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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愛潛水的烏賊]一世之尊[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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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22 23:10:21
第一百五十二章 北街

    「北街……」青綬捕頭代飛聽到孟奇轉述的王思遠之話後,背負雙手,皺起眉頭,來回踱步。

    此時,銀章捕頭餘望遠、金錢幫幫主孫科、「五方帝刀」清餘等各有事情離開,只餘孟奇、蔣橫川與他共處一堂。

    兩人皆未說話,耐心十足地等待代飛開口。

    過了片刻,代飛終於停了下來,目含期待地望著孟奇和蔣橫川:「此事還得有勞兩位相助。」

    「代青綬何出此言?」蔣橫川還禮道。

    代飛組織了一下語言:「北街背靠錦水,人員混雜,實乃絕佳的躲藏之地,老實說,若是別處,不管裡面有哪位左道強者,或者殺手眾多,只要我們六扇門、王氏、大江幫下定了決心,誰也無法阻攔我們封鎖街道,強行搜索。」

    「如果是那樣,街道四角會各有一名外景鎮守,防止裡面之人狗急跳牆,然後捕頭、捕快們挨家挨戶搜索,確認沒有問題就攆出街道,隨著人員越來越少,誰也無法藏身。」

    他先描述了最重視情況下的辦法,讓孟奇和蔣橫川相信六扇門並非推卸責任,示之以誠。

    孟奇輕輕頷首,這才是代表著大義的勢力該有的態度和力量。

    代飛話鋒一轉:「不過北街混亂已久,各種勢力傾軋,不知多少房屋內有地道通向別處,若是強行封鎖搜尋,會打草驚蛇,讓狼王從地道離開,或潛入錦水,或去茂陵其他街道,然後揚長離開。」

    「北街之人對茂陵各位高手非常熟稔,我若進去。同樣會引起警惕,兩位是外來者,在茂陵時日不長。只要稍作改扮,當能順利進入。不激發大的動靜,找到我們安插的暗子,尋覓狼王的蹤跡。」

    「一旦確定,兩位就發出信號,我以自身官位保證,至少有一名外景可以在最短時間內趕到,相信以兩位的實力,即使遭遇狼王暗襲。也能撐到我們援助。」

    他暗捧了一句,希望兩人答應。

    無端被人襲殺,孟奇對狼王正恨得牙癢癢,略一思索,當即回答:「蘇某沒問題。」

    我就是這麼睚眥必報的人!

    「蔣某也沒問題。」蔣橫川神情之中隱有躍躍欲試。

    「多謝兩位,日後有用到我們六扇門的地方,儘管開口。」代飛欣喜拱手,「我這就安排擅長改扮之道的捕頭過來,兩位想要以什麼形象進入北街,都可以吩咐他。」

    形象……孟奇心中一動:「代青綬。幫我準備一身白袍。」

    …………

    房間內,孟奇整理著衣衫,白衣勝雪。腰跨長劍,背負裝著「天之傷」的行囊。

    拍了拍衣襟,孟奇含笑走到銅鏡前,審視著自己的臉龐。

    「笑容太燦爛了,不符合白衣形象……」他捏了捏自己的臉。

    「嘴角含笑,只露兩分……」

    「笑中得帶點冷,如此才符合劍客暗藏的冷峻……」

    「眉頭不能舒展,得略顯嚴肅,否則就流於輕浮了……」

    「不行。這樣笑得太邪魅狂狷了,不適合用天外飛仙的高冷劍客……」

    「太高冷也不行。得帶點風流倜儻……」

    「呸呸呸,怎麼一副僵硬的死人臉。被齊師兄傳染了嗎……」

    過了好一陣子,孟奇終於推開了房門。

    外面的青綬捕頭代飛和蔣橫川眼睛一亮,險些沒敢認人,之前的「狂刀」蘇孟五官出眾歸出眾,但整體顯得英氣陽剛,可現在,白衣如雪,容貌俊美,嘴角含著一絲笑意,既顯得風流倜讜,又透著幾分冷峻,配上腰間長劍,難描難述的劍客風姿撲面而來。

    「好!」代飛回過神來,大喝了一聲好,「連我都差點不敢認蘇兄弟,何況沒怎麼見過你的北街之人?」

    蔣橫川選擇了最適合自己的改扮,收斂了天人合一的自然真趣感,添加了少許日曬雨淋的痕跡,當真是標標準准一農夫了,無人敢相信這是人榜前十的年輕英才。

    他苦笑了一聲:「蘇公子,咱們走在一起,別人怕是會以為我是你的跟班。」

    「老蔣啊,以你的形象,書僮就別想了,還是老老實實做跟班吧,很有前途的。」孟奇用公子哥的口吻「一本正經」地道。

    蔣橫川搖頭失笑:「也好,也好,跟班就跟班,免得別人奇怪。」

    孟奇將腰間子午取下,提在手中,步伐不急不慢,身影瀟灑地跨出大廳之門:

    「還不快跟上?」

    蔣橫川和代飛都愣了愣,這麼快就入戲了?

    …………

    兩人進入北街時,天色已晚,可路上行人眾多,有賣花的,有賣糖炒栗子的,有賣糕點首飾的,熱鬧得如同白晝。

    脂粉陣陣,兩側看似低矮陳舊的房屋院子內時不時有容顏算得不錯的女子出來招攬客人,或舞紅紗巾,或嬌聲鶯啼,軟語勾人心扉。

    「別小看她們,說不得裡面就藏著幾位出色殺手,在你**之時給你致命一擊。」蔣橫川乃江東之人,對茂陵北街有所耳聞。

    孟奇提著長劍,白衣飄飄,目不斜視,嘴角含著的一絲笑意愈發襯得他冷峻。

    「是嗎?」他簡短開口。

    蔣橫川盡職地做著跟班:「是的,傳聞外地之人來了北街,若不懂得收斂,武功亦不出眾,也許第二日便被發現**著躺在路邊,所有財物被洗劫一空,要是再沒點大背景,更是可能直接橫屍角落。」

    他打量四周,看了看賣花的小姑娘,街邊玩耍的小男孩,沉聲道:「必要的時候,他們都可能在瞬間變成殺手,讓人防不勝防。」

    「不錯的混亂之地。」孟奇語氣灑然。

    他風姿出眾,白衣倜儻,引來不少目光。

    接著,孟奇傳音入密道:「有人的地方就不可能真正混亂。隨著時間的沉澱,都會在最初的混亂表像之下形成有序的規矩,殺手有殺手的規矩。有他們的領頭人,粉頭也有粉頭的規矩。有她們的話事者,只要把握住真正的脈絡,就能抽絲剝繭,透過混亂,看到真實。」

    「對。」蔣橫川欣然道,「就像有的地方,若是荷包被偷,找捕頭無用。可若是尋到了正確的人,一時三刻,荷包就會原樣回到手中,我們要找的就是『正確之人』。」

    這時一名小姑娘提著花籃過來:「公子,買束花吧,姑娘們都喜歡。」

    她眉清目秀,十四五歲,努力擠過人群,剛要靠近,忽然看見裹著劍鞘的劍身撞到了自己的花籃之上。讓裡面發出幾聲金屬脆響,叮叮噹噹。

    她臉色一變,卻見面前的白衣公子目不斜視經過。似乎身旁之人不是小偷、殺手,而是真正的賣花姑娘。

    孟奇內心嘆了口氣,覺得紅塵之中果然有著汙穢,若有機會,絕不放過將孩子變成泯滅人性殺手的那群混蛋。

    「厲行空就是這樣『正確的人』。」他平靜說著目標,有了剛才那一幕,沿路再無賣花、賣糖炒栗子的人糾纏。

    厲行空,北街不大不小的話事人之一,手下養了一批刀客劍者。保護著一批靠情報消息為生之人,暗中投效了六扇門。是青綬捕頭代飛讓兩人找的首要目標。

    今夜月光昏暗,離開了主要街道的小樓籠罩在一片漆黑當中。只有一點燭光晃蕩。

    小樓內,厲行空一手握刀,一手捂著腰上的刀傷,靠著樑柱,恨恨看著眼前幾人:「我們兄弟一場,竟然背叛我?為什麼要背叛我?」

    他左手手指縫裡鮮血止不住的溢出,顯然受創不輕。

    房內燭光搖曳,暗影重重,說不出的陰森。

    對面領頭之人沐浴著暗影,冷哼一聲:「你太不識相了,居然拒絕了『蛇王』的拉攏,我們兄弟出生入死,為的是什麼?為的是榮華富貴,數不盡的金銀!你為了自己的地位,為了一己之私,完全不考慮我們,何曾拿我們當兄弟看?」

    這是一張透著激動紅暈的臉龐,三十來歲,長得還算不錯,因為所做之事,身影略微顫慄,可握刀之手異常沉穩,刀尖還有血液滑落。

    剛才正是這把刀,插入了厲行空的腰間!

    他的身邊還跟著四個人,都是與厲行空一起打下當前基業的兄弟,但此時此刻,全都背叛了他。

    短刀傷身,背叛傷心,厲行空咬牙切齒,正想怒吼自己已經鋪好了最穩當最沒有後患的退路,忽然目光一凜,看向窗外。

    給了厲行空一刀之人順勢望去,目光同樣凝固,只見樓外樹木之上,站著一名白衣如雪的俊美男子,他年輕英俊,雙目沒有感情地看著自己,風流倜讜之中透出讓人發寒的冷峻,這正如同他手中之劍,鋒利,銳氣,冷酷,筆直!

