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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愛潛水的烏賊]一世之尊[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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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0 01:55:03
第一百二十一章 瘋子

    小蘇捕頭氣質突變,外景殭屍猛然發瘋,反噬主人,這一連串的變化看得姚星流、蕭月和李充臉色呆滯,神情錯愕,反應不過來。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怎麼會這樣?

    原本氣勢滔天、拳化山落的外景殭屍為何猛然止住了進攻,如癲似狂,反噬趕屍之人?

    難道與小蘇捕頭融入天地、狀似神佛的氣質變化有關?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太詭異,太匪夷所思,甚至超過了孟奇自己的預計,以至於場面一下沉默。

    院子附近,烏云被引動,明月出藩籬,清冷灑落地面,幽深而寧靜。

    真是寧州大俠……孟奇平復著「變天擊地**」帶來精神起伏,內心滿是感嘆。

    縱使寧州大俠化成半人半鬼的殭屍,記憶被抹去,只得心靈深處才有殘片餘留,造成靈智不足,精神破綻大得無以附加,讓自己的「變天擊地**」輕鬆得手,喚醒了他的記憶殘片,可他好歹是正宗外景,原本心如磐石,精神似海,如今再不濟也有幾分自然保護之能,就像爛船亦有三斤釘,故而波及之下,精神反衝,造成一定程度的反噬,讓自己氣血難平,頭暈目眩。

    若非情況特殊,換做任何一個正常外景,或者半步,甚至心靈堅固的穴竅高手,自己目前程度的「變天擊地**」沒可能成功。

    眼角餘光看到姚星流、蕭月等人的神情,孟奇輕吸口氣,嘆了一聲:「外景高手製成的『活死人』,又豈是開竅能夠駕馭?難怪他遭受反噬而身亡。」

    他將寧州大俠之事盡數推到了肉餅,不對,肉泥身上,反正死無對證,而且這也是真實情況的一部分。是孟奇的肺腑之言,要不是趕屍之人怕反噬而不願意驅使寧州大俠,他根本沒必要敲門入門,先觀察情況,再自身動手。

    或許這是專門賜給他完成此次任務的,他根本駕馭不了,就像剛才寧州大俠是主動出手救他一樣……孟奇心中疑惑解開少許,看了看旁邊呆呆的另外一具殭屍,「天之傷」劈出,一道道電蛇跳躍相從。斬在了躲避不及的殭屍身上。

    舌頭吊到喉嚨的殭屍渾身電光亂冒,一股股黑氣蒸騰,迅速褪去陰邪之感,返本歸源,重新化作一具普普通通的屍體,噗通一聲倒在地上。

    「這是生死無常宗的弟子。」姚星流回過神來,總算記起了趕屍之人武功的來歷,「他練的是『天屍神功』,算不得核心。」

    「天屍神功」非是生死無常宗根本**。所以姚星流之前一下沒想起來。

    我當然知道是生死無常宗的弟子……孟奇得瑟想道,看了看佔據半個院子的坑洞,只見底部一灘肉泥混著鮮血和衣物,搬山印、驅屍棍等盡數化成粉末。根本無法尋找線索。

    孟奇原本是故意出頭,打算從趕屍之人口中詢問出老鐘頭的真實來歷,可此時看著這樣的狀況,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線索斷了,血泥是問不出口詞的……

    老鐘頭究竟是與生死無常宗有怨,還是「天魔功」就得自這個比較神秘的邪魔九道之一?

    他有趕屍和操縱屍體之能。出於生死無常宗的可能很大,當然,這與「天魔功」的來源未必有關係。

    思及此處,孟奇重新浮現微笑,走到蕭月面前:「蕭夫人,之前你說與老鐘頭有舊,有事物存放於這裡,可否詳細說一說?」

    蕭月看著笑眯眯彷彿人畜無害的小蘇捕頭,想到他之前狀若神佛的氣質,想到他擊敗自己和趕屍之人的手段,內心一陣搖動,呼吸困難。

    掙扎猶豫了一下後,她低聲道:「我本是青樓花魁,除了取悅他人的劍舞並無厲害武功,但後來遇到了老鐘頭,他很喜歡我,帶我出苦海,教我厲害功夫,暗裡幫我成為陽夏豪強之一。」

    說到過往之事時,她臉色不自覺變得溫柔。

    「幾年前,他說他要開始修煉一門神功,能憑藉它迅速恢復損及根基的暗傷,從而在兩三年內突破界限,打開生死玄關,踏出重要一步,而且還可以恢復青春,延長壽元……」

    孟奇明知故問:「就是分別侵蝕血肉、骨骼、經脈的功夫?」

    這與自己的某個推測相符,老鐘頭是在最近幾年才開始修煉「天魔功」的,說不得剛剛才突破至半步外景,至於刀疤的恐懼,是因為他以前實力弱小,對老鐘頭看不出深淺,等到九竅齊開後,老鐘頭已是無限接近半步外景,加上功法裡可能暗藏的「陷阱」和本身的心靈漏洞,他自然被老鐘頭玩弄於鼓掌之上。

    沒想到的是,老鐘頭是由於身負暗傷,根基被毀,這才多年沒有進步。

    「是。」蕭月的臉色變得陰鬱,「最初一年還好,後來他性子漸漸改變,愈發暴虐無常,陰沉可怕,對我再也沒有過去的恩愛之情,不得已,我找機會攀附上了真武派某位執事,與他鬧得更僵,已有接近兩年未曾到這裡來,誰知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姚星流撇了撇嘴巴,對某位執事露出鄙夷的神情。

    孟奇微微頷首,在六扇門的秘檔裡,蕭月是得到奇遇才武功突飛猛進的,現在的解釋更加合理:「那你是來找什麼事物的?」

    蕭月抿了抿嘴,形勢比人強,連外景殭屍都會突然瘋狂,自己算什麼?

    「乾元定神珠……」她輕輕吐出這個名字,隨即解釋道,「老鐘頭還算正常時,我在陽夏附近有過一次奇遇,得到了一門劍舞類的不錯功法和一枚乾元定神珠,它能守護心靈,防止陰邪外魔亂神,避免部分走火入魔的情況,之後武功才突飛猛進。」

    「老鐘頭開始修煉那門神功時,從我手中討走了乾元定神珠,說是神功危險,容易走火入魔,不得不慎重對待。」

    她看來還是有過奇遇的,六扇門的記載果然不是無的放矢,空穴來風,必然有因……孟奇點了點頭,疑惑問道:「老鐘頭離開得很從容,所有事物都收走了,你憑什麼覺得乾元定神珠還在這裡?」

    「他說會還我的……」蕭月有點失神地自語,神情再次顯得溫柔,「而且檢查屍體時,我感覺到了乾元定神珠與我的微妙聯繫。」

    「在某具屍體裡?」孟奇頗為愕然,沒想到屍體裡還藏著一枚寶珠!

    屍體眾多,他們重點檢查的只得部分,剩餘僅略微看了看,留待六扇門仵作和郡城衙門擅長此道的捕頭前來處理,竟然忽略了不少線索!

    而這也是孟奇沒有反對鄭巨山吩咐,留下來守夜的原因,他要仔仔細細檢查一遍!

    蕭月怔了怔,苦笑回答:「是。」

    她轉頭走向屋內,孟奇和姚星流一左一右跟在身後,李充沒想到事情會出現新的線索,一邊暗罵麻煩,一邊不敢自己待於院中,亦入了「屍林」。

    蕭月目標明確,走到中間靠後的一具屍體面前,聲音飄渺地道:「就在『他』胃袋裡,我之前就發現了,不過崔先生在此,只能夜裡再來。」

    若孟奇只是普通捕頭,若姚小鬼硬闖,非得檢查屍體,她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拿走寶珠。

    說話間,蕭月臉上浮現出一絲似喜還惱的笑意,右手伸出,真氣包裹,剖開屍體,伸入胃袋。

    惡臭溢出,她纖手回伸,掌心攤放著一枚赤紅寶珠,它溫暖不顯血腥,看之神定。

    「這就是乾元定神珠……」蕭月轉身說道。

    孟奇並無貪佔之心,正待說話,突然看到蕭月背後那具屍體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詭異笑容!

    這具屍體性別為男,三十來歲,五官略顯醜陋,臉色蒼白,體表已有一撮撮黑毛鑽出,不知死了多久。

    可就是這樣的一具屍體,竟然嘴角翹起,浮現詭異笑容!

    「小心!」孟奇一邊提醒,一邊就揮出了「天之傷」。

    這具屍體兩隻如同雞爪的手猛然伸出,捏住了蕭月肩頭。

    蕭月渾身劇顫,身體陡然扭曲,寸寸崩解,化成一股股血肉湧入屍體之中!

    這具屍體提著蕭月,猛然躥高,避開了「天之傷」,衝破了房頂。

    他帶起滿屋的黑氣,陰邪蕩漾,污穢渾濁,讓孟奇一時僅能回刀自保——若發揮寶兵之能,他也不是不能強行斬破黑氣,追趕上去,可身後的李充就死定了。

    半步外景!

    天魔功!

    這是老鐘頭?

    老鐘頭腐蝕吸收著蕭月,揚長而去,僅有一句宛若夢囈的低語迴蕩:

    「這下我們永遠都不分開了……」

    「天之傷」雷光閃爍,滅掉黑氣,孟奇聽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鐘頭時間充裕,將所有事物都收得乾乾淨淨,讓自己判斷他不會再回來,結果卻冒充起屍體,將自己吊在房樑上,頂著被外景發現的危險留下!

    而他留下的原因就是為了吞噬蕭月?

    可,可是,真要達到這個目的,以他的實力,完全可以在陽夏城裡暗殺蕭月八百回,何苦如此行事?

    簡直不合常理!顛三倒四!

    孟奇想到自己的判斷出錯,一時接受不能。

    不過他旋即釋然,得到了一個教訓,修煉天魔功的人性情改變,偏激狹隘,接近瘋子,非常理能夠推斷,就像精神病患者顧小桑,日後面對他們,不能依賴於正常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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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1 03:09:35
第一百二十三章 東陽神君
        
     老鐘頭速度極快,如同一縷青煙消散,孟奇就算實力全開,施展風神腿,亦追之不及,而且他也不算追,他不是江芷微這種純粹的劍客,遇強則上,寧折不彎,若非必要,不會貿然挑戰這種境界和實力壓過自己的可怕人物。

    以孟奇當前的實力,即使加上寶兵和各種手段,也未必能勝最差的半步外景,除非遇到「佛前青燈」恰好克制的那類,更何況修煉「天魔功」的老鐘頭,沒有特別重要的原因,他為何要做生死之搏?

    「瘋子也有愛情……」孟奇想到剛才老鐘頭的低語,嘀咕了一句,轉頭仔細檢查起每一具屍體。

    姚星流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但最終初出茅廬,面對這麼多具死狀或悽慘或詭異的屍體,有點害怕,悻悻然退出了「屍林」,坐於火邊發呆,李充歷經今晚轉折跌宕的事情,已然麻木,不再擔心屍變,加上存了討好小蘇捕頭的心思,一直陪著孟奇檢查。

    可惜再無別的線索,孟奇搖了搖頭,往火堆旁走去,此時院子坍陷大半,裂痕處處,一片狼藉。

    還好遇到的不是哭老人那種外景,否則姚小鬼還好,老李頭肯定活不下來了……孟奇慶幸地想道。

    正常外景交手,波及範圍是他影響範圍的一成不到,便於威力集中,只有功法特殊的哭老人等才會將波及範圍儘量擴大,以便最大程度吸取冤魂,提升出招效果,當然,若遭遇勢均力敵的對手,彼此牽扯激盪。將難以精準控制一招一式,波及範圍會擴大許多,一場戰鬥下來。毀城斷江都有可能。

    寧州大俠化成的「活死人」大概是正常初入外景的水準,強於奔波兒灞這個沒絕招沒寶兵的劣貨。影響範圍肯定遠遠低於哭老人方圓百里的程度,加上面對的敵人弱於自己很多,控制由心,威力集中,波及範圍自然很小,免得帶起大範圍天象變化,引出城內的崔先生。

    正因為這兩個緣由,李充才能倖免於難。姚小鬼才能挺劍相助。

    「剛才是九岳剛拳?」姚星流沉默了一陣,開口問道。

    真武派範圍涵蓋華洲南部,寧州北部,對寧州大俠較為瞭解。

    想到當初正是張遠山給自己等人介紹寧州大俠和九岳剛拳,孟奇又是一陣黯淡:「是,我懷疑就是寧州大俠。」

    「一直傳聞被生死無常宗殺死之人會死後復活,化為厲鬼,如今看來所言非虛。」姚星流刻意做出一副老成的樣子,可他的娃娃臉出賣了他,「不過我覺得寧州大俠不像真的死人……」

    寧州大俠氣息微弱。半人半鬼,不僅孟奇如此覺得,姚小鬼作為半吊子道士。亦這樣覺得。

    肯定不是啊,你見過死人還有記憶的嗎?孟奇暗道一句,若是真的死人,靈魂飄散,心靈枯死,哪有什麼記憶?

