人死了都無人知曉,孟奇用它作為「君子劍」過去一年行蹤的掩飾。

  孟奇不動聲色地道:「君子劍如今在何處?」

  「你想挑戰?」孔昱自認為瞭解孟奇地問道,接著哈哈了一聲,「不過你得失望了,他受了重傷,覓地恢復去了,行蹤成謎。」

  周郡衙門看來是真不知道我就是君子劍……孟奇做出肯定判斷,那多半是神都總部掩蓋下來的。

  兩人寒暄了幾句,孟奇起身告辭,孔昱送到門口,傳音入密道:「我這就擬文書,直報神都總部,大概五日後便能有答覆。」

  作為青綬捕頭,他有直接向神都舉薦的權利,而且孟奇希望成為捕風密探,這就不便外人知曉了,否則他會將舉薦公文先交給郭銀章,然後提交州郡衙門,由他們發往神都,以全上司們的面子。

  「五日……」孟奇對六扇門的情報傳遞速度有了更深刻的感受,絕非普通靈禽可比!

  從鄴都到神都,縱使順流而下,風也相助,亦得兩個多月,而五日來回,還得扣除大衙門的繁文瑣節,豈不是早發夕至?

  莫非是傳送陣?或者類似的外景神異?

  畢竟內天地不同,形成的外景能力也就不同,有的頗為神異,再加上只修陰靈或香火神道的奇人異士,各種古怪的事情都可能發生。

  …………

  五日後,孟奇正在借助阿難破戒刀法的「以心印心」,參悟「變天擊地大法」,突然聽到了急促的敲門聲。

  不用起身,不用窺探,他靈覺之中自然而然就浮現出了孔昱的身影。

  「老孔,神都給出結果了?」孟奇笑容溫和地問道,還有點沉浸在「變天擊地大法」之中。

  孔昱略微一愣,自覺小孟此刻透著一種難言的氣質,他站在那裡,卻像不受束縛,出塵脫俗,穿行紅塵之中,與此同時,他笑容和煦,雙眼幽深,彷彿能看到人心最深處,似仙似佛,魅力奇異。

  不過這種奇怪的感覺彷彿幻象,迅速不見,孔昱回過神來,哈哈笑道:「恭喜恭喜,神都總部批覆了我的舉薦,任命你為捕風密探,授青綬印,每月可享一千兩銀子的俸祿。」

  「一千兩銀子?」孟奇下意識問道。

  孔昱以為孟奇嫌少,笑呵呵地解釋道:「這俸祿不算多,也不少,勝在穩定,攢個三年五載,就能將你賣掉的地契和房契收回來了,而且,俸祿只是收穫的一部分,咱們有各種各樣的資源提供,比外界便宜至少五成,只收回成本,不過珍稀的資源需要提前申請,直接從當月俸祿裡扣除,當然,不能轉賣。」

  他壓低聲音道:「像我們這種坐鎮一方的捕頭,俸祿都不算什麼,主要在於各處的孝敬,而捕風密探,則收穫調查某件大案或遺蹟消息時附帶的事物。」

  六扇門對內部貪贓調查很緊,處分很嚴,相對而言,也就在細枝末節上放縱捕頭們,免得人心不滿,比如鄴都這種大城,龍蛇混雜,有王氏、黃家、浣花劍派等大勢力對光明正大秩序的維護,也有他們看不上眼的陰暗底層,少不得幫派爭奪,少不得各種犯罪。

  而六扇門主要是彈壓地面,維護穩定,收集情報,看住江湖好漢們,偵緝影響惡劣的案件,若想深入到鄴都每個角落,人手根本不夠,不得不借助部分幫派勢力,對他們的黑色利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影響鄴都穩定,只要提供各種情報。

  這些幫派勢力對捕頭們自然少不得孝敬,有六扇門做後盾,那可是求之不得的事情,自己不做,有的是人想做!

  糾事捕頭負責內部整肅,每到一處,自有地方捕頭孝敬,只要不涉及內部俸祿和資源的剋扣,他們也就視而不見。

  這兩種捕頭有自身的「外水」,勝過俸祿,六扇門總部心知肚明,對捕風密探也就要求不嚴,比如打探遺蹟時獲得的主要事物需要上交,零碎則任由處置,以保證他們的忠心。

  「唔,可以用俸祿換資源?」孟奇對銀子不在乎,但能夠在六扇門內部買到成本價的丹藥、器物等則讓他眼熱,一方面是可以換善功,另外一方面是可以自用,不浪費善功。

  孔昱肯定點頭:「完全沒有問題,除了神兵這一級,該有的都有,不過你得上京朝見過天子,接受過總捕頭和神捕們的教導,才能正式入職,享受資源,獲得俸祿。」

  「老孔,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去神都?」孟奇現在做事主動性十足。

  孔昱搖了搖頭:「你是捕風密探,若我陪你或派捕頭送你去神都,豈不是昭告世人你加入我們六扇門了?這不便於你日後行事。故而你得自己出發去神都,反正你是人榜高手,不怕總部之人認不得。」

  「那我明日就出發。」孟奇計上心頭,裝作為難地道,「老孔,神都大人物眾多,世家遍地,我又不太瞭解,擔心惹到了不該惹的人物,能否讓我一觀神都相關的秘檔?」

  孔昱沉吟了一下道:「你也算半個同僚了,秘檔暫時不能給你看,神都相關的常識資料倒是無妨。」

  即使孟奇入職,也會根據位階和負責的差事,被限定查看秘檔的範圍。

  「這就夠了。」孟奇笑容滿面,真心實意地回答。

  …………

  翌日,孔昱的簽事房內,孟奇翻看著面前擺放的神都相關資料。

  這是孔昱特意取出來的,免得小孟自己去看會暴露身份。

  姓蘇,侯爺,有這兩項,孟奇很快就篩選出來了想要的東西:

  「蘇氏,依附於皇族的世家,五代之前立有大功,被敕封神威候,世襲不替……」

  「當代『神威候』蘇離,外景三重天的一流高手,執掌家主寶兵『昆吾劍』,殿前禁衛副帥,有兩子一女,夫人柯衛藍……」

  「『金眼神捕』蘇越,蘇家庶子,蘇離之弟,外景六重天的絕頂高手,八大神捕之一,有三子兩女……」

  「老夫人白景羅,神都白氏嫡女,外景三重天的一流高手……」

  「柯衛藍,半步外景,父親為宗師,八大神捕之一,御賜『龍爪』之號,因著當年蘇離小妾唐氏之事,傷了根本,無有所出……」

  「蘇子華,如今二十二歲,蘇離庶出長子,柯衛藍陪嫁丫鬟之子,身有隱疾,偶有癲狂,但曾經有過奇遇,八竅。」

  「蘇子遠,如今十七歲出頭,蘇離第二子,小妾唐氏之子,拜入少林,其後不詳。」

  ……

  「蘇子遠嗎……」孟奇輕輕敲著桌子,默默唸著這個名字,對這個家族沒有一點歸屬感,也沒想過上門,之所以找資料看,純粹是怕入神都後莫名其妙遇事卻不知道為了什麼。

  他深吸口氣,真正地看起了神都相關資料。

  過了一陣,孔昱推門進來,手中拿著一包東西,表情奇怪。

  「老孔,怎麼了?」孟奇疑惑看向孔昱。

  孔昱關上房門,盯著孟奇看了好一會兒:「你不需要去神都朝見天子,拜見總捕頭和神捕們了。」

  「啊?為什麼?」孟奇不明所以。

  「今日有加緊的秘密公文到,言『狂刀』蘇孟身家清白,忠誠可靠,如今有要事一樁派遣,無需再行上京,直接授予官印。」孔昱還有點回不過神來,「官印不都得融合自身血脈製造,以防別人冒充,怎麼能直接授予……」

  他拿出了一塊淡青色官印,繫著青色絲帶。

  孟奇大概明白了過來,接住官印,只見上面刻著「捕風」二字,微微灌入內力,便有濛濛青色冒出。

  「是,是你的血脈……」孔昱目瞪口呆,小孟什麼時候去過神都了?莫非他本身就是神都之人?

  嘿,為了不讓我入神都,專門從祖宗祠堂裡找出的毛髮臍血等物吧……孟奇猜測道,每添一名新丁,大家族都會供奉他的毛髮、臍血等於祖宗祠堂內:「老孔,是什麼任務?」

  孔昱拿出公文:「江東茂陵有不少高手匯聚,一名捕頭暗中調查原因,結果神秘失蹤,半個月後,屍體卻在華洲陽夏發現。」

  江東……孟奇忽地興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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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10 01:28:12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小蘇捕頭

    陽夏,隸屬華洲,卻是華洲、寧州、狄州、中州四州交界之處,且位於大江之畔,真武、恆原鄭、平津崔、神都趙、大江幫各大勢力角逐,難分上下,因此魚龍混雜,隱藏高手眾多,相對鄴都、宣武等地顯得比較無序。

    六扇門中,捕快李充正哼著戲曲,吃著蠶豆,喝著水酒,過得不亦樂乎,他年過五十,在陽夏任職捕快已有三十年,算得上本地通,消息廣博,人頭熟稔,與各個地下勢力皆有交情,除了愛酒,為人還算不錯,若非實力不濟,早就可以成為協理捕頭,說不得知事捕頭也能當一當。

    突然,他手中筷子掉落在桌上,水酒灑了半杯,慌慌忙忙站起,結結巴巴地:「鄭,鄭知事,我見午後無事,所以消遣幾杯。」

    他還奢望著回家養老前能靠著資歷補一個協理捕頭,那樣也算是榮耀家門了。

    來人正是陽夏六扇門的知事捕頭鄭巨山,他領著一個年輕人踏入了值守房,笑著壓了壓手:「老李,莫慌,午後正是疲倦之時,你又年邁,喝酒提提神沒什麼不好。」

    對消息靈通又尊敬長官的李充,鄭巨山向來比較寬容,屢次許諾,要向郡城衙門舉薦他。

    「來,認識一下,這是小蘇蘇子遠,郡城衙門派來的協理捕頭,你多帶他熟悉下本地豪傑,所有捕快裡,也就老李你不欺生啊。」鄭巨山指著身旁的年輕人道。

    李充抬眼看去,忍不住叫了一聲好,這小蘇捕頭賣相極佳,腰間左刀右劍,身穿六扇門制式錦袍,暗紅灑脫,劍眉剛直,鼻如懸膽,眼似流星,分外俊美,而且沒有一點脂粉氣和高傲姿態,笑得乾乾淨淨,宛如一汪清泉:「哎喲,鄭知事言重了,哪能說我『帶』小蘇捕頭,不過是幫他介紹介紹幾個地頭蛇。」

    「還請李捕快多多關照。」孟奇笑眯眯地回道。

    想到江東諸位人榜高手,想到各種奇功異法,孟奇就熱血沸騰,這可是磨礪的大好機會,對於不去神都更是舉雙手雙腳贊同,因此接下了任務,先來華洲陽泰調查協理捕頭蔡祥的死因。

    他也考慮過會不會有人故意派遣極其危險的任務給自己,但看到事情發生的時間後就打消了這個念頭,蔡祥的屍體發現於那份文書到達鄴都之前四日,也就是說神都六扇門總部剛收到華洲的請求,便直接將任務派遣給了自己,連他們自身都還不瞭解具體狀況,頂多是隨手找件事情打發自己,免得入神都引風浪。

    ——陽夏本地六扇門確認身份後,將事情匯報給了郡府,郡府再提交州府,州府則請求神都總部派捕風密探調查,畢竟是事關兩州,哪邊做主都不好,還是更高一級來調查較為妥當,前前後後,就算不耽擱,以六扇門情報交流的便利,也得兩三日的工夫。

    見這乾乾淨淨的年輕人很有禮貌,李充頓時大生好感,連連表示自己一定讓小蘇捕頭盡快熟悉陽夏各個勢力。

    鄭知事看了看空降而來的孟奇,負手淡笑道:「小蘇從郡城衙門來,主要負責蔡祥之事,老李啊,你多勞累勞累。」

    李充臉色微變,愣了一下才道:「卑職敢不從命。」

    原來小蘇捕頭是被排擠來調查這件事情的,難怪給他一個協理捕頭的好處,以後少不得因此該罰!