    然後,他看到了一道月光,一生中最美的月光。

    這也是他最後一次看到月光。

    屍體倒下,孟奇踏入小樓,背後跟著農夫模樣的蔣橫川。

    「蛇王給了你們什麼好處?」他長劍下指,一縷縷鮮血在劍尖處匯成液珠,然後緩緩滴落在木板之上,色澤淒豔。

    另外四人誠惶誠恐,口中語不成聲。

    他們在北街殺出頭,都是長於暗殺偷襲之輩,忽然看到孟奇用白衣飄飄的背影對著自己等人,頓時互相打量一眼,突然出刀,各據一方,配合默契。

    孟奇頭也沒回,劍光一閃,停在了其中一人的喉嚨前,嚇得他慌忙止步,而另外三人捂著喉嚨,撲通倒下。

    「現在可以回答了吧?」孟奇的聲音冷漠無波,學的是六道輪迴之主。

    同時,他用眼神示意蔣橫川給厲行空處理傷口。

    「我,我說。」唯一的倖存者嚇得魂不附體,精神接近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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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23 23:57:08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兩名護法

    厲行空忽然得救,猶在夢中,不明白怎麼一下冒出超強的劍客幫助自己,他掙紮著欲要起身道謝,先將對方抬高,免得事後變臉,卻發覺劍客的跟班手勁極大,自己在他面前就像小孩子般軟弱無力,怎麼也無法動彈,只好任由他處理傷口。

    連跟班也這麼強……他看了看農夫模樣的蔣橫川,心中愈發震驚。

    倖存者看著依然背對著自己的白衣劍客,不敢再造次,驚魂未定般道:「蛇王想要火並幾位中小話事人,壓過韓三娘子等人一頭,收買厲大哥不成後,允諾我們,只要殺掉厲大哥,想要富貴返鄉的給予足夠的金銀,想要權勢的,就接掌厲大哥的位置或被火並的幾名話事人的名分,我們,我們一時鬼迷心竅……」

    「哼,誰是你們的厲大哥!」厲行空怒容滿面,牽扯動了傷口。

    倖存者喏喏連聲,不敢反駁,只拿眼光偷看那道白衣勝雪的背影。

    「蛇王怎麼挑在這個時候火並?」劍上之血滴盡,如雪吹落,孟奇一邊還劍歸鞘,一邊古井無波問道。

    倖存者快速搖頭:「蛇王的心思,我等怎能知曉?或,或許是因為韓三娘子,羅大當家最近突然變得咄咄逼人吧?」

    「先在旁邊等著。」孟奇不置可否地吩咐。

    倖存者聞言止住驚魂,垂手站到一邊,有了剛才的經歷,他再無膽子偷襲身前的孤傲冷峻劍客。

    「北街入錦水。」看著厲行空,孟奇忽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來。

    厲行空眼睛一亮,當即回答:「潛龍歸大江。」

    原來是六扇門探知了消息,特意派高手來救自己,有後台的感覺真好!

    「北街最近有什麼異動?」沒了鋒銳的劍光映襯。厲行空眼中的孟奇少了幾分冷峻,瀟灑倜儻之感更濃,但骨子裡的孤傲怎麼也掩飾不住。

    厲行空藉著蔣橫川的攙扶站起。苦笑道:「北街每天都有異動,如果沒有就不是北街了。每天都有殺手出師,都有人默默無名被殺死在街角。」

    「這是北街日常之事,我問的是反常的現象。」孟奇改變了用詞。

    厲行空思索道:「反常?大的反常是韓三娘子和羅大當家似乎暗通曲款,有聯手之勢,故而蛇王不得不提前發難,小的反常嘛,蛇王和韓三娘子都有。」

    「蛇王有處院子,是培養殺手之地。往日裡他都是十天半個月才去一趟,最近兩日卻連續過去,韓三娘子在街尾有私宅,專門養小白臉,這個月她並無相好,卻在昨日宿於那裡。」

    蔣橫川袖手旁聽,標準的跟班架勢,孟奇則嘴角含著一分微笑道:「蛇王想要火並,連續去殺手院子不是很正常?」

    「不,這只會讓韓三娘子她們警惕。」厲行空很瞭解蛇王般道。「他要做事,都是毫無徵兆地突然發難,就像這次買動我身邊之人背叛。」

    孟奇站得筆直。白袍在昏暗的燭光下帶上了幾分冷酷:「其他反常呢?普通人家的反常?」

    孟奇設想的草原奸細應該是偽裝成正常人家或店舖,靠著北街的特殊蒐集消息,並不引人注目。

    「普通人家?北街怎麼會有普通人家?」厲行空忍不住反駁,「要在這裡活下去,普通也要變得不普通。」

    「最近有沒有誰加強了消息的獲取?」孟奇乾脆直接詢問。

    雖然覺得用詞有點古怪,但不妨礙厲行空明白意思,他搖了搖頭道:「都很正常。在北街,消息等於金錢,金錢沒有異常。消息的傳播也就沒有異常。」

    孟奇見厲行空掌握的路子沒有線索,於是微笑對他道:「你有沒有什麼話想對蛇王說?」

    笑容乾淨。暗藏孤傲……厲行空聞言一愣:「啊?」

    「他要火並你,總得付出點代價。我們的人不是好欺負的。」孟奇一副視蛇王如草芥的超絕劍客氣派。

    而暗地裡,他用傳音入密對蔣橫川道:「先從兩個反常開始調查。」

    「嗯,殺手院子肯定有地道,我們不知道狼王具體藏在哪裡的情況下,貿然強闖,只會驚走他,還是先找蛇王比較好,不過,我覺得韓三娘子那邊更有可能,畢竟蛇王連續去殺手院子有太多解釋。」蔣橫川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嘿嘿,英雄所見略同,但目前有現成的理由去『找』蛇王,不怕打草驚蛇,讓狼王警惕,只要做得夠快,連蛇王背後之人也不會驚動。」孟奇笑了一聲。

    唆使人背叛厲行空,試圖暗殺他,總要承受報復吧?

    如此一來,所有人都會以為是正常的北街火並事件。

    蔣橫川沉吟了一下:「好。」

    聽到面前的孤傲劍客要替自己報復,厲行空即使江湖打滾十幾年,冷酷了心腸,也難免升起一絲暖意,繼而忙不迭道:「使不得,使不得,蛇王手下眾多,不乏高手,比如四大護法,或有奇門絕技,或為強橫九竅,非是易於,並且他所住的宅子裡,處處有殺手,不亞於龍潭虎穴。」

    「另外,蛇王武功深不可測,隨著這七八年他出手次數減少,誰也不知道他到了什麼層次,而且他背後可能還有左道強者。」

    孟奇靜靜聽完,只淡淡說了一句話:

    「他已經老了。」

    傲氣撲面,厲行空頓時說不出話來,是的,蛇王太老了,今年已過了七十大壽,只要不是外景,都可算風燭殘年了,曾經有再強的實力,又能發揮得了幾分?

    若他已成外景,早就將韓三娘子等人捏死,不必顧忌太多!

    短暫沉默片刻,見孟奇之意已決,厲行空嘆了口氣:「公子豪情衝天,視龍潭虎穴為等閒,厲某愧不能及。只能將相關之事告訴你。」

    「蛇王四大護法之首是『毒手羅漢』,他非是九竅,但擅長暗器。曾經有高手在面對他時,身中八十一件暗器身亡。另外還有『修羅掌』這名強橫九竅,比靠藥物晉陞上來的強了不知多少……」

    「最為可慮的是一旦有了動靜,蛇王會從密道離開,江湖越老,膽子越小。」

    孟奇一言不發聽完,沒有半點波動地道:「我自有分寸,你將遇襲之事散佈出去,讓整個北街都知道你與蛇王已水火不容。隨時可能報復他。」

    「遵命。」面對這樣一名孤傲強橫的劍客,厲行空不自覺將自己放在了下屬的位置。

    孟奇轉頭看著倖存者:「你隨我們一起去。」

    倖存者尚是第一次看到身前劍客的眼睛,只覺眸子幽深,寒如雪,冷如冰,就像出鞘的長劍,不敢反對,低頭稱是。

    …………

    蛇王的宅子位於北街中段,佔地極廣,佈局繁雜。

    他所居的小樓自有密道。同時與別的院子隔著大片空地,自有走廊相接,防止暗殺。

    到了門前。倖存者艱難地吞嚥了口唾沫,不敢違抗背後劍客的命令,按照約定,用特殊的手法敲響了銅環。

    過了片刻,一名氣質幹練的中年男子打開小門出來,正待說話,忽然看到白衣風流、面容冷峻的劍客,以及他的跟班:「這是怎麼回事?」

    見有陌生人,他心中大驚。

    「我是他們請的幫手。」孟奇聲音富有磁性地開口。

    幹練男子忽然覺得面前的劍客異常高大。如神似佛,氣勢懾人。他說的每一句,自己都發自內心的相信:「好的。你是他們請的幫手。」

    「厲行空暗中投靠了韓三娘子,我們功虧一簣。」倖存者說出了早就背好的話語。

    「真的,我帶你們去見護法。」幹練男子聞言大驚。

    今晚值夜的兩名護法端坐於離小樓最近的廳堂內,與蛇王的居所只有一條走廊的距離,而這條走廊還藏著最強殺手之中的幾名。

    堂內,幾名殺手待在陰暗角落裡,頭髮泛黃的高瘦男子坐於左側第一張椅子,雙手籠在袖裡,正是「修羅掌」,他的對面,一名年輕人正修剪著指甲,臉上始終泛著燦爛的笑容,卻是「毒手羅漢」。

    隨著孟奇等人靠近,「修羅掌」站了起來:「他們是?」

    「是岳穀請的幫手。」幹練男子「老實」回答。

    「幫手?」毒手羅漢眼睛一眯,忽然撲向孟奇,身上一件件暗器打出,有飛蝗石,有梅花針,有鐵蒺藜,有箭、刀、手叉,亦有鏢、爪、羅網,皆泛著幽藍碧綠,有的直射,有的互相撞擊後折射,有的繞了一個圈子打向背後,鋪天蓋地,構成了天羅地網,防不勝防,避無可避!

