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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愛潛水的烏賊]一世之尊[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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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 23:07:26
第一百六十二章 誰是黃雀

    孟奇勁裝英武,侃侃而談,姿態從容,當真有幾分健康版王大公子的風采,唯一不對的地方在於,他手中提著的不是長劍,而是百五十斤重的大砍刀。

    「當真好佈局,明裡以自身為棋子,撬動棋盤,混亂局勢,制衡任樓主,並轉移注意,讓大家都猜測為什麼要邀請眾多人榜高手來此,猜測與王大公子的佈局比拚究竟為何,暗中則以表面上八竿子打不著的老鐘頭為殺手,以蛇王的情報管道為後盾,秘密殺掉了八臂天龍和雲嶺三鷹,覬覦邱兄,縱使有人察覺與東陽別府之事有關,也會因為三份機緣沒有聚齊而疏忽。」

    孟奇讚了一句,笑容不變,「等進了別府,再以聯手對付魔頭為藉口,騙得我、邱兄和生死無常宗弟子放鬆警惕,用種種藉口暗施殺手,到了最後,即使你礙於元神誓言不能對我動手,也還有老鐘頭。」

    邱非聽得再次倒吸一口涼氣,這算計真是太毒辣了!

    蔣橫川彈了彈衣襟:「確實如此,其實,我最先想要老鐘一直隱藏,不讓人發現他的存在,但王大公子似乎有所察覺,以你為刀,引我們去找蛇王,於是我將計就計,乾脆自己撞破魔頭,與老鐘劃清『界限』,然後以對付他為藉口,編織後續的佈局。」

    孟奇嘆了口氣:「蔣兄,在下還有個不解,你外在平庸,以得自然之趣為表,實則孤高驕傲,不肯屈居人下,當時那句『我苦修自身,不是為了給自己頭上找個主子』,多麼情真意切,可到頭來,還不是成為他人走狗?」

    「不。我們組織是平等的,只有召集者與參與者之分,所有的任務全憑自願領取,沒有絲毫強迫。」蔣橫川臉色嚴肅地反駁,眼神裡充滿感激之情,「蘇賢弟,你被少林除名,成為散修,道路艱難,無法與世家門派媲美。何不加入我們這個互助的組織?」

    他囉嗦一堆,沒有直接召集老鐘頭動手,原來是存了招攬孟奇之心,剛才的對話是要看看孟奇的分析判斷能力。

    都想招攬我啊……孟奇忽然有點得瑟,略微抬頭,看著朦朧煙雨,一派高手寂寞的樣子:「我只信我的刀與劍。」

    聽到孟奇婉拒,又感覺到一股強橫的魔氣緩緩靠近,蔣橫川露出惋惜的表情:

    「果然。強者總是驕傲的,有潛力成為強者的同樣驕傲。」

    「可惜你知道得太遲了,沒有東陽印的碎片氣息相連,縱使有人秘密跟在後面。也入不了別府,哪怕你還有外景幫手,怕也無能為力了。」

    「老鐘乃半步外景裡的佼佼者,又有寶兵在手。你們兩人聯手,也僅能圖個自保,再加上我。真是插翅也難逃。」

    孟奇忽然失笑,指著旁邊感嘆佈局的邱非:「蔣兄,你沒注意邱兄的情緒不對嗎?他只有驚訝,愕然,感慨和後怕,沒有恐懼與害怕,若非胸有成竹,他豈會如此?」

    「而且,生死無常宗的核心弟子是第一次行走江湖,經驗少,被人偷襲暗殺很正常,可邱兄老於江湖,哪會不防備任何靠近之人,你剛才出手,他居然沒有來得及阻攔,這正常嗎?或許,他也想殺掉兩名生死無常宗弟子。」

    蔣橫川臉上的笑容略微凝固,看向邱非:「是嗎?」

    他彷彿明白了什麼。

    邱非收斂起感慨,笑眯眯道:「文曲星君謀算精妙,邱某愧不能及,若是異日再逢,成為你的對手,邱某真是死都不知道敵人是誰,但邱某行走江湖多年,能活到現在,靠得就是審時度勢,依附強者,不做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情……」

    話音未落,河流上游飄下來一葉扁舟,舟頭盤坐一人,面前擺著香爐、棋盤、鯊皮長劍等物,背後站著一位略顯滄桑的中年雅士。

    檀香裊裊,盤坐之人白衣勝雪,臉色煞白,似乎大病未癒,五官秀氣,溫文外露,驕傲內斂,咳嗽不斷,儼然便是王大公子王思遠!

    「王思遠……王不遲……」蔣橫川宛若在咀嚼著這幾個字,瞳孔收縮,雙拳緊握。

    王思遠身後之人竟然是王氏鎮守茂陵宿園的外景強者,「剛剛好」,王不遲!

    果然沒有遲到!

    強弱之勢再次易位!

    邱非嘿嘿笑了一聲:「故而,王大公子找到邱某,允諾為邱某洗脫勾結生死無常宗之事時,邱某毫不猶豫答應了。這幾日,邱某藉口打探消息,屢次外出,終於在他們疏忽之後,悄悄將王大公子和王前輩帶了進來。」

    「倒也不笨。」王思遠止住咳嗽,用手絹擦了擦嘴,沒有看蔣橫川,而是望著孟奇。

    孟奇笑道:「你故意讓天字一號賭場的遊坊主表演過火,不就是讓我們猜到是你嗎?這樣我們會以為你是刻意將我們引向八臂天龍,然後再慢慢帶出老鐘頭之事,順理成章將所有注意力吸引到這邊,讓文曲星君忽略掉最容易出問題的『逐風棍』邱非。」

    「其實,當時邱兄在賭場見的人,不止是金錢幫幫主,還有王兄你吧?」

    「他連續幾日去城外見生死無常宗之人,恐怕便是受你的指使,以此故意暴露,『假死』淡出視線。」

    邱非再次聽得有點冒汗,這群妖孽真是如同親眼所見!

    王思遠淡然一笑:「其實,原本不必做得如此刻意,但總想著讓你看破,看你能不能給我一點驚喜和意外,超出我的掌控,可惜沒有。」

    居然是故意的……真是太瘋癲了……孟奇有點目瞪口呆。

    「剛才你說得很對,佈局的核心在於隱瞞目的。」王思遠看向蔣橫川,似笑非笑,「所以,只要把握住幾個目的,不管你再怎麼混亂局勢,我都可以巍然不動,等著你自投羅網,無論是遊坊主,還是引你們去北街,撞破蛇王與魔頭勾結之事,都不過是虛應故事,畢竟,若我什麼也沒做,會讓你懷疑的,至於轉移注意,掩蓋真正的佈局,則是附帶的作用。」

    一口氣說這麼多話,王思遠毫不出孟奇意外地劇烈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染紅了手中的白絹。

    要是這麼咳死就好了……孟奇詛咒了一句。

    蔣橫川嘆息了一聲:「沒想到,你早就猜出來了。」

    「你也做得不錯,直到蘇孟去了英雄樓,我才肯定你是文曲星君。」王思遠止住咳嗽,「你的失敗在於,你可能的幾個目的互相之間沒有牽扯,沒有只能把握一個的緊迫,我可以從容應對,全都握在手中,若你其中一個目的是趁錦水大潮,於現在潛入宿園,窺探大陣秘密,我就有點為難了。」

    蔣橫川苦笑道:「原本有這個打算,但前提是我身在大興,不作為棋子下場,否則,做得過火了,王大公子你怕是會提前動手,我連悄悄潛入別府的機會都沒有。」

    「確實是這個道理。」王思遠欣然道,似乎為遇見一個可以與自己暢談佈局之人而喜悅,「還有一個原因在於,你人手不足吧?」

    蔣橫川愈發苦著一張臉:「今晚早些時候,火德和蛇王本該在外面自我暴露,吸引你們的注意,讓另外一個目的像是真實,結果,老鐘讓他試探蘇賢弟時,被蘇賢弟當場殺死了……」

    蛇王獨木難支,也就沒必要「出場」了。

    怪我咯?孟奇默默道了一句,誰叫他遇到我實力大漲的時候?

    王思遠看了看四周:「你們居然沒有外景參與?」

    「這是一次考核……」蔣橫川自嘲道,「可惜考核失敗。」

    他言談之間沒有憤怒,沒有悔恨,也沒有驚慌失措,恐懼不安,似乎自忖逃走還是有希望的。

    「考核……」王思遠重複了這兩個詞,若有所思,然後他看向孟奇,「我有點失望,故意提示了你幾次,你居然沒給我驚喜,沒有超出意料之外的變化。」

    你的捕風密探身份是假的嗎?

    茂陵除了邱非、生死無常宗弟子和我,誰能知道你是捕風密探?這種作為勝負手的東西,剛開始有把握逃走的情況下,保密不言很正常,到了最後階段,為什麼還不用?沒找六扇門銀章青綬?

    ——孟奇從陽夏到茂陵,雖未用**玄功,但本身的改扮還是有做的,邱非和生死無常宗弟子是因為和他交手,見識了「陰陽三合,何本何化」等刀法才認出,畢竟當時他們派了另外一名非核心弟子帶著寧州大俠進去試探,而老鐘頭扮成死人,怕被發現,哪敢精神外放,窺探局勢?至於蔣橫川,連蘇子遠的存在都不曉得,憑什麼知道孟奇是六扇門中人?

    正是基於這一點,王思遠才拿孟奇當變子。

    孟奇似笑非笑道:

    「何出此言?」

    話音未落,一具屍體從河對岸飛來,衰落在地,儼然便是白無常,一道裹著黑氣的人影跟著迅速靠攏。

    蔣橫川先是露出欣喜,接著臉色大變,因為白無常的屍體沒有被吸蝕!

    黑氣消散,人影抬頭,身穿典雅厚重的衣裙,白髮盤髻,五官慈和,手持龍頭枴杖,與老鐘頭的形貌有十萬八千里之遙!

    王思遠的臉上第一次露出驚訝:「阮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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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2 23:05:55
第一百六十三章 江湖險惡

    來人正是陪著阮玉書到茂陵大覺寺的阮家長輩阮搖光!

    昔年她亦是名動江東之人,後來受了情傷,終身未嫁,對自身外表變化不甚在意,乃阮玉書的姑婆婆。

    而在阮搖光身後,身穿鵝黃衣裙的江芷微,白裙飄飄的阮玉書,一明豔帶劍,一清冷抱琴,宛如並蒂姐妹花,款款行來,配合煙雲瀰漫,細雨紛飛的環境,當真是仙女下凡。

    「原來洗劍閣江姑娘駕臨,難怪難怪……」王思遠看見兩女交好的樣子,頓時恍然,「我就說,這個節骨眼上,玉書妹妹來大覺寺上香還願,頗為巧合……」

    「有點意思了……」

    後面四個字,他是看著孟奇而言,蒼白的臉上泛起不正常的紅暈,顯出幾分癲狂,雙眼亮得可怕。

    蔣橫川的表情很奇怪,充滿了不可置信的意味,按理來說,他號稱「文曲星君」,即使遇到最出乎意料的事情,身處最絕望的情況,都該鎮之以靜,發揮頭腦,尋找逃生機會,萬萬不該如此失態,就像底線被擊穿了。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失聲自語,狀若噩夢。

    面對他的「疑問」,孟奇輕笑道:「只是恰好芷微遊歷至此,我便請她幫忙,暗裡跟蹤蕭鎮海,而自身在明處,吸引注意,轉移視線,誰知道,她發現蕭鎮海與蛇王秘密見面,於是便請託了阮姑娘和阮前輩幫忙,等待機會,一網打盡,如今看來,效果很好。」

    這是外掛,你猜不到的……

    「不可能,不可能……」蔣橫川還是一臉的無法相信。

    阮搖光杵了杵龍頭枴杖:「你是說外面那個『一切正常』的暗記?老身當然是等到他們快入別府時才動的手。」

    原來蔣橫川在外面東張西望,是為了看暗記。還好我的巷子口有芷微留下的行動順利痕跡……孟奇略略慶幸,若沒有點把握,他才不會和心懷鬼胎者探別府。

    蔣橫川收斂起表情,但依然皺著眉頭,冥思苦想:「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阮搖光略有惱怒:「那魔頭的魔功確實奇詭強橫,但老身要拿下他,還是輕而易舉。」

    她以為蔣橫川是不相信自己能拿下老鐘頭。

    她可是外景三重天的強者,比王不遲只強不弱,老鐘頭即使是半步外景裡的佼佼者。又得了寶兵,但一則寶兵配合未久,二則又是遭遇高過幾個境界的敵人偷襲,脆敗乃是可以預料的。

    王思遠臉頰潮紅,狀似亢奮:「阮前輩,他不相信的不是這點。」

    「作為考核,豈能沒有考官?」

    阮搖光聞言一愣:「你是說,老鐘頭那邊當有一名外景強者?正常情況下,我不可能得手?」

    「是的。」回答之人。卻是孟奇,他看著王思遠,「再神秘的組織,都不可能拿法身別府當等閒。只做考核之用,未免太浪費了?」

    說到這裡,他轉頭看向蔣橫川:「你故佈迷陣,引王大公子入局。牽制任樓主,除了完成自身『考核』,還為『考官』最後的行動創造便利吧?你不敢相信的是。為什麼老鐘頭被阮前輩拿下,而『考官』毫無動靜!」

    蔣橫川已平復了心情,恢復了正常,不再失神,用探究根源般的目光看著孟奇和王思遠:「對,我不明白『紫薇星主』為什麼不動手,考核失敗,總比損兵折將好……」

    火德是來不及救,事前誰能想到?而且有自己在旁邊,原本也不該「紫薇星主」來救,若他處在危險之中,自己會佯裝幫蘇孟,為火德逃走創造便利,誰知道,誰知道,蘇孟殺人如此快!