    目送鄭知事遠去,孟奇笑道:「李捕快,我看過前面調查的秘檔了,煩請你帶去我見一下刀疤。」

    李充深吸口氣:「好。」

    他拿了腰刀和腰牌,引著孟奇出了六扇門,走向陽夏最魚龍混雜的街道。

    行了一陣,他吧嗒了一下嘴唇:「小蘇捕頭啊,咱也是快回家養老的人了,倚老賣老,提醒你一句,這事邪性!」

    他見小蘇捕頭這個年輕人幹乾淨淨、溫和有禮,不像是強勢厲害之人,推測他多半是因為其餘捕頭推脫,才被排擠來調查此事。

    「邪性?」孟奇不動聲色地反問道。

    李充沉默了一下,吐了口氣:「蔡捕頭是江東茂陵的協理,為了調查茂陵暗流洶湧的狀況而失蹤,結果半個月後,屍體在咱們陽夏發現了,外表彷彿剛死,內裡卻腐爛不堪,像是死了許久,你說,這不邪性?屍體能自己來陽夏?」

    「而且發現他時,他自己還能行走,被水手輕輕一推,就倒地身亡了!」

    「也許是屍體夾帶於船上而從茂陵至陽夏,後被妖人發現,操縱他的屍體離開要緊之地。」孟奇故意如此猜測。

    李充無奈道:「哎呀,小蘇捕頭啊,你不想想茂陵到陽夏的距離,縱使陽夏順流前往茂陵,也得一個月的時間,何況反過來?要想半個月從茂陵到陽夏,除非施展輕功……」

    「每日趕路!」兩人同時說出這四個字。

    孟奇最初發現的就是這個問題,他從鄴都到陽夏,順風順水也用了接近一個半月,而陽夏到茂陵大概等同於這個距離。

    「對嘛,小蘇捕頭,你想屍體怎麼日夜兼程?所以我說這事邪性!」李充見孟奇終於理解,雙手一拍,發出脆響。

    孟奇笑著點頭:「不管如何,既然委派了我這個任務,還是得著手調查,煩請李捕快配合。」

    「應該的,應該的。」李充疊聲回答,這麼有禮貌的年輕捕頭真是難找。

    兩人拐出熱鬧卻混亂的街道,入了一條相對清淨的巷子,這裡有賣羊肉湯的,鮮血撲鼻,有賣狗肉煲的,濃香陣陣,來往行人大多帶著彪悍之氣。

    「刀疤是地頭蛇之一,推倒蔡捕頭的水手就在他手下討口飯吃,如今躲了起來,須得通過他聯繫。」李充抓緊時間為乾淨溫和的小蘇捕頭介紹著刀疤的情況,免得他惹出亂子來。

    孟奇安靜旁聽,一副初來乍到小心溫和的樣子。

    「刀疤與大江幫、平津崔都有點關係,故而穩佔陽夏三成黑道生意,耳目眾多,不是好招惹的。」李充先強調刀疤的背景和勢力,「他年輕的時候敢打敢拚,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這才能從街頭混子躥升為陽夏豪強,得到幾大勢力看中,暗裡栽培成左道高手,傳聞他四十歲那年,曾經與人榜前三十之人打成平手,如今十年過去,誰也不知道他實力如何了。」

    對於刀疤這個人,孟奇較為重視,即使看了秘檔,也聽得專注。

    見小蘇捕頭態度端正,沒有一絲不耐,李充暗讚了一聲,這年頭,能在這個年紀成為協理捕頭的,絕大部分都有些傲氣,覺得以六扇門的背景和自身的潛力,完全可以蔑視那些黑道大佬,應該是他們討好自己,而不是自己陪著小心,像小蘇捕頭這麼謙虛理智的實在稀少!

    「整個陽夏,能讓刀疤賣面子的不多,衙門內只得鄭知事有這個資格,我也是靠著這點,才能腆著老臉上門叨擾,小蘇捕頭,你萬萬不可胡亂行事,要不這樣,等下主要我來說話,你有什麼問題就傳音入密告訴我,誒,你會傳音入密吧?」李充覺得小蘇捕頭這麼年輕,恐怕還沒有開竅。

    孟奇笑眯眯地道:「會的。」

    「那就沒問題了。」李充鬆了口氣,難怪小蘇捕頭能年紀輕輕就成為協理,難怪他被排擠,畢竟惹人嫉妒。

    他補充道:「七年前,刀疤登上了如今的位置,開始放縱下來,不再那麼狠,只要不觸怒他,不會有事。」

    「他怎麼會取個刀疤的外號?完全沒有左道高手的風範。」孟奇隨口問道。

    李充笑了笑:「那幾道刀疤是他年輕時受過的最嚴重一次傷,臉上、胸口、小腹都有,好不容易才活了下來,然後他宣稱以刀疤為號,不忘當日鬆懈被人偷襲之事。」

    說話間,兩人到了一處店舖前,門口守著好幾位精壯大漢。

    「李酒鬼,這位是?」門口之人顯然認識李充,看著他背後清清爽爽乾乾淨淨的孟奇,犯了嘀咕。

    李充呵呵笑道:「這位是衙門新來的小蘇捕頭,我帶他來拜拜山頭。」

    「笑眯眯的黃口小兒也成了協理捕頭啊……」守門頭目低聲自語了一句,李充聽不到,以孟奇的耳力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守門頭目咳嗽了一聲:「李酒鬼,你也是運氣不錯,老大正好在,我引你進去。」

    穿過外麵店舖、中間天井,經過重重護衛,孟奇終於見到了陽夏豪強,左道高手,「刀疤」閻曉,他所居的院子破破爛爛,完全不符合他的身份,但裡面卻奢華異常,無論是暗紅地毯,還是那張檀木大床,都價值不菲。

    他放縱的有點厲害啊……見到刀疤,孟奇心中只浮現出這句話。

    刀疤的客廳內直接擺著一張黑色大床,他宛如一座肉山,橫躺在上面,身旁是披著白紗的半裸女子伺候,有的喂他葡萄,有的捶他雙腿,有的揉著太陽穴。

    他臉上有一道明顯的傷疤,沒有轉頭,眯著眼睛道:「小蘇捕頭是來問蔡捕頭之案的吧?這一個多月中,你們來了好幾次,不同的捕頭,同樣的問題,莫非以為我刀疤沒了火氣?」

    他每說一個字,身上的肥肉就會抖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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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12 17:11:05
第一百一十五章 噩夢人生

    李充臉色大變,趕緊解釋道:「刀,閻老大,這次我們主要是過來拜拜山……」

    他話未說完,就聽見小蘇捕頭聲音溫和地道:「此事關系一位協理捕頭的死亡,乃我六扇門最為重視的一類案子,前後幾位捕頭前來詢問是應有之理,閻老闆,作為大晉子民,希望你能夠配合。」

    李充表情愕然地看向小蘇捕頭,見他氣質依然清清爽爽,笑容還是乾乾淨淨,說話有理有據,彷彿面前不是陽夏的黑道豪強,而是普普通通的綢緞莊老闆。

    不是說好我來回話,你只用傳音入密嗎?他一時有點發愣。

    「哈哈!」刀疤大笑起來,終於轉頭,臉上橫肉亂抖,眼睛不帶一絲笑意地打量孟奇。

    外表俊美,自不多說,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清爽陽剛的氣質,乾淨溫和的笑容,彷彿冬天的陽光,夏日的清泉。

    「大晉子民,哈哈,大晉子民!」刀疤拚殺這麼多年,也不是沒見過類似氣質的人,並未太過在意,聲音漸漸變得冷冽,不帶笑意的眼睛透出幾分殘酷。

    突然,他只覺天地一暗,眼前的小蘇捕頭消失,四周破破爛爛,牆上多是空洞,床上除了一床補了又補的被子,再無他物。

    這一切是如此熟悉,他心中忽地湧起久違的恐懼和害怕,從嗓子眼裡逼出了兩個字:

    「救命!」

    「嘿,長得倒是清秀,又倔強又狠毒,爺最愛你這一口了。」那讓自己憎惡和害怕了半輩子的聲音不其然響起,曾經的陽夏黑道豪強壓到了他的身上。

    下巴被卸,雙手被卸,刀疤怎麼掙扎都是無用,只能感到屈辱和劇痛同時襲來。憤不欲生。

    他覺得身體沒有一片完好的肌膚了,視線模糊而空洞地看著前方,忽然,他感覺有人正在門口看著這一切,笑容乾淨,氣質清爽,雙眼不冷漠卻沒有絲毫感情,彷彿高高在上的神佛在注視著人間的痛苦,天地至公而無親。

    痛苦陣陣,刀疤暈了過去。等到醒來,他下定決心,哪怕委曲求全,也要出人頭地,將這喜歡男人的雜碎幹掉。

    於是,他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曲意奉承,偷學這名黑道豪強的武功。最終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報了大仇。

    「你們!」刀疤看著幾名跟著自己打拚的兄弟,不敢相信他們臉上是欲除自己而後快的神情。

    一把劍穿入了他的肚子,剖開了小腹,攪動腸子。無法忍受的痛苦一陣陣地襲上腦袋,一把鋼刀刮過臉龐,冰冷刺痛,留下了無法磨滅的痕跡。

    「憑什麼讓你做老大?」

    周圍全是叛徒。自己身負重傷,這是刀疤人生中最絕望的時刻,甚至不敢回憶。

    忽然。有腳步聲傳來,一個中年儒生打扮的男子笑眯眯地從黑暗中走出,附近的一切彷彿凝固,叛徒們全都宛如呆滯。

    「想活下去嗎?想學真正的神功嗎?」。這名中年儒生在刀疤耳邊低聲問道。

    刀疤只覺他是佛經裡描述的他化自在天魔,在誘惑著自己無法拒絕的墮落:「想!」

    說話的同時,他看到中年儒生背後站著一名年輕男子,笑容乾淨,氣質清爽,雙眼幽深,不帶絲毫感情地望著自己,與天地難分彼此,讓人望而生畏。

    所有的叛徒一瞬之間變成了人乾,一篇功法在他腦海浮現。

    修煉之時,身體無一處不痛,精神隨時處在奔潰邊緣,刀疤不知自己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他的人生在重演,但卻無力改變,而且權利、美色、食物、殺戮等代表生命樂趣的事情是一晃而過,種種痛苦絕望,讓人奔潰之事卻分外清晰,一遍又一遍地重新經歷!

    每一次經歷痛苦時,刀疤都能看到那名笑容乾淨的年輕男子如同神魔般不帶絲毫憐憫地俯視自己,似乎他就是痛苦的象徵,一切的源泉!

    當刀疤覺得自己撐不下來,快要奔潰時,痛苦好像走到了盡頭,自己得到了世家和幫派的支持,成為了陽夏豪強,四州有名的黑道人物,可以不用再練那門讓自己痛不欲生的武功了,可以將自己吃得肥胖無比,掩蓋少年時那句清秀的評語,可以盡情享受美女的服侍,做一切年少時想做的事情。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推開了門,外表俊美,氣質清爽,笑容乾淨,雙眼似乎容納了自己的一生。

    啊!他一下痛喊了起來,身邊美女變成了壯漢,手中全是細針,扎入了自己的肉體。

    想要運功,卻感受到了修煉時的那種極致痛苦!