    而蔣橫川一步邁出,迎向了修羅掌。

    倖存者看得冷汗直流,雙股顫顫,卻見身後劍客不避反衝,提劍撞向毒手羅漢。

    劍光一閃,部分暗器向著幾個角落散開,而更多的暗器打在了孟奇身上。

    突然,暗器奇怪倒轉,毒手羅漢前撲之勢頓住,身上插滿了梅花針、鐵蒺藜等物,臉色迅速發黑,雙目凝聚著不可思議,卻是死於自己最擅長的武功。

    一聲聲悶哼響起,堂內幾名殺手死在了孟奇刻意引導的暗器之下。

    他的白衣如雪,沒有一點破損,手中長劍映著燭光,鋒銳畢露。

    修羅掌面對劍客的跟班,心中難免有點輕視之意,右掌拍出,脹大許多,血氣撲鼻。

    可蔣橫川忽然變拳為掌,就像演練了無數次般一把抓住了修羅掌的手腕,然後用力一抖,彷彿在抖著捏住了七寸的長蛇。

    啪啪啪,修羅掌全身骨節斷開,整個人癱軟在地,死不瞑目。

    倖存者看得目瞪口呆,四大護法簡直像是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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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24 23:01:33
第一百五十四章 驚醒的蛇王

    借力卸力,借力打力,沒了灌注的力量,暗器又與小孩子的玩具有什麼區別?

    至於上面附著的毒素,已經開始修煉金鐘罩第七關的孟奇在沒出現傷口的情況下,在它們都非開竅奇毒或毒霧的情況下,怎麼可能中毒?

    若「毒手羅漢」打出的暗器有能夠危險到孟奇的存在,真氣查敵、精神知敵豈是擺設?他又不是修煉天帝玉冊等絕世神功之人,亦非火德星君這種接近天人交感的強者!

    撲通,毒手羅漢仰面倒地,孟奇腳步不停,直接越過他,衝入了迴廊。

    要搶在蛇王發現並遁逃之前攔住他!

    他身法全開,快如殘影,如幻似魔,瞬間消失在倖存者岳穀眼前,蔣橫川看似不快不慢,卻彷彿與周圍天地渾然一體,一步邁出,便藉著環境變化之勢,縮地成寸,踏進走廊。

    整個廳堂內安靜無聲,只有岳穀還能站著,除此之外,都是屍體。

    短短一息之前,這裡還有兩名護法、近十名殺手,陽氣旺盛!

    夜風吹過,陰森激盪,岳穀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莫非遇到惡鬼索命了?

    這樣的劍法簡直如神似鬼!

    走廊蜿蜒,越過養滿了兇殘魚類的池塘,連接著蛇王居住的小樓。夜色之中並無燭火透出,似乎蛇王已然入睡。

    孟奇與蔣橫川各據一邊,沿著走廊快速推進,爭分奪秒。

    心意內守,精神外放,或附長劍,或融環境,孟奇心靈澄清。沒有絲毫停頓。

    奔出幾步後,他的長劍忽然刺向左下,毫無徵兆。

    一名殺手攀附在迴廊外側。藉著水波與陰影躲藏,右手握刀。等待著白衣劍客靠近。

    機會!孟奇與他擦身而過時,他猛地躍起,就要貼著走廊地板,揮刀斬向孟奇丹田。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眼前多了道劍影,不知什麼時候,長劍已然刺到了面前,分毫不差!

    噗。喉嚨中劍,他捂著脖子,噗通一聲跌入池塘,一縷縷鮮血順著漣漪盪開,一條條披鱗帶甲的惡魚迅速靠攏,撕扯著血肉。

    孟奇的長劍刺出後,迴廊頂部啪的破碎,一名黑衣人雙手持刀,斬向他右側的脖子。

    他冷酷地注視著同伴身亡,為的就是這個機會!

    長劍殺人。無力回防的機會!

    然後他看到了一道閃電。

    燦爛耀眼的閃電。

    等待他的不是脖子,而是一口長刀。

    刀很快,直到收回。黑衣人才看清它的樣子,造型奇特,如同一道巨大的傷口,閃爍著銀白的電光。

    啪啪啪,他整個人從中裂開,心肝脾肺腎掉了一地,軟軟綿綿。

    孟奇左劍右刀,目不斜視,風馳電擎而過。白衣飄飄,不染一絲塵埃。亦無半點血跡。

    眼看小樓在望,孟奇腳步突然一頓。

    就在這時。迴廊底部、兩側欄杆之外各有一道身影撲出,刀光如匹練,互相配合,將所有生路封死!

    可他們的刀網內空無一人!

    孟奇恰到好處的一頓,正巧停在他們合擊的範圍外,不多半分,不少半步。

    劍光亮起,三道人影各自捂著喉嚨退開,有靠著樑柱緩緩軟倒的,有跌跌撞撞栽入池塘的,噗通兩聲,水花四濺,殘荷破敗,漣漪盪開,鮮血如條條小蛇。

    魚群湧來,大快朵頤。

    另外一邊,蔣橫川大步流星,右掌猛然打出,真氣外吐,掀起了狂暴的氣流,緊接著,左掌隨之劈出,掌勁與剛才的氣流疊加在了一起。

    呼!

    狂風大作,真氣勁力形成了一條兇猛的氣龍,呼嘯著奔向前方。

    噗通噗通!迴廊搖晃,一道道黑影被逼出,胸口凹陷,肋骨折斷,跌入池塘,以身飼魚。

    簡單粗暴,但也迅速異常,蔣橫川緊跟著孟奇抵擋了小樓門前。

    兩人沒有走門,腳下用力,如大鵬展翅,騰空而起,躍上二樓,那裡是蛇王的臥房。

    身在半空,正無處借力之時,二樓突然有道黑影撲下,雙手持刀,斬向兩人,氣勢洶洶。

    長刀揚起,金鐵交鳴,孟奇擋住了其中一刀,身子為之一重,即將下落。

    哼,有了這個動靜和遲緩,蛇王老大當能從密道遁走了!黑影見自己突襲得逞,心中油然發現這個想法。

    此時此刻,半空之中難以還力的他們根本無法攻擊自己,只要抓住機會,當能順利走脫。

    忽然,他看到一道劍光亮起,不可思議地望向自己的脖子,那裡一截劍尖插入幾寸。

    怎麼能出劍?

    直到視線發黑,他腦海裡才閃現出剛剛的場景,白衣劍客將長劍拋起,屈指一彈,就像使用暗器般打出……

    怎麼能這樣用劍……

    孟奇身體下墜之勢愈發明顯,長刀再出,斬在子午之上。

    靠著這個力量,他反倒躍起了一些,左手握住劍柄,用力一抽,借力再起,如白色大鳥飛撲,落入了二樓。

    撲通,黑影下墜速度變快,一下落在了小樓門前,摔得四肢不正常扭曲,但他已經感覺不到痛苦了。

    這一切發現在電光石火之間,蔣橫川因為稍落半步騰空,尚未出手便已看到黑衣人與自己擦身而過,本該斬向自己的長刀無力跌入迴廊。

    這個時候,第一個跌入池塘的殺手,身上的血肉才被撕扯開部分,露出白骨。

    …………

    蛇王老了,確實老了,不僅皮膚發皺,面容乾癟,就連一直沉穩沒有顫抖的手也在別人看不到的時候微微抖動了,而且他越來越感覺疲憊,精神不濟,睡得早,起得也早,一日要睡好幾次。

    他殺手出身,在背叛和殺戮之中成長,一步步打下了基業,後來靠著貴人扶持,更是突破了蛇形拳的桎梏,成功打開生死玄功,成為茂陵數得著的人物。

    但正因為這些經歷,他疑心極重,哪怕心腹的四大護法,也不能靠近他三尺,而他睡覺之後,誰也不能進屋,頂多只有一人守在門口,其餘人等必須退出小樓,擅近者殺!

    這不是開玩笑,蛇王曾經假裝入睡試探,殺過幾名擅自靠近的心腹,讓底下之人對他愈發畏懼。

    噗通之聲和金鐵交鳴之聲接連傳來,讓睡眠不深的蛇王從夢中驚醒。

    它們若有似無,宛如幻覺。

    衰老的狀態讓蛇王比平時多花了一息的時間才擺脫了睡眠的影響,確認了真有聲音,他警覺起身,側耳傾聽,精神外放,試圖感應外面的動靜。

    兩息之後,他走了密道入口,一邊準備打開密門,一邊出聲吩咐:

    「發生了什麼事?快去查看回報!」

    「好。」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房門吱呀打開,蛇王目光凝固,看到一名白衣勝雪的劍客提劍走入。

    他五官俊美,輪廓分明,風度翩翩之中透著藏不住的孤高冷傲,整個人如同他手中之劍,孤獨,自信,銳利,冰冷,只有對手,沒有朋友。

    他的衣衫不染塵埃,白得同樣出眾,就像出鞘之劍,無需掩飾,鋒芒畢露。

    剛才聽到聲音驚醒,就已經到了門前?

    居然這麼快?

    怎麼能這麼快!

    精神交鋒,氣機牽引之下,蛇王沒敢直接遁入密道,那樣就等於將背部賣給對方,凶險異常。

    他的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對敵人來襲的速度覺得不可思議,自己精心佈置的防禦,讓自己有充裕時間驚醒遁走的防禦,竟然沒發揮作用,脆弱得就像晚餐吃的白玉豆腐!

    來者即使只是開竅,也絕不可小視!

    「若是自封穴道,可不傷你性命。」孟奇長劍一指,氣勢如冰似雪。

    蛇王心頭湧起了陣陣怒火,自己武功大成後,有多久沒聽到這樣的話語了?而且還是出自一名開竅小輩!

    他幹癟的臉上表情陰沉:「爾等何人,為何擅闖……」

    話未說完,他直接前撲,雙拳一高一低,宛如蛇形,勁氣內斂,不顯分毫。

    屋內黑影婆娑,彷彿一下活了過來,以假亂真,從四面八方撲向孟奇。

    蛇王混雜在其中,讓人難以分辨,似乎任何一道黑影都能變成真實的他。

    他才剛剛撲出,就看到刀光亮起,對方居然與自己打得是同樣的主意,先說話分自己之心,然後突然出手!