    孟奇笑得像是段向非這樣的老狐狸:

    「當然是被某位前輩絆住了。」

    王思遠略微一愣:「你知道?」

    不僅我知道,芷微也知道,玉書也知道,否則不會貿然對付老鐘頭的……孟奇暗道一句,笑眯眯道:「當然,這得多謝王大公子你提醒。」

    「你看出來?」王思遠臉色蒼白的越蒼白,酡紅的越酡紅,整個人不正常的亢奮。

    沒有……但可以反推……孟奇肚子暗笑,一本正經地道:「狼王在哪裡?」

    「在他該在的地方。」王思遠神情越癲狂,語氣越冷靜。

    「我之前就想,王大公子應該是不屑於撒謊之人,因為真話一樣能達到目的,你說狼王在北街,那肯定在北街,所以我們去了北街,遇上蛇王之事,撞破了老鐘頭,但反過來想,狼王躲在北街會不會是一個巧合,有人故意安排,否則茂陵之大,能夠躲藏的地方還是不少的,當然,北街混亂,躲在那裡也是情理之中,故而蔣兄沒有懷疑。」

    孟奇提著百五十斤的大砍刀,侃侃而談。

    「我先假定是巧合,假定王大公子不屑於撒謊,那能輕鬆得到一個結論,狼王躲在北街正是你安排的,想通了這一點,我也就想明白了狼王為什麼喪心病狂地偷襲玄天宗嫡傳,不怕走不出江東嗎?之前他瘋狂嗜殺歸瘋狂嗜殺,可實際上很少招惹不該惹的對象,這是習慣,不會因為從草原來到中原而有本質的變化。」

    「應當是狼王剛入茂陵,就被王大公子你截住,達成了交換,他幫你動手偷襲清餘,而我,估計是他回程之中順手而為,完成殺戮愛好,可為什麼你要讓狼王偷襲清餘呢?怕是在試探什麼吧?」

    王思遠劇烈咳嗽起來,又是豔紅之血染透手絹,好一會兒才止住:

    「我發現了一些東西,所以試探了一下,然後對東陽別府之事更有把握了,打算趁這個機會拿下神秘組織的正式成員。」

    「沒曾想你能推斷到這個程度,實在出乎我意料,卻是小看了你。」

    他望著孟奇的目光,多了一份平視和鄭重。

    與推斷無關,我是首先肯定清餘有問題,才想明白後面的事情……孟奇坦然接受了王思遠的讚揚。

    蔣橫川喃喃自語:「我怎麼沒發現清餘有問題,需要試探……」

    這也是外掛,你猜不到的……孟奇腹中回答他。

    蔣橫川話音剛落,滿天煙雲忽然撕開,一道深深的縫隙出現在高空,它撕裂了別府外圍,連通了無盡的幽暗。

    幽暗之中,一道身著紫色帝袍的身影虛空而立,他身上每一處竅穴都大放光明,凝聚出了一尊神靈。

    神靈如同星光織就,璀璨明淨,共三百六十五尊,形成周天星斗之數,搖搖晃晃,自成星空,帶動整個別府晃蕩不止。

    「紫薇星主……」蔣橫川低語道。

    紫袍帝者一拳打出,三百六十五尊神靈齊齊揮拳,星空震盪,璀璨大作,幾有天地反覆之勢。

    在他的對面,是一位鶴髮童顏的道人,手中握著一把波光粼粼的長刀。

    刀光一起,孟奇眼前所有顏色褪去,紅的、綠的、紫的、黃的,盡數消失,天地之間只餘下黑白二色,萬物靜止,如同凝固,就連孟奇的思緒都慢得如同蝸牛!

    不知過了多久,孟奇的感官才恢復,煙雲如初,剛才的兩人不知又打到哪裡去了。

    江芷微怔怔看著天空,神情略顯狂熱,彷彿剛才那一刀對她劍廿三的修煉有所觸及。

    剛才的道人,孟奇曾經遠遠看過一面,正是玄天宗守拙道人,地榜強者!

    之前清餘說發現兩門天庭失傳的功法:「九火羅天訣」和「歸藏萬物功」時,孟奇就感覺不對,文曲星君、火德星君的失傳功法,很容易讓自己聯想到「神話」組織,玄天宗會沒有這方面的聯想?

    當初少林大雄寶殿內,江芷微可是親眼看到、親耳聽到各派高層在商議神話、仙跡兩個神秘組織之事,玄天宗又因為清景之死,對它們恨之入骨,守拙道人更是暴烈的脾氣,若是發現線索,會不下大力氣調查?只讓清餘自己過來冒險?

    基於這點認識,在輪迴空間時,孟奇和江芷微一致認定清餘有問題,玄天宗有後手!

    因為涉及當初的秘密商議,只要沒有內奸,神話和仙跡是不可能知曉這點的,故而蔣橫川怎麼可能猜得到看似最無害的清餘,其實最危險!

    而涉及地榜強者的蔔算,以他們的實力,恐怕不會準確。

    想到清餘與自己試招,以及被狼王偷襲時的表現,孟奇不得不再次感嘆一聲,人生如戲,全靠演技,連個小道士都這麼「奸詐」!

    就在這時,錦水上漲,大潮將發,內府的奇特大門突然亮起濛濛青光。

    蔣橫川、阮搖光、邱非身上的東陽印碎片一下失去控制,化成流光,投向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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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3 23:40:47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朝斬斷九幽路

    三塊東陽印碎片不分先後,同時投入了濛濛青光之中,大門當即凝固,不再像是雲霧,如琥珀,似青玉,透出奇異美感。

    就在眾人微怔裡,內府之門漸漸打開,沉重,緩慢,彷彿拖著歲月的積累,穿透了厚厚的滄桑。

    這一刻,包括蔣橫川、王不遲和阮搖光在內,沒誰動手,全都凝目看向大門裡面,茂陵之事的起因會有匹配得上此番大動干戈的價值嗎?

    幽幽暗暗,最先映入孟奇眼睛的是一條扭曲的裂縫,它像是僵而不死的蜈蚣,努力地擴張著虛空的傷口。

    透過裂縫,孟奇看到了瀰漫的黑氣,裡面隱約呈現出山川輪廓,日月星辰。

    與此同時,強烈到無法想像的邪惡氣息蕩漾而出,即使阮搖光這位一流高手,也忍不住渾身顫慄了一下。

    「九幽……」王思遠低低的自語在安靜環境下傳得很遠。

    九幽?孟奇愕然驚醒。

    就在這時,一隻巨大的手掌從黑氣裡鑽出,握住了裂縫!

    這隻手掌呈現純粹的黑色,沒有一點光亮,彷彿連目光都能吞噬,它剛出現,就帶動起虛空的震盪,漣漪一波波傳開,沖散了黑氣,擴張著裂縫。

    周圍黑氣為之一空,孟奇等人看到了橫於虛空裡的一條長河,它渾濁血黃,靜靜流淌,不見來處,不知去向。

    一輪黑色的太陽急速逼近著裂縫,壓得虛空坍塌,像是末日來臨。

    從漆黑手掌出現起,孟奇等人就已經無法動彈了,身體和靈魂全都被恐怖到極點的威壓所震懾,虛空變成了牢籠。漸漸收緊。

    這是何等可怕的邪魔!

    黑日越來越近,孟奇只覺身體越來越重,骨骼、肌肉、內臟被壓得吱吱嘎嘎作響。似乎隨時會化為一灘肉泥。

    東陽別府徹底陷入了黑暗,不是沒有光源。而是所有光都投入了縫隙裡,奔向黑日。

    嘩啦,越來越高漲的錦水猛然澎湃,化為十幾丈高的浪潮。

    茂陵周圍的山川河岳,已然升起的朝日,全都蒙上了一層七彩光輝,美得如同夢幻。

    龍槐樹旁,雕刻木像的老者已然放下刻刀、木塊。目光專注地看著錦水方向,似乎透過層層阻隔看到了這天下奇觀。

    他的眼神裡有緬懷,有追憶,有甜蜜,但最終都化成了輕輕一嘆:

    「唉。」

    然後,他拿起了身旁普普通通的黑鞘長劍。

    東陽別府裡,孟奇感覺著黑日的靠近,連思維都變得遲緩,比上次在靈山遇到羅漢殭屍還要無力。

    「塵歸塵,土歸土。九幽自隱,何必再現?」

    熟悉的聲音傳入了孟奇的耳朵,眼前層層虛空破開。一道劍光悠然而至。

    他的思維跟不上變化,聽見聲音看到劍光後,眼裡只有白茫茫的一片了,就像大日降臨身前,亮到無法言喻。

    身體一輕,不復快要成為爛泥的壓力,孟奇思維恢復,念頭迭起。

    「東陽別府怎會有九幽裂縫?」

    「他每年來此觀潮,是否有防止裂縫失控的想法?」

    「不對。他是做事一心一意之人,斷然不會如此。應該只是碰見了,隨手而為……」

    「之前我就猜測。若有超過玄天宗後手的變化,作為正道高人,他肯定不會坐視不理……」

    白茫茫的視線裡凸顯出人影,孟奇竭力辨別著對方的身份,忽然,他看到淺淺青光浮現,包裹住了蔣橫川的身影。

    蔣橫川彷彿察覺到孟奇在打量,對他微微一笑,頷首致意,旋即消失。

    「輪迴符……」對於這樣的變化,孟奇談不上驚訝,也說不上鎮定,像是一件早已有所猜測的事情終於發生在面前的感覺,幾分唏噓,幾多感嘆。

    「神話」、「仙跡」與六道輪迴之主肯定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至於是什麼關係,還有待查證,它們的正式或預備成員也許有部分是輪迴者,亦或者是另外的形式。

    當然,楚觀、蛇王那種明顯連「神話」組織的門檻都沒摸到的,只能算收買、拉攏、威逼等種種手段發展而來的外圍勢力。

    看著蔣橫川自信遁走的樣子,孟奇嘴角抽搐了一下,肚裡嘿嘿了兩聲,難怪你一直沒有瀕臨絕境的心態變化,原來是手持輪迴符,我就說,身為文曲星君,哪會不給自己留退路?

    不過,王大公子不知輪迴符的玄妙,我豈能不曉?

    使用輪迴符與六道輪迴之主拉入任務世界不同,返回後有幾個時辰的差距,就像鄴都時,若顧小桑剛入天庭之門又迅速現於當場,早就被聞訊趕來的眾多外景抓個正著了,之前自己深夜用的輪迴符,回來時天都快亮了。

    正因為有這樣的時間差,即使返回的位置不變,也很容易擺脫追殺,畢竟若敵人不知究竟,又豈會在原地守好幾個時辰?

    而且,在輪迴世界裡,不提實力的增長,還能砸鍋賣鐵,湊足善功,請六道輪迴之主消除歸來時的光芒,並兌換隱形之類的符篆或器物,哪怕真的機緣巧合,有人長久待於旁邊,亦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遁走!

    大凡身處危險之中使用輪迴符,孟奇覺得返回時怎麼也得做好相應準備,小心駛得萬年船。

    「還好沒在蔣橫川面前用輪迴符……」他略微慶幸,當然,若不是相對密閉的環境下用,縱然被蔣橫川守著,亦有五成逃走希望,畢竟歸來的時間難以準確把握,又有隱形等輔助。

    哼,敢算計暗害我,等等守你的「屍」!

    咱就是這麼心胸狹窄!

    白茫茫完全消散,內府之中那道蜈蚣般的九幽縫隙盤成了一團,越縮越小,凝成針點,徹底消散。

    「陸大先生?」略顯滄桑的王不遲回首望向茂陵。

    北周畫眉山莊開派祖師,「一心劍」陸大先生。自證庚金不滅體,天榜第四,天下第一劍!