    所有的美好消失,一生的掙扎都離不開痛苦的地獄。

    他眼前景象再變,四周破破爛爛,牆上多是空洞,床上除了一床補了又補的被子,再無他物。

    「嘿,長得倒是清秀,又倔強又狠毒,爺最愛你這一口了。」

    「不!」輪迴不休,痛苦不止,刀疤徹底崩潰了。

    他眼淚鼻涕橫流,抹了一臉,屎尿齊崩,惡臭傳出,身體蜷縮成一團,壓得黑色大床搖搖欲墜,喉嚨荷荷作響,卻發不出慘叫。

    刀疤視線裡清楚地映照出了對面的小蘇捕頭,他坐得很端正,氣質清爽而溫和,笑容乾淨地看著自己。

    「不!」他愈發崩潰的,蜷縮得更加厲害,只覺眼前之人是天魔,是惡鬼,是披著人皮的凶獸!

    他的叫聲不大,完全沒引起外面看守侍衛的注意,而服侍他的白紗女子有的嚇得戰戰兢兢,有得直接暈了過去,但奇怪的是無一人呼救,無一人出去尋找幫手。

    李充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不明白「刀疤」閻曉怎麼突然犯病了,渾身抽搐,涕淚滿面,床單染上了暗黃,惡臭陣陣。

    奔潰的刀疤戰戰兢兢地看著小蘇捕頭,只見他右手輕拍著劍柄。笑容溫和而乾淨:「閻老闆,那名水手呢?」

    「死,死了,被我殺了!」刀疤只想快點送走這惡鬼,身體蜷縮成團,聲音顫抖無比。

    李充原本已經回過神來,打算帶走小蘇捕頭,不打擾犯病的刀疤,結果卻聽到了這樣的回答,捕快的直覺讓他按捺住了衝動。

    刀疤看到小蘇捕頭捏了捏額角。俊美的臉上依然帶著和煦的笑容:「為什麼要殺他?」

    「是,是老鐘頭讓我幹的,我不清楚具體原因。」刀疤整個人已經徹底奔潰,有問必答。

    「老鐘頭……」孟奇皺了皺眉,之前的秘檔裡,完全沒有這個人。

    而李充臉色大變,似乎這個人是洪水猛獸。

    「你對老鐘頭瞭解多少?」孟奇開口詢問。

    刀疤打著寒顫道:「不多,只知道他很可怕,很可怕。曾經他幫過我一次,這次讓我還債,我不敢不還。」

    孟奇還是那副乾乾淨淨的笑容,無害又斯文的樣子:「他怎麼幫你的?水手真正看到了什麼?」

    「他看到蔡捕頭從邱家的船裡出來。自己跳進了水中,游到了岸邊,向著遠處亂葬崗行去,經過他旁邊時。因為蔡捕頭很是匆忙,兩人相撞,雙雙倒地。然後他發現蔡捕頭已然沒了呼吸,外表像是剛死,但鼻孔裡流出來的全是腐爛膿水。」孟奇笑得越是乾淨無害,刀疤越是戰戰兢兢,從一個奔潰走向另一個奔潰,「二十多年前,老鐘頭曾經救過我。」

    「陽夏邱氏……」這又是秘檔裡沒有,未曾調查出來的內容,孟奇相信之前的捕頭都受阻於刀疤這一關了。

    李充艱難地吞嚥了口唾沫,這件事情愈發邪性了,不僅與老鐘頭有關,而且還牽扯了邱家,真希望刀疤還是像之前一樣守口如瓶!

    又問了幾句,孟奇笑眯眯地安慰道:「在下就不打擾閻老闆休息了,有病得治,不能諱疾忌醫。」

    李充隨著小蘇捕頭出了房門,忽地聽到裡面傳來刀疤如蒙大赦般的欣喜低呼,一時莫名所以。

    「你覺得我剛才是不是少了絲巾,若是笑著問話的時候擦一擦手或嘴角,感覺應該會更好。」孟奇突然開口,那樣就更有俊秀斯文但冷血殘酷的羔羊醫生范了!

    「啊?」李充莫名其妙,「小蘇捕頭你要買絲巾?我知道幾家不錯的鋪子。」

    說完,他回頭看了看刀疤的居所,嘆了口氣:「想不到刀疤身懷隱疾,難怪如此放縱自己,不過也幸好他病發,否則我們查不到有用消息。」

    對刀疤又不能用強,他比陽夏六扇門任何一個捕頭都強!

    「咦,小蘇捕頭,你等等我!」他感嘆完才發現孟奇加快了腳步。

    孟奇無言望著蒼天,莫名感傷:

    「圍觀群眾常有,而王載兄不常有……」

    他剛才入門,借用不死印法的精神偵敵,真氣察敵,發現「刀疤」的真氣流轉平衡,沒有薄弱之處,並且時時變化,讓人把握不到他出招的先兆,一身武功已然到了九竅的極限,而且非是普通武學,難怪十年前就有人榜前三十的實力,若非自己的八九玄功精於控制手腳動作和真氣流轉,善於欺瞞,恐怕已經被刀疤判斷出了大概的境界。

    若要直接動手,自己恐怕得使出一式外景招式才能獲勝,而刀疤看樣子也是不想配合的,沒有別的辦法,調查只能止於這裡——刀疤「隱藏」水手,哪個捕頭來都不交出,線索直接被掐斷。

    不過他見刀疤放縱,心靈漏洞不小,有機可乘,於是趁低調接近的機會,試了試初學乍練的「變天擊地大法」,看能否收穫關鍵情報!

    有修煉阿難破戒刀法的經驗,孟奇只用了一個月就「變天擊地大法」入門,雖然距離喚醒每個人心靈深處沉睡的宿世輪迴殘缺記憶還很遙遠,差了許多修為,九竅前都未必能達到,但已能像使用『斷清淨』,勾起他人痛苦執念般喚醒對方所有的痛苦回憶,一遍遍地重演悲慘人生。

    使用一次「變天擊地大法」消耗的精神大概等於「斷清淨」的一半,但礙於孟奇的修為,無法像「斷清淨」一樣人人皆能被斷清淨,若遇到心靈漏洞不大,或者堅守似磐石者,效果就不太好,有待於孟奇深入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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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13 01:50:56
第一百一十六章 老鐘頭

  出了刀疤所在的巷子,李充猶豫著正要說些什麼,卻聽小蘇捕頭笑道:「李捕快,不知哪裡有陽夏地道的美食?咱們去喝兩杯,商量下案情。」
  
  此言正合李充之意,他已然有了皺紋的臉上綻開笑意:「小蘇捕頭,你算問對了人,衙門之中沒誰比卑職更瞭解陽夏美食的了,闌街『魚羊鮮』的魚羊羹堪稱一絕,香烤羊腿,白灼魚片,皆是香飄十里。」
  
  兩人說話間轉入了闌街,找到了「魚羊鮮」,這是一個外表破爛的小店,可生意好得出奇,哪怕目前不是飯點,也幾乎坐滿了人。
  
  比較而言,它對面的「醉陽夏」酒樓富麗堂皇,後面院落重重,不時有絲竹之聲傳出,一看就是高檔場合,但此刻客人稀落,跑堂的小二都沒精打采。
  
  「小蘇捕頭,別看『魚羊鮮』不起眼,大凡在『醉陽夏』一擲千金的有錢人,都會悄悄派僕人來這裡打包美食,不肯丟了氣派,又不願委屈了嘴巴。」李充不愧是捕快裡的地頭蛇,與魚羊鮮東家分外熟稔,無需多說,就被安排了唯一的空桌,酒菜也上得極快。
  
  孟奇品了一口魚羊羹,只覺鮮美之意從口腔一直蔓延到胃裡,蔓延到肚中,蔓延到腦袋,蔓延到靈魂之中,難以形容的好吃。
  
  「真鮮!不知比小吃貨家的廚子做得如何……」孟奇被美食感動得熱淚盈眶,大快朵頤起來。
  
  幾杯烈酒下肚,李充漸漸放開了拘束:「小蘇捕頭啊,接下來你是個什麼章程?」
  
  「不知李捕快你有什麼意見?」孟奇不答反問。
  
  李充喝了酒,膽子就大了幾分擺了擺手道:「小蘇捕頭你敬老是好事,但咱們之間不必如此拘謹,你喚我一聲老李就行了。」
  
  孟奇點了點頭,端起酒,敬了他一杯:「那我恭敬不如從命。」
  
  一口悶了杯烈酒,李充滿足地吧嗒了下嘴唇壓低聲音道:「老鐘頭可不是簡單的人物。」
  
  說到這裡,他拍了下自己的大腿,發出一聲脆響:「早就說這事邪性嘛,哎,我居然沒想到老鐘頭!」
  
  「他是個詭異的人?」孟奇毫無醉意地問道。
  
  李充再次壓低聲音:「老鐘頭來歷不明,二三十年前就到了陽夏,住在城外義莊附近,一直深居簡出,你想想,義莊那麼陰森的地方
  
  夜裡多可怕,有人甚至聽到過鬼哭,但他一住就是二十多年,從中年儒生住成了陰森乾癟的老頭,這不邪性?」
  
  「幾年前,曾經有個江洋大盜路過陽夏,偷到了老鐘頭家裡,你猜怎的?他瘋了!徹徹底底的瘋了!八竅的高手啊,居然尿了褲子,哭得像是死了親爹親媽一門心思投案自首,誰都攔不住。」
  
  「然後這個江洋大盜死了?」孟奇心中一動,這貨看起來也像是精神奔潰了。
  
  「是啊收入大牢還未來得及審問,他就自己把自己掐死了!」李充喝了杯烈酒壓驚,「之前發現蔡捕頭內臟腐爛,像是死了半年,而外表如常,還能行動自如,我就該想到老鐘頭的!」
  
  「他非得住義莊附近可不擅長屍道陰魂類武功?」
  
  「言之有理。」孟奇自身也是這個判斷。
  
  李充嘆了口氣,放下酒杯,很鄭重道:「所以啊小蘇捕頭,咱們若要調查老鐘頭須得好好理個章程。」
  
  最好是自身不去!
  
  「老李,咱們英雄所見略同。」孟奇笑眯眯地道,「你想,『刀疤』閻曉多強勢的人物啊,橫開九竅,威霸陽夏,他都覺得老鐘頭可怕,老鐘頭哪能不可怕?說不得已經打開了生死玄關,架通了天地之橋,甚至已經內外交匯,非比凡俗,豈是我們能夠貿然招惹?」
  
  李充頓時熱淚盈眶:「就是這個理!」
  
  小蘇捕頭果然是聰明人啊,一點也不傲慢自大,也不拿自己和下屬的性命開玩笑!
  
  「若是咱們單打獨鬥調查,到了這個地步,此事就得終止了,但咱們是什麼人?大義在手的公門中人!自然是回報知事,延請城中名宿及隱藏高手,共同前去調查老鐘頭,何必我們自己上?」孟奇又不是傻子,有六扇門這層皮可以用,還非得自己上門冒險。
  
  在邑城時,當時的知事捕頭黃知清便是召集了幾個家族的強者,圍攻邪神。
  
  至於能不能讓老鐘頭配合交代,孟奇就不太關心了,如果能弄清楚原委,有點奇遇,自然很好,若是不行,自己就可以藉口這邊線索已斷,直接去茂陵,會一會江東豪傑,看看無形劍和算盡蒼生的風采。
  
  我就是這麼有責任心的人!
  