    電光閃耀,快得超乎想像,刀才起,便已到了孟奇身前那一堆黑影附近。

    蛇王縱使年老衰退,實力發揮不出幾分,但亦是貨真價實的半步外景,境界擺在那裡,孟奇無法通過精神知敵感應到他的真身,並且他的所有勁氣內斂,就像真正的毒蛇,悄無聲息,等待張口咬人,與黑影根本無法分辨,只能順著直覺,相信手中刀劍,斬向那一堆黑影!

    長刀斬中黑影,如落虛空,孟奇忽然心中一動,橫斬出去。

    蛇王身影顯露,整個人宛若無骨,就像滑膩毒蛇,避開了長刀,從孟奇旁邊閃過,撲向門外。

    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拚命,在這樣不明狀況、不知敵人的情況下,他不想拚命,只想逃走。

    江湖越老,膽子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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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25 23:39:55
第一百五十五章 屈服

    蛇王的步伐很奇怪,與正常高手不同,雙腳緊緊貼著地面,並不抬起,但毫無艱澀摩擦之感,滑行如意,這麼輕輕一避一讓,就閃過了孟奇,撲向了門口。

    若是易地而處,兩人交手,孟奇已無法阻止他的逃遁,再差的半步外景也是半步外景!

    但現在還有蔣橫川!

    他落後一步,正在門邊。

    看著農夫氣質的蔣橫川,看著他黝黑的皮膚,蛇王雙拳毫不留情地搗出,手臂暴漲一截,真氣如蛇,張開了巨口,誓要爭分奪秒,奪路而逃,只要出了小樓,入了北街,誰能追得上、找得到自己?

    喀嚓喀嚓,勁風之下,房門斷折,直接飛到了樓下,掉入祠堂,拍暈了好幾條惡魚。

    一道道影子活了過來,宛如實質般拉扯向蔣橫川的腳踝、手臂,粘稠、沉重,彷彿一條條蟒蛇。

    突然,蛇王眼中的蔣橫川氣質一變,似山野隱士,餐風飲泉,不類凡俗,縱使身處黑影包圍之中,面對恐怖的拳勁,依舊意態恬然,不慌不忙,但他又帶有強烈的紅塵氣息,田野阡陌,耕作日月,不像神靈那麼高高在上,得了自然真趣,與周圍環境渾然一體。

    天人合一?

    蛇王早就感應到白衣劍客的跟班實力不凡,乃九竅中的佼佼者,可沒想到的是,他竟然能天人合一!

    當初殺手生涯的朝不保夕,讓他得到貴人相助後,立刻就毫不猶豫衝擊玄關,架起了天地之橋,休說天人合一,就連初步的天人交感都未能涉足,若非如此,何至於七十歲就精神不濟。身體衰老?

    能天人合一者等同於另類又初步的內外交匯,借助真氣和外天地的相助,以及超強的心靈精神修為,只有真正快步入生命終點時,才會出現衰敗的跡象。

    蔣橫川握掌成拳,以強對強,沒有半分退讓,兩拳如雙龍出洞,迎向蛇王。

    呼!

    拳勁高度凝聚,周圍氣流盤旋。掀起了狂風,讓整個小樓吱吱呀呀,晃晃蕩蕩,似乎陷入了地動當中,隨時可能倒塌。

    舉手之間,天人交感!

    轟隆!

    四道拳勁相擊,猛然爆開,真氣亂濺,崩散了黑影。打飛了窗戶,打垮了牆壁,將地板打出了一個個坑洞,可以透過它們看到下方。

    蔣橫川退後幾步。差點撞破欄杆,蛇王也往後滑行了一段距離,竟然平分秋色!

    看似相同的結局,但卻是不同的境況。蔣橫川的背後是殺手死亡殆盡的池塘,蛇王的背後是孟奇。

    孟奇長刀揚起,高高劈下。快速斬出九刀,氣流壓縮,帶出了轟鳴之聲。

    長刀彷彿形成了一個漩渦,吸納了周圍所有生機,以代天行罰的姿態做剛猛無儔之擊。

    刀如龍,電光暴漲,凝聚成一道道銀白刀氣劈落,附近一根樑柱感應其勢,無聲無息從中斷開,切口平整。

    牆上多了一道道穿透的刀痕,地板裂開,小樓搖搖欲墜。

    窗外愈發昏暗,似乎有烏雲匯聚。

    雖未用紫雷勁施展「狂雷震九霄」,但孟奇也激發了「天之傷」,面對半步外景,豈能有僥倖之心,他又不是天人合一者,正常一擊便能接近半步外景。

    氣流投入刀勢,天地為之「縮小」,蛇王頓時產生了一刀無堅不摧,無法躲避的感覺。

    狂刀?

    作為北街最大的話事人之一,掌握著諸多情報管道,蛇王縱使未見過孟奇,但面對這一刀時,還是想到了茂陵風頭正勝的這名人榜高手。

    蛇王不敢大意,身體扭曲搖擺,如滑膩毒蛇,讓刀氣難以鎖定,突然,背對著孟奇的他往側面一撲,右腿繃直,像是一條鞭子,啪的一聲踢向側後電光。

    這一擊彷彿蛇尾抽人,帶起了晴空霹靂,快得只有殘影呈現,彷彿超過了聲音,噗的一聲踢散了刀氣,踢中了刀尖,虛空之中如有爆裂聲迴蕩,滾滾盪開。

    孟奇右手一重,虎口欲要開裂,不死印法運轉,蹬蹬蹬連退幾步,化解了殘餘之力。

    而蛇王藉著一踢之勢,正要撞破窗子逃走,忽地看到蔣橫川迫近,右掌豎起,如刀斬落,劈向脖子這七寸所在。

    掌勁凝練,彷彿真正的寶刀刀鋒,同時帶著些許灼熱之意,尚未襲身,便有滾滾熱浪撲面。

    地板無聲無息間再次出現了裂痕,如刀切斧劈,切口焦黑,徐徐燃燒。

    蛇王腹背受敵,正是勢窮之時,面對這可怕的掌刀,似乎已無法避開。

    他強提一口氣,身體一矮,如蛇盤身,右拳再次爆長,隔空擊向蔣橫川的掌刀。

    就在這個時候,他握緊的右拳詭異地彈出食指,黑影凝聚,化成一條長長的細線,越過了掌刀,戳向蔣橫川。

    「靈蛇吐信」,蛇王的殺招!

    蔣橫川併攏如刀的五指忽地如花綻放,衍千變萬化,然後猛地合攏,一指點出,無常之中自有恆常不變。

    這一指縮短了距離,後發先至,像是等待在路上,點中了黑影。

    黑影消散,歸於一處,兩根食指相對。

    天地之間彷彿有了一剎那的凝固,兩根對碰的食指如同一副畫卷。

    勁風炸開,蔣橫川連退三步,每一步都將地板踩破,蛇王身體後仰,倒飛出去,再也無法貼住地面。

    不過他心機很深,選擇的出招角度很妙,倒飛的方向正是密道入口。

    忽然,蛇王的瞳孔劇烈收縮,裡面是孟奇白衣飄飄的倒影,他雖然尚未出劍,可蛇王已感覺到了一股鋒銳劍意直入元神,他的眉,他的眼,他的身體,他的氣勢,都是孤傲銳利的劍!

    這一劍在出手之前便已形成,端得可怕!

    然後,長劍遞出。蛇王再也看不到孟奇的身影了,只有那一道燦爛輝煌如天外飛虹的劍光。

    這一劍沒有變化,真氣、力量、氣勢、精神全都融為了一體,沒有給自己留下後路,人與劍,再難分辨!

    它是如此驚豔,就像天外飛來的仙人,蛇王難以用自己的語言去描述,發自內心的感覺到一種震撼,竟升起無力抵擋之意。

    好美的劍光。

    好可怕的劍。

    蛇王身於半空。難以躲避,臉部肌肉扭曲,咬破了舌尖,吐出一口精血,強行提起抵抗之意。

    他的身子從中對折,繼續對折,將頭部和脖子全部「盤」在了裡面。

    劍光及體,孟奇先是感覺到噁心的滑膩,長劍止不住地往旁邊滑開。好不容易刺入,卻肌肉如石,進展艱難。

    蛇王左手伸出,輕拍劍身。整個人像是一個球,猛地彈跳到了另外一邊。

    他身軀舒展,重新站起,小腹有幾乎貫通的劍傷。鮮血流了幾滴,迅速被蠕動的肌肉止住。

    孟奇落地,蔣橫川入內。封住了蛇王逃走的可能。

    「你們到底要做什麼?」蛇王雙拳抬起,沙啞開口,既然逃不掉了,就得問問對方的真正來意,不枉做無謂之爭。

    年輕的時候,他是隨時隨地可以用性命交換對方性命的殺手,而年老之後,能不拚命就不拚命了。

    對此,蛇王覺得是自己年少無知時不明白生命的可貴,等到經歷足夠了,才知道這是舉世無雙的珍寶,是自身不可替代的財富,失去就不會再擁有。

    當然,僅限於自己的,別人的無所謂。

    見蛇王有服軟的跡象,蔣橫川傳音入密道:「先編個理由,誑他去殺手小院,不要直接詢問狼王或他連續去殺手小院的原因,免得他為了保守秘密,拚死相博。」

    對蔣橫川的話,孟奇深表贊同,蛇王真要搏命,事情反而不好辦。

    這非是自己和蔣橫川聯手拿不下一名又差又老的半步外景,而是在於雙方打算出力的程度和準備為此承擔的風險,若是江芷微等人在此,孟奇可以毫無顧忌地用紫雷勁推動「狂雷震九霄」,並催發「天之傷」,可以不顧及傷勢,拚命一戰,反正有同伴作為後盾,即使重傷,也有人保護。

    但身邊之人是蔣橫川,連朋友都談不上的人,若是拼得極狠,他又有了歹心,該如何是好?