    王思遠的神情完全是振奮癲狂。事情像脫韁野馬般超過了他的掌控,讓他內心燃起了熊熊火焰。

    「難怪。難怪……」他在低語著旁人無法弄懂的話語。

    江芷微和阮玉書並不意外,因為孟奇給她們講過,自己遇到了一個疑似「一心劍」的高人。

    其中,江芷微曾經有去拜見陸前輩的想法,後來幾經斟酌,她決定放棄,自己正是摸索道路,探求內天地之時。觀百家劍法沒錯,但若是遇到太強的劍道大師,很容易被對方的道路影響,我不成我,還是等渡過了這個階段再說,就連回山拜見師父,她都暫時沒有放在計劃之中。

    「十三年不履江湖,一朝斬斷九幽路……」阮搖光神情頗多感慨。

    對於蔣橫川的失蹤,他們都已發現,但毫無線索可言。只能當對方趁著剛才的變化逃之夭夭了。

    九幽裂縫消失,內府的完整景像現於眾人眼前,只得石床一座。石幾一張,簡陋而樸實,不像是有神君之號的人道法身,倒像是悠遊山林的道門高真。

    石床之上空空蕩蕩,石幾則擺著四件事物,一卷青冊,一把紫尺,一朵燃燒著周圍黑氣的金色火焰,以及一枚古樸無華的指環。

    書冊色成淡青。流轉光芒,不似凡物。以孟奇的眼光,它應是最為珍貴的一件物品。多半是東陽神君的傳承。

    「東華青書……」在場凡是認得上古篆字的人都念出了書冊的名稱,阮搖光和王不遲略顯疑惑。

    王思遠還在奇特的亢奮之中,但聲音依然冷靜:「《東華青書》為青帝支脈的傳承之一,談不上多好,但也不差。」

    既然為別府,看來是東陽神君隨手翻看的書冊……孟奇糾正著剛才的判斷錯誤,不過,能得王思遠評價一句不差,至少是外景裡不錯的功法。

    青冊之旁,玉尺紫氣氤氳,一看便是寶兵級的物品,價值連城。

    「太陽火精。」阮搖光凝目看著那朵徐徐燃燒的火焰。

    王不遲嘆了口氣:「若是七八萬年前,這朵太陽火精當能用來煉製神兵,可經過如此之久的消耗,怕是只能算一般的外景事物了。」

    至於那枚古樸指環,江芷微和阮玉書都傳音入密告訴孟奇,是一枚芥子環。

    四件事物裡面,它的價值最難以判定,因為誰也不知道裡面有沒有裝著別的物品,若是空的,當為四件事物裡價值最低的,如果有不少收藏,那就超過三者總和了。

    「外面有陸前輩看著,我們不能貽笑大方。」阮搖光忽然開口,不想與王家人火並。

    王不遲抬頭看了看緩緩復原的別府外圍煙雲:「言之有理。」

    「而且,剛才那麼大的動靜,別府屏障又被打穿,要不了多久,就有他人趕來。」

    言下之意便是,若兩方爭奪,或許只會便宜別人。

    王思遠從扁舟上「飛」到岸邊,臉頰還殘留著酡紅:「四件物品,我們一邊兩件如何?」

    阮搖光拿徵詢的眼光望向孟奇,畢竟自己只是幫手。

    「我沒意見。」孟奇向來不貪心,自己這邊實力雖然佔優,但也僅僅是佔優,王大公子豈是浪得虛名之輩?

    不過,孟奇也提出了一個問題:「可誰先挑?」

    王思遠手中提著長劍,咳嗽了兩聲,看向江芷微和孟奇:「不如這樣,撇開兩位長輩不言,我們比鬥兩場,你們輪派人選,只要能在十招內逼得我回防一招,就算我輸,輸一場,讓你們先挑一次。」

    此話一出,便是精神交鋒的開始。

    江芷微與孟奇四目相接之後,從容踏前一步。

    「好。」她不怒不惱,整個人如寶劍藏於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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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東華青書

    江芷微精氣神意盡數內斂,如同她手中之劍,被劍鞘掩住了鋒芒,但在場之人都升起了一種感覺,等到她拔劍時,將是無法言喻的恐怖一劍。。

    靜若地底黃泉,動如九天雷霆!

    這是最好的應對……孟奇輕輕呼了口氣,十招之限本身就是王大公子於精神交鋒中暗設的陷阱,看似輕敵驕傲,實在讓人大意,不是十招太少,而是太「多」!

    王氏的「勘虛劍法」乃盡得劍道法理的外景巔峰劍法,相似但也絕對強於獨孤九劍和奕劍術,而且王思遠習練《算經》有成,以它為主,以「勘虛劍法」為輔,說不得能接觸劍道,類似於法身招式!

    想想面對外景巔峰乃至法身層次的「獨孤九劍」或「奕劍術」,這是多麼恐怖的事情?

    一旦想著有十招的界限,想著開始不要衝動,先試探一下,想著後面幾招再出勝負手,有了後退之心,有了保守之心,有了遲疑之心,就會被「勘虛劍法」趁虛而入,在你試探時,攻你破綻,布下死局,佔據主動。

    而被這種劍法佔據了主動,要想扳回來,那是千難萬難!縱使用出壓箱底手段,也受限於當時被動的狀況,發揮不出十成十的威力,難有最好的效果,不得不眼睜睜看著十招過去,王思遠竟然沒有回防一招!

    既然如此,對江芷微這種習慣有進無退的劍客來說,畢其功於一劍是最好的選擇和應對,不給王思遠用劍法佈局的機會,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拋開算計,拋開後手,拋開陷阱。爭於剎那之間!

    江芷微右手白皙纖細,可五指堅定有力,用一種極為遲緩,但暗合當前氣氛的方式握向劍柄,壓抑、沉凝之中醞釀爆發。

    她的手每靠近一分,孟奇都生出她內斂劍意增強了許多的幻覺。

    等到江芷微五指握住劍柄,他更是內心搖曳,彷彿感受到了衝天劍意,而阮搖光、王不遲等人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王思遠拔劍了,這種劍意衝擊和壓迫之下。他不得不提前拔劍,搶在江芷微之前拔劍,否則等一下未必能有出劍的機會了!

    氣機交鋒之下,江芷微扳回了一程。

    王不遲內心嘆了一聲,能以六竅入人榜前十,八竅登臨前五,蘇無名的弟子果然名不虛傳,不比當年的他稍差!

    王思遠動作平常地拔劍,但暗合天地至理。與旁邊滾滾流淌的河水軌跡相符,自然和諧,無一處不融洽,彷彿他就是這一片天地。這一片天地便是他,無懈可擊!

    孟奇旁觀對戰,心中思量,若是自己。無論獨孤,還是天刀,都無法勘出王思遠的破綻。只能以強力破之。

    錚,王思遠長劍緩緩拔出,似流水潺潺,附近的大河一下激烈,似乎被劍勢所帶。

    他的劍黯淡無光,宛若最普通的鐵劍,但孟奇知道,這是天下聞名的寶兵,「三思」劍,王氏少主之物。

    習練算經者,「三思」而後行,若總是算盡,天妒難擋!

    王思遠「三思劍」剛剛拔出,江芷微出劍了。

    她握向劍柄的動作很慢,可拔劍的速度極快,彷彿將剛才的遲緩,剛才的氣勢,剛才的時光,盡數融於了剎那。

    劍意隨之沖霄,岸邊幾株大樹飄落起片片綠葉,葉柄切口平整,像是秋風化刀。

    不是江芷微已然能天人交感,而是借助「白虹貫日劍」這口從小打磨相處的外景長劍,將自身劍意與玄之又玄的天地至理交匯,間接達到天人合一層次。

    這六個多月裡,本就接近九竅的江芷微之所以沒能突破,是因為大半精力用在了重新熟悉和溫養「白虹貫日劍」之上,消去了生疏,再次人與劍心神合一。

    而劍客的劍便是她的手,劍已外景,手已外景,劍客又如何不能藉此攀升境界?

    天地忽然變暗,光芒被奪,孟奇才看到江芷微拔劍,眼中便升騰起一道難以用語言盡述的淩厲劍光,並斬到了王思遠身前,快得不可思議,彷彿拔劍的動作與王思遠身前的劍光同時存在於孟奇的瞳孔之中。

    這道劍光翩若驚鴻,矯若遊龍,璀璨奪目,似乎帶有魔性,能吸引所有心神,所有目光,一旦心境不夠,觀之忘我,元神被壓,難以自拔,無力阻擋!

    眾人的眼裡,已然看不見江芷微,因為都被這道劍光吸引,彷彿天地之間,再無外物,只此一劍。

    劍光凝練,劍氣勃發,浩浩蕩蕩,無聲無息。

    奔騰的河流突地裂開,深深的縫隙迅速向著王思遠方向蔓延,似乎被人從中剖開。

    半空煙雲消散,露出了朗朗晴天,紛飛的細雨戛然而止!

    地面沒有多餘的劍氣痕跡,只有一道縫隙,裂開了草皮,裂開了黑土,

    水浪咆哮,湧潮翻滾,朗朗晴空卻黯淡無光,因為方圓之內,只有那一道劍光才奪目耀眼!

    劍氣激盪十數丈,風雲變色!

    可怕的劍意,恐怖的劍光,旁觀的孟奇油然而生阻擋不下的感覺,哪怕催發天之傷,用出狂雷震九霄,也阻擋不下,江芷微的境界和控制之力強過自己不少,若硬碰硬,很可能是自己要害中劍,而長刀差江芷微毫釐的結局。

    如果自己和江芷微交手,必須搶攻,不能給她積累氣勢,將「劍出無我」攀升至如此高峰的機會!

    「竟然達到了如此程度……」王思遠身後的王不遲正正對著江芷微這一劍,是王思遠之外感受最深的,若易地而處,自己恐怕也不能等閒視之,須得好好出手。

    眼看劍光便要斬中王思遠,忽地有一口鐵色長劍突兀刺出。

    對,突兀!這是孟奇最直觀的印象。

    它似乎與天地格格不入,每一處都違背著法理,讓人心生煩躁,讓人不知該怎麼形容。

    這一劍,大巧若拙。大重似輕,飄飄刺在了江芷微劍光一側的虛空。

    頓時,光芒亮起,和天地一體的長劍彷彿與自然生出了嫌隙,不再那麼完美融洽,彷彿被這一劍帶得脫出了常理,從天地之中被剝離,吸納的光彩盡數吐出,周圍不再黯淡,恢復了正常的景象。

    此劍之後。江芷微的劍搖搖晃晃,從無我無人的一劍回歸凡俗。

    但江芷微的劍光依然堅定,劍氣並未消散,夾著斬斷一切的餘威,衝破了「三思劍」阻攔,斬到了王思遠身上。

    王思遠腳步連踩,原地疾走,步伐精妙,暗踏八卦。難以把握,幻化出一道道人影,試圖閃開劍光。

    劍光由心所指,王思遠一直未能擺脫鎖定。劍氣縱橫,斬破了一道道虛影,追索著王思遠,越來越近。

    當!

    不知什麼時候。「三思劍」出現在了王思遠身前,豎著擋住了貫日白虹。

    「承讓。」江芷微收劍退後,精神煥發。神采奕奕,似乎還想繼續打下去,即使王思遠已經被她逼得回劍防守,即使她的身體略有顫抖了。

    王思遠劇烈咳嗽起來,鮮血再次染紅左手白絹,好一會兒才道:「江姑娘果然名不虛傳,『劍出無我』竟強橫至此,王某輸得心服口服。」

    孟奇看得暗自翹舌,雖然被逼得回劍防守,但除開外景,王思遠怕是第一個面對「劍出無我」沒有受傷的開竅之人了,竟然完全擋了下來!

    那與天地格格不入的一劍,恐怕亦演算法身招式了吧?

    不過,王大公子真沒受傷嗎?