    即使重新得到一縷生機,成為殭屍或陰鬼,這一世的記憶也成為碎片,與過去輪迴的殘缺印記一起埋藏於「心靈」深處。非孟奇現在能夠喚醒,故而之前的事實證明。寧州大俠並沒有真正死亡,而是介於生與死的狀態之間。記憶被抹去,靈智被束縛,算個活死人,這可能是生死無常宗功法的特別之處。

    「正是這樣,生死無常宗所殺外景皆能成為『活死人』,供他們驅使,實力還沒有下降太多,越殺越強,實在讓人擔憂,必須針對此事展開行動。」孟奇以代表朝堂大義、武林公道的口吻回答。

    姚星流鄭重點頭:「我會將此事稟報師門。」

    這麼多年來,生死無常宗殺掉之人不知有多少了,光是想想就可怕!

    不過他們行事隱秘,「活死人」的外貌又有變化,正常動手也基本不留活口,一直未曾被揭穿。

    「我也會擬公文去神都。」孟奇神情嚴肅,「此地沒什麼太大價值,我們一起回城。」

    對這個提議,姚星流和李充舉雙手贊成。

    一路之上,姚星流都保持沉默,翻入城內,即將分開時,他才傳音入密道:「你,你是『狂刀』蘇孟吧?」

    有劍有刀,開竅境界,實力強橫,姓蘇,如此多條件加起來,李充或許礙於見識猜不到,但姚小鬼何等機靈之人,自然有了想法。

    剛才姚小鬼沒有臨陣脫逃,孟奇對他人品較為放心,嘆了口氣道:「刀狂。」

    反正否認也沒用。

    「難怪……下次若有機會,必挑戰你!」姚星流戰意滿滿,轉頭離開

    他之前就奇怪張師兄哪找來的朋友,真武附近若出了這種人榜實力的年輕高手,被稱為武痴的自己會不知?

    看來是他去少林的時候結交的,當時宣稱的孟姓朋友,就是蘇孟的孟。

    「老李,蕭月得到的奇遇屬於何方傳承?」孟奇對蕭月只是粗粗看了秘檔的大概介紹部分,具體不詳。

    李充在陽夏做捕快這麼多年,即使不看秘檔,也知道這事:「據說是『東陽神君』的一處草廬。」

    「東陽神君……」孟奇仔細回憶,才想起這位是誰。

    上古末年,中古之初,人皇震世,威壓寰宇,人族強者層出不窮,『東陽神君』正是其中之一,哪怕算不得其中的佼佼者,也肯定有法身的水準,據說與人皇坐化後繼位的「聖皇」「啟」有點關係。

    「草廬裡沒發現別的事物?」孟奇疑惑問道,不會只有一套劍舞和一枚乾元定神珠吧?

    李充搖了搖頭:「不知道,草廬似乎只為有緣人開放,就連蕭月自己,第二次想去也找不到入口了,真武、桓原鄭、平津崔和我們六扇門都有外景高手來找過,沒有收穫。」

    「這樣啊……」孟奇沒再多問,回到六扇門後,直接拿出自己的青綬官印,激發濛濛青光。鎮住了值夜捕頭,找來了鄭知事,讓他拿出了特殊的紙和筆。這是專為「千里同船」陣準備的。

    ——「千里同船」,頃刻千里。但只限於特殊的事物,以及外景有類似神異的強者,使用一次代價不菲,六扇門專屬,為了保密和節省,各個衙門佈置的都不完全,核心在神都總部,須得手持特殊印璽才能激發。

    「……必須命令附近四州和江東嚴防老鐘頭與寧州大俠。他們一個生性殘忍,一個靈智殘缺……」孟奇將今晚之事盡數匯報,包括了生死無常宗活死人之事,只是隱瞞了自己的「變天擊地**」,說成控制不住遭受反噬。

    「沒問題吧?」孟奇將公文交給老李頭,讓他副署,一是作為參與者,提高證實,二是分潤一部分功勞給他和鄭知事。

    李充激動得渾身顫慄,略微一看就副署了名字。然後交給鄭巨山。

    鄭巨山面對蘇青綬,哪有反抗的意志,而且也分潤了功勞。心滿意足,當即畫押。

    孟奇笑嘻嘻地旁觀,心中得瑟,混入組織內部就是不一樣,關於自身的武功情報等都出於自己之手,當真是想隱瞞什麼就隱瞞什麼。

    等送走公文,孟奇直截了當道:「老鐘頭線索已斷,我們必須調查邱家,當務之急是確定蔡捕頭上的是哪條船?」

    「回青綬。從秘檔看,當晚邱家停於碼頭的有三艘。」鄭巨山態度恭恭敬敬。翻看著秘檔,「兩艘自江東返回。一艘來於鄴都。」

    「應該是江東兩艘之一。」這個判斷簡單清楚,孟奇知道鄭巨山和李充都能做出類似推理,但他們就是不說,等著自己開口。

    「蘇青綬英明。」李充立刻讚美了一句,「只需要趁夜檢查這兩艘就行了。」

    鄭巨山皺眉道:「青綬,一個多月過去,再有什麼痕跡應該都被邱家抹掉了,何況有一艘已裝滿貨物去了江東,不如直接抓人審問?」

    「無妨,我們先去碼頭看看,案情重組。」孟奇一副名偵探的樣子,只差叼個煙鬥了。

    案情重組……這是什麼?鄭巨山與李充在案子之上經驗豐富,可完全沒聽過這個名詞。

    沒過多久,三人趁夜到了碼頭。

    「根據水手的口詞,他是從那個位置下船,走到這處的,途中看到蔡捕頭離開邱家之船,然後與他相撞,我們原路走一走。」孟奇領著鄭巨山和李充「扮演」水手。

    陽夏碼頭停船很多,互相遮掩,視界有限,鄭巨山和李充跟著孟奇走出幾步,立刻就發現了線索。

    「以水手的視線,他只能看到邱家一艘船!」鄭巨山沉聲說道,從這個位置看去,樓船林立,原本邱家三艘船停放的位置被遮擋了大半。

    李充終於明白什麼叫案情重組,驚喜道:「那艘船來自江東,正在船塢修煉。」

    他背熟了情報和秘檔。

    「果然有線索。」孟奇掩不住得意,帶著兩人趕往附近的船塢,悄悄潛入了看守不嚴的樓船。

    裡面乾乾淨淨,找不到一點線索,但孟奇發現船隻損壞很嚴重,以至於一個多月都還未修好。

    「不是戰鬥造成的……」鄭巨山下了結論。

    李充蹲下檢查:「從內部斷開,似乎是本身承受不住,達到了極限。」

    孟奇忽地想到蔡捕頭半月從江東至陽夏之事,靈光一閃:「應該是這艘樓船借助外力,趁夜急行,半個月就返回了陽夏。」

    「有可能!」鄭巨山和李充被提醒之後,都想到了半個月這特殊時間點。

    「邱家真急,到底發生什麼事?」鄭巨山皺眉道,這一個多月裡,邱非坦然自若,沒有一絲焦躁。

    孟奇沉吟了一下道:「此事關系重大,你們先迴避,我『問問』看守樓船的邱家僕人。」

    「是,青綬。」兩人不敢多言。

    以孟奇的身手,很快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拿住了一名僕人,強大的精神外放:「你乘坐這艘樓船從江東返回?」

    「是。」這名僕人老實回答。

    「可發現什麼異常?」孟奇逐漸深入。

    僕人沒有猶豫:「夜間行得極快,怕被敵人追上。」

    「敵人?」孟奇挑了挑眉。

    僕人「嗯」了一聲:「大爺說有敵人。」

    「為何會有敵人?你可曾聽到什麼?」孟奇思索道。

    僕人搖了搖頭:「不知。但有天該我值夜,明明不困卻睡著了,迷糊感覺到大爺和敵人在江上交手,還提到了東陽,東陽別府之類的事情……」

    東陽別府……孟奇輕吸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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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2 01:15:20
第一百二十四章 江東

    聽到東陽別府,孟奇第一反應就是李充提過的草廬秘境,有緣之人方能進入的神奇所在,而這也能解釋老鐘頭為何會跟著邱非去江東,並將調查到船隻附近的蔡捕頭變成殭屍,以潛入艙內躲藏,聽取秘密。

    可仔細想想,孟奇又品出了一絲不對,若真是草廬秘境,暗流洶湧的應是陽夏,而非江東茂陵,莫非兩者無關,蔡捕頭調查錯了方向?

    壓下疑惑,孟奇點暈僕人,返回底艙,吩咐鄭巨山和李充:「密切注意邱非的動向。」

    「是。」官大一級壓死人,而且捕風密探也會提交關於捕頭們的機密情報,鄭巨山神色恭敬地應承了下來。

    翌日,孟奇剛睡醒練了一遍刀劍,舒緩了經絡,就見鄭巨山進了院子。

    「蘇青綬,確定老鐘頭逃離後,邱非直接上了去江東的船。」鄭巨山傳音入密道。

    孟奇怔了一怔:「去江東?」

    這事還真與江東茂陵的暗流洶湧有關?

    「邱家樓船裝滿了販賣至江東的貨物,但不確定邱非會不會中途下船。」鄭巨山不添加半點個人判斷,客觀描述。

    孟奇思緒紛飛,想到了江東人物風貌,一時熱血沸騰,躍躍欲試。

    那就去江東吧!

    …………

    秋高氣爽,天色明媚,孟奇望著浩淼江面,滾滾波浪,輕拍欄杆,低聲吟道:

    「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

    此景此態當真能洗滌心靈,曠遠意志。

    一個月前,孟奇探尋草廬秘境未果,登上了客船,隨著邱家船隻順流而下,一路並未急趕,如今方才進入江東地界。

    江東。江州和蓬州的合稱,位於大江之東,又稱江左(以左為東),歷次浩劫之中受損最小,人物風貌皆有古韻,英才輩出,當世著稱,乃各州各地年輕高手遠遊磨礪的第一選擇。

    深吸幾口江風,清爽了精神,孟奇返回艙房。拿出了懷中之物,這是剛才客船停靠岸邊補給時,他趁機去六扇門隱秘聯絡點取的江湖邸報。

    江湖邸報,顧名思義,乃六扇門總部下發給各州各郡各城的報紙性文書,皆是江湖相對重要的事情,免得捕頭們孤陋寡聞。

    它兩月一期,以摘要濃縮的形式書寫,大部分關係外景。小部分牽涉開竅。

    外景部分,孟奇一晃而過,並未有影響到自身的事件,而到了後面關於開竅的情報摘要。他就看得很專注了:

    「『絕劍仙子』江芷微現身狄州,敗人榜第十二位,『紫極劍』崔轍。」

    「『震驚百里』蔣橫川結廬江州大興,似調和心境。謀天人合一。」

    「『算盡蒼生』王思遠大病一月,居於江州廣陵王氏祖宅,未曾外出。」

    孟奇的手指輕輕敲著桌面。《算經》傳人果然遭受天譴,體弱多病,不成法身便英年早逝,不過江東當真名副其實,自己尚未看完,就發現了兩位人榜前十在這裡:

    「『刀氣長河』嚴沖於蓬州海邊練刀。」

    「『青蓮公子』流蘇大醉於郢城樓外樓。」

    「『無形劍』何九渡海再來,自蓬州琅琊登岸。」

    「疑『狼王』鐵升者,快速南下,似欲江東。」

    「『五方帝刀』清余八月十九入茂陵,於黃庭觀靜修。」

    「『佛心掌』玄真再下少林,乘船東南。」

    「『腸斷天涯』阮不歸八月二十三泛舟海上,一曲肝腸斷,魚橫淺波里。」

    「『守正劍』王載再次挑戰人榜前二十的『挪星移月』楚云羽,平手。」

    ……

    這一條條記錄簡單冰冷,卻刺激著孟奇的眼球,因為每一條短小的話語後都藏著一位震驚天下的少年英才,人榜前二十的高手,是自己想要挑戰的對手。

    戰意火焰在孟奇內心熊熊燃燒,望向窗外,陽光映水,金色燦爛,奪人眼球。

    「行走江湖,正該如此!」孟奇合上邸報,屈指一彈,真氣摩擦,點燃了紙張。

    火焰徐徐燃燒,很快將孟奇提著的邸報燒得一乾二淨,剛要蔓延至他的右手,被他恰到好處地一扔,化成片片黑蝶,灑落江面。

    金粼隨波,遠處巍峨大城若隱若現,茂陵即將抵達。

    孟奇深吸口氣,心裡滿懷期待,登上了甲板,他這次背刀負劍,黑色勁裝,打算以「狂刀」蘇孟的身份示人,光明正大介於茂陵洶湧的暗流。

    快近碼頭時,一艘高大的樓船從下游逆行而來,同樣往茂陵碼頭。

    樓船甲板之上,一位白衣公子端坐於棋盤後,全神關注地看著殘局,似乎在思考破解之道。

    他五官秀美,宛若女子,臉色蒼白,身形單薄,江風一吹,衣衫起舞,搖搖欲墜,給人弱不禁風的感覺。

    咳咳,突然,這名白衣公子劇烈咳嗽起來,右手捂嘴,旁邊丫環則擔心又急切地拍著他的背心,幫他舒緩。

    咳嗽停止,白衣公子摀住嘴巴的右手放了下來,以孟奇的目力,當然能看到掌心那一抹豔紅。

    視線所觸,似有氣機牽引,白衣公子抬起頭顱,目光望向孟奇。

    孟奇禮貌地頷首示意,白衣公子從容淡然地微笑回應。

    高大樓船轉向,駛入碼頭,將孟奇的客船擋在後面,也擋住了兩人的視線。

    孟奇正要感慨白衣公子的病似纏綿入腑,已成頑疾,若沒有仙丹妙藥,只能慢慢調養了,忽地回神,剛才的感覺不對!