    相應的擔憂肯定也存在於蔣橫川心中!

    因此雙方聯手,顧忌之下,都不敢使出全力,蛇王最開始若是不圖逃跑,以拚死之心相搏,全身而退的可能反倒有七八成。

    可惜蛇王不知道兩人的心思,以為他們一起來襲,是彼此充分信賴的同伴,一步錯,步步錯。

    「我有一名侄子,被人拐到了茂陵,經我查證,入了你在北街底部的那處殺手院子。」孟奇刀劍張開,做出隨時進攻的樣子,衣衫依舊勝雪,不染一點塵埃。

    蛇王微微一愣:「那裡?」

    果然有問題……孟奇不動聲色地道:「還請蛇王引我們去那裡找人,免得主事之人自作主張,壞了小孩性命。」

    蛇王沉吟了一下:「好!不過這是你的情報,若沒有,須怪不得我。」

    「只要你配合。」孟奇簡短回答,有蛇王帶自己兩人入殺手院子,當不怕打草驚蛇,到時候找機會用變天擊地大法「詢問」裡面的主事之人,就大概清楚是誰,躲在哪裡了。

    「還要我做什麼?」蛇王見兩人不動,開口詢問。

    蔣橫川出言道:「我等怕蛇王你耍詐,暗中『傳音入密』吩咐手下,佈置圍殺之局,所以還請你發一發元神誓言,今晚不得用傳音入密,若我兩人不主動攻擊你,你不能襲擊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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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26 23:31:08
第一百五十六章 「誤」中副車

    蔣橫川沒有提太過分的要求,免得蛇王橫下一條心,拚個魚死網破,那樣反而功虧一簣。

    短暫斟酌了利弊之後,蛇王滿是皺紋的臉龐略微舒展:「好。」

    於是,他按照蔣橫川的要求發下了元神誓言,今晚不得用傳音入密,不得主動攻擊兩人,不得中途逃走。

    等到他按照嚴格的規程發完元神誓言,孟奇悄悄鬆了口氣,總算解決了。

    元神誓言是以自身靈魂元神為憑依的誓言,約束力很強,雖然內外交匯之後,元神壯大,秘法眾多,不乏可以強行豁免誓言或能夠承受住反噬傷害的強者,但蛇王僅僅是半步外景,還是連天人交感都未達到便突破的半步外景,哪用得了如此高端的手段?

    因此孟奇略微放下心來。

    「現在就去那處院子。」孟奇為防夜長夢多,催促起蛇王,不讓他接觸別的手下。

    蛇王亦無反對,當先帶路,從小樓側面離開,一路之上高來高去,沒有試圖尋找手下的舉動。

    三人離開之後不久,搖搖晃晃的小樓終於到了自身的極限,轟隆一聲垮塌,煙塵四起,斷折之聲迴蕩在池塘上空。

    池塘裡,一具具殺手的屍體只剩下了白骨。

    少頃,三人穿過北街,抵達了那處殺手院子,它看似平常,可孟奇能夠感覺得到每一個適合躲藏的地方都有殺手潛伏,戒備極其森嚴,不過部分殺手行跡太露,掩藏有缺陷,一看便是初學乍練者。

    而他們的暴露吸引了外來者的注意,很好地掩飾了其他隱藏極深的殺手。

    咚咚咚。蛇王憋著一股火氣,用力敲響了大門。

    潛藏的殺手都認得自家老大,但誰都沒動。萬一他是假扮的呢?

    過了一陣,小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名氣息完全內斂的中年男子恭敬行禮:

    「需要效勞嗎?」

    厲行空已經將事情傳揚開來,誰都知道他想報復蛇王,縱使實力不濟,隱藏起來對付對付蛇王的屬下還是可以的,故而殺手院子的主事者以為蛇王深夜駕臨是來佈置連根拔起厲行空勢力之事。

    至於蛇王宅子的動靜,由於過程極快,三人來得很快,這邊尚未收到消息。

    「進去再說。」蛇王沒有露出被要挾的憋屈。保持著首領的做派。

    長相普通的中年男子立刻住口,對蛇王身後的兩人不聞不問,帶路穿過了一處處隱藏著殺手的地方。

    孟奇和蔣橫川跟在蛇王身後,並不大意地觀察著四周,並密切注視著蛇王的舉動,怕他通過秘密的、預先約定好的手勢、話語等傳遞消息。

    那名殺手院子的主事者是一名優秀的殺手,氣息完全內斂,與普通人看似沒有區別,行走在人群裡很容易被人忽視,若非孟奇能夠精神外放。感應真氣流動和肌肉反應,怕是察覺不了他的實力足有七竅,內天地初成。

    即使實力高於他者。也很容易被他暗殺。

    到了他日常處理公務的房間後,他雙手垂下,安靜立於一旁,等待蛇王吩咐。

    「這名公子有個失散的侄子被拐到了院子裡,你帶他去認認人,不要隱瞞,一切聽他的。」蛇王沉默了一下,按照孟奇的傳音入密,原原本本複述。

    主事者有標準的殺手做派。沒有多問,欠身道:「是。蛇王。」

    蔣橫川留下來看著蛇王,孟奇與主事者跨出房間。準備去殺手們睡覺的地方。

    「蛇王這兩日來見的人躲在哪裡?」剛出小院,孟奇就單刀直入,看能不能詐一個答案出來,若是不行,再考慮氣勢壓制,用變天擊地*崩潰主事者的精神。

    作為殺手,若不修煉有出眾的神功,或徹底變*態,心靈肯定有著極大的漏洞。

    主事者一愣,因著蛇王的吩咐,下意識就回答:「密道裡,入口就在剛才的房間。」

    他沒見過那個人,莫非他就是這位白衣劍客的侄子?

    果然有藏在密道內的神秘人……孟奇覺得自己真切把握到了狼王的蹤跡,當即轉身,奔向房間。

    就在這時,蛇王沙啞的聲音高亢響起,穿雲裂石:

    「快逃!」

    話音未落,那排房子劇烈搖晃,瓦片滑落了幾塊,啪的摔碎在院子裡。

    一道黑影破窗而出,搶在孟奇出手前,撲向了另外一側,翻過院牆,融入了黑暗裡,正是蛇王!

    孟奇身後的殺手主事者聽到蛇王的聲音,先是一怔,接著轉身便逃,趁孟奇試圖攔截蛇王的機會,狂奔過前方庭院,消失在視線裡。

    蔣橫川跟著躍出窗戶,看到蛇王蹤跡全無,略微懊惱:「沒想到蛇王毫無徵兆爆發,或許是品出了不對。」

    到了殺手宅子,也不算中途了。

    「也許那句『不要隱瞞,一切聽他的』讓他警覺,然後故意不動聲色吩咐屬下,趁我們分開之際,立刻逃走,並提醒密道內那人。」孟奇定住懊惱之情,隨口分析著原因,同時拿出了青綬捕頭代飛給的物品,放出了信號。

    一道流光升天,綻放出紅燦燦的煙火,看似正常玩耍之物,卻蘊藏著約定的形狀。

    雖然現在未必來得及找到密道另一端的出口,並封鎖那裡,但總的盡盡人事,而且在密道內可能藏著狼王等超強高手的情況下,孟奇不想貿然下去,在黑暗之中與習慣暗殺的對手拚死一搏,更別提裡面也許還有機關!

    逢林莫入,密道亦然。

    兩人在房間內找了一陣,扳動了牆上格子內放的一個花瓶。

    紮紮之聲響起,屏風後面的石磚塌陷,露出了一條往下的台階,裡面沒有燈火,漆黑一片。

    又等了一下,銀章捕頭餘望遠趕至,臉色嚴肅,神情凝重,一邊詢問,一邊藝高人膽大地走入密道。

    蔣橫川點燃火摺子,與孟奇並肩,跟在餘望遠身後,一邊將事情經過簡單描述,一邊戒備著可能的機關暗器。

    走完台階,密道開始變得寬敞,一陣陣水意撲鼻,潮濕異常。

    「另一端的出口在錦水河,已經打開。」餘望遠略顯失望地道。

    耽擱了一陣,只能希望裡面之人逃走匆忙,有線索留下了。

    拐過兩處明顯有危險機關的地方,三人看到了幾間石室,只有一間半掩,其餘皆是敞開,裡面空空蕩蕩,僅有石床石桌等物。

    餘望遠袖袍一揮,勁風乍起,半掩的木門打開,最後一間石室內部的樣子呈現了出來。

    噝,孟奇等人皆倒吸了一口涼氣,因為裡面整整齊齊掛著一張張人皮!

    沒有血肉,沒有骨骼的人皮!

    它們不像是被剝下來的,因為沒有切口,沒有撕扯的痕跡,似乎裡面之「人」忽地消失了。

    這樣的場景讓孟奇一下想到了躲在這裡的人是誰,不是狼王,而是修煉「天魔功」的老鐘頭!

    竟然是他!

    不過想到他跟蹤邱非許久,還用「蔡捕頭」打探,對東陽別府之事怕是非常用心,出現在茂陵很正常。

    「是個實力強橫的魔頭。」以外景強者之尊,餘望遠根據人皮痕跡,也不得不做出如此判斷。

    同為半步外景,老鐘頭與蛇王的差距,恐怕比天人合一者與普通九竅的差距還大!

    「是八臂天龍和雲嶺三鷹他們……」蔣橫川的眉頭一下皺起。

    「什麼?」餘望遠失聲道,八臂天龍可是響噹噹的半步外景,比邱非只強不弱,竟然慘死在魔頭手下,這實力至少接近外景了!

    原來是他們……難怪現場沒什麼血跡……難怪事後再也找不到他們的蹤跡了……孟奇亦是震驚,老鐘頭的實力進步竟然如此之大?

    「天魔功」不愧是進展神速的魔道神功,只要有足夠的高手「吸噬」,低階時提升極快!