  李充聞言一愣,旋即豎起了拇指:「此乃正道也!咱們立刻去稟報鄭知事!」
  
  天塌下來有高個的頂著!「不急,咱們琢磨琢磨邱家的事,你說蔡捕頭為何會從他們家的船裡出來,還是夜深人靜,四下無人之時?」孟奇一點也不著急。
  
  李充更不急,老鐘頭快點得到消息逃掉更好:「會不會邱家與老鐘頭是一夥的?他們在密謀著什麼事情,牽涉茂陵的暗流洶湧,結果被蔡捕頭發現,悄悄潛上了船搜查,結果慘遭殺害,然後他們借助老鐘頭的能力,操縱蔡捕頭離船,準備去亂葬崗神不知鬼不覺地自我掩埋,誰知被半夜偷東西的水手撞上了?」
  
  他是積年老捕,推斷得像模像樣,當然,他故意說錯了不少地方,等待小蘇捕頭糾正,這是討好上司的不錯法門。
  
  孟奇搖了搖頭:「他們不是一夥的。
  
  「啊?」李充有這方面猜測,但沒想到小蘇捕頭如此篤定。
  
  「若他們是一夥的,想要毀屍滅跡何必如此麻煩,夜裡綁上塊石頭丟入江心即可,誰能發現?而且,當時夜深人靜,即使有水手撞上,順手將他滅口便是,何苦將事情鬧大後再通過刀疤?」孟奇條理清楚地說道。
  
  李充收起了內心的輕視,小蘇捕頭能成為協理捕頭,除了武功有成,看來也不乏案子方面的天賦,唬弄不得。
  
  孟奇舔了舔調羹:「如果他們不是一夥,矛盾之處就能解釋通了。」
  
  「當晚,蔡捕頭是趁夜黑風高,潛入邱家船上,調查某件事情,這可能是老鐘頭操縱他前去,畢竟『死人』沒有心跳,沒有呼吸,比較不容易被發現,故而不存在毀屍滅跡之說。」
  
  李充轉著手中酒杯,接話道:「而水手發現蔡捕頭身亡後,必然有著大叫之類的動靜,當時雖夜深人靜,碼頭不會有什麼高手,可邱家船上如有秘密,肯定少不了強者看守,所以老鐘頭不敢貿然出手滅口,迂迴著通過刀疤行事。」
  
  被孟奇這麼一說,他大概能判斷當時的狀況了。
  
  「現在需要確定的一點是,蔡捕頭從江東茂陵趕到陽夏,是為了查邱家之船,還是查老鐘頭。」孟奇若有所思地道。
  
  李充抹了抹自身眼角皺紋,疑惑道:「除開外表,蔡捕頭已身亡半個月以上,哪怕『殭屍拳』趕屍,也不可能讓他半月從茂陵至陽夏。」
  
  「可如果他完好無損,自願追趕,不可能不給茂陵六扇門匯報,反正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何至於鬧得神秘失蹤?」孟奇敲著酒杯邊緣,「除非老鐘頭夾持他,甚至直接背著屍體,一路從茂陵趕回陽夏,但問題來了,老鐘頭若只是找個死人操縱,方便潛入船中,城外亂葬崗有的是,何必辛辛苦苦不遠萬里帶著蔡捕頭回來?」
  
  李充喝了口酒,搖頭道:「想不明白。」
  
  「我也想不明白,只能先去調查那條船,確認它是從何處歸來。」孟奇見食物一掃而光,心滿意足地道,「老李,咱們先回衙門稟報鄭知事,然後去碼頭。」
  
  「好咧!」李充喝得鼻頭紅紅。
  
  話音剛落,他忽然指著門外道:「說也巧,那不就是鄭知事!」
  
  孟奇循著他的手指望去,看到了陽夏知事捕頭鄭巨山,他正和一群人踏入對面的「醉陽夏」。
  
  這群人擁著兩名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他們做道士打扮,但一個梳著道髻,戴著七星冠,一個只是抱著頭巾。
  
  而抱著頭巾的那位,孟奇分外眼熟。
  
  他個子矮,容貌清秀,腦袋微抬,眼睛上挑,透著明顯的傲氣,帶著還未完全褪去的稚氣和青澀,背後則負著一長一短的寶劍。
  
  姚,姚家小鬼……這不就是暗戀師姐的真武姚星流?孟奇輕吸口氣,認出了傲氣少年的身份,一年多過去,他至少已經六竅,現在是下山遊歷了?
  
  認出姚小鬼後,孟奇對另外那名小道士的身份就有所猜測了。
  
  他身材中等,長著張圓臉,但五官搭配自然,一直帶著笑眯眯的表情,讓人看著很舒服,腰間則懸著一口綠鯊皮包裹的長劍,步伐動作等看似普通,可一舉一動皆深藏韻味,讓孟奇只能模糊判斷他的境界,六竅或七竅。
  
  「鄭知事等人的注意力大半在小道士身上,能讓他們重視勝於姚小鬼的,真武派年輕一代裡屈指可數……」
  
  「雖然姚小鬼一直走在前頭,看似尊於小道士,但他是個武痴,禮節方面奉歉,做不得準……」
  
  「這貨怕是陽和吧?」
  
  陽和,真武派百年一出的天才,開竅即領悟了法身招式,常被門中長輩拿來和洗劍閣江芷微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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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14 01:43:40
第一百一十七章 詭異的屍體

  孟奇陷入回憶和沉思時,李充稱職地為他介紹著陽夏的豪強們:「那個就是邱家大爺邱非,那是蔣氏三爺蔣羽林,那是狂浪幫幫主,『隻手覆浪』吳盛利,他與『刀疤』閻曉,『紅酥手』蕭月各據陽夏黑道三成江山,背後據說是恆原鄭。」
  
  「偌,鄭知事旁邊秀秀氣氣的娘子便是『紅酥手』蕭月,誰能看得出來她和刀疤、『隻手覆浪』一樣狠?曾經有男人在她面前嚇得尿了褲子,傳聞她與真武派有點瓜葛。」
  
  他介紹的這五個人就代表著陽夏最強的五處山頭,邱家大公子實力最強,大概四十歲出頭,雖然孟奇無法從他的腳步、動作、真氣流轉等判斷具體的境界,但他動靜之間與身周環境的奇特交融卻屬於新晉半步外景的標誌,是天地玄關打開後還未完全適應和穩固的症兆。
  
  其餘四人並未刻意掩飾自身的實力,孟奇不難看出他們都已九竅齊開,體表有護體罡氣隔絕自己的真氣偵查,不過他們護體罡氣的流轉皆有強弱厚薄之分,蘊藏破綻,比「刀疤」閻曉差了半籌。
  
  相對而言,只有八竅的知事捕頭鄭巨山,但他代表著神都趙氏的意志,代表著朝堂的威嚴,大義在握,非是必要,其餘人等都會給他面子。
  
  「那兩個小道士是什麼來頭,竟然勞動鄭知事和他們五人共同接風?」李充皺眉自語,覺得辜負了自己消息通的名聲。
  
  孟奇目送姚小鬼等人消失在「醉陽夏」的大堂內,隨口道:「應是真武嫡傳,而且份位不輕。」
  
  「嗯,有可能。」李充想了想,覺得小蘇捕頭言之有理,道士打扮,身份貴重,附近四州也只有真武派的嫡傳弟子了,「小蘇捕頭,正好幾位做主之人都在,我們快去稟報鄭知事吧,盡快召集人手調查老鐘頭。」
  
  盡快將這個危險任務甩脫!
  
  邱家和蔣家的家主皆已年邁,目前基本是邱大爺和蔣三公子主持家中之事。
  
  「我初來乍到,貿然過去打擾不好,不如你自己去稟報。」孟奇推脫道。
  
  他不清楚姚星流認不認得自己,正常情況下也不怕他認出,正好找個由頭與他,與陽和切磋,以全磨礪之意,可如今看到他們,總是會想起張師兄,故人已逝,情何以堪?若姚小鬼提及這方面的事情,讓自己以什麼心情回答?
  
  不如不見!
  
  李充哪能明白小蘇捕頭真正的心意,奇怪地道:「正好借此機會認識一下。」
  
  孟奇又推脫了幾句,李充見他態度堅決,只好壓下疑惑,準備起身出門。
  
  「老李,等下先別提蔡捕頭是從邱家的船裡出來的,邱大公子在,以免打草驚蛇。」孟奇忽地想起這個關節,提醒了一句。
  
  「刀疤」的精神徹底崩潰,沒有十天半個月的調養恢復不過來,誰也沒辦法從他口裡再打聽到什麼。
  
  李充哈哈笑了一聲:「小蘇捕頭,莫要小瞧了俺老李,這點眼色還是懂的,只會言老鐘頭指使刀疤殺了水手,水手只模糊看到蔡捕頭從碼頭過來,並不清楚他去做什麼。」
  
  「老而彌堅!」孟奇笑眯眯地豎了豎大拇指。
  
  「醉陽夏」後面的一處院子內,陽夏豪強們正在為遊歷至此的真武陽和與姚星流接風洗塵。
  
  邱家大爺邱非已年過四十,因著武功高深,打破了生死玄關,乍眼一看,也就三十未滿,他感應到自己手下靠攏,道了一聲歉,離席出門,等待回報。
  
  「大爺,『刀疤』閻曉犯了急病,來不了了!」邱非的手下略帶震驚地稟報。
  
  邱非愕然道:「犯了急病?」
  
  「刀疤」閻曉雖然放縱了好些年,身體虧空,精神萎靡,但一身功夫也沒那麼快消退,仍然要強於普通九竅,哪會說犯病就犯病?
  
  「真的!大爺,你沒見『刀疤』現在的樣子,真是讓人難以相信,曾經力壓陽夏諸多九竅的左道高手,心狠手辣的刀把子,會哭得像個脆弱的孩童,屎尿失禁,身體蜷縮,眼淚和鼻涕弄了自己一臉,比當初那個自己掐死自己的江洋大盜還讓人心生寒意。」邱非的手下滔滔不絕地說著自己打探來的消息。
  
  好歹「刀疤」閻曉也曾經是他暗中崇拜的對象,而江洋大盜從外地流竄而來,無人知道他正常是什麼樣子。
  
  邱非輕吸口氣:「他什麼時候犯病的?」
  
  「就在兩刻鐘前,當時李酒鬼帶著新上任的協理捕頭前去拜山頭,話還未來得及說『刀疤』就藉口蔡捕頭之事動怒了,然後他就犯病了……」細說這事,邱非的手下愈發感覺詭異,遍體生寒。
  
  邱非皺眉思索著:「新任協理捕頭沒做什麼?問了什麼問題?」
  
  「據『刀疤』的侍女講,就李酒鬼解釋了一句,協理捕頭什麼都沒做,剛要開口,『刀疤』就渾身抽搐著犯病了,最開始他還口吐白沫,分外駭人,如今像個小孩歸像個小孩,卻病情穩定,沒了生命危險。」邱非的手下主動坦誠情報來源。
  
  邱非背負起雙手,來回踱步,臉色漸漸陰沉,眼神如老鷹般看著手下:「會不會是『刀疤』趁機裝病?」
  
  一個九竅高手說犯病就犯病,面對的又是小小的協理捕頭,而且還弄得如此狼狽,怎讓人不另有猜測?
  