    雖然相隔甚遠,孟奇沒辦法精神知敵、真氣查敵,但剛才氣機牽引之下,他的靈覺還是有了些微感應,除了咳嗽的時候,白衣公子一舉一動皆貼合天地,無一處不自然,不和諧,看似普普通通。與正常人沒有區別,但絕對非比尋常。

    「時時都天人合一?」孟奇略微愕然地想道,這是隨時可以打開生死玄關的境界!

    一愣之後,他頓時笑了起來,正該這樣,這才是江東風貌嘛!

    英才遍地,變態滿街!

    「如此方不復我磨礪之意,縱刀之情!好,好,好!」孟奇暗道了三聲好字。能與如此多的英才交手,哪怕失敗,也是收穫!

    可是,誰不想贏?

    客船轉向,緩緩駛入碼頭,不遠處茂陵水門如鐵將軍把守著城池,等待著豪傑的打開。

    「是『算盡蒼生』吧?」

    「他也來茂陵了?」

    孟奇低語了一句,他有六扇門情報支持,早非昨日睜眼瞎。

    …………

    夕陽斜下。將草廬照得宛如火燒。

    一位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做農夫打扮,平和寧靜地劈著柴,燒著水,做著菜。沒有一絲不耐,彷彿在享受著一切。

    他容貌普通,皮膚黝黑,僅有一雙濃眉惹人矚目。與其他農夫似無區別,但動靜之間,一舉一動裡。都帶著微妙的韻味,得自然真趣,寧靜以致遠的韻味。

    忽然,嗖的一聲,一隻飛鏢入屋,插在了樑柱之上,與「年輕農夫」所在的廚房隔了兩個屋子。

    這名男子微笑搖頭,不顯惱怒,緩步走到樑柱前,拔下飛鏢,取下紙條,展開一看。

    「茂陵……」

    他半是疑惑半是嘆息。

    …………

    酒樓內,一位年輕公子正喝得酩酊大醉。

    他長相只能稱得上不錯,但有著即使喝醉,也顯得文雅出塵的氣質,豪放之態不減這種感覺,反而更加襯托,配上少年白頭帶來的少許滄桑,當真似謫仙下凡。

    咕嚕,他灌了一口酒,正要再倒,卻摸到了一張紙條。

    「這是什麼?」他醉眼惺忪地打開。

    「茂陵……」他自語了一句,旋即大笑,「豈能比得上美酒?」

    他拍著桌子,縱聲高唱: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

    海邊,正是漲潮之際,一**浪潮湧向岸堤,時有高浪拍來。

    岸堤之上,坐著一名年輕男子,身著黑色勁裝,長刀橫於膝上,閉目靜坐,對即將來臨的高浪和海潮視而不見。

    他臉型方正,五官僅僅是不錯,但給人剛硬英武之感。

    海浪拍來,高有幾丈,威勢凜凜,欲裂岸堤。

    這名男子突然睜開眼睛,精光如同實質,長刀隨之揮出。

    刀勢洶湧,刀意澎湃,刀勁奔騰,似乎化成了另外一道高浪,岸邊少許潮水隨之湧起。

    天人交感!

    砰!

    兩道「波浪」相撞,嘩啦之聲震耳欲聾,如有海嘯爆發。

    長刀飛回,海浪崩散,化成朵朵浪花,撒下一片白沫。

    年輕男子收刀回鞘,轉頭離開岸堤,走向自家房東。

    「有你的信。」房東看到了剛才的畫面,嚇得臉龐煞白。

    年輕男子撕信一看,眼睛微微眯起:

    「茂陵……」

    …………

    一座破廟內,一個高瘦卻充滿了力量的男子鬆開右手,任由手中的屍體跌落在地。

    「這就是中原的人榜高手嗎……」他用古怪的語言道了一聲,表情冷漠,雙眼無波,彷彿冷酷的野獸。

    他俯身從屍體的懷裡搜出了一張似皮非皮似紙非紙的事物,用大晉官話生疏艱澀地念了出來:

    「……茂陵……」

    …………

    高大樓船之上,白衣公子止住了咳嗽,取出一張紙條看了看,似笑非笑地自語了一句:

    「茂陵……」

    他示意丫環遞過紙張和筆墨,提筆寫道:

    「『狂刀』蘇孟西來,觀其氣機,名副其實,有一絲天子之氣纏繞,或成趙氏走狗,或投了六扇門。」

    他撕下這兩行字,揉成了一枚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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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3 01:32:29
第一百二十五章 英雄樓

  茂陵,江州往西最後一個碼頭,南來北往,東西交匯,是大江邊上的重要所在,故而大江幫有分堂在此,王氏亦派了外事長老和眾多高手常駐,兩龍過江,壓得地頭蛇們只能屈服,好歹它們兩家的根基就在江東,亦算不得外人。
  
  除此之外,茂陵是郡府,且靠近中州,有銀章和青綬捕頭,有虎豹捕頭,六扇門的勢力不容小覷。
  
  白日放歌,青春作伴,穩定繁華又佔據水陸要道的茂陵乃天下有名的銷金窟,天字一號賭場,十里衣水,讓慕名而來之人樂不思蜀,流連忘返,直到身上最後一分銀子被榨乾。
  
  但要論茂陵最出名的所在,它們還差了一籌,王氏宿園,大江幫月牙湖,以及英雄樓,才是茂陵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方。
  
  孟奇背刀負劍,勁裝英武,頭戴英雄巾,劍眉星目,走在路上引來不少矚目,甚至有少女暗送秋波,或晃絹搖巾。
  
  「逐風棍」邱非入了華洲會館,孟奇沒有跟著,徑直走向英雄樓,既然要以狂刀蘇孟的身份光明正大地介於茂陵的暗流洶湧,那就得堂堂正正告訴所有人,我來了!
  
  人榜高手的姿態要擺足!
  
  英雄樓,樓高五層,紅黑為底,既莊重,又透著熱血,樓下人頭攢動,不知多少江湖好漢在排隊。
  
  守門者是好幾位英氣勃勃的武者,有男有女,皆是開竅的水準,他們一人在前,四人休息,彷彿輪流做事。
  
  當前是位提著長刀的年輕男子他二十左右,四竅修為,又有英雄樓的背景,笑容略顯傲氣,朗聲道:
  
  「能接我十刀,即可入內。」
  
  在場之人沒誰憤怒因為這就是英雄樓的規矩。
  
  在這名男子身後的大門口,兩側各有豎匾:
  
  「南北俊才,止步門前枉好漢。」
  
  「東西豪傑,不入此樓非英雄。」
  
  覺得自己有資格有實力入內的江湖好漢在門口排起了隊,孟奇興致勃勃地混在裡面,以看熱鬧的心態圍觀著。
  
  一位二十多歲的男子手持長劍,當先站出,拱手道:「請。」
  
  看門刀客也不多話,金絲大環刀帶著沉重的風聲劈下,招式簡練
  
  以拙勝巧。
  
  「刀法還不錯。」孟奇讚了一句。
  
  排在他身後的幾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這有什麼值得讚歎的?若非實力不錯,刀法出眾,怎麼可能被英雄樓樓主派來守門,甄選好漢。
  
  面對這勢大力沉的一刀,劍客長劍橫封,噹的一聲,他退後一步,右手輕輕顫抖,竟似不勝大力。
  
  看門刀客嘴角帶笑跨前一步,長刀再斬,依然大開大合不拘小節,以力以快壓人。
  
  劍客不敢再硬擋,身體一側,長劍如毒蛇出洞,避過鋒芒,直取腋下。
  
  忽然,長刀改為橫掃勁風呼嘯,吹得劍客臉龐生痛。
  
  他若繼續進攻,恐怕被人腰斬前都碰不到目標只得強行回劍抵擋。
  
  當!
  
  交擊之聲清越,劍客長劍脫手掉在地上。
  
  他臉色煞白,想不到苦練多年的劍法如此弱不禁風,一時看著地上之劍發呆。
  
  「不錯,將自己的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孟奇再次讚了一句。
  
  這還需要你說?後邊幾人再次看了他一眼,估摸他是外地慕名而來的江湖人士。
  
  接著,好幾位挑戰之人登場,但都未能撐到十招,刀客臉上笑意更甚,他之所以答應樓主看門,就是以此練刀,並收穫勝利的喜悅,江湖之中確實人才輩出,英傑眾多,但普通的、平庸的更多,十倍、二十倍於前者。
  
  突然,刀客眼前一亮,看到了一位英武陽剛的年輕男子,他學著「狂刀」蘇孟背刀負劍,穿黑色勁裝,扎英雄巾,不管實力如何,賣相確實極佳。
  
  「能接我十刀,即可入內。」刀客並未廢話,直截了當地重複規矩。
  
  孟奇也不說話,連鞘帶刀取下「天之傷」,微笑等待。
  
  刀客依然是勢大力沉的當頭一刀,九環晃蕩,脆聲悅耳。
  
  他繼續發揮自己的優勢,以力壓人。
  
  孟奇同樣毫無花俏地一刀斬出,但並未抽刀出鞘。
  
  居然和我拚力氣?刀客略微一愣,手勁加重,既然對方這麼配合,他當然卻之不恭,全力而為。
  
  噗!
  
  長刀斬中刀鞘,發出悶響。
  
  怎麼這麼重?刀客只覺眼前之刀沉重異常,比自己遭遇過的九十二斤水磨禪杖還重,彷彿山嶽壓頂,難以支撐。
  
  再加上孟奇的出招之力,刀客虎口一痛,手腕一麻,長刀直接被砸落。
  
  當!長刀落地之聲迴響,刀客有點回不過神來,自己天生大力,居然輸在了力氣之上。
  
  孟奇天之傷一轉,收於身側,笑道:「承讓了,我可以進去了吧?」
  
  直到此時,排隊眾人才反應過來,交頭接耳:
  
  「來高手了。」
  
  「竟然以力破力,他是天生神力嗎?」
  
  「不知道他能闖上幾層?」
  
  說話之時,他們或打量孟奇,或望著英雄樓幾層的樓梯口,那裡分別站著一名武者。
  
  「可以,貴客請。」刀客看守大門,遇過的高手不少,慘敗的局面亦非一次,迅速調節好心態,請孟奇入內。
  
  孟奇提著帶鞘寶刀,步伐不疾不徐地邁入了大門。
  
  英雄樓第一層很寬廣,擺著許多方桌,但它們空了大半,顯得並不熱鬮,不過在這裡喝酒吃飯者皆是眼放精光、氣血旺盛之輩,實力不俗。
  
  孟奇沒有停留,直接踏上樓梯,走向二層,這引得大堂酒客和外面眾人皆昂首望去,期待著一場龍爭虎鬥,並猜測他最終能登上第幾層。
  
  守在二樓入口的是位劍客,精神知敵、真氣查敵之下,他的修為瞞不過孟奇,六竅,真氣流轉多有不完善之處。
  
  「能接我十劍,即可入內。」他抱著長劍,表情冷漠,說著同樣的話語。
  
  孟奇還是同樣的連鞘帶刀揮出,以刀引人,跨步之間就斬到了守門劍客的頭頂。
  
  周圍氣流突然湧動,盡數被長刀吸納,讓劍客產生了一種此刀籠罩天地的感覺,無堅不摧,避無可避,只能硬擋。
  
  他長劍架起,帶了幾分巧勁,試圖卸開刀力。
  
  噗!
  
  一聲悶響入耳,刀客只覺對方刀勁高度凝練,完全貼於刀身,卸無可卸,爆發出來後,他頓時有了右臂不再屬於自己的幻覺,麻木而乏力。
  
  當,長劍落在地板之上,孟奇頷致意,道了一聲承讓,直接越過他,走向第三層。
  
  「好快!」
  
  「竟然還是一刀!」
  
  「好剛猛,好霸道!」
  
  一聲聲驚嘆從下方傳來,目送著孟奇消失在二樓樓梯口,紛紛將視線投注向三樓同樣的位置。
  
  「他能登上幾樓?」
  
  「會不會還是一刀就擊敗三樓的看守者?」
  
  「不可能,今日看守三樓的是『流水槍』高東樓,他七竅全開,內天地小循環達成,又拜了名師學槍,苦練十年,非同小可,豈是一刀能擊敗的?」
  
  高東樓是位外形瀟灑的男子,長槍背在身後,有幾分孟奇心中長阪坡趙子龍的樣子,是他一直孜孜不倦追求的畫風。
  
  「請。」高東樓對任何闖到此處的對手都沒有半分輕視,當先出招。
  
  長槍如龍,槍尖抖出一朵朵梨花,看似美不勝收,卻暗藏殺招,引人入局。
  
  孟奇彷彿渾然未覺,還是那當頭一刀,氣流生機盡數吸納,天小而地縮,刀勢剛猛霸道,比起剛才,多了恐怖如天罰的氣勢,壓得人身心顫慄。
  
  來得好!高東樓暗道一聲,他攻擊的地方正是自己賣的破綻,他入局了!
  