    蔣橫川指著一張人皮:「八臂天龍,眉心有痣,我與他交過手,不會認錯。」

    「看來那份機緣落在這恐怖魔頭手上了……」他同時對孟奇傳音入密。

    餘望遠恢復了心境,沉吟道:「事情越來越棘手了,本官得請求州城衙門派人相助了。」

    找了一陣,沒發現其他線索,三人出了密道,由後續趕來的捕頭、捕快處理殺手和裡面的事物。

    「今晚動靜極大,韓三娘子應該有所察覺,最好先按兵不動。」餘望遠看著夜空,吐了一口氣。

    孟奇和蔣橫川自無意見,與餘望遠一起出了北街,各自返回住處。

    找狼王居然找出了老鐘頭,真是巧合啊……孟奇邊走邊嘀咕,突然,他內心一動,靈光一閃,當即轉身,重入北街。

    他提劍穿過長街,抵達了韓三娘子的私宅門前。

    這是一座掛著紅燈的精緻宅子,門口立著一名容貌姣好、滿身稚氣的侍女。

    「蘇公子,請。」侍女看到孟奇,竟然毫無異狀,躬身請他入內,彷彿等待已久。

    孟奇沒有說話,也不訝異,跟在侍女身後,繞過照壁,穿過天井,抵達了花廳。

    裡面坐著兩個人,一個清新脫俗,鼻子挺翹,讓人總想捏一把,正是北街最大的話事人之一韓三娘子,從外表根本看不出來。

    她的對面,一位白衣公子握拳杵著嘴唇,輕輕咳嗽,臉色蒼白,彷彿大病未癒,表情似笑非笑:

    「你還知道來。」

    儼然便是王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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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27 23:34:15
第一百五十七章 正戲將至

    孟奇半點也沒有拿自己當客人,慢悠悠走到王思遠和韓三娘子側面,大馬金刀坐下,端起早就準備好的茶水,用茶蓋象徵性地撥弄了幾下。

    這杯茶色成碧綠,一顆顆茶芽在裡面載沉載浮,舒緩身姿,宛如出水芙蓉,聞之清香高遠,品之甘醇悠長,縱使孟奇對茶道並無瞭解,也忍不住讚了一聲:「好茶。」

    「廣陵越湖旁九株潛龍樹所產,只此一家,別無多餘。」韓三娘子美目流盼,瞄了王思遠一眼。

    王思遠沒有說話,孟奇也未接這個話茬,自顧自笑道:「找狼王找出了殺八臂天龍等人的魔頭,事情有點巧合。」

    「就在前幾日,韓三娘子與羅大當家試圖聯手,逼得狼王不得不火並其他中小話事人,讓我和蔣橫川有理由最先找他,不得不說很湊巧。」

    「一處巧合算正常,兩處湊巧便值得懷疑了,加上我一直奇怪王大公子怎麼不借找狼王的機會佈局下子,所以就來了。」

    他笑容淺淡,白衣勝雪,長劍橫膝,言談之中沒有惱怒,沒有誇耀,亦沒有不確定。

    「知道過來,說明你還有腦子。」王思遠言簡意賅地評價道。

    孟奇嘴角抽搐了一下:「我看得出來,別人自然也能看得出來。」

    「正需要他們看出來。」王思遠輕描淡寫回答,神情不變,臉色依然煞白,讓孟奇懷疑這貨隨時會暈厥過去。

    孟奇吐了口氣:「最討厭你們這種會算卦會佈局的傢夥了。」

    他說話隨意,卻不惹人厭煩,反而惹得韓三娘子咯咯嬌笑:「我也最討厭了!」

    「咳咳,如果將來你要對付我,打算怎麼做呢?」王思遠輕咳了兩聲。難得地露出幾分興致。

    孟奇正兒八經地想了想:「先得學門算卦的手藝,不一定要算得太準,但必須懂得遮掩自己。」

    這是騙你的……他心裡默默補充了一句。遮掩自己,不用懂算卦也能辦到!只要八九玄功修煉到七竅。與內天地更為融洽,以它擅避災劫之能,當有狼王這種天人合一者遮掩自身的效果。

    這三個月裡,孟奇最大收穫之一便是由於脫去肉體凡胎,又有充裕的時間(之前三月加這三個月,總計半年),八九玄功突破了四竅的關口,正式邁入了六竅。鼻竅愈發強大,距離七竅頂多是一年半載的工夫,而金鐘罩第八關也入門了,第八竅的相關穴道凝練了大半。

    而窺視天機的手段,在孟奇所學已經夠繁雜的情況下,先不提天份的問題,實在已無力分心,還是等待突破九竅後,尋求天人交感,天人合一。為將來打下紮實基礎時,再行修煉,以何九、王思遠等人壓制幾年不突破來看。肯定有充裕的時間。

    當然,類似的手段不能少,不時天數,不辨陰陽,很容易吃虧,小夥伴們又不能一直在一起。

    「不錯,然後呢?」王思遠略帶笑意聽著孟奇的打算。

    「然後?然後苦修武功,爭取早日超過你,再挑個你無法避戰的機會。直接下戰帖,光明正大與你比武。這樣的場景下,你的佈局就該沒用了吧?可以好好揍你一頓了。」孟奇「一本正經」回答。

    噗嗤。韓三娘子沒忍住笑,「好」辦法,簡單粗暴,以力壓人,果然克制王大公子!哈哈,「狂刀」蘇孟真是妙人!

    王思遠笑容略微僵硬:「先得實力超過我,否則就是自取其辱。」

    「賣」完簡單粗暴的風格,孟奇重新浮起微笑:「這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

    他不怕王思遠看出自己是故意這樣回答的,因為確實是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大實話!早就看這種躲在幕後操縱別人,陰謀詭計不斷的人不順眼了,有機會一定得暴揍一頓!

    韓三娘子打岔道:「何必為了將來之事爭執,不如聽我彈奏一曲?」

    王思遠不置可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孟奇同樣如此,並未阻止。

    韓三娘子面前擺著一張古琴,文武七弦,琴身紋路形成了斷痕。

    她十指沒有飾物,連指甲也乾乾淨淨,與外界傳聞的浮誇形象截然不符,雙手輕佻,琴聲揚起,平和寧靜,宛若流水潺潺,蜿蜒入心。

    一曲彈畢,花廳祥和安寧。

    王思遠右手五指動了動,似乎在把握剛才的音符:「素素,你的琴藝又有進步,不過比起阮家那位琴心天生的才女,還是差了不少,得其音,而未得其神。」

    我去……孟奇頓時啞然,這種話能當著自己女人的面說嗎?雖然韓三娘子的琴藝確實比小吃貨差很多,王大公子你也不必直說啊,莫非你算得盡蒼生,算不到女人心?

    韓三娘子果不其然沉下了臉,冷冷道:「確實不如,她世家嫡女,琴心天生,家傳絕學,我這種自己琢磨的人,算得了什麼?」

    「你要愛聽她彈,就去琅琊聽好了。」

    「今日身體不適,兩位請回吧。」

    她拂袖而起,直入後院。

    王思遠拍了拍衣裳,悠然起身,對孟奇道:

    「再過幾日,就到正戲了,你好自為之吧。」

    他一點也沒有被韓三娘子趕走的懊惱和尷尬,似乎說出那番話就是為了等待離開。

    心機真重,遲早咳死你……孟奇腹誹了一句,狀若隨意地問道:「你的蔔算結果莫非是假的?」

    「狼王之前肯定在北街,但有了剛才的動靜,你覺得他還會繼續潛藏在此處?」王思遠胸有成竹般笑道。

    孟奇沒再多問,提劍離開,再有幾日,大戲便要上演並落幕了嗎?

    …………

    翌日,青綬捕頭代飛請孟奇和蔣橫川到酒樓喝茶,算是謝過襄助之意。

    「雖然沒能找到狼王。但卻逼出了一個左道邪魔,兩位亦是功勞不小,日後若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儘管找我們六扇門。」代飛以茶代酒,敬了一杯。

    蔣橫川喝了口茶。微笑道:「左道邪魔兇殘,逼出他說不得就等於救了自己一命,代青綬,不知他是何來歷?你們可有查到?」

    孟奇同樣露出了「渴求」消息的眼神。

    代飛沉吟了一下:「你們捲入此事,告訴你們也無妨,這魔頭最先出現在陽夏,以屍體練功,與生死無常宗有點關聯。受到他們追殺,當是追著邱非而來,不過在陽夏時,他的魔功彷彿才剛剛突破,如今就有大成的感覺了。」

    大成?還差得很遠……孟奇肚裡反駁道。

    蔣橫川輕吸口氣:「不知是何魔功?」

    或許是因為機緣落到了老鐘頭手上,他對有關消息很看重,

    「沒有相關的秘檔。」代飛透露道。

    說話間,下方響起了嘈雜的聲音,遠遠過來,像是出了什麼大事。

    代飛作為青綬捕頭。循聲望去,頓時啞然:「原來是阮家嫡女來了。」

    啊?孟奇透過窗戶看去,只見街道盡頭有一乘馬車緩緩駛來。

    車窗打開。卻蒙著輕紗,朦朦朧朧,讓人看不清裡面,更添幾分神秘,引得不少路人爭先恐後伸頸相看。

    馬車造型古樸,無有華麗裝飾,僅得少許花紋,像是一個個音符,正常不該引人矚目。但馬車兩旁各有一隊身著錦袍的家僕開路,讓行人避開。

    「原來是琴心天生的阮家嫡女。」蔣橫川隨之望去。語氣多有感慨。

    孟奇故作驚訝:「阮家嫡女?她怎麼來了?」

    「茂陵南宮氏與阮家是世交,昨日便得到消息。阮家嫡女要到大覺寺上香還願,這才派出家僕,為她開路。」代飛解釋了一句。

    上香還願……看來她為了過來也是蠻拼的,難怪沒法隱蔽潛入,不過也沒多大關係……孟奇點了點頭:「可為何要到大覺寺還願?」

    「據說阮夫人懷著她時,來觀錦水大潮,於大覺寺上了一炷香,才有她的琴心天生,如今又快有錦水大潮了,過來還願很正常。」代飛呵呵笑道,「傳聞阮女姿容冠絕江東,似月宮仙子勝過凡人,難怪消息傳開後,有如此多好事之徒前來圍觀。」

    世家嫡女不比門派弟子,行走江湖時少有與下層打交道,乘車過城,自有世家招待,縱使豔名遠播,正常武林人士又豈能得見?