  邱非的手下猛地恍然:「有可能,他『病』的時機真好!」
  
  「你再密切盯著『刀疤』。」邱非叮囑了一句,正要返回宴席,就看到李充李醉鬼畏畏縮縮地進來了。
  
  「邱大爺好!」李充看見他,趕緊打了聲招呼。
  
  邱非輕輕頷首:「李酒鬼,聽說你把『刀疤』給弄病了?」
  
  「冤枉啊!邱大爺,小的冤枉啊!水沒有喝一口,話沒有說完整,閻老大就自己又哭又喊,又拉又撒的。」李充心中一動,邱非知道得好快。
  
  邱非沒再追問:「你是來找鄭知事的吧?出了此等大堊事,你現在才來匯報,又去哪裡喝酒了?」
  
  「小的壓壓驚,壓壓驚。」李充知道自己酒意上臉,瞞不過旁
  
  邱非不置可否,進去喚出了鄭知事。
  
  鄭巨山聽完李充的講述,臉色沉凝,讓人看不出喜怒:「老鐘頭……竟然是老鐘頭……」
  
  他沉吟了下:「我馬上召集陽夏各位好漢,你和小蘇先去城門邊等著。」
  
  「鄭,鄭知事,我們也去啊?」李充結結巴巴地道。
  
  「你們問出來的線索,你們哪能不去?到時候老鐘頭若願意配合,就得你們來詢問了。」鄭巨山斬釘截鐵地下了命令,轉身入宴席,將此事告知各位豪強。
  
  姚小鬼聽得欲欲躍試,但他們初來乍到,又是貴客,哪能讓他們冒險,被好言勸住了。
  
  等到鄭巨山等人出門,姚星流才氣鼓鼓地夾菜吃:「真無趣。」
  
  「姚師弟,我們此行是調查張師兄身亡之事,莫要節外生枝。」陽和氣度從容地道。
  
  姚星流撇了撇嘴巴,暗自嘀咕,你們可要走遠,別傻乎乎地還在附近打轉。
  
  一群人雷厲風行,迅速在城門口與孟奇、李充會合,往著城外義莊奔去。
  
  「崔先生也來了……」李充看著鄭巨山身旁那位白髮蒼蒼的老者,神情又驚訝又放鬆。
  
  孟奇故意放緩速度,與李充跟在隊伍最後,聞言問道:「崔先生?」
  
  「小蘇捕頭,這位可是咱們陽夏的第一高手。」李充放鬆下來後,話明顯變多,「他年輕時因著崔姓和不凡的天資,得了平津崔氏的青睞,成為客卿,大力栽培,年邁之後,經崔氏恩准,還鄉定居′似乎想成為本地世家,是外景兩重天的一流高手!有他在,老鐘頭翻不起什麼浪!」
  
  鄭巨山不僅請了崔先生,還邀了好幾位隱居陽夏的武林名宿,邱非和蔣羽林亦各自取了鎮族寶兵,寧可事前小心,絕不事發後悔!
  
  時近黃昏,一行人看到了義莊,它修得還算整齊,並未破爛,可即使陽光散落,將它屋頂染上金黃,燦爛明淨,也難以掩蓋那種陰森冰冷的感覺。
  
  而在義莊附近,有一座同樣陰森森的院子,正是老鐘頭的居所。
  
  鄭知事正待喊話,崔先生將手一揮,讓他稍安勿躁。
  
  這片金黃的陽光忽然一沉,彷彿流水,緩緩淌過老鐘頭的院子。
  
  「沒人,沒活人。」崔先生神色一緊。
  
  包括孟奇在內,眾人皆是凜然,小心翼翼跟著崔先生靠近院子。
  
  院門虛掩,一推就開,除了水井,院子裡只有一顆老槐樹,顯得陰氣十足。
  
  吱呀一聲,崔先生遠遠一拂袖袍,打開房門,由於沒有窗戶,裡面昏暗無光。
  
  「啊!」「紅酥手」蕭月掩著嘴巴,低呼了一聲。
  
  她是習慣使然,眼中並未有驚慌。
  
  蕭月的驚呼引起了孟奇等人的注意,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房梁之上吊著一具具屍體,宛如屍林!
  
  踏入房門後,崔先生直接檢查起一具屍體,眉頭迅速深皺,低聲自語道:
  
  「奇怪,這是什麼武功……」
  
  孟奇混在他們之中,來到一具屍體前,精神外放,真氣探查,屍體的模糊細節隨之映入了腦海:「竟然沒有骨頭?血肉經脈皆存,卻沒有骨頭……」
  
  「這具屍體只有皮和骨頭,血肉和內臟都不見了!」
  
  「這具屍體沒有經脈,奇怪,怎麼能經脈內力不存,反而血肉骨骼完整的……」
  
  「咦,我面前這具屍體完好無損,身上沒有一點傷勢,而且又年華正茂,他怎麼死的?」
  
  交流之聲在孟奇耳邊響起,讓他忽地想到一門武功,神情頓時變得凝重:
  
  「天魔四蝕?」
  
  「神話還是仙跡的人?」
  
  「或者正常輪迴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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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15 11:52:41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夜深人不靜

  「若是神話或仙跡的人,二十多年前來到這裡,修煉的又是速成的魔道神功,而且還沒有精神失常,走火入魔,癲狂至死,暴體而亡,那他的修為該到了何種程度?一次次的輪迴存活,一次次的善功兌換,一次次的吸蝕真氣精元血肉,一次次的組織幫助,就算未成法身,再不濟也得有外景巔峰了吧?」
  
  孟奇只覺寒毛豎起,內心一陣涼意,莫非老鐘頭是名副其實的老魔頭,真天魔?
  
  「天魔四蝕」,蝕肉,蝕骨,蝕經,蝕魂,吸納對手的血肉、骨骼、經脈、精元、真氣和魂魄來提高自己的實力,恢復青春,延長壽元,類同於吸星大法、北冥神功,但更狠,更惡毒,更恐怖,效果也更好,出自孟奇上輩子看過的一本漫畫,出自大天魔所創的《天魔功》,非主世界的功法,而《天魔功》修煉到深處,可證天魔金身,返本太初,衍天魔極樂。
  
  「即使非神話或仙跡的人,二十多年的輪迴,也非同小可!縱然隨著實力的增長,輪迴的間隔加長,二十多年也意味著至少十五六次輪迴,一次次兌換下來,又修煉了天魔功,那該何等可怕?」
  
  孟奇如今不過六七次輪迴,便有名副其實的人榜前二十,甚至更高的實力,何況十五六次的資深輪迴者?並且天魔功可以速成,不比八九玄功和金鐘罩得細細打磨,沒有奇遇,很難快速提升!
  
  不是外景巔峰,起碼也是宗師……孟奇背心發涼,寒意四起,勉強壓住了心境波動,冷靜地戒備四周,擔心老鐘頭突然撲出,給眾人來一記天魔極樂。
  
  「難怪那名江洋大盜會精神崩潰成那副樣子……」
  
  「還好沒有魯莽前來,而是糾結了一大票幫手,否則就因公殉職了……」
  
  「不對啊,老鐘頭實力若如此可怕,在碼頭時就光明正大闖邱家樓船了,一個個吸成人皮,甚至渣都不剩……莫非邱家樓船裡有位宗師?」
  
  邱家歷代以來最強的也就是一位外景三重天的一流強者,從未有人跨入絕對,如今活著的僅一位耆老是外景一重天,到哪裡去找宗師?
  
  莫非他們的秘密牽涉到某個大勢力,或散修強者?
  
  其他人都在仔仔細細研究詭異屍體,探求老鐘頭來歷,只有孟奇思維發散,尋思著別的事情。
  
  「也不對啊,修煉『天魔功』會造成外貌和性子皆向天魔變化,容顏醜陋,殘忍嗜血,以老鐘頭的實力和《天魔功》帶來的心性影響,縱使要離開暴露了身份的陽夏,亦不該不聲不響……我們所有人加起來都比過他一根手指,怎麼不乾脆等在院子裡,用天魔功全都吸掉,再從容離開?」
  
  越想,孟奇越是覺得不對勁,往屋子深處走去,查看掛在裡面的一具具屍體。
  
  屍臭撲鼻,中人欲嘔,真難為老鐘頭能在這樣的環境裡修煉,並且還甘之若飴。
  
  「外面的屍體很新鮮,都是最近一兩個月的,裡面基本是陳年舊屍,最久大概一年……」崔先生背對孟奇,站在「屍林」裡自言自語。
  
  再久的屍體估計都化為白骨,重新掩埋了。
  
  崔先生沒理孟奇,自己檢查著屍體,孟奇也沒去打擾他,自顧自地尋找痕跡。
  
  「咦,這部分屍體的腐蝕並不明,有的骨頭殘存了幾根,有的血肉附皮,未消融乾淨,骨骼反而少了部分……」孟奇捂著鼻子,看著舊屍。
  
  這明顯是天魔功初學乍練的表現!
  
  「老鐘頭的弟子?不像……舊屍依然掛著,與新屍相對,這應該是自我觀察進步和細節變化的方法……」
  
  「可老鐘頭的天魔功不該如此弱啊?」
  
  孟奇眉頭微皺,充滿了不解,這與自己的判斷完全違背。
  
  老鐘頭二十多年前實力就非同小可,沒道理這麼多年過去反而沒什麼進步……
  
  這是孟奇用「變天擊地大法」喚起「刀疤」心中痛苦回憶時感受到的東西,也清楚老鐘頭曾經教過「刀疤」一門武功,是他崛起真正的基礎,但具體是什麼就無法窺探了。
  
  「莫非老鐘頭的實力歸實力,與天魔功無關?他的天魔功是最近一兩年才開始修煉?」孟奇忽地閃過這個念頭。
  
  「『天魔功』極易走火入魔,稍不注意就會精神失常,癲狂暴體,任何有理智的人,除非沒別的辦法,都不太可能直接修煉,嗯,六道輪迴之主灌體除外……所以,老鐘頭將自己參悟的心得變成了另外一門武功,傳授給了『刀疤』,讓他幫自身積攢經驗?等到難題都解決的差不多了,再自己修煉?」
  
  「這樣倒是能解釋『刀疤』為什麼對修煉那門武功不堪回首,成為痛苦的記憶之一,以人類之身修煉天魔的武功,還是老鐘頭自己改編的版本,想不痛苦都難啊!」
  
  「難怪他發福的這麼厲害,過去的清秀小生居然變成了肉山魔王,除了自我放縱,原來還有類似『天魔功』造成的外貌和體型向天魔變異……」
  
  這樣的猜測前後都符合邏輯和表徵現象,讓孟奇隱隱覺得是事實,可問題來了,任何一名輪迴者都不可能花費如此長的時間,通過調教弟子尋求修煉的正確方法,因為這樣做的人早就因為實力趕不上輪迴任務難度的提升而死亡了。
  
  有那麼多的時間,還不如多蒐集秘籍、礦物等換取善功,請求六道輪迴之主灌體,然後自己再修煉一遍,彌補基礎,反正天魔功是速成功法,完全來得及。
  
  「莫非老鐘頭和邪君一樣,一個撿到《不死印法》,一個撿到了《天魔功》?」孟奇回想自己的經歷,自然有了這個聯想。
  
  至於老鐘頭從哪裡「撿」到,為什麼二十多年來會始終隱居陽夏,不興風作浪,孟奇就無從猜測,不得而知了。
  
  這些屍體的來源比較清楚,有的是義莊內存放的新死無人安葬之屍,有的是流浪漢、乞丐,反正他們失蹤也無人關注,眾人檢查了一遍屍體並無太大發現。
  
  院子其他房間內收拾的乾乾淨淨,片紙不留,看來老鐘頭走得較為從容,一點也不慌亂,沒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小蘇,你今晚領著老李看守這處院子,不要讓野狗和乞丐闖進來破壞了屍體,毀了證據。」知事捕頭鄭巨山吩咐道,「我會提請郡城衙門,讓他們派遣最出色的捕頭過來檢查屍體尋找線索。」
  
  詭異的老鐘頭自己逃走,讓他悄悄鬆了口氣,不用再冒險了,任務可以丟給郡衙了。
  
  此言正合孟奇之意,當即答應了下來——他想避開眾人再好好檢查下屍體和院子,看有否輪迴者留下的特殊痕跡,比如另一門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武功。
  
  李充卻是嚇得夠嗆,這麼多吊著的屍體,以及詭異可怕的腐蝕痕跡,陰森恐怖的院子白天都讓人膽顫心驚,何況晚上?
  
  「鄭,鄭知事我年邁不耐夜寒……」他話未說完,就看到鄭知事與崔先生等人揚長離去,對自己的聲音充耳不聞,只留自己和小蘇捕頭看守現場。
  
  李充皺紋深深,笑得比哭還難看:「小蘇捕頭,請多,請多照顧。」
  
  「老李你到底在怕什麼?」孟奇失笑道。
  
  李充壓低聲音:「我擔心老鐘頭夜裡回來,那該如何是好?」
  
  看到房內的「屍林」,他對老鐘頭愈發畏懼和害怕只覺他是真正的惡鬼。
  
  「房間收拾得乾乾淨淨,除了屍體痕跡全部抹去,說明老鐘頭離開得很從容,一點也不急迫,該做的事情已然做完,不可能再無聊返回。」孟奇淡定道。
  
  若非如此,他會發揮捕頭的責任心,現在就「追」到江東去,不留於危險之地。
  
  「可這事邪性,要是半夜這些屍體全部變成了殭屍……」李充越說越怕。
  
  「殭屍有什麼好怕的?要是遇到,就告訴它們不約,自己一邊玩去。」孟奇笑呵呵道。
  
  他連羅漢化成的殭屍都遇過,又有「天之傷」這口天罰之刀在身,對普通殭屍哪還有害怕之心?
  