  梨花消散,槍影歸一,長槍彷彿憑空挪移了幾寸,避開了長刀,刺向孟奇。
  
  一寸長一寸強,在他的刀斬中自己之前,自己的長槍就能刺穿他了!
  
  可就在這時,孟奇身隨刀勢,縮地成寸般拉近了距離,並微微側身,與長槍擦肩而過!
  
  若早一分,高東樓當能長槍橫擺,打開孟奇,若遲一分,就避無可避了,時機把握得恰到好處!
  
  長刀臨頭,高東樓退步避開,正當他要回槍再戰,卻看見孟奇收刀歸身,順著他退開的空當,一步邁入三層,施施然跨上通往四樓的台階,意興悠閒,彷彿剛才出刀只是與自己打了個招呼。
  
  這實力,這風姿……高東樓吐了口氣,長槍杵地。
  
  「竟然真的只是一刀!」
  
  「他,他怕是人榜高手吧?」
  
  「背刀負劍,莫非是『狂刀』蘇孟?」
  
  「有可能!」
  
  「聞名不如見面啊,我還以為『狂刀』是個莽撞蠻力漢子,想不到這麼有高手風姿!」
  
  孟奇側耳傾聽,險些淚流滿面,得到這樣的評價不容易啊。
  
  「他闖過四樓不成問題,但守在五層入口的可是『極光電劍』蕭鎮海,曾經排到過人榜第二十六位,幾年前因為年齡到了才下榜,如今恐怕已接近半步外景了。」
  
  「前日『五方帝刀』十招擊破『極光電劍』,登上五樓,人榜前二十的實力絕對遠超旁人!」
  
  「五方帝刀」清余,玄天宗嫡傳,七竅,修煉《天帝玉冊》有成,闖蕩江湖與孟奇差不多年限,已是人榜第十六位,將來前十的有力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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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4 01:16:27
第一百二十六章 劍快近音

  第四層樓梯口站著一名形貌特殊的老者,他頭髮斑白,雙臂長度遠遠超過正常人,垂到了膝蓋,彷彿一隻猿猴,兩手骨節分明,宛如雕刻。
  
  孟奇感應之中,他體表有真氣外放,於身外形成了護體罡氣,乃九竅齊開的高手,不過他的護體罡氣強弱厚薄分明,真氣流轉也頗多破綻,一股股力量皆集中於雙手,長處和短處一目瞭然,比蕭月還差上半籌,似乎是熬年頭開得九竅。
  
  「若能擊退我,即可上樓。」老者言簡意賅,不因孟奇一層層闖關而改變態度。
  
  孟奇還是沒有拔出天之傷,連鞘帶刀,往前一伸:「請。」
  
  老者的雙拳從詭異角度打出,幾處關節竟能活動自如,拳風看似剛硬,可有部分真氣收斂,聚集於肩膀和背部,似乎隨時可以出人意料地變招。
  
  這一切在孟奇心靈裡清楚映現,完全瞞不過他,長刀一伸,以攻帶守,快若奔雷地斜斬向老者的胸口。
  
  這一刀,角度選擇巧妙-,時機把握恰當,正是老者暗聚的真氣怎麼變化都迴避不了的一擊,而且刀勢混元,勁氣內斂,剛柔難分,似乎陰陽都包含在了其中。
  
  老者不得不回拳擊向長刀,真氣包裹拳面,可催金碎石,毫不畏懼。
  
  一聲悶響爆發,老者打中刀鋒,勁氣外吐,卻覺虛不受力,泥牛入海。
  
  柔化剛,陰轉陽,長刀猛地爆發出洶湧澎湃的內力,夾雜著老者自身的拳勁,以一種無堅不摧的陽剛姿態衝向老者。
  
  不死印法加陰陽三合刀招的雙重作用之下,「天之傷」的可怕重量之下,老者護體罡氣被破,整個人像是被一雙大手推著,蹬蹬蹬退到了牆壁邊緣,每退一步,樓板都被踩出了一個破洞。
  
  孟奇並未追擊,倒持長刀,點頭致意:「承讓了。」
  
  說完,他腳步不停,登上了通往第五層的樓梯。
  
  「竟然還是一刀!」
  
  一聲聲驚嘆響起,雖然大堂眾人已經看不到交手的狀況了,但樓外排隊和圍觀者還是能通過英雄樓特殊的設計,將樓梯口處的戰鬥看得一清二楚,當然,前提是眼力出眾。
  
  「一連四戰,皆只出了一刀,哪怕面對九竅也一樣,真是太可怕了……」
  
  這對他們來說實在是匪夷所思,總是一刀敗敵,多半隻存於說書者口中,何曾想過現實裡能遇上?
  
  「全是進攻,沒有防守』以剛猛取勝,不愧是狂刀!」
  
  類似的讚歎層出不窮,聽得孟奇嘴角抽搐,用刀就是容易被這樣評價!
  
  同時,他們很自然地將最近剛闖過英雄樓的另外一名人榜高手拿來比較:
  
  「前日『五方帝刀』用了幾招?」
  
  「三招……」
  
  「莫非『狂刀』要勝過他?」
  
  「不一定,或許是雙方風格的緣故,清余道士的刀法大氣磅礡,以堂堂正正之勢壓人,有五方五帝的高貴莊嚴之氣,而蘇孟的刀法剛猛無儔,以狂放蠻力著稱,善於搶攻和硬拚,出現不同的結果很正常。」有人客觀地評價道。
  
  客觀才怪了!孟奇恨不得以頭搶地,大家都是練刀的,憑什麼他就是高貴大氣,自己則狂放蠻力?
  
  思緒轉動之間,孟奇繞過了拐角,看到了守在第五層入口的男子。
  
  他外表年輕,也就是三十出頭,氣息內斂,神情冷漠,立在那裡就彷彿一柄帶鞘長劍,鋒銳不失,只是暗藏於下,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出則罷,一出斬敵。
  
  孟奇下意識就挺了挺背,「極光電劍」蕭鎮海甫一照面,就給了自己氣勢的壓迫,這是氣機的相爭,精神的交鋒,不愧是曾經的人榜高
  
  他的精神半是延伸於刀身,半是外放,通過變天擊地大法的技巧,給人的感官陡然改變,似乎與周圍環境形成了和諧整體,與樓梯的弧度,台階的數量,吹過的秋風,難分難割,完美相融,排斥著唯一不屬於該處的蕭鎮海。
  
  下方的議論之聲一下停止,剛才孟奇都是一招制敵,以他們的眼光自然看不出每一招之間的區別,只知道「狂刀」蘇孟很強,面對九竅高手也是一刀擊退,至於怎麼強,強到何種程度,他們就說不上來了,頂多驚嘆一二。
  
  而現在,孟奇給了他們最直觀的感受,氣勢驚人,感覺玄妙-,舉手投足之間皆有韻味,似乎快要與天地合二為一。
  
  這就是高手,名副其實的高手!每個人心中都浮現出了這樣的感受。
  
  不過這只是孟奇強行用精神外放和變天擊地大法模擬出來的氣勢,距離真正的天人交感、天人合一,還有很遠的一段距離,這不是資質和天賦能夠彌補的,必須九竅齊開,內景大成,通過調整內天地,逐漸與外天地共鳴,方能真切地感受到,觸摸到,表現出。
  
  九竅之前,孟奇受限於本身境界,僅能讓模仿程度加深,添加幾分這種狀態下的威力。
  
  看著這樣的孟奇,蕭鎮海終於動容,因為他有一種感覺,只要自己出劍,就會引來天地的排斥,形同與那方環境為敵,心中之劍變得遲疑,暗藏的鋒銳緩緩消退。
  
  蹬蹬蹬,孟奇一步步踏上台階,與蕭鎮海越來越近,而在,鎮海的眼裡,「狂刀」蘇孟的身影越來越高大,由遠及近充塞視線。
  
  不行,不能再等待下去了……蕭鎮海非浪得虛名之輩,心中真切地意識到,若自己再遲疑下去,那就真的不用出劍了,狂刀光是氣勢就能壓垮自己。
  
  這不是在開玩笑,高手相爭,氣機牽引,若讓狂刀的氣勢累積到最高峰,而自己心中之劍被壓得抬不起頭,那縱使出招,也發揮不出五成的實力,落得樓下幾位的結局!
  
  蕭鎮海曾經也是人榜高手,胸中自有傲氣,清嘯一聲,內天地運轉,增強著心中之劍,劍氣勃發,戰意迅速攀升。
  
  藉著這股勢頭,他強行出劍了。
  
  這一劍,宛如憑空一道霹靂,快得下方之人只看到光閃,根本發現不了劍在何處,快得孟奇八九玄功增幅過的眼竅也只能勉強捕捉劍影。
  
  劍已過,聲才蕩,恍惚之間,竟有幾分這樣的感覺!
  
  蕭鎮海外號「極光電劍」,就是形容他出劍之快,其生平苦練快劍,沒有太精妙-的招式,也未曾習得外景絕學,全憑一個快字,立足武林,登上人榜。
  
  曾經他與人交手,雙方同時出招,他的劍已抵達對方的喉嚨,而對方的長劍方才抬起,極光電劍,可見一斑!
  
  好快!英雄樓外眾人根本來不及發出聲音,僅能在心裡閃過類似的念頭。
  
  劍比音疾,絕不只是形容,縱使蕭鎮海現在達不到,等到他內外交匯,成為外景,遲早會超過!
  
  刀光乍亮,宛如銀白雷光,同樣快得看不清楚,劈海裂江只在剎那!
  
  好快的刀!眾人再次泛起這樣的想法,「狂刀」不愧是得了多種刀道精義的高手,「快」字一訣,不比他人遜色!
  
  當!
  
  雙方刀劍相擊,聲音清脆,遠遠盪開,宛如寺院鐘鳴。
  
  這是孟奇闖英雄樓以來初次拔刀,險險擋住了蕭鎮海的電劍。
  
  他背心出了一層白毛汗,剛才差點就失手了,自己少見的判斷出錯!
  
  蕭鎮海還沒有達到隱藏真氣流轉和肌肉反應的程度,亦沒有神功絕學讓他的真氣和肌肉或詭異或快速或充滿欺騙的變化,他要怎麼進攻,孟奇早就通過精神知敵、真氣查敵和獨孤九劍理論判斷出來,沒有絲毫秘密可言。
  
  可孟奇沒想到的是,蕭鎮海的劍法快到了這種程度,讓自己差點反應不及,而比起「快」來,自己縱使得了刀道精義,可終究磨練時日不夠,比蕭鎮海還是慢了剎那,加上後出招,險些就沒能擋住!
  
  果然每一位成名高手,都有自身的可取之處!
  
  蕭鎮海藉著長劍迴蕩之力,準備再次出招,一劍快似一劍,不給「狂刀」喘息的時機,可他手腕才動,就看到蘇孟造型奇特的長刀斜斬而來,若自己按照原本的打算揮劍,等同於將手腕送給刀鋒。
  
  哪怕有罡氣護體,蕭鎮海也不敢試孟奇的寶刀利不利,真氣運行路線改變,手腕一抖,打算下刺。
  
  可孟奇的長刀彷彿早有預料,斜斬到中途,猛然下劈,依然取的是蕭鎮海的手腕。
  
  蕭鎮海臉色微變,再次變招,可一招接一招,他都沒法使出,對方總是後發先至,搶在自己出劍前逼得自己不得不改變招式。
  
  孟奇心如明鏡,映照著蕭鎮海的真氣流動、肌肉反應,從獨孤九劍蘊藏的劍法不變規律和高度出發,以刀破劍,招招後發,招招搶攻。
  
  你不是快劍近音嗎?我確實比不上,但我能讓你出不了劍!
  
  英雄樓下排隊和圍觀的好漢們看得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什麼時候「極光電劍」被人攻得連劍都出不了過?
  
  好像「算盡蒼生」辦到過!
  
  狂刀蘇孟也能辦到?這簡直匪夷所思!
  