    「若非阮家家主曾言,要娶阮玉書,必須入贅,恐怕世家公子們已經踏破了琅琊潮音閣的門檻。」蔣橫川言語之中有些唏噓,又有點嚮往,世家與他這種散修終究有著無形的隔閡,除非他捨得低下頭。

    代飛嘆了口氣:「阮女美名遍傳江東,琴藝亦號凡俗無雙,可一直未曾得見,不知這次可否借南宮氏的光,看一看美人,聽一聽無雙之琴。」

    他語氣裡頗有身在江東卻未聞琴聲之憾,日後若回神都,被人問起,少不得被嘲笑土包子。

    蔣橫川搖頭道:「世家嫡女豈是青樓琴者,若非世交朋友,私下場合,哪會琴聲娛人?」

    說完,他頓了頓,笑道:「只希望日後有緣交手,聽一聽瑯嬛十二神音。」

    這就算不得正常的琴藝了。

    孟奇沒有說話,安靜旁聽,內心忍不住得瑟了一把。

    就在這時,一陣大風吹過,掀起了輕紗,露出了裡面之人,兩旁好事之徒與百姓竭力探頭相看,想要見識一下姿容冠絕江東的絕色女子,正常無法遇到的世家嫡女。

    代飛和蔣橫川也忍不住望了過去。

    車中之人白裙如雪,坐姿端正,氣質清冷,身材纖瘦,膚如凝脂,可臉上卻蒙著白紗,朦朦朧朧,看不清楚,只隱約感覺美得驚心動魄。

    一道道吸氣之聲發出,孟奇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小吃貨果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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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28 23:25:27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月正明

    與此同時,孟奇看到車中還有一人,白髮盤髻,龍頭枴杖,五官慈和,年輕時候當是出色的女子,即使現在,她依然眼神清明,皺紋極少,遠遠望去,竟有視線被吞噬之感。

    「小吃貨長輩……」孟奇若有所思地想道。

    陣風吹過即散,輕紗飄飄落下,遮住了窗戶,周圍一片嘆氣惋惜之聲,因未睹真容而遺憾。

    不過,光是隱約看到的,感覺到的,就似乎名不虛傳,真如月宮仙子!

    馬車駛過酒樓,向著大覺寺而去,消失在了街道盡頭,代飛和蔣橫川收回目光,相視一笑:「聞名不如見面。」

    以兩人的眼力和境界,薄薄的白紗又豈能擋得住?

    「可惜未聞無雙琴藝。」蔣橫川似遺憾似期待地笑道。

    代飛同樣如此,拍了拍桌子:「只望南宮氏能有偌大面子。」

    閒話說了幾句,兩人迅速回歸正題,絲毫不受影響,代飛抿了口茶道:「昨晚動靜頗大,狼王多半轉移了躲避之處,看來還得請王大公子卜算一下,或者找王不遲。」

    王不遲,外號「剛剛好」,本是散修,後來醉心於易數,乾脆投了王家,得了部分真傳,一把鐵算尺也稱得上聞名江東,因為他做什麼事情都是掐著時機,不遲也不早,被人用王不遲的稱呼打趣,叫得久了,連他自己也這麼稱呼自己,本名倒是只有六扇門知道了,至於「剛剛好」的綽號,就屬於「不遲」的詮釋和延伸,不早一息,不遲半分。

    如今他是王氏外事長老。看守宿園,貨真價實的外景,但由於只得了部分真傳的關係。在蔔算之道上,與天人合一但修煉《算經》的王思遠相差彷彿。

    「此事還得請代青綬出面。上次王大公子算了一卦,卻被我浪費,如今無顏再上門。」孟奇不想再去看那個病秧子,他若是願意蔔算幫助,在韓三娘子私宅就可以做了,但顯然他認為遊曳著的狼王有助於攪混局面,轉移視線。

    真要蔔算,說不得又被他當刀使了!

    代飛點了點頭:「這事交給我。兩位稍微盯著點北街就行了。」

    「好。」孟奇和蔣橫川沒有拒絕的理由。

    代飛端起茶杯,自嘲道:「其實用處也不大,已經打草驚蛇,狼王會潛伏得更深,而北街潛伏著的又何止他?羅教,滅天門,*道,不仁樓,生死無常宗等邪魔九道,乃至草原、西域、東海等地的勢力。怕都有眼線在那裡,稍微出錯,就容易打出巨蟒。」

    孟奇聽得臉皮略有抽搐。不知不覺,自己居然或明或暗得罪了邪魔九道之五了,這才闖蕩江湖多久?莫非真是邪魔剋星、正義朋友?

    羅教自不必說,上次擺了顧妖女一道,她還沒有找回場子;滅天門兩位人魔等同於死在自己的馬甲「君子劍」手下;蘇子遠蘇捕頭揭發了生死無常宗的秘密,還能克制他們的外景活死人;*道雖然還沒懷疑到自己身上,但玄女傳人之「死」,自己至少得背三成責任,更別提雷神傳承之事了;只有不仁樓比較無礙。不用唐二公子的人皮面具就找不到自己身上。

    還好我馬甲多!孟奇略微慶幸地想道。

    離了茶樓,代飛前往宿園。蔣橫川打算去北街走走,孟奇與他們告別。慢悠悠往自身租住院子返回。

    拐過幾條街後,他突然轉向,直接走向英雄樓。

    既然懷疑「世外奇翁」任平生,就得直面他,試探他,不能什麼也不做,任由懷疑發酵,釀成大錯。

    今日英雄樓的守衛輪換了一批,就連鎮守五樓的也不是「極光電劍」蕭鎮海,而是「風寒江左」宮少澤。

    他年少時不算出眾,但基礎打得異常紮實,過了三十後,別人遇到瓶頸,他依然穩步前進,如今三十九歲了,距離天人交感只有一步之遙。

    宮少澤臉如鍋底,絡腮鬍子,身量極高,手長腳長,提著一根丈八蛇矛,站得淵渟嶽峙,看到孟奇,認得他的身份,側身讓開。

    若是平時,孟奇少不得與這等高手切磋,可他現在滿腹心事,無心出招,直接越過,登上了五樓。

    天高地闊,大江橫流,奔騰不息,孟奇的視線為之一展,胸懷頓時舒緩。

    青衣小帽的「世外奇翁」任平生坐在靠窗的桌子旁,望著大江,喝著水酒,背影悲傷而寥落。

    他的紫砂茶壺擺在面前,依然有茶香陣陣。

    孟奇走了過去,坐到任平生對面,語氣平和地道:「任樓主有傷心之事?」

    任平生全白的鬚髮抖動了一下,嘆了口氣:「有幾名朋友橫死,心中難免悲切,既怨援助失時,又恨仇人無蹤。」

    「不知是何人敢開罪任樓主?」孟奇心中一動。

    任平生搖了搖頭,將紫砂壺拿起,就著壺嘴,喝了一口濃茶:「江湖艱險,老夫一路闖蕩至今,哪還缺了仇人?蘇公子不也是如此,莫名其妙就被栽贓陷害,險些喪命震驚百里之手?」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孟奇故意苦笑道。

    竟然直接提栽贓陷害之事?

    任平生收斂起悲傷,呵呵笑道:「不過蘇公子亦是實力超群,這才能逢凶化吉。」

    「當不得任樓主誇,只是憑寶刀之利。」孟奇謙虛了一句,等待著任平生的繼續誇獎。

    任平生擺了擺手:「若是實力不濟,縱有寶刀,又能發揮得了幾分?能以六七竅的實力從天人合一者手下全身而退,又有幾人?當日風雲變幻,幾有外景之威,蘇公子實力可見一斑。」

    「多謝任樓主誇,不過你怎麼彷彿親眼所見一般。」孟奇試探了一句。

    任平生笑道:「老夫當晚與王不遲在英雄樓喝酒,臨高眺遠,城內有風起雲湧之勢,又豈會沒感應?只不過慢了一步。未能阻止罷了。」

    是真的沒有涉足此事,還是刻意找人做的見證?孟奇並未打消懷疑,繼續與任平生閒聊。

    聊著聊著。任平生說起了自身闖蕩江湖之事,幾多危險。但最終都遇難成祥,孟奇也順口提及了瀚海的遭遇,安國邪是他遇到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強大敵人,其他要麼身殘志堅,對付自己時傷勢極重,要麼實力沒有那麼大的差距。

    「瀚海?」任平生興致勃勃問了一句,「不知九娘風采依舊否?」

    「任樓主認識瞿九娘?」孟奇輕吸了口氣。

    任平生呵呵笑道:「九娘可是江東女子,最早在這裡成名。只不過那時候認識她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已沒有故事流傳了……」

    說到後來,他有了點唏噓。

    「原來如此。」孟奇不動聲色點頭。

    又談了一陣,孟奇見天色將晚,起身告辭,這一趟到英雄樓來,他對任平生的懷疑消解了幾分。

    到了五樓入口,「風寒江左」宮少澤忽然開口道:「蘇少俠,樓主已悲傷了一日。幸好有你打岔。」

    「隨便聊聊。」孟奇微笑回答。

    忽然,他腦海裡有一道電光閃過,照亮了黑暗。當日聽到自己和清餘對話的不止是任平生,還有「極光電劍」蕭鎮海!

    棺材鋪三人的死因:眉心中劍!

    他是受任平生指使?還是乾脆出賣了任平生?