  不約……什麼意思……李充無言以對,只覺小蘇捕頭莫非是儒門出身,不怕怪力亂神之事?
  
  到了夜裡,烏云蔽月,天色漆黑,因為李充死活不進有屍體的房間,孟奇只好在門口生了堆火,烤著幹糧,喝著清水,打算等下就做細緻檢查。
  
  李充拿起隨身攜帶的酒葫蘆,狠狠地灌了一口,稍微放鬆下來,感嘆道:「老了,老了,比不得你們年輕人陽氣壯,血氣足,不怕陰魂殭屍,想我剛當捕快那會兒,可以整宿整宿地守著義莊,現在卻是不敢進房間,不敢晚上和屍體待一起。」
  
  「其實在門口也一樣啊,你想想,背後有一雙雙屍體的眼睛看著你,慢慢地靠近你……」孟奇戲謔道,有著講鬼故事的惡劣快感。
  
  李充一下站起,回頭看著房內,然後連退幾步,到了火堆另外一邊。
  
  與此同時,屋頂有喀嚓一聲脆響。
  
  「誰?」老李頭更加害怕了,孟奇則笑而不語。
  
  呱呱呱……烏鴉之聲響起。
  
  李充鬆了口氣,剛要坐下,卻聽小蘇捕頭悠然道:「學烏鴉叫學得這麼難聽,就不要學了。」
  
  「什麼!」老李頭捏緊了自己的酒葫蘆。
  
  「哼,學得再難聽也比不會學的笨人好。」屋頂跳下一人,道士打扮,娃娃臉,矮個子,背負一長一短兩把寶劍,儼然便是姚星流姚小鬼。
  
  他聽「紅酥手」蕭月說了老鐘頭詭異武功之事,武痴發作,連夜翻牆出城,過來檢查屍體。
  
  「呼,原來是真武的小道長。」李充徹底鬆了口氣,在他看來,道士們總有點捉鬼拿屍的手段。
  
  姚星流點了點頭,抱胸坐在火堆邊,不發一言。
  
  李充見來了道士,心頭一寬,尿意上湧,告了聲罪,前去院子另外一側的茅房。
  
  「老李,小心不要踩到屍體。」孟奇「幽幽」道了一句。
  
  老李頭一個踉蹌,差點栽倒,覺得小蘇捕頭也有可惡一面!
  
  姚星流哼了一聲:「嚇唬老人家算什麼本事?」
  
  「剛才誰被『背後有一雙雙屍體的眼睛看著你』嚇到了?」孟奇笑得促狹。
  
  姚星流惱怒道:「我只是,我只是一時不查!我真武自有驅屍除鬼的劍法!」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道:「既然死了,就不要再回來了。
  
  他顯然認出了孟奇,意有所指。
  
  聽到這句話,孟奇心頭一黯,負面情緒上湧,眯眼看著姚星流:「姚小鬼,來,咱們再大戰三百回合!」
  
  「啊?」姚星流明顯一愣,娃娃臉上全是錯愕的表情。
  
  見他無辜的樣子,孟奇嘆了口氣,壓住情緒:「算了,我不欺負小朋友。」
  
  姚星流聞言大怒,就要抽出陰陽雙劍。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篤篤篤的敲擊聲,在安靜陰森的夜裡傳得很遠很遠。
  
  嗖的一聲,姚星流跳到了柱子後面,老李剛剛出茅房,嚇得直接跌倒。
  
  孟奇撇了撇嘴,走到門邊,一把拉開,看到了一隻臉色發青,舌頭吊到喉嚨的殭屍!
  
  「不約。」他臉色不變,咚的一聲又將門給關上了。
  
  門外的殭屍,門內的姚星流和李充,皆是一臉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
  
  這是什麼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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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16 09:15:37
第一百一十九章 此乃公門之地

    這樣的舉動成功讓姚星流和李充忘記了門外是只殭屍,恐懼的情緒得到極大緩解,神情錯愕,臉龐微抽。

    不約是什麼東西?

    咚咚咚,敲門聲再次響起,不像之前那麼急促,緩慢悠長,顯得很有禮貌。

    「誰?」孟奇懶洋洋地問了一句。

    嘿,之前想嚇我?殭屍又不是沒見過!

    「趕屍之人。」門外有沉啞乾枯的聲音飄了進來。

    呼,姚小鬼和老李頭齊齊鬆了口氣,原來是趕屍的,不是惡鬼殭屍!

    吐完氣,姚星流像是想起了什麼,忽地漲紅了臉,抬頭看著深黑的夜空:「有的人難道總是這麼大意?遇到意料之外的情況不是先行躲避,而是大而化之的開門?果然不用腦子,只會喝酒。」

    對姚小鬼的掩飾,孟奇只是嘿嘿一笑,並不多言,望著門口道:「這才對嘛,要想借宿就老老實實報上名來。」

    他再次拉開了院門,外面站著三道身影,當先一人是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但皮膚黯淡,臉頰枯瘦,五官還算不錯,但陰沉可怖,他黑袍罩身,手中提著驅屍棍,頭戴尖頂黑帽,腰間垂著一條黑線,線的另一頭掛著一枚搬山印。

    高手……孟奇明確地判斷道。

    這名男子雖然沒有護體罡氣,未達九竅,但孟奇的「不死印法」卻查不出他的真氣流動痕跡,整個人如枯木,似死屍,一切都深藏體內。

    這名年輕男子右手邊是剛才的殭屍,舌頭伸出嘴巴,吊到喉嚨。一蹦一跳,並不給人危險的感覺,孟奇估摸著來個普通的四竅。只要不怕,氣血陽剛。都能除掉它。

    年輕男子的左手邊是個中年大叔,臉色灰白,氣息微弱,半人半鬼,但站在那裡如半截鐵塔,淵渟嶽峙,自有一番凜然氣度,未曾動手。便讓人心折。

    在孟奇的靈覺裡,他比年輕男子更危險,說不得都已打開了生死玄關!

    既然找上門,孟奇也不會躲避,不動聲色地道:「進來吧,不要四處亂走,也不要嚇到小朋友和老人家。」

    「你!」姚小鬼恨得牙癢癢,但畢竟是真武七子之一,同樣判斷出了來者實力不凡,並未與孟奇爭執。默默將陰陽雙劍抽出。

    趕屍之人陰沉點頭,跟在孟奇旁邊,走到火堆旁坐下。中年大叔與殭屍則侍立他身旁,並不普通陰鬼屍類般懼火。

    「他到底是活人還是死人……」孟奇同樣大大咧咧端坐烤火,心裡泛著嘀咕,以他的實力,居然看不出中年大叔的死活!

    不過自己諸多手段在身,倒也不懼。

    趕屍之人打量了眾人一眼,目光明顯於姚星流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對運用*玄功隱匿了修為的孟奇和李充一晃而過,視若無睹。似乎覺得他們一樣,不值得自己浪費時間。

    除了孟奇優哉游哉的烤著饅頭。眾人皆是沉默,少頃。趕屍之人抬頭望向姚星流,正待說話,忽地轉頭看向牆邊,嗓音暗啞地道:「誰?」

    孟奇將視線從烤得香噴噴的饅頭上移開,嘴角含笑地看向那處,趕屍之人比自己慢了一個呼吸才發現。

    「妾身最怕陰魂鬼物,故而不敢見面,這才躲了起來。」笑嘻嘻的女聲響起,一個紅裙女子從角落走了出來。

    她長得秀秀氣氣,彷彿大家俏閨秀,世家少夫人,紅衣紅裙紅鞋,紅的如同一根火把,照亮了所有人的心頭,儼然便是「紅酥手」蕭月!

    「原來是蕭大當家,這麼晚來有事?」孟奇一副事情理所當然的樣子,半點沒有蕭月到來的詫異。

    蕭月抿嘴笑道:「叫什麼大當家?叫的妾身跟土匪一樣,小蘇捕頭,還是稱呼我蕭夫人吧。」

    土匪?土匪哪有你這麼狠!孟奇腹誹了一句。

    剛才鄭巨山吩咐孟奇和李充留守,讓蕭月記住了他。

    蕭月頓了頓道:「我見星流趁夜出城,怕他出了意外,於是跟了上來。」

    她叫的好生親熱,姚星流眉頭跳了跳,彷彿有種抓狂的衝動。

    信你才有鬼了……說不得是故意洩露給姚星流,讓他幫你探路……孟奇嘀咕歸嘀咕,表面卻不置可否,笑眯眯地道:「夜深露重,蕭夫人先烤烤火再走吧。」

    倒要看看你們耍什麼花樣!

    「小蘇捕頭真是貼心,嘖,這俏模樣,這笑容,若被我樓裡的姑娘,肯定會將你生吞活剝。」此言正合蕭月之意,但她的目光並未看著孟奇,而是戒備慎重地打量趕屍之人和姚星流。

    蕭月佔了陽夏八成青樓妓館。

    自蕭月進來後,趕屍之人的注意力也大半放在了她的身上,非是被美色所惑,而是她的明面實力最高,有外放的真氣護體。

    蕭月坐下後,看也沒看孟奇一眼,裝模作樣地烤了下火,一雙白皙細嫩,十指纖長,透著難言的魅力。

    見趕屍人不為所動,她咳嗽了一聲,彷彿對面前虛空道:「不知閣下要找什麼?」

    「我要找人。」趕屍之人沒有抬頭,沙啞回答。

    「老鐘頭與我有舊,有的東西存放在他這裡太久了,不知他有沒有帶走。」蕭月含含糊糊地道。

    姚星流眯起了眼睛,他可不笨,已經明白自己是被蕭月當成了探路的棋子。

    「我要殺掉他,並取走一樣事物,不知是不是你想要的。」趕屍之人握緊了驅屍棍。

    兩人氣機交鋒,小半注意在姚星流身上,大半在彼此。

    李充小聲唸著阿彌陀佛,尋求庇佑,他是積年老捕快,哪還看不出洶湧的暗流,只覺膽顫心驚,千萬別波及到自己。

    趕屍之人緩緩起身,蕭月也同樣如此,兩人視線相撞,似有火花冒出。

    「咳。」忽然,他們兩人聽到了一聲咳嗽,眼角餘光看去,卻是那個外表俊俏,笑容乾淨的小蘇捕頭慢悠悠站起。

    「有的話要先說清楚,這裡是案發所在,且事關重大,歸屬我們六扇門管轄,算得公門之地,你們要做什麼,先得向我請示,經我批准才能進行,比如,你們若要打鬥,須得出去,不能破壞了現場,破壞了屍體。」孟奇一臉公事公辦的模樣,做捕頭就得有做捕頭的范!

    李充嘴巴自然張開,忘了合攏,小蘇捕頭沒看出這兩個都是凶人嗎?

    居然還敢拿捏捕頭的架勢!

    趕屍之人和蕭月表情略顯呆滯,氣機消散,同時望向孟奇,他居然敢唧唧歪歪?他真以為扛著六扇門的招牌,自己就不敢動手了?

    姚星流一臉我不認識這貨的模樣,扭頭看向旁邊,對「小蘇捕頭」的實力,他有信心,可這幅裝腔作勢的樣子真是討打!