  一連七招後,蕭鎮海難以再變,只能側身避刀,眼睜睜看著「狂刀」蘇孟揚長而過,登上台階。
  
  他還有一式自己琢磨出來的殺招,但終究按捺住了衝動,自己有殺招,「狂刀」難道沒有?他成名的阿難破戒刀法可是刀道巔峰之作,除非偷襲,否則自己沒有一絲勝算。
  
  收起長劍,蕭鎮海的神情變得落寞,以快劍聞名的劍客被人攻得出不了劍,實在不是什麼開心的事情,灰心、沮喪、痛苦,兼而有之。
  
  孟奇快登上第五層時,回頭看了看下方的蕭鎮海,搖頭輕嘆:「可惜了。」
  
  若他有一門匹配得上他劍法的根本神功,當不至於被自己如此輕鬆就看破了出招規律,可惜他是一個少有奇遇的江湖散修,否則也不至於現在都還未打破生死玄關,這或許就是他被英雄樓樓主招攬到的主要原因。
  
  「蕭鎮海確實可惜了。」樓上有人接話道。
  
  這是一名高眉薄唇的年輕道士,他看似溫和,可倨傲內斂,面前擺著一口不長但也不短的刀,刀鞘深紫,點綴「星辰」。
  
  孟奇感應之中,他堂皇正大,彷彿居於九天之上,真氣流轉似煙似霧,難以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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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6 00:12:04
第一百二十七章 殺意

  忽然,年輕道士微微一笑,周身真氣彷彿眾星隨主,眾神拜天,跟著顫抖,一股尊貴威嚴、高於塵世的氣息應機勃發,直衝而出。
  
  孟奇的感應當即破碎,摻雜著真氣外放的精神像是遇到了潮水,不得不退後,再也無法察覺到年輕道士的真氣流動,僅能憑眼力判斷反應。
  
  這種逼退堂皇正大,威而不肅,並未對孟奇的精神產生實質傷害,僅僅合上了「大門」,防止他人窺探,這表示年輕道士沒有敵意。
  
  「『天帝玉冊,當真曠世絕學。」孟奇忍不住讚了一句,學武之人,遇到強橫又神妙-的功法時,除開畏懼、嚮往、斟酌等反應,有一種本能的見獵心喜。
  
  這年輕道士自然是玄天宗「五方帝刀」清余。
  
  清余輕笑一聲:「能橫壓上古,讓諸多頂尖大能避讓,天帝之威豈止傳說?他留下的神功,自能當得曠世二字。」
  
  他老實不客氣地接受了孟奇的讚揚。
  
  頓了頓,他薄唇輕動,似笑非笑地道:「想不到蘇施主也來了
  
  什麼叫「也」?孟奇心中一動,品出了不對勁的地方,不動聲色地道:「道兄能來,在下自然能來。」
  
  莫非與茂陵的暗流洶湧有關?清余認為自己有同樣的目的?
  
  先模棱兩可的回答,套套他的話!
  
  這就是孟奇決定以「狂刀」身份出現的主要原因,因為不用太過宣揚,只要動一次手,有人認出自己的身份,就會引來重視,從而出現試探、恐嚇等遭遇,正所謂「打草方可驚蛇」,如此才能節約時間,盡快把握到線索,進入正題。
  
  人的名,樹的影,往往會帶來諸多麻煩,但也有著旁人難以想像的作用。
  
  至於以「狂刀」之名扭轉形象,樹立高手姿態,享受圍觀群眾的讚歎和敬佩,那就是附帶的因素了,雖然屬於孟奇的愛好,但不會影響他的判斷和抉擇。
  
  清余端茶喝了一口,撫了撫桌上擺放之刀,手指在刀鞘鑲嵌的星辰上緩緩摸索了幾下:「既然如此,我們當有交手的機會,不急於一時。」
  
  說罷,他拿起這口不長不短的刀,瀟灑飄逸地站起,與孟奇擦肩而過,走向樓梯口。
  
  居然不留套話的機會………孟奇暗誹了一句。
  
  清余快下樓梯時,突然頓住,回頭對孟奇揚了揚手中之刀:
  
  「刀名『歲月…貧道成年之際,以山中老礦、嬰兒初發等自行煉製,材質不好,只取其意,仿光陰之刀,昭歲月之觴,四十九日刀成,欲仗之會盡天下英雄。」
  
  孟奇左手伸出,拍了拍右手之刀,自言自語般道:
  
  「刀名『天之痕…逆伐蒼天,留我印痕。」
  
  他沒有用「天之傷」,怕被輪迴者察覺端倪,畢竟這口寶刀自六道輪迴之主處得來,主世界尚未聽聞曾經有過,雖然能推脫於世界廣袤,不為絕大多數人知曉的寶兵很多,但小心使得萬年船,不能像素女道的藥渣外景那麼大意。
  
  清余略微一愣,旋即淡笑:「天會老,不會傷。」
  
  在上古時代,蒼天就是天帝的另外一個稱呼,孟奇的刀名隱隱有點爭鋒相對的意味,故而清余有此一說。
  
  然後他轉頭走下樓梯,道人瀟灑之態盡顯。
  
  看著清余的背影,孟奇撇了撇嘴,他討厭自己之外的人有著自己嚮往的畫風和姿態,而且還拿到自己面前顯擺!
  
  剛才清余回頭報刀名的時候,他恨不得直接出刀:
  
  裝什麼裝?想在我心裡留下強大的印象,從而為將來的交手埋好種子嗎?
  
  精神交鋒,心靈暗鬥,我又不是不懂!
  
  所以,我就陪著你裝,故意加上「逆伐蒼天」四個字,亂你心境,讓你交手之時急於求成!
  
  效果如何,孟奇猜不到,畢竟對清余的心性修為和性格弱點瞭解太少,只能暗嘆一聲:「江湖險惡啊!」
  
  一不留神,就可能失之於心靈暗鬥!
  
  當然,他並不覺得清余可惡,是壞蛋,約戰交手本身就是一門大學問,這種心靈暗鬥正常情況下也只會影響較短時間,清余既然表示了很快有交手機會,那現在就開始準備理所當然,不失禮數,也就是說,切磋從現在就開始了。
  
  感嘆完,自覺又學到了東西的孟奇找了張椅子坐下,五樓並未隔成各個雅間,就像大堂一樣全部打通,擺放著嬛張張桌子,但客人只有自己一位。
  
  極目遠望,城外大江橫流,彷彿自天上而來,奔流不息,場面恢弘而高遠。
  
  「狂刀戰帝刀,老夫很期待啊。」不知不覺,孟奇身邊多了一個人,是位青衣小帽的老者,他眉須皆白,面容古拙,手中拿著一把紫砂壺,茶香徐徐飄散。
  
  孟奇頭也沒回,微笑道:「英雄樓的規矩不就是創造這種機會嗎?樓主當看過不少龍爭虎鬥?」
  
  他結合六扇門的秘檔,以及能神不知鬼不覺上五樓的身份,猜出了來者是英雄樓的樓主,「世外奇翁」任平生,具體實力不詳,六扇門記載中只是標註了「疑似外景」四個字。
  
  「人老了,總得有點消遣,看到充滿活力的年輕人你爭我奪,老夫就會覺得青春不少。」任平生並不否認,順口提了一句,「如今茂陵暗流洶湧,這樣的爭鬥不會少,據說『刀氣長河…『震驚百里…『青蓮公子…以及『狼王,鐵升,都快抵達了,就連已有半年未離開東海劍莊的『無形劍,也重新登岸。」
  
  孟奇輕吸口氣,這個情報真及時,比六扇門的邸報快,任平生告訴自己是何意?
  
  這次茂陵的暗流,比自己想像得更洶湧!
  
  邱非,東陽別府,在其中又起了什麼作用?
  
  「天下英才匯聚茂陵,到底是為何呢?」孟奇自顧自地喝茶觀江,沒有扭頭看任平生,怕暴露了自己的心緒。
  
  任平生呵呵一笑:「蘇少俠既然來此,還會不知?何苦為難老夫?」
  
  見他守口如瓶,又用不了強,孟奇只好點菜吃飯,任平生喝了兩口茶,自顧自離開了。
  
  「狂刀」蘇孟現身茂陵,十二招內闖過英雄樓所有看守,登上第五層。
  
  這個消息就像自己長了腳,迅速在茂陵及附近流傳,而孟奇反倒變得低調,租了個院子,暗裡監視居於華洲會館的邱非。
  
  幾日後,他得到了一個消息,邱非總算離開會館,目標天字一號賭場。
  
  於是孟奇用八九玄功縮短了身高,略微變動了肌肉,加上改變容貌的材料,與「狂刀」蘇孟判若兩人,隔著一條街跟著邱非,像是急於去賭場返本的賭徒。
  
  他對於幫六扇門破案,解開謎團,並沒有太大的責任感,只是趁這個機會磨礪自身。
  
  自死亡任務結束後,他的處事態度變得積極而主動,畢竟總是找比自己武功低的人交手不行,總是切磋也不行,遇到別府、遺蹟等不嘗試努力更不行,這樣收穫較低,無法提高自己,只是埋頭苦練,就屬於一隻腳走路,遲早會在輪迴任務裡體現出劣勢。
  
  這一次,東陽別府,眾多謎團,不少實力或排名強於自己的人榜高手,除開最後可能的收穫,光是錘煉做事能力,推斷能力,以及與強者貨真價實交手的收穫,都算不可多得的磨礪,豈能畏難而退?
  
  當然,前提條件是,孟奇自忖有保命的把握,即使會慘敗於人榜前幾的高手們,即使被邱非這半步外景追殺,也至於送掉性命。
  
  天字一號賭場被四條街圍著,每條街上皆開有一道大門,以示財源廣進。
  
  跟著邱非進入賭場後,孟奇頓時被裡面的嘈雜給嚇了一跳,到處都是「六啊六啊」「豹子」「人牌」的喊叫,以及或悲或喜的驚呼,骰子、牌九、馬吊,凡是該有的,天字一號賭場都有。
  
  以孟奇的耳力,聽出骰子的點數沒有絲毫問題,因此一邊玩著小錢,一邊悄悄跟著邱非。
  
  邱非對大廳的嘈雜很是不耐,直接往雅間方向走去。
  
  孟奇在人群裡擠來擠去,不願意丟失了他的行蹤,但又不敢靠得太近,畢竟是半步外景!
  
  這可不比全靠本能的西遊妖怪半步,招式、真氣、兵器,無一缺少,而且善於運用眉心祖竅的元神,在精神的利用上,比自己賴以跟蹤的幻形大法和不死印法強了不知道多少,僅僅比不得外景級「變天擊地大法」的特殊。
  
  正當孟奇藉著賭場的雜亂和人多,慢慢跟上邱非時,靈覺忽然一動,一股危險之感油然而生。
  
  他來不及出刀抽劍,左手猛然下抓。
  
  一柄藍汪汪的匕首無聲凸顯,由下往上,刺向孟奇下陰,這是眾多橫練功夫的罩門之一,極難練的圓滿。
  
  孟奇左手五指如花綻放,透著說不盡的禪意,一把就抓住了匕首——「不死印法」好歹在孟奇身上一年多了,再專注於其他,手上功夫也少不了進步。
  
  手掌泛著暗金,匕首刺之不入,被五指勾住。
  
  突然,匕首一抖,似前往後,脫出了孟奇的左手,而這個時候,孟奇已經轉了方向,「天之傷」緊握手中。
  
  匕首縮入人潮之中,再無蹤跡,孟奇精神摻雜真氣散開,卻覺得周圍每個人都是正常賭徒,沒一個有殺意,沒一個身懷絕學。
  
  「好厲害的刺客………」孟奇精神高度戒備,再往前看,邱非的身影已然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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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7 01:25:10
第一百二十八章 撞見

    環視賭場,燈火如織,赤紅灑落,每一張臉龐都被映照得貪婪,只不過有的興奮,有的激動,有的失落,有的痛苦,骰子聲,牌九聲,馬吊聲,聲聲入耳,與之前毫無區別。

    這讓孟奇彷彿做了一場夢,夢到了刺殺,夢醒卻了無痕跡,依然身處賭場。

    刺客藏匿氣息、掩飾殺意的本事乃孟奇生平僅見,不出招時,與普通人毫無區別,真正意義上的毫無區別。

    「被邱非發現了,故意引我到賭場這種人頭攢動的地方刺殺?」

    「可以他半步外景的實力,將我帶到城外無人處親自動手,更有把握吧?」

    「或者是他要見的人,專門派刺客幫尋找和清除跟蹤者?」

    孟奇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個想法,右手緊握刀柄,慢慢越過接踵摩肩的人潮,到了雅間入口。

    這裡清淨了不少,院落重重,各成一體,方便有身份的人物玩樂,孟奇失了邱非的蹤跡,又不能每一個雅間都打探,那樣容易惹到不該招惹的人,只好藏身雅間院落的入口,等待著荷官、侍女的出來,用摻雜了少許「變天擊地**」的幻形**詢問。

    「沒見過這個人……」

    「我負責的雅間沒有……」

    「剛才沒有新的客人進來……」

    一個個回答讓孟奇疑惑,明明看著邱非走向雅間的,他到底去了哪裡?

    又尋覓了一陣,孟奇終於確定自己跟丟了。內心更傾向於了刺客的目的是阻撓或除掉跟蹤邱非的人。

    「但也不至於用這麼強的刺客干雜事吧……」帶著這樣的疑惑,孟奇離開了天字一號賭場,回到了租住的院落。

    因著剛才刺客之事,他精神外放,謹慎開門,防止埋伏刺殺。

    院門吱呀一聲打開,孟奇的瞳孔卻隨之劇烈收縮。

    在院落中央,擺放著一件自己離開前沒有的事物。

    這是一口棺材!