    他隨時隨地都在吐血,別人怎麼看得出,並且他的氣息與天地交融,並未從天人合一的狀態脫離,即使受傷,也不會重,頂多就是消耗比較大而已。

    王不遲笑著看向阮搖光:「請。」

    請他們先挑一件。

    阮搖光看向孟奇、江芷微和阮玉書,作為長輩,獨斷專行不太好,而且自身僅是幫手。

    「要《東華青書》如何?」孟奇直接開口問著江芷微和阮玉書。

    這是他思考後的選擇,阮家長輩幫忙,豈能讓人家空手而歸,太小氣的話,日後如何去阮家做客?這平白讓小吃貨與家人關係蒙上陰影。

    而四件物品裡,除開難以確定的芥子環,只有東華青書適合分享,阮家即使不缺功法,它山之石,也能攻玉,並且還能為日後招攬客卿多留點底蘊,至於自己等人,哪怕不分心修煉,亦可以換成善功嘛。

    「好。」沒有劍法類的事物,江芷微向來是不太在意。

    阮玉書明白孟奇的意思,傳音入密道:「其實還有老鐘頭的寶兵和乾元定神珠,一人一件剛剛好,不過功法也不差。」

    「那還是兌換《東華青書》吧,阮前輩辛苦了,多拿一份功法不算什麼。」孟奇「豪邁」道,現在打好關係,日後再請幫忙就容易了,而且和小夥伴的家長相處良好,小夥伴也會高興嘛。

    話到這個份上,阮玉書自無意見。

    阮搖光見孟奇確定要《東華青書》,略微讚賞地點了點頭,懂得克制貪婪,將來才能走得更遠。

    她遠遠一招,琴音於虛空響起,水潤之風捲過,將《東華青書》拿入手中,略略翻看了一下,眼睛忽然一亮:「有『東極長生丹』的配方,即使當前,亦能延長一甲子壽元,雖然只是普通的外景功法,但有這份丹方,也勝過其他了。」

    東極長生丹,青帝煉製的丹藥之一,上古時期,一枚便能讓人延壽千年,且有接近生死人肉白骨的療傷神異。

    不錯!孟奇頓時喜笑顏開,這種丹方,即使阮家分享,幾名小夥伴分享,怕也能換個千把善功!

    王思遠臉色不變,依舊煞白:「我們拿太陽火精。」

    於他而言,再有東極長生丹亦無用,不成法身,怎麼都活不過五十,延壽丹藥的配方,上古傳承至今的王氏還會缺少?

    等到王不遲取走火精,王思遠調息片刻,孟奇站了出來,準備第二場比鬥。

    「王公子,請。」

    他收斂了內心雜念,整個人淵渟嶽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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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十刀之約

    王思遠輕咳兩聲,依舊是盡在掌握的自信,「三思劍」自然垂下,指著地面,淡然道:

    「請。」

    他無需累積氣勢,舉手投足皆與天地同在,浩淼難測,至虛而容萬物,不管對面之人有再強大的氣息,再恐怖的實力,都難以撼動他心神分毫。

    孟奇沒有多等待,因為越等待越是感覺到天人合一境界的可怕,以刀伐天,須得趁氣勢最旺、悍勇最盛之際!

    他的道與江芷微截然不同,並且催發天之傷,用紫雷勁推動「狂雷震九霄」,爆發出接近外景威力的一擊,也無法與江芷微剛才那一劍媲美,頂多逼得王思遠用出與天地格格不入的法身招式,再無力衝破束縛,斬開幻影,逼得他回防。

    天之傷揚起,猛然劈下,孟奇身隨刀勢,彷彿於剎那之間縮短了雙方幾丈的距離。

    刀剛揚起之時,他與王思遠還有不短的路程,等到天之傷劈落,已然到了近前!

    孟奇的腰背看似繃緊,實則暗藏鬆勁,隨時可能變化,配合著「陰陽三合,何本何化」!

    長刀落下,混沌一片,似陰似陽,似剛似柔,難以分辨,彷彿隨時可能互相轉化。

    孟奇久聞「勘虛劍法」之名,故而第一招便用上了這式自己領悟的刀招,以陰陽互根迷惑王思遠的判斷,一旦他判斷出錯,自己就能用刀法給他講一個好故事!

    「不錯。」阮搖光初次見孟奇出手,讚了一句,這已初步貼近天地法理了。

    王思遠手中鐵劍忽地刺出,不早不慢,恰好點中了孟奇的刀尖,勁力古怪。陰陽交纏,剛柔並濟,同樣的互相轉化。虛實相生,層層湧出。毫無煙火之氣就抵消了刀勢。

    以陰陽互根破陰陽互根!

    王大公子對孟奇的刀招判斷得分毫不差,剛好打斷了孟奇的後續變化和佈局。

    刀勢消散,王思遠沒有層層進攻,以劍弈棋,布下殺局,而是長劍回收,施施然等待著孟奇下一招,彷彿自矜身份和境界。不願意全力以赴,佔孟奇的便宜。

    「第一招。」他淡淡說道。

    知道這是精神交鋒,是激怒自己的手段,孟奇心境不動,刀光空濛亮起,已然用出「斷清淨」,一旦王大公子被影響少許,自己就能繼續用刀法講故事了。

    有了與蔣橫川的交手經驗,斷然不至於被天人合一的特異影響太過。

    天之傷沉重巨大,可這一刀卻盡顯輕靈飄逸之美。刀尖抖動,不斷變化,每一個變化都讓人心生浮躁。彷彿記起了難以忘懷的往事,難以平復內心的波瀾。

    刀光如煙,從心底裊裊升起!

    不出意外,孟奇心境之中呈現出山川河嶽,天地之勢,它們星羅密佈,暗藏規律,整個人像是拔高了虛空,俯視著一切。

    有了之前的經驗。孟奇迅速壓住心境變化,回過神來。恰好看見王思遠似笑非笑的表情,「三思劍」古怪刺出。直指孟奇左肋,時機把握得異常精準,正是孟奇必救之處,刀勢關鍵所在。

    若被「三思劍」這口寶兵刺中,孟奇的金鐘罩怕是沒有什麼效果。

    他是未受影響,還是比自己恢復得更快?

    或者自己的「斷清淨」受限於境界,被他用天人合一強行化解?

    刀光一斂,後續變化戛然而止,本該隨之使出的「天外飛仙」無法接續。

    長劍回收,王思遠再次開口:

    「第二招。」

    孟奇深吸口氣,氣勢攀升,長刀當頭劈下,層層刀勁疊加,氣流震盪,如有雷鳴。

    生機、氣流盡數吸納,天地為之一小,彷彿只有刀光斬落。

    這是孟奇用自己的方式演繹「狂雷震九霄」,沒有催發天之傷的情況下,面對王大公子這種見多識廣之人,使用原版容易被看出端倪。

    這一刀,盡顯刀法的剛猛霸道,似要壓碎虛空,劈裂大地!

    王思遠再次抬手,不動聲色一劍,以攻代守,穿透了層層氣流,如狂風中的樹葉,似激流裡的河魚,從常人無法把握的縫隙之間悠然穿過,刺向孟奇手腕。

    孟奇不得不退,不得不收,刀光收斂,後退一步。

    「第三招。」王思遠臉上的酡紅漸漸消失,剛才超過掌控的亢奮開始褪去。

    三招過去,王思遠都是以攻代守,逼得孟奇不得不放棄變化,放棄後續的「故事」,狀似輕鬆,如同在指點後進,彷彿將他的一切想法全都看破了,實在是可怕的對手!

    孟奇是不服輸之人,面對於此,沒有氣餒,心中諸多想法浮現:

    「用*玄功隱瞞真氣的實質運行?不行,狼王與他有過合作關係,這樣的異常他未必不會提防,不是關鍵之時,貿然用出,只會浪費機會。」

    「那該怎麼辦,根本講不下去故事……」

    忽然,蔣橫川和王思遠各自的一句話閃現在孟奇心裡:

    「一個陰謀的成功與否,最重要的就是隱藏自身真正的目的……」

    「剛才你說得很對,佈局的核心在於隱瞞目的,所以,只要把握住幾個目的,不管你再怎麼混亂局勢,我都可以巍然不動,等著你自投羅網……」

    劍法如弈棋,如講故事,佈局如此,劍法亦當如此!

    自己的目的是逼得王思遠回防一招,或者贏下他,故而非常明確,王思遠心藏算經,手握勘虛,自能巍然不動,從容等著自己投入羅網,難怪自己的故事總在關鍵時被打斷,而自己勘出的破綻,也無法把握!

    須得隱藏自身的真正目的……

    要想瞞過王思遠,首先得瞞過自己……

    孟奇心電急轉,第四招油然而出,刀光極快,似電芒閃爍,眨眼之間,便到了王思遠身前,如與聲音同至。

    這是真武疑塚中皇甫濤喂招下練成的「天打五雷轟」精義之一,「電之快」!

    王思遠長劍遲緩,如同遲暮老人,與孟奇刀光之快形成鮮明對比,但它卻後發先至,極其詭異地刺中了天之傷側面,真氣流動薄弱的地方,一下帶得孟奇刀勢傾斜,不得不靠不死印法強行回氣,用幻魔身法避開後續。

    「第四招。」王思遠聲音冷靜如冰,輕咳了一聲。

    孟奇不怒不急,長刀再次斬出,不快不慢,卻壓得周圍氣流坍縮,似乎刀勢極其沉重,幾於山嶽媲美,轟鳴之聲不絕於耳。

    此乃「雷之重」,五種精義之一,因為是從皇甫濤招式裡領悟修補而來,比起電之快於空之虛,顯得沒那麼精純。

    刀鋒之前,氣流坍縮,化成漩渦,帶起恐怖吸力,彷彿不管對方怎麼應對,都會被吸到長刀前方!

    王思遠不動聲色,三思劍順著吸力就遞了出去,眼見它就要去天之傷相撞,劍身忽然挑起,帶著某種恆常不變的法理,一下躍出了刀勢,似鳥歸舊林,魚遊故淵,說不盡的自在,道不出的悠閒,刺向孟奇喉嚨。

    孟奇長刀一橫,噹的一聲擋住了三思。

    「咳,第五招。」王思遠緩緩復氣。

    「好劍法。」孟奇真心實意讚道,竭力吸取著其中的養分。

    與此同時,天之傷緩慢異常地斬出,徐徐而行,讓人驚訝,可對面的邱非卻升起了一種奇特感覺,那就是自己無論如何躲避,都躲不開這一招,因為它似乎演繹出了數不盡的變化,囊括了種種後手,若把握不準,便會落入險境。

    這就像面對電閃雷鳴時,心中有無數想法念頭躍起,以它之快,襯托周圍之緩,種種糾纏,只是一瞬!

    王思遠沒有選擇長劍化圓,容納所有變化,眼睛一眯,三思劍極快刺出。

    噹的一聲,三思刺中了天之傷的刀尖,一切變化煙消雲散,後續種種無力演繹。

    這一劍與歸一指有異曲同工之妙!

    「第六招。」王思遠再次收劍,一派瀟灑,只不過身形瘦弱,臉色煞白。

    周圍的阮搖光、邱非頗為訝異,三招之後,「狂刀」蘇孟不像在比鬥了,倒如同在藉此演練刀法,將之前種種把握不準的地方融會貫通。

    莫非他已經沒了信心逼得王思遠回防一招,乾脆尋求別的收穫?

    「再試某一刀!」孟奇暴喝一聲,如雷震盪,刀勢渾圓,演繹蒼天之虛,容藏萬物。

    這一刀,孟奇結合了陰陽三合的理念,虛空藏物,攻勢守勢盡在其中,似攻非攻,似守非守,難以揣度。

    王思遠抬手一劍,點向圓心,不管再怎麼變化,總有不變之處,天空雖虛,卻蘊藏大道!

    當!刀劍相擊,刀勢又一次被破。

    就在這時,「天之傷」違背碰撞相彈之理地跳起,一下爆發出電光凝聚的長長刀氣!

    孟奇隱瞞許久的目的,在這一刻突然爆發!

    「*玄功」的玄妙,蒼天之虛無,雙重掩蓋下,他終於瞞天過海!

    刀氣勃發後,天空為之昏暗,無數銀白電光糾纏成刀氣,如龍似蛇,劈向王思遠,旁邊河流轟得掀起滔天浪潮。

    雙方距離很近,刀氣剛發,便已逼近!

    「再試某一刀!」

    暴喝之聲還在層層迴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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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恭候

    聲如雷震,直灌入耳,層層盪開,迴環於附近。

    刀氣化作電光長龍,剎那之間便奔於了王思遠面前,銀白纏繞,如同血盆大口。

    阮搖光和王不遲的目光皆是微微凝固,因為他們也沒有料到會出現這樣的變化,王思遠的真氣流動、肌肉反應能瞞過自己沒問題,什麼時候「狂刀」蘇孟也可以了?

    面對這一刀,王思遠依然保持著天人合一的狀態,不驚不怒,三思劍陡然射出一道幽幽暗暗,黑白不分的劍氣。

    劍氣極快,幾乎與嗖的聲音同時來襲,半空飛舞的落葉齊齊從中截斷。

    王思遠竟然選擇了以攻代守,性命相博!

    這道劍氣劃著美妙的軌跡,符合著天地至理,幾有後發先至之勢。

    沒有任何意外,它經過的是最短的路程,像是預先計算好了一樣!