    蕭月噙著笑容,雙手各有兩把短劍從袖口滑落:「小蘇捕頭,如果我想和你比鬥呢?」

    她的短劍劍柄各有絲帶與雙手相連。

    李充回過神來,就要拉住小蘇捕頭,賠笑道歉,卻一下拉了空,只見小蘇捕頭邁入院子當中,拔出了隱有黑白流轉的長劍:「那就在院中吧。」

    「咦,現在不怕破壞現場,破壞屍體了?」蕭月話音剛落,絲帶飄揚,兩柄短劍激射向孟奇。

    不過她的大半注意力還是放在了趕屍之人身上,僅僅外放真氣,裹住了短劍,非是高手,根本破不了自己的罡氣!

    姚星流嘆了口氣,不知是在感嘆什麼。

    孟奇長劍一刺,普普通通。

    噗的一聲輕響傳出,他竟然直接洞穿了蕭月裹住短劍的罡氣!

    長劍映著火光,似乎要削斷絲帶。

    蕭月未曾料到這樣的情況,臉色大變,高聳的胸口顫巍了一下,身法婀娜變化,雙手一提,短劍揚起,如詩如歌,擋向長劍。

    孟奇長劍刺到中途,突然一折,從短劍之中穿開,直接刺向了蕭月胸口。

    蕭月變招不及,只能倒退一步,重整防線。

    李充看得目瞪口呆,小蘇捕頭竟然逼退了蕭娘子?

    這不現實!

    莫非自己著了殭屍的道,中邪了?

    而孟奇長劍該刺為削,再次斬向絲帶。

    蕭月強提一口氣,再退一步,絲帶一抖,短劍如江海夜光,美不勝收。

    可她沒想到的是,面前笑眯眯的小蘇捕頭長劍也跟著變招,配合得異常默契,彷彿自己主動將手腕湊向劍尖。

    她心頭暗恨,若非開始戒備趕屍之人,出手大意,哪會落得如此境地?

    她的「破陣劍舞」享譽陽夏,慣來動作妙曼,既能殺人,又不失雅緻,可今日卻連劍都刺不出去,彷彿提線的木偶,狼狽異常。

    蕭月本有殺招,可使出來就沒了退路,加上感覺小蘇捕頭沒有殺意,她心中似乎也「生」不起殺意。

    再退一步之後,蕭月腳下突地一絆,整個人直接坐到,卻是退到了台階邊緣。

    她的真氣分成兩股,互相碰撞,猛地爆發開來,給了她反彈之力,但頭頂長劍削過,若是躥起,腦袋不保!

    蕭月只好使出千斤墜,強行坐下,避開了這一劍。

    她正要再次出手,卻忽然愣住,因為背後火光搖曳,帶來陣陣暖意,此時此刻自己坐的地方,正是剛才離開的地方,不差分毫!

    不差分毫!

    「這才對嘛,乖乖坐好。」孟奇似笑非笑地收劍還鞘,「和我交手,不用擔心破壞現場和屍體。」

    這卻是在回答剛才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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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17 01:02:19
第一百二十章 趕屍之人

  先前怎麼站起來的,如今又怎麼坐了下去,只不過方向正好掉轉,蕭月背映火光,俏臉彷彿融入了黑暗裡,眼神說不出的迷茫。
  
  不差分毫,竟然不差分毫!
  
  我一直憤憤不平,覺得失敗於輕視,第一招由於大半注意力放在趕屍之人身上,被抓住破綻,趁虛而入,一步錯,步步錯,若再來一次,全力以赴,當不會如此狼狽,可現在方知,再來一百遍都是同樣的結局,那個叫小蘇的捕頭純粹是在戲弄自己,用高過自己不知多少的實力戲弄自己,根本未曾發揮真正的水準!
  
  縱使我還有殺招,估計也逃不過慘敗的結果,從他能如此輕易戲耍我可以看出,他真實的實力彷彿汪洋大海,望不見盡頭,也看不到底部。
  
  她第一次輸得這樣灰心喪氣,似乎這不是同一個境界的較量!
  
  嬰兒面對成人,輕風吹拂大山!
  
  蕭月思緒發散,提不起一絲對抗的意志。
  
  李充看著笑容淺淡、乾乾淨淨的小蘇捕頭,就像在看著一個不屬於人間的怪物,之前還普普通通,與自己一起烤火值夜,可現在幾招之間就逼得陽夏豪強之一的蕭月坐回原位,一招一式皆是平凡,更加讓人心悸。
  
  這該是多麼可怕的實力啊?
  
  李充活了五十多年,第一次遇到如此讓他震驚的事情,不過他好歹老於世故,吃過的鹽比孟奇走過的橋多,迅速回過神來,腦海裡油然浮現一個念頭:
  
  「他恐怕非是普通捕頭,是州城、郡城特使,還是捕風密探?他的姓名肯定是假的......若是交好他,能不能讓我在回家養老前補個協理捕頭……」
  
  姚星流憋著氣,沒有說話,要戰勝蕭月這種各方面都很弱的九竅不難,自己完全可以不用發揮全力就辦到,可要想像那個可惡傢伙一樣閒庭信步,幾招之間就將蕭月逼得坐回原位,不差分毫,似乎出手前就預設好了陷阱或者「棋局」,讓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自己憑良心講,難以辦到!認識的同輩高手裡,恐怕只得陽和可以,或者一年多未見,不知提升了多少的陽泰。
  
  上一次交手輸掉,還能安慰自我安慰,自己沒有用出絕招,沒有使出壓箱底的外景招式,若非是切磋,全力相博,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但目睹了這一戰後,即使自身的驕傲不承認,也不得不黯然神傷,心裡只得一個想法:如果全力出手,能不能逼得他用出所有手段?
  
  哼,這傢伙看似笑得謙虛平和,卻瞞不過我的眼睛,他骨子裡不知多得瑟!
  
  趕屍之人愣了愣,看著面前笑眯眯的年輕捕頭,握著驅屍棍的右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
  
  他還是那副正常捕頭拿捏姿態的樣子,似乎剛才只是發生了什麼微不足道的事情,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絕不正常,實力絕不正常!
  
  「好了,我的話說完了,你們有什麼意見?蕭夫人已經表示了贊同。」孟奇抹了抹劍身。
  
  可惜啊,「天外飛仙」自己還未入門,否則當能跳到房頂,如仙天降,給他們一個驚喜……孟奇不無遺憾。
  
  縱使自家通過「獨孤九劍」掌握了部分劍法之中不變的規律,但「天外飛仙」好歹算外景招式,又不像修煉紫雷刀法有雷痕和神宵九滅殘缺的真意傳承相助,故而沒再有飛速練成的事情發生,當然,比起絕大部分人,孟奇修煉「天外飛仙」的進度也算驚世駭俗了,好歹劍法有成。
  
  聽到孟奇的話語,趕屍之人緊握驅屍棍的右手忽然放鬆了一點,不緊握,亦不松弛,平平常常搭在棍上,沒有絲毫真氣吐露,韻味奇特。
  
  他提著驅屍棍緩緩站起,用暗啞的嗓音道:
  
  「我有意見。」
  
  「只有強者才能制定規則。
  
  「先證明你是強者。」
  
  三句話說完,他猛地邁前一步,整個人彷彿陡然變高變大,這非是真實,乃是氣流收縮,氣機牽引下的錯覺。
  
  果然,這個水準的高手都對自身有著強烈的自信,心靈堅如磐石,非是自己現在剛入門的「變天擊地大法」能夠影響,孟奇早有預料般想著,長劍擺在身前,姿勢古怪,違背了所有劍法之理,看得姚星流放輕了呼吸,他的劍法到了這個層次?
  
  趕屍之人再次踏前一步,院子內如有陰風穿身,他的驅屍棍從上到下劈出,不帶絲毫風聲,亦沒有真氣流轉,讓孟奇的真氣查敵,精神知敵失去作用。
  
  而他的身體如腐木似死屍,外表沒有絲毫生機和真氣流動,彷彿一切都被掩埋在深處。
  
  好奇怪的武功......孟奇只能「獨孤九劍」對招式和徵兆的解讀出招了,只能以弈棋之法謀劃。
  
  長劍一遞,後發先至,點在驅屍棍前端靠後,是正常力量最薄弱的地方。
  
  噗!
  
  兩兵相交,沒有金鐵之聲傳出,只有刺中腐木般的輕響。
  
  「驅屍棍」的力量完全內斂,讓人察覺不到,借無可借。
  
  內蘊的真氣和力量陡然爆發,如山呼海嘯,洪水崩堤,孟奇只能卸開少許,長劍如有先覺般一挑,盪開了棍子。
  
  就在這時,孟奇發現子午之上蒙了一層黑霧,盡數向著劍柄流淌。
  
  趕屍之人的真氣竟然帶有詭異劇毒!
  
  周圍陰風陣陣,讓孟奇有有一種透骨而入,血脈陰冷僵硬的感覺。
  
  金鐘罩和八九玄功的真氣在體內流轉,孟奇外表不顯分毫,經脈血液卻彷彿染上了點點金色,似有禪音,似有仙意,一切陰邪蕩然而去,就連黑霧也停止了流淌,緩緩消散。
  
  趕屍之人對孟奇的實力頗為高看,並不覺得自己能一招得手,「驅屍棍」兜了個弧形,再次當頭揮下,如同一重重的波浪。
  
  他的真氣依然內藏,不到爆發之時難窺分毫,「靜」如死者,「動」似雷霆,當真是一門奇功!
  
  姚星流忽地皺起了眉頭,覺得自己似乎在哪裡看過類似的描述……
  
  李充看個熱鬧,見兩人有來有往,倒是沒什麼擔心的,蕭月則摀住了嘴巴,覺得趕屍之人的實力超過了自身預期,即使用出殺招,恐怕也難言結局!
  
  孟奇被陰風和劇毒影響,遲緩了剎那,難以後發先至,只能長劍一劃,硬碰硬阻擋!
  
  趕屍之人趁勢進攻,一棍棍彷彿籠罩天地,外無勁風,而內起波瀾。
  
  孟奇似乎落到了下風,之前戰勝蕭月的神奇劍法難以發揮,只能一劍劍被動接著趕屍之人的棒擊,噗噗之聲不斷,劍身上的黑氣緩慢但堅定地向著劍柄移動。
  
  陰風大盛,吹得火苗染上了幽綠,一副邪異的景象。
  
  李充就算武功再不好,也察覺到了小蘇捕頭的劣勢,忍不住提心吊膽,暗自祈禱。
  
  姚星流並未有擔心,當初自己連攻好多劍,「小蘇捕頭」一劍未接,一步步退後,與今日場景相仿,但最後卻一劍破掉了自己的劍勢。
  
  縱然趕屍之人武功奇特,難以窺出破綻,可姚星流是真武七子之一,眼光非常毒辣,看得出來「小蘇捕頭」退而不亂,看似被逼而出的狼狽招架,卻透著某種讓人不安的感覺,似乎它們連成了一體。
  
  一棍棍將孟奇逼得後退,趕屍之人見勢有可為,不敢有絲毫鬆懈,愈發搶攻。
  
  驅屍棍打出,毫無破空之聲,可劍棍相加時卻陡然爆發出恐怖巨力,連棍帶劍一起蕩向旁邊。
  
  得手了!趕屍之人順著棍勢,身體傾斜,欺近出掌,目光忽然凝固,不知什麼時候,那個「小蘇捕頭」左手多了一口刀,刀身深紅近黑,造型奇異,一道道雷霆激射,蕩滅了陰邪,兜頭劈下。
  
  出輪迴世界時,孟奇讓六道輪迴之主對「天之傷」做了偽裝,只要不激發刀氣,誰都看不出是寶兵。
  
  趕屍之人此時破綻極大,就像主動撲向長刀,岌岌可危!
  
  「他之前是故意的,一步步引我冒進,讓我露出了如此大的破綻!」趕屍之人突然有了這個明悟,心中浮起一絲驚恐,對「小蘇捕頭」的實力更加高看。
  
  這一刀,剛柔難分,陰陽不明,似乎所有變化都內蘊其中,只有真正體會到,才能讓它陰陽分化,剛柔確定!
  