    這是一口漆黑的棺材!

    黯淡的月光灑落,流過黑色的棺材,帶起說不盡的陰森。

    有人給我送棺材……孟奇又驚又怒。「天之傷」直接出鞘。腳步交替,緩緩靠近棺材。

    他壓下心中情緒,映照出周圍場景,棺材裡面毫無生機。沒有血肉之感。不像有人埋伏。

    天之傷一挑。棺材蓋子倒向旁邊,裡面空空蕩蕩,躺著一個小木雕。

    它刻成人形。巴掌大小,面容充滿痛苦,下唇貼著一張紙條,遮住了身體。

    紙條之上寫著四個文字:

    「狂刀蘇孟。」

    裝神弄鬼算什麼好漢?孟奇並未被嚇到,冷哼了一聲,這是死亡的戰書,還是刻意擾亂自己心境的作為?

    他相信清余再這麼著,手段也不會如此下作,因為捅出去只會讓玄天宗名聲掃地,天帝道統哪會蠅營狗苟?

    所以,自己被人盯上了?

    是誰,是哪方勢力做的?

    想達到什麼目的?

    孟奇可不是被人欺上門卻和氣生財的好好先生,仔細搜尋院子各處沒發現線索後,收起木雕和紙條,咚咚咚敲響了隔壁鄰居的大門。

    過了一陣,隔壁鄰居披著外衣走了出來,睡眼惺忪,打著哈欠,透過大門縫隙,探頭探腦地看著外面,以防強盜詐門。

    「老丈,在下有事相問。」孟奇直截了當道,他早就解除了**玄功的變化,清洗了臉上事物。

    這名老者先是嚇了一跳,接著打開大門,半是好奇半是擔憂地反問道:「蘇公子,你可是問院中棺材之事?」

    「正是。」孟奇頷首回答。

    老者囁嚅了幾下嘴唇:「蘇公子,你離開不久,就有人給你送了一口棺材,因為你不在家,還是專門找得老葉開門,說是你自己買的。老葉以為你要挑戰某位高手,先給自己準備棺材以斷後路,故而才開門讓他們進去。」

    老葉便是房東。

    「可知是何人所送?」孟奇皺眉問道。

    這名鄰居搖了搖頭:「是兩個陌生人,看打扮像是棺材鋪的夥計,但肯定不是附近的。」

    棺材鋪……這應該是受人之託吧?孟奇對自己精神方面的技巧很有信心,只要找到那間棺材鋪,就能從夥計和掌櫃口中問出買棺材之人的外貌特徵。

    「他們有什麼容貌上的特異?」孟奇詢問著。

    這名鄰居仔細回想,忽然「啊」了一聲:「其中一名夥計嘴角有顆黑痣,很是顯眼。」

    又問了幾句,孟奇誠懇道謝,轉身離開了門口,心中思忖著對策。

    「大半夜抬棺過市,茂陵又非宵禁之地,不少酒鬼、賭鬼夜歸,加上更夫們,應該有不少人看到!」事不宜遲,孟奇決定立刻調查。

    算了算時辰,孟奇決定先找當時在附近的那組更夫。

    沒費多少周折,他通過詢問其他更夫,找到了目標。

    「那具棺材,我倒是記得很清楚,誰大半夜的看到棺材不害怕?」回想之前,老更夫還是有點顫慄,即使隔得很遠,也讓他印象深刻,還以為鬧了屍變。

    孟奇心中一喜,有線索!

    「老丈,可看到他們從哪條街過來?可認得他們是哪家棺材鋪的?」他按捺住了欣喜。

    另外那名更夫一邊思索回憶,一邊用不太確定語氣道:「從北大街過來的,那附近好像只得一家棺材鋪。」

    孟奇精神一振,問清楚了那家棺材鋪的具體位置,趁夜趕去。

    行人稀少,夜色濃重,棺材鋪大門已關,藏於了黑暗之中。

    孟奇沒有耽擱,直接翻牆。落入院中,打算一一「詢問」。

    忽然,他鼻端聞到了一股血腥之氣,心中一緊,順著氣味,走向了店舖後門。

    這扇門沒有合攏,半遮半掩,孟奇輕輕一推,它就倒向了牆壁。

    小心踏入進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口口黑色棺材。它們整齊擺放在那裡。詭異而陰森。

    深呼吸一口,鼻竅過濾著氣味,分辨著血腥味的來源。

    孟奇一步步走到了一口棺材前,「天之傷」蓄勢。「子午」伸出。將棺材蓋子挑開。

    蓋子滑落。顯露棺材內的狀況。

    裡面躺著一個雙目圓瞪的人,一個滿臉驚恐的死人!

    他的嘴角有一顆明顯的黑痣!

    死因:眉心中劍。

    「被滅口了……」孟奇眉頭微皺,愈發覺得此事撲朔迷離。

    根據血腥味的來源。孟奇又挑開了兩口棺材,裡面同樣躺著兩個死人,一人做夥計打扮,一人穿得較好,當是掌櫃,皆是眉心中劍。

    「出劍凌厲,傷口深而窄,當是用劍好手……」孟奇從傷口判斷著兇手的武功特徵,但除了眉心傷口,再無別的痕跡。

    他轉身搜尋著櫃檯,發現賬簿已被人燒成了灰燼,沒留下購買記錄。

    「線索這就斷了?」孟奇咬了咬牙,再次蹲下檢查屍體,做最後的努力。

    咦?孟奇突然察覺到不對,兩名夥計都是嘴巴半張,滿臉驚恐的樣子,唯有掌櫃,臉現驚恐,但嘴唇緊閉。

    輕輕用力,孟奇扳開了掌櫃的嘴巴,發現他含著一個紙團!

    紙張外表已被唾沫浸濕,孟奇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展開,發現這是賬簿的一部分,看樣子是初次做賬時,記錯了銀兩數量,懶得修改,直接撕下來團成團扔掉了,後來不知怎麼又撿了起來,塞入了口中。

    孟奇腦海裡似乎能想像當時的場景,一名夥計被殺,剩下那名試圖逃跑和呼救,而掌櫃見對方實力高強,根本逃不掉,嚇得癱軟在地,倒在了簸箕旁,看到了紙團,於是他抱著同歸於盡的心頭,悄悄將紙團塞入口中,緊緊閉上。

    紙團之上的記載已然模糊,孟奇勉強能辨認出部分內容:

    「……觀錦苑……蔣踏波……定楠木棺材一口……送往……」

    觀錦苑……蔣踏波……孟奇重複了一遍,收回紙團,抹去自己的痕跡,離開店舖,直奔觀錦苑,這是茂陵比較出名的客棧。

    沒過多久,孟奇潛入了觀錦苑,通過「詢問」夥計,知道蔣踏波居於和風小築,幾日前獨身一人前來,但常有武林人士拜訪他。

    孟奇藝高人膽大,精神覆體,身化幻魔,直接翻入了和風小築。

    他的感應之中,廂房內沒有氣息。

    難道蔣踏破已經逃走?

    小心翼翼打開窗戶,孟奇躍了進去,還未落地,他就看清楚了房內的場景。

    一個年輕男子半坐於地上,背靠床邊,眼睛圓瞪,凝固著驚恐的神情,胸腹之間是長長的刀痕!

    他有著標誌性的吊角眼,掃帚眉,完全符合夥計所言的蔣踏波形象!

    「他也被殺了?」孟奇一下察覺到了異常。

    刀痕焦黑,彷彿被雷劈過,從而抹去了血腥,所以孟奇在外面才沒有聞到味道。

    「這,這若是粗粗一看,簡直像是我動手干的!」

    孟奇心中一動,轉頭躍出窗戶,打算先離開此地。

    就在這時,啪的一聲脆響,院外飛來一顆石子,打在了台階之上,聲音不大,在安靜的夜裡卻蕩得很遠。

    孟奇的精氣神瞬間攀升至巔峰,試圖一刀揮向石子發出的地方。

    一道人影從外趕至,看見陌生人後,當即攔住了孟奇的去路。

    他年歲不大,皮膚黝黑,濃眉顯眼,穿著普通,宛如農夫,舉手投足之間皆與周圍環境相得益彰。

    這名年輕男子目力極強,透過打開的窗戶,看到了床邊的屍體,神情一下變得陰沉,帶著難以克制的憤怒和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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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8 01:42:54
第一百二十九章 境界壓人
        
     農夫般的年輕男子先是震驚,旋即半是痛苦半是憤怒地喊道:

    「三弟!」

    因著他攔住逃走的方向,且氣勢出眾,似與周圍環境融為了一體,急切之間,孟奇除非強闖,否則離開不了,而面對苦主,孟奇也少了出刀之心,體現在外便是有點猶豫。

    到了此時此刻,孟奇哪會不明白自己踏中了陷阱,送棺材是引自己去查來歷,殺棺材鋪掌櫃和夥計是掩蓋真正線索,口含紙條則是兇手刻意佈置,引自己前來尋找蔣踏波,從而被栽贓成殺人兇手,被蔣踏波的兄長撞個正著!

    整個計劃環環相扣,「線索」隱藏得符合邏輯,自己急切之間未能察覺出不對。

    但他們怎麼能肯定自己看到棺材後會趁夜調查?等到明日,棺材鋪掌櫃和夥計的屍體被發現,紙團落入六扇門手中,就沒辦法引自己上鉤了!

    難道他們對自己的性子、行事風格,都有相同程度的瞭解,知己知彼?

    或者當時有高手跟著自己,看到自己尋找棺材鋪才從容殺人,看到自己尋得紙團,沒有遺漏,才提前趕到和風小築,趁自己詢問夥計的時機,殺人栽贓?

    無論是哪個原因,都非常可怕,誰會願意有個非常瞭解自己性格的敵人?誰會願意被人跟著而始終未能發現?

    光是想想就一陣寒意上湧!

    這件事情的發生讓孟奇重新審視賭場刺客之事,他未必與邱非有關。

    自己看來被某人或某個勢力真正盯上了……

    是從英雄樓故意暴露身份,打草驚蛇開始的?

    那他們與自己何怨何仇?或是在恐懼什麼,擔憂什麼,非得對付自己?自己什麼都還沒做啊!

    一個個念頭在電光石火之間閃過,孟奇按捺住疑惑,開口道:「這位兄台……」

    這份氣勢,這個容貌,這類特徵,讓熟讀六扇門情報的他隱約覺得熟悉。

    農夫般的年輕男子回目看向孟奇,神情隱約還殘留著幾分痛苦,眼睛不再有漣漪,整個人氣勢攀升,似與天地融為一體,再無內外之別。

    孟奇心靈裡原本映照出了他的真氣流動和每一部分肌肉的狀態,但現在徹底沒了感應,彷彿他就是院子的一部分,天地的一部分,人何能窺天?

    「是你!」他用一種咬牙切齒的語氣吐出兩個字,「我知道你是為了那件事情,但禍不及家人,難道不敢直接找我?」

    那件事情究竟是什麼事情……不要像清余一樣只說一半……想到這裡,孟奇頓時認出了這位年輕農夫是誰。

    「震驚百里」蔣橫川,人榜第十!

    他不知因為什麼緣由,刻意與他的三弟蔣踏波分開入住了觀錦苑,而且兩人應該都用了化名,否則自己也不至於想不到蔣踏波有什麼背景來歷……

    「蔣兄,誤會……」孟奇開口辯解,再怎麼像自己出手,實際檢查也會有區別,除非藥渣外景用紫雷七刀干的,但若是他,直截了當過來滅殺自己便是,何苦兜圈子?

    蔣橫川似乎被憤怒填滿了胸膛,冷哼一聲,不聽孟奇解釋,直接出掌了。

    他左手捏住右腕,彷彿捏著一條蛇、一頭龍,右掌隨之打出,牽動了整個身體,與右臂、左手、脊椎形成了潛龍飛天的玄妙軌跡。

    一掌揮出,兩人之間接近三丈的距離隨之消失,掌風撲面,剛猛無儔,勁力、真氣、氣團形成了一條丈許長的巨龍,勁風隨之四起,地面猛然搖動,孟奇身後的房屋吱吱呀呀搖晃起來。

    蔣橫川舉手投足之間,竟然有了接近半步外景或普通開竅用外景招式的威力,遠遠超過正常九竅,而且不用氣機牽引,不用旗鼓相當的對手催發,單憑自身,便能天人交感。

    只要他願意,隨時可以踏破生死玄關!

    這就是人榜前十的實力!

    氣龍暴烈,完完全全以剛猛取勝,正面擊向孟奇的部分,真氣達到巔峰,高度凝練,毫無薄弱之處,只有兩側和後續有著少許破綻,可孟奇沒辦法繞過籠罩自己的掌風,側擊「龍身」!

    絕對的力量,絕對的氣勢,哪怕你看出破綻,也破不了!