    刀氣斬身,劍光戳體,孟奇和王思遠似乎將兩敗俱傷。

    但孟奇若有似無地感覺到,劍氣快了剎那,在自己斬中王思遠之前,它就會洞穿自己的身體,若是如此,刀氣無人操縱,以王思遠暗含九宮八卦的步伐,當能在最後剎那避開要害。

    小爺學的是金鐘罩和八九玄功!

    孟奇咬著牙,崩著臉,身體微側,避開要害,膚泛暗金,毫無退讓,握刀之手堅如磐石!

    忽然,王思遠身體化作殘影,三思劍猛地一挑,劍氣轉上,一下帶到了天之傷。

    當!響聲如鐘鼓齊鳴,劍氣擦著孟奇的身體,衝入了雲霄,而天之傷同樣被蕩得揚起,電光刀氣從王思遠臉前飛騰往上。在半空炸開,天地為之一亮。

    這一切,若差之毫釐,便會失之千里,但最終還是戲劇化收場,刀劍之氣雙雙失手,彷彿都在王思遠的算計之中。

    他就像編織命運的舞者,早就安排好了開始、過程和結尾,讓打算動手拉開兩人的阮搖光和王不遲悄悄鬆了口氣。

    可王思遠的目光在三思劍帶得天之傷揚起時卻微微凝固了!

    因為他感覺到天之傷沒有多少內力操縱,全憑本身激發的刀氣威脅。相擊之時,虛虛蕩蕩,輕鬆便被帶得揚起。

    他的真氣不在「天之傷」這裡,在哪裡?

    陷阱!

    然後他看見了一道璀璨奪目的劍光直奔自己面目而來,它沒有變化,沒有後手,平鋪直述,神在劍先,宛若天外飛仙。

    孟奇隱瞞目的。又借助八九玄功連連「避開算計」,終於覓得了機會,強撐著自身,刺出了子午。

    若不用捨身訣。他原本短時間內能夠用兩招半外景招式,但經過輪迴符三個月的修煉後,實力進步,變天擊地大法修為加深。已然可以發出三次。

    這是最後一次,也是最後一招,若是此招無效。孟奇縱使再用捨身訣,也改變不了註定的結局!

    孟奇心如止水,雙目無波,到了這個程度,他就不信王思遠還能從容應對!

    劍光飄逸,快若奔雷,美得宛如一場夢境。

    夢未醒,劍已至。

    輝煌,燦爛。

    阮搖光、王不遲都沒料到還有這樣的變化,想出手阻止,已慢了剎那,風雲鼓蕩,打算憑實力強行拉開兩人。

    邱非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所見,他以為變化已盡,想不到還有一重欺瞞!

    江芷微嘴角勾起,對孟奇的表現很是欣然,阮玉書腮幫子微鼓,旋即癟下。

    王思遠動了,腳踩九宮,如淩波微波,猛地滑開,可是,孟奇的劍光已盡在咫尺,鎖定難以擺脫!

    忽然,「三思劍」消失了。

    不是消失,而是直接往後,以劍柄為尖,以劍尖為柄,緊貼著虎口,如長蛇過洞,帶起濃厚霧氣,將四周籠罩於內,雲蒸霧集,看不分明。

    厚重的霧氣裡,美得無法描述的劍光恰似一道長虹,照亮了昏暗,浮光於霧表,景況如魔似幻。

    噗!

    霧氣突地消散,天空一下分明,王思遠手中捏著劍尖,劍柄抵在喉嚨之前,上面刺著黑白流轉、照型古樸的子午。

    不管如何,終究擋下了,王不遲和阮搖光齊齊鬆了口氣。

    不管如何,終於逼得他回防了!

    「九招,承讓。」孟奇眼角隱有血絲,神情喜悅,透著淡淡激動。

    雖然只是逼得王思遠回防一招,但於自己而言,卻是絕大的進步,以後再面對相似類型的高手時,不至於毫無經驗,任人宰割。

    王思遠蒼白的臉頰再次泛起酡紅,咳得嘴角溢血。

    好一會兒,他才平復下來,略顯亢奮地看著孟奇:「你的功法,有趣,有點意思……」

    面對算不到,把握不準的事物時,他似乎總有點癲狂。

    《算經》,算盡天理,算盡紅塵,算盡蒼生,「八九玄功」,變化多端,欺瞞天機,擅避災劫!

    他吸了兩口氣:「你們挑吧。」

    「挑什麼?」孟奇這次沒有主動提議,而是拿目光看向江芷微和阮玉書。

    「都好。」沒有劍法,沒有寶劍,沒有類似事物,江芷微毫不在意笑道。

    阮玉書想了想道:「隨意。」

    這兩句話怎麼聽著耳熟,是不是我說一個物品,你們就找出否定的理由……孟奇腹誹了一句,嘴上坦然道:「挑芥子環怎樣?」

    一則芥子環算是用得著的事物,二則即使換成善功,比起紫尺也相差不多,完全可以賭一下裡面有什麼物品,若是滿滿的,那就大發了!

    「你贏的你做主。」江芷微笑吟吟道。

    阮玉書抿了抿嘴:「也許裡面有上古,上古靈物的種子。」

    你是想說上古食材吧……孟奇暗笑了一聲。

    王思遠噙著淡淡笑容,看著孟奇走入內府,拿出了那枚古樸無華的指環。

    指環方方正正,色成鐵黑,毫不起眼。

    按照阮玉書和江芷微的提點,孟奇辨認出了上面的銘文,以精神外放代替複雜的步驟。口誦銘文,滴血其上,打開了芥子環。

    感應其中,孟奇忽地皺起眉頭,因為這是一個不大的空間,八尺見方,高約三寸,裡面僅僅藏有一物,捲成書軸,靜靜漂浮。

    「這是什麼……」孟奇沒有直接拿出來。等到王思遠等人取出紫尺,拱手離開,飄然遠去,才提了出來,詢問剩餘三人。

    書軸展開,露出了一副字,字跡清雅,端正之中隱見飄逸。

    「我是誰,誰是我……」阮搖光清澈的瞳孔浮現出不解。這幅用上古篆文寫就的字到底有什麼含義?

    若是修煉之中的感慨,為何珍而重之地放在芥子環內?

    可觀其材質,觀六個墨字,都說明這僅僅是一副普通的字。不蘊含天地至理,東陽真意。

    「也許有別的意義吧……」孟奇搖了搖頭,將這幅字重新放入芥子環內。

    阮搖光拿出一枚赤紅寶珠,溫暖和煦。以及一件造型奇特的兵刃,彷彿銅掃帚:「偌,這是從邪魔身上得到的事物。」

    「還請前輩收起。沒有你,我們根本殺不了魔頭。」孟奇誠懇道。

    阮搖光笑了笑:「不必太拘束,老身豈是欺負小孩子之人?既然已經看了《東華青書》和『東極長生丹』丹方,我只取走一物便是,剩餘你們自己平分。」

    說話間,她收起了那件寶兵。

    孟奇三人打得是換取善功的主意,無需過多斟酌,江芷微拿走了乾元定神珠,阮玉書將《東陽青書》放入了自己的芥子環。

    當然,在換給六道輪迴之主前,孟奇和江芷微肯定會翻翻《東陽青書》,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說不得裡面還記載了什麼秘法。

    「對了。」阮搖光忽地板起臉,「那個魔頭沒死。」

    「什麼?」孟奇略微驚訝,老鐘頭竟然還沒死?

    江芷微輕輕頷首,肯定了阮搖光的說法。

    阮搖光嘆息了一聲:「他魔功特殊,裝死幾同真實,老身以為他已身死魂消,才借他屍體衍化魔氣,結果他一路隱忍,裝成死屍,在老身對付生死無常宗弟子,突然逃遁,奔出了別府,正是有了這個耽擱,老身才姍姍來遲。」

    若沒有老鐘頭的「屍體」,阮搖光哪能瞞得過蔣橫川的感應,畢竟天魔功的特徵非常明顯。

    「難怪……」孟奇回想剛才,確實是自己拖了好一陣子後,阮前輩才過來。

    日後面對老鐘頭時,不能再給他機會了,必須挫骨揚灰!

    別府被一劍洞穿,不少江湖人士趕來,在此之前,孟奇等人已然離開。

    又過了許久,搜尋別府再無收穫的人們一一離去,這裡恢復了清淨。

    蔣橫川悄然浮現,身影透明,氣息沒有絲毫外洩,看不到,聽不到,感應不到。

    他砸鍋賣鐵,終於有了這件隱匿之物,哪怕外景強者,若沒有相應法門,自己也不打量對方,亦察覺不了。

    剛剛浮現,他忽地前撲,怕原地有陷阱,手指輕輕在泥地一點,不留痕跡翻身站起。

    周圍靜悄悄,煙雨瀰漫,毫無人煙。

    蔣橫川略微鬆了口氣,小心翼翼越過木橋,穿過樓閣,抵達了出口。

    既然沒人埋伏,看來都不知曉輪迴符之妙。

    他鬆了口氣,踏入出口,隱匿之物吸引光線,沒有任何波動。

    天空發藍,雲層連綿,染著金黃,美景動人。

    蔣橫川最先看到這樣的場景,接著感覺腳下一空!

    原本青石附近的泥土被人挖空,連通了河水!

    糟糕!蔣橫川內心一凝,半空轉折艱難,打算將計就計直奔入水,借水遠遁。

    可這水只能漫過腳踝!

    啪,水花濺起少許。

    蔣橫川知道不好,忽然看到林邊有位黑色勁裝的年輕男子,他俊美陽剛,手提一口閃爍著銀白電光的長刀,微笑道:

    「蔣兄,蘇某恭候多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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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錦水一戰

    蔣橫川瞳孔收縮,內心一凜,真氣流轉,就要搶攻突圍。

    與此同時,他腦海裡油然浮現出幾個念頭:

    「他知道輪迴符的玄妙,莫非和我們是一路的?」

    「他沒有直接動手,而是說話,難道有詢問談判之心?」

    面前的孟奇瀟灑從容,一句恭候多時風采盡顯,但本身沒有殺意,沒有攀升至巔峰的氣勢,蔣橫川的猜測似乎是對的……

    就在蔣橫川出手略有猶豫之際,一道無法用直觀語言描述的威嚴聲音穿透雲霄而來,若蔣橫川遇過真龍,當會明白,此乃「龍吟」。

    瑯嬛十二神音之「龍吟蒼莽」!

    威嚴之聲直入心神,蔣橫川發自內心的顫慄,這是天然的恐懼,若非處於天人合一的狀態下,周圍環境分散抵消了許多,他怕是已經手足發軟,真氣無力運行了。

    龍吟一遍遍在他腦海迴蕩,震得他元神不穩,雙眼呆滯,幾有匍匐於地的衝動,根本無力它顧。

    然後,光線一暗,他略顯無神的瞳孔裡映照出了一道讓人驚豔的劍光,讓人忘記其他一切,無我無他的劍光。

    天地彷彿有了微妙的變化,與之前再也不同,蔣橫川的天人合一剎那間不夠完美,與自然,與環境,出現瑕疵!

    天人合一狀態下,他的內心本該映照一切,連敵人毛孔的蠕動都能察覺,再無秘密可言,但此時此刻,他的心境世界裡只有一道劍光,燦爛,浩蕩,純粹,佔滿所有。

    內有「龍吟」震神。外遇「神劍」攝魂,蔣橫川縱使天大的本事,遇到如此埋伏,急切之間又豈能應對?

    他連正常思考都難,如何應對?

    孟奇當前,吸引注意,語言放鬆戒備,阮玉書離得最遠,不怕被發現,琴音遙遙控制。江芷微距離稍近,等到孟奇說話,迅速靠近,在蔣橫川發現之前,在琴音響起之際,斬出了全力一劍!

    白虹激盪,青空雲氣突地沸騰,像是有飛鳥經過,憑空拖出了一道白痕。

    雲層裂開。日照九方,燦爛金黃。

    錦水從中裂開,浪潮短暫一分為二。

    蔣橫川借助天人合一的境界,竭盡全力平復元神。運轉真氣,掌心暗藏的事物一下捏碎。

    青光乍亮,蔣橫川的隱匿徹底失效,但他本人被光芒籠罩。猛地消失在原地,凸顯於旁邊一丈處。

    挪移之物!

    無我無相的劍光半空劃了一個美妙的小弧,竟然追了過去。江芷微對自己全力一擊的控制明顯在孟奇之上,而且小範圍的挪移擺脫不了「劍出無我」的鎖定!

    蔣橫川看到劍光的剎那,就知道自身靠挪移之物無法逃出生天,只是憑藉這短暫的喘息,略略壓制了「龍吟」的影響,臉泛微笑,怡然自得,右手五指結印,快速變化,演繹萬千,方寸之地彷彿百花盛放。

    五指合攏,天地五方,一指點出,天地千變萬化之中的恆常不變!