  趕屍之人回棍不及,左掌一翻,往上迎去,掌力同樣內藏,怕著了孟奇的道。
  
  長刀劈在掌緣,先是虛不受力,引得趕屍之人勁力瘋狂吐出,接著混沌分明,陽剛居首,似有千百道雷霆湧出。
  
  陰陽三合,何本何化?
  
  「殺!」
  
  孟奇暴喝一聲,震得趕屍之人眩暈,刀勢剛猛,霸烈異常,壓得所有勁流回轉,壓得黑氣崩散!
  
  「不好!」趕屍之人一著不慎,落入了極其危險的處境,只好咬牙用出了壓箱底的絕招。
  
  他眼睛忽地幽暗,左掌和右棍呈現合抱的姿態,陰風猛然變黑。
  
  而孟奇體內的真氣莫名消散,轉眼就逝去了大半!
  
  這就是你的絕招?
  
  憑你的實力也想殺老鐘頭?
  
  也就比「刀疤」強半籌!
  
  孟奇表情古井無波,真氣不做抵抗,反而自行消散,迅速一空。
  
  死之極處為生,孟奇體內猛然有新生真氣湧出,瞬間攀升至巔峰,刀勢不緩,劈向趕屍之人的腦袋!
  
  這就是不死印法的妙用!
  
  趕屍之人發現孟奇竟然絲毫未受影響,心中極其震動,狠下一條心,準備再出絕招。
  
  忽然,他感覺領口一緊,整個人被提出了刀勢籠罩的範圍。
  
  轉頭看去,中年大叔灰白的臉龐無悲無喜。
  
  趕屍之人念頭電轉,放棄了自己動手的打算,直接下達了命令:
  
  「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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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18 00:44:55
第一百二十一章 山嶽天降
        
     中年大叔身材魁梧,肩膀極寬,站在那裡便如一座山峰屹立於孟奇面前,壓迫感十足。

    聞言,他緩慢踏出一步,天地為之一變,地動屋搖,黑雲坍陷,一直延伸到了他的拳頭,彷彿一道連接天人界限的通道,那貫通九重天與凡世的不周山!

    中年大叔的右拳讓人難以置信地變大,充塞了孟奇所有的視線,除了那骨節分明、剛強堅硬的拳頭,什麼都看不到了!

    無數沉重的氣息匯聚,與坍陷的黑云和拳頭一起,化成了一座實實在在的「山峰」,壓得周圍虛空吱吱嘎嘎,搖搖晃晃,壓得地面發出讓人牙酸的聲音,一邊裂開,一邊往下沉降!

    山勢巍峨而沉重,似從天外飛來,既壓在孟奇心頭,壓得他莫名顫抖,無法避開,又化成「現實」,壓向他的身體。

    雙方之間的距離在這一瞬間陡然消失!

    姚星流在看到趕屍之人出手後,一直緊握雙劍,微皺眉頭,苦苦思索那種熟悉感,此時在巍峨山勢發散開來的壓迫之下,他悚然一驚,脫口而出:

    「外景!」

    在中年大叔的背後,浮現出了一座上接天,下植地的山峰,巍峨雄壯,沉重得地面出現了一道道裂縫,似乎不堪承受,即將塌陷,而這座山峰與拳勢相合,與右拳不分彼此,壓向「小蘇捕頭」。

    竟然是外景!

    貨真價實的外景!

    「小蘇捕頭」完了……

    可趕屍之人既然有外景殭屍,為何還要敲門等待,為何不直接動手制住自己等人,平白浪費時間?

    李充尚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出手威勢,哪怕躲在火堆之後也嚇得渾身顫抖,彷彿真正的山峰挾帶恐怖無匹的重量從天而降。那種沉重的氣息壓迫之下,無人不畏懼,無人不顫慄!

    這是外景吧?

    這是外景吧!

    縱使沒吃過豬肉。可李充好歹見過豬走路,從各種各樣的傳聞與檔案裡看到過外景出手的描述。風雲變色,天地為「我」傾倒!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

    莫名其妙遇上了一個外景殭屍,而且之前並不動手,驅趕在場之人!

    簡直匪夷所思!

    小蘇捕頭……他心中一動,擔心與絕望同時浮現而出,外景之威豈是開竅能擋?君不見人榜前十各種強橫,搏殺半步外景亦有其人,可歷代以來。從未聽聞哪位人榜高手能殺掉外景強者的?即使對方只有一重天!

    小蘇捕頭再強,再有壓箱底的保命絕境,也擋不住外景全力一擊!

    唉,小蘇捕頭多好的小夥子啊,實力又強又懂禮貌,還不亂來,竟然要因為偶然而死於此處……

    等他被殺,自己等人怕也在劫難逃……

    蕭月放下了捂著嘴巴的纖手,一張紅唇怎麼也合不攏,趕屍之人居然有外景殭屍!

    自己之前還提防著他。戒備著他,想要試探,想要動手。想要將他攆出這個院子,誰知竟是這樣的真實狀況,早知如此,自己何必抱這份心思,出乖露醜?

    幸好,幸好有小蘇捕頭強勢維護公門的權威,幸好他武功超強,輕鬆擊敗了自己,否則現在被山嶽壓頂的就是自己了。肯定會化作一灘肉泥!

    即使九竅齊開,即使未曾踏入戰場。中年大叔一拳之下,蕭月亦身心搖晃。止不住的顫抖,這種天地之威非凡俗能夠抗衡,僅僅氣息流出,僅僅看著這一拳,就有重物當頭壓下,身體寸寸崩潰的感覺。

    既然有外景殭屍,該死的趕屍之人為何還裝作很弱,戒備著自己,打量著自己?

    直接讓殭屍出手便是!

    可惜小蘇捕頭了,這麼好的皮肉要化成爛泥了!

    山峰壓落,明月無光,虛空亂響,地面凹陷,純粹的力量,不帶絲毫花哨!

    竟然是外景……孟奇內心被山勢壓得一沉。

    雖然他一直重視中年大叔勝過趕屍之人,但也僅僅是將他當做半步外景對待,誰知他竟是外景強者,幾拳之間可以打死奔波兒灞的老牌外景!

    難怪趕屍之人有膽子來殺老鐘頭……

    可面對這至關重要的事情,他為何還要扮豬吃虎?直接讓中年大叔出手,或殺或趕,早就清空了一切閒雜人等,足以在自己等人請來崔先生前查清楚所有的事情!

    而且這拳法好生眼熟!

    拳勢化山,巍峨沉重,壓住了孟奇的身體,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

    孟奇似乎聞到了死亡的味道,即使努力運轉心法,保持平靜無波的狀態,也忍不住瑟瑟發抖,再不做什麼的話,就死定了!

    「佛前青燈」能驅除陰物,克制邪魔,但以自己的實力,又能發揮得出來多少?

    解決半步外景的殭屍肯定不成問題,但這貨真價實的外景,未必就能真正驅趕和克制!

    莫非要「佛前青燈」和「天之傷」齊發,然後鼓起餘勁,抓住轉瞬即逝的機會,拚命逃亡?

    但對方未必追不上來……

    直接捏碎輪迴符,像顧小桑那樣?

    這就不能等待芷微和齊師兄他們了……

    忽然,孟奇心中一動,這拳法不就是「九岳剛拳」嗎?

    它的拳勢若不同風貌的山峰,雄厚沉重,剛不可摧,正是羅勝衣兌換修煉的外景拳法,目前這一招正是他使過的「山嶽壓頂」!

    「九岳剛拳」,「散修」寧州大俠所創,他未曾傳授給弟子便被生死無常宗所殺。

    也就是說,除非在六道輪迴之主那裡兌換,這個世界不應該再出現「九岳剛拳」了!

    可六道輪迴之主兌換出來的秘籍是不能傳授給別人的,莫非這外景殭屍身前是「輪迴者」?

    聯想到老鐘頭的「天魔功」,也不是不可能……

    種種思緒在電光石火之間閃現,孟奇忽地回想起孔昱無心之間說過的一句話:

    「之前一直有傳聞被生死無常宗所殺之人會化身厲鬼,如今看來,裡面可能混雜了玄女應身之事。」

    「之前一直有傳聞被生死無常宗所殺之人會化身厲鬼……」

    「寧州大俠正是被生死無常宗所殺……」

    「這位該不會就是寧州大俠吧?」

    「年齡和實力完全吻合!」

    「若真是他,從目前氣息微弱,半人半鬼,完全聽從趕屍之人命令的狀態看,似乎過去的記憶已經消失,只留下一具身體和全新的靈魂!」

    「他不像另外那具殭屍,完全沒有靈智和生機,還有著氣息,還有活人般的種種舉動!」

    記憶……喚醒……

    孟奇陡然做出了一個冒險的決定,暗捏輪迴符,面對下落的山勢不閃不避,雙眼直視中年大叔。

    姚星流咬緊牙關,克服轉身就逃的衝動,秉承真武弟子的風範,陽劍柔,陰劍剛,以詭異的姿態,準備直取中年男子的後腦,圍魏救趙!

    兩人聯手,以「小蘇捕頭」隱藏的實力,還是有希望一起逃脫的!

    突然,他瞳孔收縮,目光凝固,本該斬出的雙劍停頓了片刻,只見原本被拳勢壓得搖搖欲墜的「小蘇捕頭」整個人氣質突兀改變,他站在那裡,彷彿與天地交融,身影說不出的高大,透著一股神魔般的奇異魅力。

    蕭月已打算轉身就逃,趁外景殭屍虐殺小蘇捕頭的時候逃之夭夭,可她念頭剛起,身體就僵硬在了原地,只覺不遠處的「小蘇捕頭」陡然變得雄偉高大,彷彿充塞了整個天地,如同神佛仙聖降世,魅力難描難述,本就俊美的面容帶上了幾分神聖與不可測度。

    他要硬抗外景強者?

    這不可能!

    李充別的看不出來,可對「小蘇捕頭」氣質的變化卻感受至深,之前他只是像一名實力超群的高手,可現在卻有了幾分非人的感覺,滄桑悠遠,俯視人生,至公無情。

    這是怎麼回事?

    「半活半死」的中年大叔靈智不足,眼前一暗,景像已然變化。

    這是一片幽深無波的大海,裡面有片片金芒隱藏,彷彿陽光的倒影,可四周黑霧籠罩,哪來的陽光?

    波浪忽然起伏,一片金芒躍出,旋即被黑霧化去,但波浪洶湧澎湃,金芒片片飛出,黑霧再也難以壓制。

    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穿得很是簡陋,日復一日地苦練武功,拜訪名家,潛心求教。

    他一次次失敗,一次次遇到危險,歷經諸多磨難,終於成為高手。

    他沒有成親,全身心都在武功之上,虔誠而專注。

    他遍走山嶽,觀摩山勢,漸漸沉醉,似有所得。

    他傲立山前,雙拳緩慢揮舞,到了最後,彷彿原地拔起一座一模一樣的山嶽!

    成功了!高大男子仰天長嘯,中年大叔的意識也感覺到了由衷的喜悅。

    這是誰?他心中發出疑問。

    高大男子轉身,露出了一張中年大叔最熟悉的臉龐!

    竟然是自己!

    竟然是自己!

    所有的黑霧消散,中年大叔打落的拳頭一下止住,仰天發出一聲長嘯,狀若瘋狂。

    「你幹什麼?」趕屍之人喝道,揮舞起驅屍棍。

    中年大叔猛地轉身,臉龐扭曲,似清醒似癲狂,拳頭揮落,山嶽天降。

    趕屍之人手段迭出,可在剛拳山峰之下都顯得脆弱無比,直接被擊破!

    拳頭打落,地面凹陷坍塌,中年大叔怪叫一聲,衝出了院子,坑洞裡只留下了一攤血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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