    孟奇深吸一口氣,撫平了內心的猶豫,性命危險之下,不管對方是不是因為誤會才出手,自己也只能全力而為了。

    他手中的長刀突然不見,彷彿憑空消失。

    這種詭異之中,銀白乍亮,「天之傷」出現於高處,孟奇高速連劈了九刀,一刀重過一刀,刀勁層層壓迫,憑空爆發出巨大的轟鳴。

    「轟!」孟奇同時口綻雷言,以剛應剛,以猛對猛!

    雷言震盪,蔣橫川略微一晃,勁氣散了幾分,刀勁與掌風轟然相撞。

    砰!

    爆炸般的聲音傳開,勁風向著四周吹拂,吹落了樹葉,吹得樹木彎起了腰,灰塵被帶起,繞著和風小築,似霧似霾,宛如神魔降臨。

    孟奇連退三步,退出一口鮮血,胸中憋悶好轉,自己終究實力差了一籌,剛猛不如蔣橫川,所幸有雷言震懾,有不死印法化力,這才只是吐了口淤血,沒怎麼受傷。

    地面的搖晃讓他險些站立不穩,但孟奇腳尖一點,不逃反撲,長刀劃破虛空,斬向蔣橫川。

    這種對手面前,只顧著逃跑是逃不掉的!

    長刀剛出,蔣橫川似有預料,左掌一斬,真氣緊貼於掌緣,讓人借無可借,恰到好處地劈向了刀身,若被他劈中,以雙方境界與實力的差距,孟奇的「天之傷」恐怕會直接脫手。

    孟奇長刀一斬,由豎劈變成了橫揮,斬向蔣橫川手腕。

    蔣橫川臉上充滿刻骨的仇恨,左掌一翻,右掌上迎,幻化成羅網,蜘蛛捕蠅般夾向孟奇的天之傷,帶出自然真趣,貼近了天地之間的某些道理。

    孟奇不得已再變招,蔣橫川的變招還是趕在了他的前面,短短時間內,雙方交手了幾十招,無一招相碰,每一次都是孟奇不得不變。

    他心裡很清楚是怎麼回事,差不多處於天人合一狀態下的蔣橫川對周圍事物的掌握細入毛髮, 自己的真氣流動,自己的肌肉反應,甚至自己的毛孔舒張,都瞞不過「天人合一」的他,招式哪有秘密可言?

    這便是境界壓人!

    若非自己獨孤九劍有成,天刀綱要有成,能通過招式千變萬化中不變的規律判斷蔣橫川的行動,不說幾十招,三招之內就會被逼到絕境!

    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孟奇心中一動,暫時還只是輔助金鐘罩的八九玄功運轉,刻意改變了外層肌肉反應和體表真氣流轉。

    這種精準到極點的控制,八九玄功獨一份,別人哪能分得了如此細!

    然後,他長刀急進,刀勢混元,包容萬物,宛如混沌,蘊含一切可能,而在刀與掌觸碰之前,每一種可能都有出現的機會,應勢而變,應機而變,除非能窺到自己核心的真氣流轉,否則陰陽剛柔變化,無法看出。

    陰陽三本,何本何化?

    這是孟奇借由「天問」和子午創出的刀招,乃他修煉刀法所得所悟的融會貫通,真正化為了己有,等同於當初江芷微創出「閻羅帖」的劍法境界,足以在開竅招式裡稱雄。

    蔣橫川臉上第一次露出凝重的神情,右掌化弧,左掌牽引,地面的搖晃停止,周圍風聲停止,吱吱嘎嘎的房屋終於安穩了下來,所有的氣流、生機都湧入了他雙掌之間,附近一片死寂,滿是肅殺之意。

    孟奇看不出他的武功來歷,因為他已經將外景所有武功招式融為一爐,去偽存真,得其精要,以最適合自己的方式演繹,脫離了照本宣科的桎梏,從無招再返有招。

    氣機牽引,真氣相纏,長刀切入了蔣橫川的雙掌之間。

    那裡聚集的氣繭空空蕩蕩,若有剛猛之力湧來,將泥牛入海,可孟奇的長刀同樣虛不受力,雙方就像輕輕打了個招呼,沒有產生任何交際。

    就在這時,孟奇的「天之傷」由陰轉陽,互根互生,磅礡大力湧出,剛猛之意澎湃。

    改變是如此突然,刀勁切入氣繭之後,氣繭才隨之炸開,消彌力量,可終究慢了半拍,蔣橫川不得不退後一步,以避鋒芒。

    機會!切入雙掌之間的「天之傷」一挑,刀光空濛,宛如傷心雨夜。

    大雨磅礡,滴滴敲在心頭,一道道雷光帶來無法言喻的淒涼和悲傷。

    這樣的雨夜裡,這樣的雷光中,誰人能得清淨?

    孟奇抓住機會,使出了阿難破戒刀法,試圖斷掉蔣橫川的清淨,破壞他的心境,從而短暫遲緩,讓自己從容離開。

    他沒想過僅靠一式外景刀法就能擊敗人榜前十,而且雙方因誤會交手,真狠下心殺人,對他來說還是有點困難,因此只是創造逃走的機會,另尋線索和證據,還自己清白。

    刀光斬落,孟奇彷彿看到了湖光山色,看到了田野阡陌,看到了紅塵如煙,看到了穀物從種子到發芽、生長、結穗、掉落的過程,感應到了小院每一寸的泥土,每一寸的雜草,感應到了躲在裡面的蟲豸,感應到了它們的每一個動作。

    月光低照,小院寧靜,蟲鳴陣陣,自然真趣盡顯,孟奇的心情無法言喻的平靜。

    不對,這不是阿難破戒刀法的正常反噬!

    孟奇一下回過神來,恰好看見蔣橫川掩蓋住了臉上的痛苦。

    他被阿難破戒刀法斷了清淨,而自己也被他「天人合一」的狀態自然反擊,落入了一種微妙的感官境界,於是兩人同時遲緩。

    以心印心,故而一刀兩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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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9 01:10:05
第一百三十章 歸一
        
     兩人同時遲緩,也同時反映了過來,蔣橫川左掌護身,右掌推出,孟奇長刀難回,子午出鞘,劍光如電,橫貫虛空,兩人亦幾乎同時的出招,來自身體本能和戰鬥經驗的出招,腦海裡甚至還未形成這個念頭。

    氣機牽引之下,兩人都踏入了發在意先的狀態。

    長劍刺中了蔣橫川包裹著真氣的右掌,斜斜一劃,牽引兇猛澎湃的內力。

    掌勢被帶開,但亦僅僅是被帶開少許,真氣勁風扭繞成團,啪得一聲打在了孟奇左胸之側。

    衣衫橫飛,化作片片蝴蝶飛舞,孟奇左側肌膚裸露,魚鱗內甲護住胸腹,其餘地方暗金流轉,抵抗著傷勢。

    光芒變得黯淡,孟奇左胸附近出現了半個掌印,它一半被魚鱗軟甲抵消,一半嵌入了古銅之中,彷彿天然形成,掌緣平整。

    孟奇整個人矮了一寸,雙腳陷入了院中泥地,這是不死印法將力量卸往地面造成的。

    若論近身肉搏,毫無花哨,孟奇比蔣橫川差了不少,畢竟對方實力更高,也更擅長拳腳功夫,但他身懷八九玄功、金鐘罩和不死印法,比具備護體罡氣的蔣橫川更擅長拳拳到肉的戰鬥,兩相平衡之上,孟奇金鐘罩受損,蔣橫川右掌流血,一時難分高下。

    不過,孟奇也知道這是蔣橫川倉促之下的發招,未曾貼近拳掌真意,若任由他調整之後再來幾次,自己將身陷險境。

    事到如今,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面對這種強者,哪能存留手之意?感受到不少高手靠近,孟奇深吸了口氣,下定了決心,擺脫了心中的猶豫,直接運轉了捨身訣!

    他修煉「變天擊地大法」接近三個月,精神增長極快,正常情況下可以支撐兩招半阿難破戒刀法或紫雷刀法了,可催發寶兵並施展「狂雷震九霄」,對精神和體力的消耗絕不僅僅是簡單的相加。

    處在完好狀態時,孟奇這樣一刀斬出,精神都會接近枯竭,體力消耗殆盡,施展了一次「斷清淨」後,他僅能尋求「捨身訣」的幫助了。

    體內彷彿有熱血盪開,精神迅速攀升,身體再也感覺不到疲憊,孟奇精氣神意盡數融入「天之傷」,大喝一聲,長刀斬出。

    夜空突然變得昏暗,一朵朵烏云匯聚,遮住了明月,狂風起舞,欲上九重之宵,問一聲明月何時有?

    風很大,刮得人臉蛋生痛,轟隆一聲巨響,半空劈下了一道銀白雷光。

    「天之傷」迎著雷光,大放光明,像是有千百條電蛇纏繞,一滴滴雨點打落,簇擁著刀勢。

    嘩啦啦,觀景苑附近大雨傾盆,電閃雷鳴,或銀白,或明青,如狂蛇亂舞,紛紛投向了「天之傷」。

    天雷導我刀!

    得天雷之助,「天之傷」化成了一道雷光巨龍,兇猛地撲向蔣橫川。

    一刀,兩刀,三刀……孟奇緊咬著牙關,高速斬出了九刀,一條條紫雷狂龍誕生,首尾相合,化成了一道紫色巨輪,牢牢鎖定了對手。

    狂風呼嘯,和風小築的地面被直接掀起了一層,雜草紛飛,暖樹拔根。

    啪啪啪,牆壁被電蛇擊垮。

    轟隆,有著蔣踏波屍體的廂房直接坍塌,內裡的一切被電得焦黑。

    這一刀已然有了外景的威力!

    九條紫電狂龍團成巨輪,碾壓向蔣橫川,天地之勢加身,讓他避無可避,逃無可逃。

    孟奇出刀的時候,蔣橫川的臉色當即就變了,但他何等心境修為,旋即平復,雙手抬起,不攻不守,似在種田,似在修樹,浮現怡然自得的神情。

    他快速奔跑了起來,原地打轉,或作鳥飛,或仿樹生,看似幼稚,可一舉一動皆充滿了自然真趣,似乎於方寸之間演繹出了一副山林夜宿圖,真真正正與周圍天地交融,渾然一體,充當著環境的一部分,並不斷改變著扮演的角色!

    借刀觀勢,孟奇心靈之中的蔣橫川身影變得玄妙難言,他時而與樹木同在,鬱鬱蔥蔥,時而身化大地,厚德載物,時而飛鳥翱翔,不受桎梏,時而龍藏九地,結伴蟲豸,剛才鎖定了他的「狂雷震九霄」一下失去了目標。

    也不是失去目標,而是把握不住,跟不上這個變化!

    「狂雷震九霄」加催發「天之傷」,確實有接近外景的威力,可孟奇不是外景,對這一招的控制只能勉強勝任!

    所以才有威力擴散,波及房屋之事,才有覆蓋廣闊的雷云堆積。

    所以才在面對蔣橫川的神奇狀態和身法時,把握不住他的具體所在,跟不上他的變化!

    長刀斬落,紫雷如輪,浩浩蕩蕩,無堅不摧。

    蔣橫川於千鈞一髮之際,閃過了鋒芒,避開了正面,但「狂雷震九霄」加「天之傷」何等恐怖,光是避開正面還不夠!

    他右掌拍出,側擊長刀,全力而為,毫無保留。

    孟奇的視線裡,蔣橫川的右掌變得極大,五指伸縮不定,如花綻放,演繹著無窮變化,似乎蘊藏著一切可能,容納了所有掌法。

    五指忽然併攏,千變萬化合成五道真意,凝練成拳,妙不可言!

    眼看拳頭就要打中紫雷巨輪正面,蔣橫川的食指突地伸出,化拳為指,五道真意融合為一,昭顯萬變之中的不變!

    這一招先出掌,繼而化拳,拳中出指,由千變萬化最終歸於了一,無論意境,還是招式變化本身,都帶上了幾分白雲蒼狗,世事無常,但無常本身常在的法理。

    噗!

    蔣橫川的食指點中了紫電巨輪的側面,它頓時就像被人戳破了的水袋,流水泊泊,一下乾癟。

    無數的雷光,無數的變化,盡數歸於了一,現出了「天之傷」那宛若巨大傷口的本體。

    「歸一指」,蔣橫川的壓箱底絕學,屢次救他於危難之中。

    這一指,不知他從何處學來,也或許得了奇遇,總之六扇門的評價是:若臻圓滿,至少外景巔峰。

    蔣橫川口吐鮮血,連退三步,每一步都踩出了深深的腳印,臉色煞白,怡然褪去,再也無法保持自然真趣和天人合一的狀態。

    他距離圓滿的天人合一,還是差了少許。

    不過,除了消耗較大,他傷勢並不重,實力保存較好,並無其他損失,甚至歸一指都能再用上一用!