    他終於使出了「歸一指」,但有神音影響,有劍光震懾,匆忙之間,威力還能有幾分?

    手指點出,正中劍尖。

    威力勃發,劍氣激盪,蔣橫川的右手直接被切成了無數血肉小塊,而且還在往身體蔓延。

    就在這時,蔣橫川體表亮起了暗金,清淨莊嚴,沉重厚實,似乎一尊銅像,難以斬破。

    金鐘罩!

    歸藏萬物,擅擬功法,蔣橫川演繹出了防禦極強的金鐘罩保命,觀其效果,由於境界的原因,還在孟奇之上!

    這才是他壓箱底的手段!

    劈裡啪啦,一聲聲清脆破損響起,蔣橫川右手被刺得像是打開的雨傘,身體暗金破碎,片片龜裂,口中鮮血狂噴,已然劍氣入體,天人合一的狀態直接被打破。

    但好歹保住了性命!

    藉此往後,他直奔錦水,欲要投水脫離,光是江芷微一人便能與自己伯仲之間,再加上阮家琴女,「狂刀」蘇孟,再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瑯嬛神音加劍出無我之下,被偷襲的他已經重傷,靠著激發潛力,才沒有當場不起。

    可惜的是,他知道自己的處境,卻無力擺脫,林前的孟奇提刀奔來了,刀光如煙,裊裊升起,十丈之內,儘是紅塵,清淨不復。

    這一刀飄飄渺渺,如遊魚,似蚊蟲,沿著心靈的縫隙,斬入了蔣橫川元神之中。

    散修艱難,縱使機變伶俐,外表迷惑性極大,要想出人頭地,若不彎下腰,斷了脊樑,也萬中無一。

    自己出身不好,卻不知怎麼沾惹了傲氣,無論如何,不肯低頭,不肯奉承前輩,討好高手,江湖之路走得非常艱辛,忍不住想回家耕種,還好,天留一線生機,自己得到了最大的奇遇……

    再之後,結識了同伴,加入了互相幫助,從不強迫完成任務的組織,有了「文曲星君」的功法和稱號。

    可是,每次任務之中,死在自己手上的,被自己算計而亡的,又有多少?

    哪怕心腸漸漸如同鐵石,回想起來,還是難以清淨,就像這次的楚觀,即使他只是最外圍的人員,對組織秘密知曉極少,算不得同伴,但冷酷逼他自殺,依舊讓自己心靈沉重了不少。

    軟弱害人,故而無法清淨。

    蔣橫川忽地醒悟,刀光已斬破了護體罡氣,到了面前。

    他藉著剛才的心境,臉泛微笑,自然真趣再現,左手成拈花狀,悠然拂出。

    「拈花指」,歸藏萬物功所擬「拈花指」,雖然本質有差距,威力有差距,但用在這裡,再恰當不過。

    手指一拂,刀光退散,蔣橫川的瞳孔突然收縮,因為這一刀內蘊的真氣空空蕩蕩,只有表面一層!

    似乎在斬破護體罡氣的剎那,蘇孟的真氣已然回收,蓄勢再發,並用神奇的手段瞞過了自己不復完好無損狀態的感官。

    唉……他耳邊聽到了一聲嘆息,似同情似憐憫,似惋惜似堅決,然後,看見了一道彷彿從天外而來的輝煌劍光。

    神在劍先,意留劍後,沒有變化,便是最好的變化,長劍自天外來,投玄關去,無可阻擋。

    眉心中劍,蔣橫川突地冒起一個念頭:

    「至少聽到了瑯嬛神音……」

    長劍刺入蔣橫川眉心一寸,劍氣勃發,摧毀著生機,孟奇總算長長舒了口氣,王大公子早晨擋得下,被伏擊力盡的你哪還防得住?

    別看贏得如此輕鬆,蔣橫川幾無還手之力,但自己等人是殺招迭出,基本都是全力而為,而且稍有空隙,就會被他逃走。

    剛用輪迴符歸來的時候,是戒備最強的階段,故而孟奇沒有選擇在內府附近伏擊,乾脆果斷地放棄了隱蔽的環境,選擇別府外面,挖空了青石附近的泥土。

    等到蔣橫川在裡面沒發現埋伏,以為輪迴符的玄妙無人知曉,略微放心出來時,正正踏中了孟奇的陷阱。

    江芷微本就與他實力相差彷彿,甚至略勝少許,再加上阮玉書的瑯嬛十二神音,自己的**玄功、阿難破戒刀法和天外飛仙,換了狼王來,也很大可能飲恨當場。

    當然,聯手對付這等高手,打敗容易,殺死難,直到蔣橫川眉心中劍,孟奇才放下了心。

    蔣橫川生機漸消,將死未死之際,孟奇的雙眼突放異彩,整個人氣質改變,滄桑悠遠,如同旁觀天地的神佛。

    「變天擊地大法」!

    蔣橫川死後很可能被毀屍滅跡,只能趁這個難得機會,突破他的心靈防線,喚起難以忘懷的記憶。

    與此同時,江芷微左手五指連彈,指風化劍,割斷著蔣橫川身上的事物,怕像火德星君一樣,死後焚燒乾淨。

    即使他砸鍋賣鐵,沒什麼好物品,亦能找找線索!

    正常起伏的心靈大海漸漸歸於寧靜,金色碎片緩緩沉入海底,褪去了色彩,這裡即將化為枯寂之所。

    忽然,大浪反常湧起,金色碎片忽地跳躍,一塊急速放大,展現出一幅壯麗場景。

    那是金碧輝煌的宮殿,上首無人,兩側各有十來人端坐,皆是戴著面具,氣息內斂。

    他們的面具有「紫薇星主」,有「九天雷神」,有「武曲星君」,有「山嶽正神」,亦有「金皇西王母」……

    忽然,孟奇眼前一切破碎,一道幽幽暗暗難以分辨的劍光凸顯,心靈大海為之坍塌。

    孟奇倒退一步,鼻孔流血,受到反噬,蔣橫川的屍體陡然冒出一股股劍氣,被切割成了肉末血泥,所有未曾剝離的事物皆是如此。

    對這種情況有所預料,孟奇嘆了口氣,內心默默哀悼了一句:

    「蔣兄,若論頭腦佈局,算計陰謀,我與你差距很大,若非開有『外掛』,早就知曉玄天宗對你們的態度,亦有芷微等人前來相助,暗裡跟蹤,我即使最後關頭想通,也沒有翻盤的機會了……」

    「我拒絕了你的招攬,又壞了你的佈局,面對你這樣的敵人,若不狠下殺手,日後寢食難安。」

    至少現在來說,中途逃走的老鐘頭,以及未入別府便被絆住的紫薇星主,對裡面發生的事情,只能大概瞭解,罪魁禍首明顯是王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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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泛舟湖上

    被指風割斷掉落的事物有銀兩,有金珠,既可以平日花費,亦能當做暗器,但除非之外,好像沒有什麼特別的物品。

    「這是……」阮玉書從裝著金珠的袋子裡拈出了一枚似首飾非首飾的東西。

    它以黃金打造,滿是鏤空,構成了相當複雜的圖案,有一種奇異的美感,非常特殊,極其少見,帶有神聖莊嚴的意味。

    「黃金裡面混雜了某種特殊的材質,難以仿造。」阮玉書仔細檢視了一番,做出評斷。

    江芷微與她湊在一起,伸手接過,摩挲了一陣:「沒有法理內蘊,僅僅是混雜的材質特殊。」

    也就是說,僅僅是一枚材料好點、造型古怪的普通首飾。

    「或許是神話組織的某種身份象徵……」孟奇呲牙道,閱遍萬卷書,這點想像力還是有的。

    江芷微輕輕點頭:「有可能,不過裡面也許蘊含特殊的氣息,你帶在身上容易被跟蹤。」

    「哈哈,怕什麼?你忘了有這個?」孟奇拍了拍左手戴著的芥子環。

    丟到裡面,縱使天榜高手也難窺探。

    「等下一次輪迴任務開始,便拿給六道輪迴之主鑑定。」孟奇用傳音入密補充了一句。

    江芷微僅是習慣性提醒一句,見孟奇準備充分,亦不多言。

    此時,因為剛才交手的動靜,不少江湖人士靠攏,包括六扇門的捕頭,三人抓緊時間,收起物品,讓蔣橫川的血肉隨水而葬,快速離開了岸邊。

    …………

    夕陽西下,孟奇發現英雄樓已然人去樓空,據說在「紫薇星主」與守拙道人交手之時,這裡曾經有過動靜。不少客人吃飽喝足後,突地發現無需付賬了。

    「任平生倒是警覺,居然抽身得如此之快……」孟奇感慨了一句,拐了幾道街,走向龍槐樹所在的巷子口。

    天色漸暗,龍槐樹下黑影深重,頗有幾分陰氣,雕刻木像的老者負手站於門前,彷彿在等待著孟奇。

    他身邊沒有了刻刀,沒有了木塊。亦沒有了雕像,身著青袍,掌中握著一口普普通通的長劍,即使等人,也等得專心致志。

    「前輩那一劍當真驚世駭俗,斬斷了九幽之路。」孟奇不能再裝作認不出畫眉山莊開派祖師,「一心劍」陸之平了,老老實實讚歎了一句。

    陸大先生灑然一笑:「只是一條九幽縫隙罷了,有的邪魔不死心。總想著再履人世。」

    他頓了頓道:「上次老夫說錦水大潮後有件事情告訴你,你現在可願意聽?」

    孟奇拱手行禮:「願聞其詳。」

    陸大先生臉色略微凝重:「小哥,觀你運勢,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當有不少奇遇,不少逢凶化吉,可否?」

    「是的。前輩。」孟奇亦變得鄭重。

    陸大先生嘆了口氣:「但你之運勢,非是起自本身,如無根之木。無水之源,像是有人刻意為之,亦或是某種本身無法控制的積累,看似燒得轟轟烈烈,到頭來,或許危險重重,終究一場空。」

    這是指六道輪迴之主帶來的「運勢」,因為有著輪迴任務,有著兌換,有著各種世界裡的奇遇,故而如此?還是指別的原因,比如阿難?孟奇思緒翻滾,心中如有驚濤駭浪。

    「前輩可有教我?」孟奇勉強壓下內心的紛亂和震驚。

    陸大先生搖頭笑道:「你的路,還得你自己走,這件木雕就當是你旁觀幾日的禮物。」

    他遞給孟奇一件木雕,刻得正是孟奇本人,栩栩如生,眉眼之間既穩重,又暗藏跳脫。

    孟奇接過木雕,只覺與街上賣的沒有本質區別,但不敢輕視,老老實實放好:

    「謝過前輩。」

    陸大先生點了點頭,提著那口天下聞名的「一心劍」飄然而去,滄桑深青的背影漸漸消失於人海裡,沒帶走一絲塵埃。

    孟奇收斂住雜亂的念頭,輕嘆一聲,陸大先生所言距離自己還很遠,暫時無需擔心。

    …………

    月牙湖上,一艘掛著「鄧記魚坊」的船飄蕩於湖心。

    「三位客人,再過去便是大江幫分堂了,就在這裡泛舟湖上可好?」魚坊的主人是位年輕漁家娘子,因為日曬雨淋,皮膚較黑,模樣頗為幾分俊俏,言談亦不算粗魯。

    孟奇著白衣,提長劍,「天之傷」總算不用負於背上,而是收在了芥子環內,聞言笑道:「我等皆是俗人,何處泛舟都可,重要是吃蟹。」

    漁家娘子抿嘴一笑:「客人倒是直白,這就準備。」

    轉頭看到阮玉書彷彿要說兩句的樣子,孟奇怕她打擊,趕緊道:「秋高氣爽,正是品嚐湖蟹之時,而鄧記魚坊傳承百年,蟹肥肉美,醬料特異,堪稱茂陵一絕,我可是花費重金,這才能包下整條船。」