    孟奇精神殘餘部分,肉體開始疲憊,真氣依然巔峰,而捨身訣效力維持不了多久,比蔣橫川的狀態差了很多,但竭盡全力的一刀,終於換來了生機,趁蔣橫川後退的機會,雙腳一點,似進實退,猛地越過廢墟,快得像是一溜輕煙。

    雨還在下,烏云未散,黑夜之中,孟奇的身影如幻似魔,搶在附近高手趕來前,衝出了包圍。

    蔣橫川雙腳立定,冷哼一聲,滿是殺意地一掌虛拍。

    右掌剛擊,左掌跟上,兩股掌力如波浪起伏,後浪壓前浪,滾滾奔騰,速度快得讓人難以想像,剎那越過虛空,打在孟奇背心。

    孟奇背部衣衫破損,魚鱗軟甲嘩啦作響,古銅再次黯淡。

    但他身影不頓反快,如帆借風勢,順著掌勁,撲到了錦水河邊。

    蔣橫川本待追趕,可沒想到孟奇能借力加快身法,一下就將自己甩掉,只能看著烏云和大雨造成的黑暗。

    撲通一聲,河水之中再無聲響。

    大雨停息,閃電無蹤,烏云消散,明月再現。

    水波起伏,清冷的月華灑落河面,照得粼光片片,失去孟奇身影,帶出幾分幽靜。

    這就如居築觀錦,不廢河水萬古長流。

    …………

    逆著錦水河,孟奇潛游往上,幾次改變方位,怕被蔣橫川追上。

    過了片刻,捨身訣效果消失,他渾身打起了冷顫,接近脫力,全靠真氣支撐。

    這時,他發現河上停有一艘大船,於是靠了過去,抓住船板間的縫隙,藏在背光陰影裡,吞服丹藥,躲避並調息。

    等到體力恢復了一點,雖然還是有大病未癒的感覺,但孟奇好歹鬆了口氣,蔣橫川現在還沒追上,那就真的追不上了,等他冷靜下來,以他的心性和能力,不難發現其中的蹊蹺之處,到時候才能解釋得清楚。

    蔣橫川能以一介散修走到如今的地步,絕對不會是用肌肉思考的人,偶爾一兩次被怒火控制很正常,但若一直被控制,那他早死了。

    咚咚咚。

    突然,孟奇背靠的船板處有敲擊之聲傳來!

    他瞳孔微縮,反手就捏住了輪迴符,然後屏氣凝神,等待後續。

    「這位公子,外面應該沒有危險了,大師姐請你入船艙相見。」一道稚嫩甜美的聲音響起。

    孟奇疑惑反問:「我認識你們大師姐嗎?或者她認識我?」

    「不認識,我大師姐說相逢既是有緣。」小姑娘正兒八經地解釋道。

    真是莫名其妙啊……孟奇呲牙咧齒想道。

    他實力不足全盛時一成,無論有什麼危險都只能靠輪迴符了,故而沒辦法反抗,不得不走一步看一步,至少目前而言,對方沒表現出敵意。

    很快,船頭有繩梯放下,孟奇強提一口氣,迅速攀登了上去,面前站著一位小姑娘,她身穿蔥綠衣裙,清新可人。

    「不知怎麼稱呼?」孟奇儘量拖延著時間。

    小姑娘嘟嘴道:「女孩子的名字是隨便哪個男人就能知道的嗎?快跟著我來,大師姐正等著呢。」

    孟奇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知你們出身何派?」

    既然稱呼大師姐,那肯定是門派出身。

    「我也不知道……」小姑娘明顯的愣了愣,「師父說這個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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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30 01:25:39
第一百三十一章 真實不虛

    門派的名字都不重要,那還有什麼重要的……孟奇忍不住腹誹了一句,可身處別人船上,不該問的,還是不要多問。

    他沉默如金,緊跟在小姑娘身後踏入了最大的艙房,裡面佈置高雅,掛著書畫,擺著文玩,點著檀香,透著幽靜。

    「大師姐,外面的公子帶來了。」小姑娘恭恭敬敬地對書桌之後的高挑女子行禮。

    這名女子二十來歲,身穿淡紅衣裙,烏髮盤髻,眉目如畫,氣質高貴,整體偏冷,但給人的感覺很彆扭,似乎她不是活人,而是一尊供奉在廟裡的神像,沒有絲毫情緒波動。

    孟奇進來的時候,她正提筆寫字,每一個字就如她的人一樣,機械、淡漠、絕對理性。

    「未知青史陸離否?敗草年年滿碧霄。萬闕浮云今古換,流光總把經綸拋。」

    小姑娘行禮的時候,她恰好寫完,不差毫釐,不失禮數,似乎都在自身的嚴苛精準控制之中。

    「這是姑娘自作?」孟奇心態放鬆地問了一句。

    這名女子輕輕點頭:「算我的詩號吧。」

    詩號,真羨慕……可我沒這份才情……孟奇表面不動聲色:「在下蘇孟,不知姑娘相召,所為何事?該如何稱呼?」

    這名女子嘴角勾起,露出一絲笑容,可孟奇只覺得這是雕刻上去的笑顏,不帶半分感情,純粹是因為禮貌而應付。

    「越子傾。」她輕輕吐出三個字,右手一伸,「請坐。」

    兩人對坐書桌之旁,小姑娘奉上了兩盞茶後先行退下。

    「請喝茶。」越子傾彷彿嚴格按照著某個規程在待客。

    孟奇拿起茶蓋,輕輕拂了拂,只覺一股茶香撲鼻。血脈舒張,經絡活開,宛如大病一場的身體精神舒適了一些。

    「好茶!」他忍不住讚了一句。同時確認這杯茶裡沒有明顯毒素,至於別的。反正自己絕對有機會有力氣捏碎輪迴符,倒是不怕。

    越子傾輕輕頷首:「流光韶華茶。」

    孟奇抿了一口,茶水如絲入喉,身體的疲憊,精血的虧損,「大病」的不適,就像初雪遇炎陽,迅速消融。

    這縱使比不得大還丹。也勝過百草丹了,好奢侈的待客手筆……孟奇暗暗驚訝。

    越子傾就那樣坐著,那樣看著,一動不動,彷彿女仙雕像,等到孟奇喝完茶,她才自己抿了一口,直截了當地問道:「蘇公子,你身上可是有一件佛門聖物?」

    這怎麼能感應得出來?孟奇暗吸一口涼氣,莫非因為佛前青燈。她才請自己上船,奉上好茶?

    見孟奇未曾回答,越子傾補了一句:「應當是佛前青燈。」

    孟奇皺了皺眉。爽利地取下胸口掛著的佛前青燈:「越姑娘認識?」

    「果然是它。」越子傾臉上浮現出這個時候應當出現的欣喜笑容,「昔年我家祖師為佛祖所制。」

    這,這淵源……而且她家祖師至少是法身……孟奇難以克制,有驚訝上臉。

    越子傾從懷中取出了另外一盞青燈,燈火如豆,照亮一方,溫暖安寧:「祖師製成佛前青燈後,用剩餘材料為自身也做了一盞,雖比不得你那盞。僅是隨手之為,也算別有神異。靠近之時,自有感應。」

    難怪……孟奇總算釋然。自己的佛前青燈損壞,沒有感應很正常。

    越子傾自顧自說道:「祖師曾聞佛祖言,若未來佛門式微,群魔亂舞,此燈將照亮末法,指引真藏,故而請公子上船,喝一盞茶,復你傷勢。」

    這盞燈果然秘密不小,難怪羅漢屍變後也要看守……孟奇暗自想道,脫口而出:「越姑娘也是佛門中人?」

    越子傾搖了搖頭:「祖師早已離開佛門。」

    她停頓了一下,開口問道:「蘇公子可知佛門精義在哪個字?」

    孟奇好歹也是半吊子和尚,沒有猶豫地回答:「空。」

    「然也,四大皆空,萬物皆空,世事虛幻,唯有勘破,方能放下,超脫苦海。」越子傾雙眼隱隱有點發亮,「故而,僧眾研習佛法,修煉神掌,凝練法身,以求勘破虛幻,但這只是初步,既然萬物皆空,那佛法亦是空,如來神掌還是空,若不能勘破它們,放下它們,終究落了下乘,只得羅漢之果,在佛門之中,這便叫『斷法我』。」

    比我這和尚出身的人還瞭解佛法……果然與佛門有很深淵源啊……孟奇聽得嘖嘖稱奇。

    越子傾話鋒一轉:「但我家祖師不這麼認為,任何虛幻背後都有原因,任何存在都有它的理由,若找不出來就將它們認為是虛幻,認為是空,不過是誤入歧途。」

    「蘇公子應經歷過幻覺,可幻覺從何而來?精神干擾感官,影響靈魂;精神看似虛幻,但亦是真實存在,根植於元神靈魂;元神靈魂飄渺,但終究是萬物的一種形態;因果、業報、輪迴,只不過是對某種規律認識不清自我定義的詞彙。」

    「元神是物,精神是物,與石頭、山峰、海水一樣,沒有本質區別,物物皆物,這便是我家祖師對宇宙,對世界的認識。」

    她抬手一指,孟奇順著望去,看到了一副字:

    「真實不虛。」

    難怪她家祖師會離開佛門,理念不同,根本沒法共存啊……孟奇總算明白是怎麼回事,老實說,這種觀念更貼近於孟奇自身。

    「好了,蘇公子請回吧。」孟奇還未說話,越子傾就端茶送客了。

    孟奇一頭霧水,覺得簡直太莫名其妙了,被人找上來,只不過喝了一杯茶,聽了一頓說教,什麼都沒做,就要離開了?

    離開的途中,他終於忍不住,問著蔥綠衣裳的小姑娘:「越姑娘做事都是這樣?」這樣沒頭沒尾?

    小姑娘苦著一張臉:「大師姐有點,有點好為人師。」

    好吧……孟奇還能說什麼呢,好歹喝了「流光韶華茶」後,身體虧空彌補了不少,雖然短時間內還恢復不到全盛時的狀況,但也比大病一場,虛弱無力好多了。

    他乘著小船上了岸,正待隱匿身份,直接去六扇門捕風密探一系的秘密據點暫住,避過風頭,忽然聽到了一聲琴響,高曠清越。

    轉頭看去,只見岸邊山丘上有一處亭子,廳內坐著一位白衣飄飄的公子,他頭戴綸巾,手操古琴,琴旁點著一爐檀香,身後有侍女抱著棋盤。

    這名公子秀美似女子,臉色慘白,像是大病之中,一點也沒有危險之感。

    可孟奇的心卻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算盡蒼生」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莫非是他布的局?

    「我家公子請蘇公子上來一敘。」侍女高聲喊道。

    孟奇沉吟了一下,捏著輪迴符,直接就上了山丘,自顧自坐在王思遠身前,悠然自得,沒有半分生疏:「不是你做的。」

    「若是我布的局,你早就死了。」王思遠停下了撫琴,輕咳了一聲。

    他接過手巾,擦了擦嘴:「對自己中計有什麼想法?」

    孟奇沉吟了一下道:「似乎是比照著我的性格來設計的,我做事喜歡以快打慢,單刀直入,擅長奇襲,結果正好著了道。」

    在邑城唐家處理事情時,他將這種特質發揮得淋漓盡致,效果非常不錯,但任何行動模式一旦變成定式,那就是自身的弱點了,須得檢討和改進。

    「你途中沒察覺過異常?」王思遠對孟奇的回答不置可否。

    孟奇咬了咬牙:「在掌櫃口中發現紙團的時候,有過一點懷疑……」

    因為這種情況太熟悉了。

    「但是,我想著我找過來的速度極快,趕去觀錦苑也能很快,沒有問題自然好,若有了問題,我提前趕去,當能打亂他們的步驟,找到真正的線索,而且要埋伏我,栽贓我,需要滿足很多條件,需要時機恰好,太過依賴於環環相扣,稍有疏漏,便是竹籃打水,這種計劃最容易被破掉,因此真正中計時,我還是很驚訝的,如今看來,當有很強高手跟著我……」

    孟奇自我剖析著,「並且這次的佈局只有三環,我的懷疑很少,並不深,棺材鋪眾人被滅口是情理之中,換誰也不會懷疑,從屍體身上發現線索,有一定異常,但也算正常之事,若後面再加一環,再找到一次線索,那我就肯定會懷疑了。」

    王思遠靜靜聽著,沒有評價,等孟奇說完,才露出一絲微笑:「若我告訴你,無論你懷不懷疑,做什麼應對,最終的結果都不會改變,你信嗎?」

    「為什麼?」孟奇不答反問。

    王思遠咳嗽了幾聲:「任何精巧的,完全依賴於環環相扣的佈局,都是很容易破壞的,畢竟有太多的變數,我外號『算盡蒼生』,但從不敢說『算盡人心』,若是這樣的連環計,你的應對沒有太大問題,而你的錯誤在於,你不知道對方的真正目的,也猜不到對你下手的人是誰,故而看不出真正的佈局,這種時候需要跳出去。」

    「所以,在看到精巧單板老套卻讓人上鉤的陷阱成功時,在覺得不可思議,嗤之以鼻前,先思考一下,它背後真正的佈局是什麼?為什麼對手敢設計如此容易看穿的陰謀又真的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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