    說到最後,他炫耀道出包船之事,尋求讚賞般看向阮玉書和江芷微,活脫脫的暴發戶嘴臉。

    看到他這幅模樣,江芷微忍俊不住,笑了出聲,別人這麼做自己多半會反感,可小和尚侃侃而談,炫耀得意,卻分外具有喜感,自己頗覺輕鬆,半點不覺得有失風度。

    阮玉書品了口荷花茶,淡淡道:「世家都是自己備船,請廚子上去做。」

    孟奇早有預料,右手一揚:「恁個麻煩,而且身邊圍繞著丫環僕人,桌上皆是陌生之輩,又豈有這等逍遙自在,專心美食?」

    早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阮玉書輕輕頷首:「倒也不錯。」

    孟奇愈發得意:「怎麼樣?說過請你吃美食,豈會食言?」

    「原來我是附帶的啊。」江芷微笑吟吟調侃了一句。

    孟奇頓時被自己口水嗆到,差點化身王大公子:「怎麼會,請她也請你,呼朋引伴,品蟹喝酒,不亦樂乎?」

    江芷微本身就是開玩笑,見孟奇轉移話題。亦不阻撓,微笑道:「茂陵湖蟹,天下有名,我在門內吃過幾次,著實不錯,但長途跋涉而來,縱有秘法保存,又豈能比得上當湖品蟹?」

    「對!」阮玉書彷彿吞嚥了口唾沫。

    三人閒談茂陵湖蟹之趣事,直到漁家娘子將一大盤蒸得紅彤彤的湖蟹端了上來。

    「這是秘製蘸水和小菜,這是月牙雪絲魚。這是家釀黃酒,品蟹之時,佐以一杯,風味更美。」漁家娘子笑眯眯道。

    聞到香味,阮玉書端正放著的雙手抽動了一下,似乎迫不及待。

    「得幾名生死之交,泛舟湖上,品酒嘗蟹,人生一大樂事也。乾!」孟奇倒了杯黃酒,先乾為敬。

    江芷微和阮玉書皆是內力深厚之輩,亦不怕喝酒,各自乾了一杯。

    秋風送爽。水波陣陣,能在輪迴任務後相聚,品酒吃蟹,確實有著難得的輕鬆和愉悅。

    放下酒杯。阮玉書取了一隻蟹過來,動作極快地剝殼扳腳,不過片刻。肥美的蟹肉、蟹黃等便完整呈現。

    她看似迫不及待,動作急切,可實際上一舉一動皆是優雅,剝蟹的姿態宛如一道風景。

    就著蘸水,吃了快蟹肉,阮玉書微微眯起眼睛:

    「不錯,名不虛傳。」

    她這樣的表情,這樣的話語,讓人孟奇食指大動,可看了看面前的螃蟹,要想像她一樣完美剝殼,自己幾乎無法辦到。

    前段時日,他吃蟹都是放入嘴中,嘎嘣脆地咬掉殼,大快朵頤。

    江芷微笑了笑,取過一隻蟹,右手伸出,按在其上,頓時有劍氣迸發,蟹殼盡碎,被「風吹」到一旁,露出裡面的美味。

    「確實比山門裡吃到的好。」江芷微讚了一句。

    孟奇頓時受到啟發,同樣用真氣幫忙,八九玄功控制驚人,不過一息,螃蟹就變得赤裸裸了。

    點了點蘸水,孟奇吃了快蟹肉,只覺蘸水奇異味道襯托之下,蟹肉的甘甜等迴蕩在口腔,五味俱全,又不刺激,實在快美!

    阮玉書見狀,愣了愣,拿起第二隻蟹,選擇了用真氣「剝」殼,似乎若再堅持優雅的正常規程,螃蟹就被對面兩人給搶光了!

    他們吃得多快啊!

    吃蟹喝酒,不亦樂乎,半個時辰後,杯盤狼藉,螃蟹一掃而光,孟奇酒意微醺,拍著桌子唱著鄉曲俚詞。

    阮玉書擦了擦手,將棲鳳琴放到桌子上,輕輕彈奏起來,高遠曠達,水波不興,寧靜致遠。

    孟奇漸漸收住哼唱,仰靠著身後的隔板,狀似愜意。

    江芷微長劍橫膝,安靜傾聽,神態怡然。

    過了一會兒,秋風帶著水氣捲來,阮玉書停止了撫琴,輕聲道:「我明日便得返回琅琊,十八歲前怕是無法正式遊歷天下。」

    「嗯,輪迴任務裡再請你吃。」孟奇寬慰道,話語非常實在。

    江芷微撫著長劍,感慨了一聲:「『青蓮公子』未來,『刀氣長河』還未抵達便知曉茂陵結局,返回了海邊,『五方帝刀』隨著守拙前輩歸山,『狼王』不知所蹤,我本想著劍試群英,卻是未能如願。」

    「紫薇星主」實力極強,在關鍵時刻逼退了守拙道人,遁出了茂陵。

    「我還打算邀請你們『追獵』狼王的,可惜暫時沒有線索,不過亦是無妨,江東群英匯聚,想要挑戰,還怕找不到人?」孟奇開解道。

    江芷微笑道:「我自省的,不過暫時得離開江東一段時日了,洗劍閣在茂陵的主事通知我,代替宗門,前往中州為一位過世太上長老的家人賀壽,算算時日,明日便得啟程了,小和尚,你呢?」

    相聚終會離別,離別為了再聚,孟奇舉杯道:「本來我無要事在身,前往中州走走亦無妨,可齊師兄還未至,我得留在這裡等他,總不能他千里迢迢趕來,我們一個都沒在,這多傷人啊?」

    江芷微含笑點頭道:「理應如此,一兩月內,我便返回江東了。」

    魚坊之船返回了岸邊,阮玉書和江芷微相繼下船,聯袂去了大覺寺。

    孟奇看著她們的背影,看著染上了一層金色的湖水,酒意上湧,拍著桌子,縱聲唱道:

    「滾滾大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聲音豪邁,滾滾傳開,引來諸多側目,阮玉書和江芷微亦是放緩步伐傾聽,但孟奇毫無羞怯,灑然自得:

    「……古今多少事,盡付笑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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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1 17:38:34
第一百七十章 行俠仗義有小孟

    桌鋪白紙,提筆枕腕,孟奇將茂陵之事的原委一一寫出,但又沒超過自己不該知道的範疇,比如蔣橫川從未提及的組織名稱,「神話」!

    當然,所有內容和判斷皆來自孟奇自話自說,比如阮家插手的原因是江芷微與阮玉書交好,江芷微插手的原因則是與自己在少林有番交情,行走江湖時又碰面過一次,算得好友。

    落下最後一個字,孟奇拿出青綬官印,直接蓋在紙上,一個鮮紅複雜的印章躍然而出,難以偽造。

    「捕風,蘇。」讀出印章的內容,孟奇臉露微笑,將密報疊好,塞入懷中,改換形貌,出門入街,七拐八拐後,到了上次的筆墨紙硯鋪,經過一番接頭暗號,將自己作為捕風密探的報告提交了上去,並獲取了最新的各地情報。

    這次任務,孟奇比較慶幸於沒有暴露身份,作為密探,若遇事就嚷嚷自己是捕頭,那還做什麼密探,直接轉為正常青綬捕頭或者糾事捕頭得了,除非是真的身陷絕境,其他保命辦法又比自曝身份價值高。

    一旦捕風密探的身份曝光,「狂刀」蘇孟的名聲就算「臭」了,別想再摻合江湖之中比較機密的事情。

    剛回到租住的院子,孟奇忽然心中一動,靈覺有感,微笑道:「齊師兄,出來吧。」

    院子角落的隱蔽處,齊正言緩緩走出,沒什麼表情地道:「沒想到還是未瞞過孟師弟你的耳目。」

    「當然,我的靈覺堪比半步外景。」孟奇坦然自若回答,接著嘿嘿一笑,「齊師兄,你總算到了。」

    齊正言對孟奇的厚顏已經習慣,略略尷尬地道:「我擔心順流而下來不及趕到,就離船登岸,日夜兼程。誰知荒山野嶺,夜裡行路,時不時就遇到妖怪鬼物,劫匪大盜,耽擱了不少時間,反而比乘船還慢,剛入江東,便聽聞茂陵之事平息,『震驚百里』身亡,東陽別府破損。」

    「齊師兄。我覺得你解釋得有點多啊,不像你惜字如金的風格。」孟奇握拳杵了杵下巴,「莫非主要原因不是遭遇妖鬼山匪,而是迷路了?」

    齊正言臉皮抽搐了一下,面無表情地道:「你想多了。」

    「真相只有一個。」孟奇說著只有自己才懂的笑話,然後轉移了話題,「齊師兄,你有什麼規劃沒?」

    「規劃?」齊正言皺了皺眉,「就是在江東挑戰各位年輕才俊。磨礪自身武功。」

    孟奇笑道:「那敢情好,我正有此意,咱們一起吧。」

    「你要挑戰誰?」齊正言問道。

    孟奇吧嗒了下嘴唇:「原本最好的目標是『五方帝刀』清余,可這小子回山了。」

    他頓了頓道:「所以。我當前的目標是郢城樓外樓,『青蓮公子』流蘇,哪怕失敗可能不小,也得挑戰一下。只有面對比自己強或相差無幾的高手,才能起到磨礪的作用。」

    「流蘇師兄……」齊正言的表情忽然有點恍惚。

    「青蓮公子」流蘇正是浣花劍派這一代弟子的佼佼者,從小被光環籠罩。同輩對他是又羨慕又崇敬又嫉妒。

    齊正言還是普通弟子時,不知多麼渴望過有流蘇的資質,有他的地位,如今聽到自己的好友、「表弟」要挑戰那個在自己心目中難以戰勝的師兄時,難免受到衝擊,情緒起伏,有一種夢境般的不真實感。

    這才幾年,孟師弟便有這樣的實力了?

    那我呢?我和流蘇師兄的差距還有多少?

    孟奇猜得到齊正言的心思,激勵道:「齊師兄,等你打開八竅,開始修煉『紫星河』,當能與流蘇一戰!」

    根據人榜的描述、六扇門的資料,流蘇戰鬥經驗豐富,初步踏入了天人合一的境界,修煉的又是《仙授長生劍》,正常而言,若沒有別的依仗,或功法未有特殊,那至少得天人交感,才能與流蘇一戰,畢竟人家資質、功法、才情、努力、經驗,無一缺少,頂多沒有領悟法身招式。

    不過,孟奇的八九玄功善於變化和欺瞞,品階也高於《仙授長生劍》,生死相博的經驗亦明顯比流蘇多,這才有望挑戰,而齊正言的《渾天寶鑑》在開竅期是個異類,可以提前驅動外天地少許,故而孟奇才言他八竅之後,可接近流蘇當前的戰力,至於到時流蘇是什麼境界,就不得而知了。

    齊正言輕吸了一口氣:「現在我還沒有挑戰流蘇師兄的勇氣和自信,希望旁觀你們之戰後,可以認清自身。」

    他言下之意便是同去郢城,順便挑戰郢城的開竅高手。

    「好,郢城樓外樓。」孟奇笑得露出八顆白牙。

    …………

    行於江東,多是乘船,小橋流水,綠柳掩映,白牆黑瓦,清幽富庶。

    到了郢城附近一座小城後,孟奇和齊正言離船登岸,奔行於官道之上,想趕在天明入城,休整一下,然後以最飽滿的狀態抵達郢城。

    夜色深重,秋風漸寒,吹在身上,隱有陰冷,孟奇和齊正言奔著奔著,開始比試起輕功,一個有風神腿、幻魔身法,一個「渾天寶鑑」包羅萬象,差距並不大。

    忽然,一點點火光出現於孟奇眼中,前面路邊似乎有一大群舉著火把的人。

    「出了什麼事?」孟奇腳步一緩,齊正言就追了上來。

    孟奇搖了搖頭:「不知道,過去問問。」

    他向來好奇心較重。

    到了近處,孟奇有看到捕頭衣著的人,亦有各種打扮的江湖好漢,他們舉著火把,彷彿在準備搜索山林。

    「這位兄台,發生什麼事情了?」孟奇自來熟地詢問起邊緣的一名勁裝男子。

    這名男子看了看孟奇和齊正言:「你們是路過的好漢?」

    「對。」孟奇「坦然」承認。

    勁裝男子猶豫了下才道:「『採花大盜』黑蝴蝶在本城連犯幾次案,姦殺了好幾名大家閨秀,如今更是擄走了沙家六小姐,躲入了這片山林,我們受本城知事捕頭召集而來,打算分成幾隊,搜索山林。」

    「黑蝴蝶?」孟奇表示孤陋寡聞。齊正言亦是不曉。

    「兩位初來江東?」勁裝男子頓時明白。

    孟奇點頭道:「正是,黑蝴蝶很有名?」

    六扇門的邸報裡,從未有這個稱號,不過能上六扇門邸報的不是外景,便是開竅的佼佼者。

    「真是江東之恥啊!」勁裝男子感嘆了一聲,「他乃九竅高手,功夫一般,但勝在輕功超卓,隱匿一流,擅使暗器和迷藥。故而屢屢得手並逃脫,不知壞了多少姑娘名節,尤為可恨的是,他生性殘忍,壞了名節就壞了吧,居然不留活口。」

    武道世界,男女差異極小,民風相對開放,除了世家。大部分江湖人士對因此壞了的名節倒是沒什麼歧視,可黑蝴蝶做得太過了。

    因此,別人都是花蝴蝶之類的名號,他被冠了「黑」字。

    經常自詡為俠肝義膽的小孟頓時就怒了:「他在哪?」

    「從這條山路進了林子。」勁裝男子叮囑道。「黑夜之中,黑蝴蝶的暗器和迷藥尤為可怕,兩人若是想助拳,不若等我們分好隊伍。加入其中一個,互相之間好有個照應。」

    「黑蝴蝶為人機警,很少招惹大世家。可沙家與郢城米氏關係匪淺,已經派人前去請求援助,我們主要是嚇唬黑蝴蝶,讓他沒辦法欺負沙六小姐,若是真的遇上他,記得大聲呼救,知事王捕頭和大俠林保之等人都是九竅之中的好手,當能拿下黑蝴蝶。」

    他言語裡面隱含的意思是,沙六小姐怕是來不及救了,只能為她報仇。

    孟奇聽完,二話不說,直奔那條山路而去,齊正言緊隨其後。

    「喂,喂!」勁裝男子大聲呼喊,可兩人聽而不聞。

    其餘眾人聽到動靜,循聲望來,勁裝男子頓時尷尬一指:「兩個魯莽的傢伙……」

    入了山林,孟奇精神外放,心湖之中映照周圍模糊景象,尋找線索。

    邊找邊行之中,他突然聽到遠遠有呼救之聲傳來。

    他立刻加快腳步,急奔而去,幻魔身法和風神腿齊施,快得幾乎拖出殘影,齊正言一時追之不上。

    一個小木屋藏於山林深處,是附近獵人入山捕捉獵物的夜宿之地。

    小屋內,身穿藕色長裙的少女柔弱地摀住胸口,連連後退,大聲呼救。

    她身中迷藥,手足無力,一身武功難以用來反抗。

    她的對面站著一名身穿夜行人的男子,面罩扯下,露出一張略顯蒼白的臉龐,原本還算長得不錯,但明顯就是縱慾過度的樣子,看起來有三四十歲了。

    「喊吧,逢林莫入,他們豈敢輕率進來?等他們趕到,咱們早就做完快樂的事情了……」黑蝴蝶並沒有急於撲過去,他最愛看女子柔弱無助,惶恐絕望的樣子。

    沙六小姐牙齒抵住舌頭,欲要咬斷,可身酥體軟,只能咬出小傷口,徒然傷痛。

    「時候不早了。」黑蝴蝶雙眼彷彿有火焰冒出,搓了搓雙手,慢步過去。

    沙六小姐跌跌撞撞退後,忽地停頓,已然抵住了牆壁。

    「沒用的,還是乖乖享受吧,說不得本大爺心情一好,就不殺你了。」黑蝴蝶淫笑道。

    就在這時,沙六小姐目光凝固,直直看著黑蝴蝶身後。

    黑蝴蝶失笑道:「這種手段我十來歲就會,不要試圖騙得我轉身。」

    忽然,一股涼風吹到了他的脖子之上,陰寒入骨,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練武者的本能反應讓他揮劍斬向後方,可空空蕩蕩,沒有任何事物。

    他急速轉身,只見木屋內外皆是無人,剛鬆了口氣,脖子處突然又感覺到一股涼風,愈發陰寒。

    遇到惡鬼了?他全身汗毛一下聳起。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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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12 01:29:53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名「宿」小孟

    不可能!我修煉的功法雖然特殊,須得採補女子元陰,但本身血氣旺盛,區區惡鬼豈能近身?黑蝴蝶摒棄種種雜念,明白自己遇到高手了!

    忽然,他右手向後一揚,袖管裡噴出一股白煙,迅速將附近籠罩。

    他舌底抵著一顆解藥,等待著身後高手的軟倒。

    這「春風酥骨霧」是自己成名的迷藥,得自某本秘典,縱使人榜高手,若猝不及防,聞到一點,亦會身酥骨軟,難有招架之力!

    沒有重物墜地的聲音,背部依然空無一人的感覺,但一股涼風再次吹到了他的後頸,寒意襲人,幾欲凍僵血脈!

    他預先閉住了呼吸?怎麼可能?我出手毫無徵兆,解藥亦是一直含著!黑蝴蝶心裡泛起滔天巨浪,開始懷疑是不是真遇上惡鬼了。

    我害死了那麼多女子,不少死不瞑目,或臨死詛咒,莫非她們怨念難消,化成鬼魂前來報復?

    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黑蝴蝶憶起往昔,雙股顫顫,怕對方怨念太深,以至於自己血氣無法克制!

    驚懼的感覺從尾椎一路攀升,酥酥麻麻,直抵腦海,黑蝴蝶雙腿有點發軟,瞳孔放大,幾欲昏厥。

    不行,再試試!

    他生性殘忍,心狠手辣,當此時,還不肯直接相信遇到了自身難以抵禦的惡鬼。

    袖中一件月牙形暗器滑入黑蝴蝶左手,被他猛地向後扔出,暗器破空而去,但毫無動靜,似乎背後真沒人!

    暗器眼見就要打在木牆之上,忽然迴旋。斬向黑蝴蝶身後!

    「天涯再會鏢」,打出之後,會自行歸來。讓人防不勝防,用於此處試探。再合適不過。

    飛鏢擦著黑蝴蝶身體飛過,重新落入他的左手,一路之上沒有碰到任何事物的聲音,空空蕩蕩。

    一股涼風再來,吹拂後頸,黑蝴蝶心膽俱裂,寒氣直衝腦門。

    他猛地轉身,毫無意外只看到了沙六小姐。她睜著眼睛,表情奇怪地看著自己背後,彷彿那裡有鬼魂附體。

    「這位朋友,我知你怨念難消,但我們無冤無仇,何苦為難?不如這樣,你放我離開,每年此時,我為你燒香磕頭,請僧道做法事。」黑蝴蝶強忍住顫抖。沒有結巴地將話語說出。

    虛空無聲,毫無回應,只有涼風繼續。吹得黑蝴蝶渾身一麻,寒氣貫通全身,屎尿差點失禁。

    「我,我喪心病狂,我毫無人性,我害了你們,但大家陰陽相隔,將我拖下水,你們亦沒有好處。不若讓我洗心革面,祭奠你們?」黑蝴蝶終於嚇得失控。

    非是他心性不符實力。而是任何正常開竅好手,遇到這種詭異莫名的狀況。總是難免生出恐懼,加上虧心事做多了,慢慢崩潰在情理之中。

    忽然,大風吹過,木屋之門打開,黑暗裡躥入一道「鬼」影,面無表情,幾同死人。

    黑蝴蝶慘叫一聲,屎尿齊崩,腦袋一黑,就要暈厥過去。

    這時,他感覺到一隻手按在了自己背心,無數力道分開,穿透了護體罡氣,奔入體內,打碎了丹田,破壞了主要經脈。

    一身武功盡毀……帶著這樣的念頭,黑蝴蝶徹底暈了過去。

    「齊師兄,你把他嚇暈了。」孟奇義正言辭看著齊正言。

    齊正言臉皮抽動了一下,握著龍紋赤金家的右手緊了緊,剛才玩得那麼開心的是誰?

    趕到之後,見沙六小姐無事,孟奇鬆了口氣,藉此機會試驗起狼王的手段,借助對黑蝴蝶真氣流動、肌肉反應的感知判斷,借助周圍環境的利用,借助幻魔身法,讓對方陷入了一場噩夢,明明被襲擊,卻發現不了敵人。

    如此狀況下,心境稍微差點的都會奔潰失控!

    任何交手過的強者,孟奇總是努力地琢磨他們的手段,以此提升自己,這正是磨礪的一方面。

    「沙六小姐,咱們出去和大家會面吧。」孟奇提著黑蝴蝶的背心,真氣侵入,不讓他有任何機會。

    沙六小姐原本的恐懼、絕望、擔憂在看著孟奇戲耍黑蝴蝶時已然消散了很多,勉強沒有哭出來,盈盈一福:「多謝兩位少俠相救,敢問尊姓大名。」

    「在下蘇孟,這位浣花劍派的弟子齊正言,我們路上相逢,結伴去郢城,誰知遇到此事。」孟奇沒有隱瞞身份,他是光明正大去挑戰「青蓮公子」的。

    沙六小姐眼睛一亮:「原來是『狂刀』蘇少俠,難怪黑蝴蝶毫無還手之力。」

    「兩位少俠俠肝義膽,我家必有重謝。」

    「我等行俠仗義,豈是為了報酬?」孟奇一派正道少俠的模樣,暗裡卻在摸索著黑蝴蝶身上的事物,找到了暗器十件,迷藥兩管,解藥四顆,女子香帕褻衣諸多。

    給了沙六小姐一顆解藥,讓她恢復了行動能力,孟奇與齊正言帶著她往山林外奔去。

    知事王捕頭,大俠林保之,沙家長老等人安排好了搜尋的路線、隊伍,火把排成長龍,準備入山緝拿黑蝴蝶,報此深仇大恨。

    突然,他們停在了山林前,因為看到了沙六小姐,看到了剛才入山的兩名男子。

    其中,右手提刀的俊美年輕人,提著一道身穿夜行衣的人影,與之前模糊看到的黑蝴蝶身影有點相似。

    「偌,黑蝴蝶。」孟奇啪一聲將黑蝴蝶丟到了他們面前。

    這,這太快了吧……王捕頭,林保之等人完全愕然,火把徐徐燃燒,現場鴉雀無聲。

    「湖兒,你沒事吧?」沙家長老最先回過神來。

    沙六小姐看到親人,終於失聲痛哭,將內心恐懼盡數發洩:「爹爹,沒事,多,多虧了兩位少俠相救,黑蝴蝶,黑蝴蝶尚未得逞……」

    這真是黑蝴蝶?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這才多久,除去趕路的時間,他到底多快被拿下啊?而且下半身滿是屎尿,惡臭撲鼻。

    沙家長老安撫著女兒,先對孟奇和齊正言頷首致謝,接著跨步上前,一劍削去了黑蝴蝶的煩惱根,將他生生痛醒:「王捕頭,黑蝴蝶就交給你們明正典刑。」

    「必須凌遲。」王捕頭咬牙切齒。

    「兩位少俠,不知如何稱呼?」沙家長老拱手問道。

    沙六小姐擦了擦眼淚:「爹爹,這位是『狂刀』蘇少俠,這位是浣花劍派齊少俠。」

    哦!眾人頓時爆發出類似的聲音,原來是狂刀出手,難怪黑蝴蝶束手就擒,盛名之下無虛士!

    「久仰蘇少俠威名,茂陵與震驚百里一戰已哄傳江東。」沙家長老當即道,「兩位風塵僕僕,不如去我沙家暫住,老夫設宴謝過兩位。」

    「設宴就不必了,我們須得休息,明日去郢城。」孟奇沒有拒絕邀請,合理情況下,他不會虧待自己,能住別院就不住客棧,能住客棧就不露宿街頭,若是逼不得已,睡哪裡都無妨。

    「郢城?」沙家長老呵呵笑道,「我還打算給兩位盤纏,既然是郢城,老夫直接送兩位少俠過去吧,諸位名宿都賣老夫幾分薄面。」

    孟奇無可無不可地點頭答應。

    一夜無話,孟奇睡了個好覺,精神奕奕。

    剛與齊正言會合,就見到沙家長老和沙六小姐匆匆而來。

    「蘇少俠,有一事還得請你做個見證和評判。」沙家長老誠懇請託。

    孟奇笑道:「我一外人見證有什麼用?」

    沙家長老搖頭道:「非也,蘇少俠你乃人榜高手,天下聞名,無論在何地,都能當得上名『宿』,而且你自外地來,正好與各方沒有糾葛,評判最公正不過。」

    孟奇名聲在外,沙家長老一時就忽略了齊正言,其後才忙不迭道浣花劍派弟子亦如此。

    嘖,總算混了個主持公道的名「宿」待遇,孟奇還未遇過類似事情,興致勃勃道:「不知是何事?」

    「本地有個聚華派,掌門前段時間身死,疑似最小的弟子所為,結果他一路打出了門派,藏了起來,而大弟子、掌門的親子為了爭奪掌門之位,鬥得不可開交,誰知今日頭七,那名小弟子又直接回到門派,大喊冤枉,並請本地名宿主持公道。」沙家長老言簡意賅地將事情描述了一遍。

    孟奇嘿了一聲:「一路打出門派,這小弟子的實力遠遠強於他人啊?」

    「這名弟子是帶藝投師。」沙六小姐插嘴道。

    「原來如此,你們可知他武功來歷?」孟奇已經有了主持公道的名宿范。

    沙家長老道:「不知,只曉得他力氣極大,似乎是少林附近的獵戶,後來家中遭了災,一路乞討南下,最終被聚華派掌門看中天賦,收為弟子。」

    「少林附近的獵戶……」孟奇嘬了嘬牙花子,居然還有點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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