    「宮兄,不知蕭鎮海蕭兄住在哪裡?蘇某想討教劍法?」孟奇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宮少澤疑惑道:「討教劍法?」

    逼得蕭鎮海出不了劍的是哪位?

    孟奇呵呵笑道:「蘇某練成了一式快刀,想和蕭兄比比快。」

    話音剛落,他直接拔出了天之傷。

    刀快如電,宮少澤剛有所覺,便已直奔面目。

    「好快的刀。」宮少澤蛇矛微動,孟奇已收回了刀,這讓他忍不住讚了一句。末了道,「鎮海兄就住在英雄樓左側的院子裡。」

    「謝過宮兄。」孟奇收刀還鞘。直奔那處院子,一副技癢難耐的樣子。

    蕭鎮海保持獨身。與幾名英雄樓守衛一起租住院子,孟奇說明來意後,其中一名守衛就讓他入內,並引他去找蕭鎮海。

    側院之門虛掩,孟奇直接推開,蕭鎮海正立在門口,彷彿準備練劍,看到他嚇了一跳,臉色微變:「蘇少俠?」

    果然有問題……孟奇不動聲色道:「蘇某練成一式快刀,還請蕭兄賜教。」

    「快刀?」蕭鎮海似乎鬆了口氣,「好!」

    說完,他便出劍了,依然快得只有殘影留存,劍與聲齊蕩,剛有耳聞,劍已至胸。

    刀光一閃,彷彿凝固在了旁觀者眼中,可耳邊已聽到了金鐵交鳴之聲。

    「真快……」既是贊刀,又是嘆劍。

    「痛快!」孟奇擋下快劍,轉身便走,似乎興盡而歸。

    蕭鎮海心靈強大,沒有多少漏洞可供變天擊地*利用,而附近有那麼多人在,若強行拿下他,容易打草驚蛇,還是另尋機會,或者乾脆暗中觀察,找到線索。

    返回租住院子的途中,孟奇再次遇到了代飛,他從宿園歸來。

    「代青綬,蔔算結果怎麼樣?」孟奇關切問道。

    代飛苦笑道:「沒有結果,似乎出了城,離開了茂陵。」

    「是嗎……」孟奇略有懷疑,狼王鐵升就這麼走了?

    代飛肯定點頭,轉而說道:「阮家嫡女拒絕了南宮氏的邀請,住到了大覺寺內,看來無望得聞仙曲妙音了。」

    「真遺憾。」孟奇附和著道了一句。

    快回院子時,他路線一變,連續擺脫,略微變化了容貌,換了身打扮,在城裡遊蕩了一陣,然後鑽入了一座廢棄的院子裡,坐在迴廊下,背靠著樑柱。

    過了一個時辰,隔壁有琴聲悠悠,悱惻纏綿,讓人揮之不去,繞在心頭。

    此音只有天上存,人間難得幾回聞。

    這是劍皇魔後的輪迴任務中,孟奇想要背景音樂時,阮玉書彈奏的其中一曲,這三個月裡,他們商量好了暗號,若是彈奏此曲,便是平安無事,一切順利,照常行動之意。

    而附近院子是阮家在茂陵秘密準備的宅院,有幾處密道,有機關暗器,阮玉書曾告訴孟奇,若有外景長輩跟隨,她就明裡住在大覺寺或別的地方,暗中宿於此處。

    別人求之不得的琴聲緩緩盪開,鑽入孟奇耳中,慢慢變得悠遠寧靜,平復著心靈。

    孟奇聽著琴聲,靜靜看著清冷夜色,暫時忘記了茂陵的暗流洶湧。

    今晚月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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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蔣橫川的邀請

    琴音漸漸步入尾聲,孟奇悄然站起,走到廢棄宅子另外一面,那裡有乞丐盤踞,有野狗遊弋,他抱胸立於黑暗裡,靜靜看著這一切,等到琴音停止,他腳下用力,一顆石子飛出,落到了野狗中央,激起一片犬吠之聲。

    汪汪汪,汪汪汪,聲音響亮,在安靜的夜裡傳得很遠,接著彼此對峙,吠得更凶,像是不喜於如此美妙樂曲的終止。

    這是孟奇和阮玉書的約定,在她琴音停止的時候,製造出狗叫之聲,以示事情如常,照舊行動。

    又等了一陣,等到犬吠之聲平息,無人再關注這裡,孟奇才施施然從乞丐旁邊離開,返回自家租住的院子。

    …………

    翌日,孟奇和蔣橫川略略改變了裝束,漫步於北街,尋覓著異常之處。

    比起往時,北街賣花,賣糖炒栗子,賣各種東西的人少了許多,就連街邊玩耍的孩子都寥寥無幾。

    「蛇王是茂陵最大的殺手頭子,平日裡各家勢力總有點不好出面的事情需要處理,故而對他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這次勾結毫無人性的邪魔外道暴露,實在不能容忍。」蔣橫川將自己從青綬捕頭代飛口中聽到的話語轉述了一遍。

    所以將蛇王的勢力連根拔起?孟奇想到那些年紀幼小就被殘酷殺手訓練折磨的孩子,問了一句:「殺手和殺手學徒們怎麼處理的?」

    蔣橫川思索了一下道:「還能救的那些,若記得自己的身世。都妥善安排送回去,如果記不得了,則去六扇門培養捕頭的地方,至於滿手血腥,難以自拔的,六扇門要了部分,不知做什麼用,韓三娘子和羅大當家瓜分了剩下的。」

    當然是要去做見不得光的事情,好歹蛇王的殺手訓練還算不錯……孟奇默默道了一句。

    這一日,兩人並無發現。到了傍晚各回各家。走到巷子口時,孟奇突然頓住,在不起眼的地方有小孩塗鴉般的劃痕,形狀特異。彷彿一瓣瓣蘭花。

    看了一眼。他不動聲色繼續返家。收拾停當後,慢悠悠去了附近酒樓用餐喝酒,一直喝到天色漆黑。才信步街頭,宛如欣賞茂陵繁華。

    入了人多之處,他突然轉向,七拐八拐,擺脫著假想中的跟蹤者,潛入了有龍槐樹的那條小巷子。

    雕刻木像的老者早已回房,大門緊閉,孟奇也沒有打擾他,徑直去了自己上次躲避的院子。

    剛剛翻過院牆,一道劍光亮起,如北斗橫天,似光照八方,快得有殘影存留,不比蕭鎮海的「極光電劍」慢!

    刀光一閃,電蛇乍現,沉重的天之傷快得像是沒有重量。

    刀劍即將相交之時,長劍忽然消失,似乎從未刺出,依舊在原本的位置,讓人匪夷所思。

    「不錯,警惕很高。」黃鸝般的清脆聲音響起,江芷微俏生生立在院子之中,鵝黃衣裙隨著夜風輕輕飄蕩,美不勝收。

    孟奇收刀歸鞘,笑容滿面:「猜到你要這樣打招呼。」

    巷子口的痕跡便是他們兩人的約定,只要江芷微入城,便留下暗記,夜裡在這處院子相見。

    「是嗎?與算盡蒼生認識久了,也變得神神叨叨了?」江芷微收劍歸鞘,開起了玩笑。

    孟奇笑了一聲:「咱們都認識好幾年了,若是這都猜不到,還算什麼朋友?」

    「好幾年……」江芷微看了看孟奇,忽然有點感慨,伸手比劃了一下,「是啊,那時候你比我矮不少,如今已經比我高了。」

    「不要在意這種細節……」孟奇略微發窘。

    兩人閒聊了一陣,孟奇不便久留,於是轉入正事:「芷微,你明日就秘密去大覺寺,找個機會與玉書『認識』。」

    天南海北,從未見面,作為男人,孟奇不可能直接和阮玉書一見如故,然後請她和她的長輩暗中幫忙,那會引起懷疑和警惕,但通過江芷微搭個線就比較合情合理了。

    同為這一代最出色的女性,江芷微又是大門派嫡傳,師父位高顯赫,實力強橫,自身背景清白,屬於任何世家子弟都樂意結交的對象,她和阮玉書一見如故非常正常,阮家之人只會喜聞樂見,到時候,她若請求暗中幫忙,事情就順理成章了。

    「好。」江芷微失笑著,「想不到還要重新認識一下,不知齊師兄什麼時候能到?」

    「他距離有點遠,未必趕得上。」孟奇臉色鄭重,「對了,芷微,這幾日幫忙跟蹤一個人。」

    「誰?」江芷微頓時顯得興致勃勃。

    「『極光電劍』蕭鎮海。」孟奇沉聲道,藉此機會,他將蛇王、老鐘頭等事情大概講述了一遍。

    江芷微輕輕頷首:「確實很可疑。」

    「我在明,吸引目光,讓幕後之人以為我並無行動,你則在暗,悄悄跟蹤蕭鎮海,我就不信他們能算到這點!」孟奇捏了捏拳頭,得給那些喜歡玩弄陰謀的傢夥一個「驚喜」!

    看著孟奇好勝的表現,江芷微忍不住搖頭低笑。

    …………

    之後幾日,孟奇繼續和蔣橫川在北街遊蕩,沒有任何額外行動,不是說吸引目光就得去宿園晃蕩,那只會引起王大公子和幕後之人警惕,事有反常必為妖!

    又是一日無功而返,剛回租住的院子不久,孟奇就聽到了咚咚咚的敲門聲。

    「蔣兄,有發現?」敲門的正是蔣橫川,兩人半個時辰前才剛剛分開,孟奇頗為訝異。

    蔣橫川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傳音入密道:「北街一位朋友突然來找我,說傍晚時分看到邱非了。」

    「邱非?」孟奇沒想到是發現「逐風棍」邱非的蹤跡。

    「對。雖然他略作改扮,但北街都是眼尖之人,加上我又特意叮囑,還是認了出來。」蔣橫川保持著怡然自得的狀態,僅僅語氣裡略有振奮。

    孟奇揭穿了生死無常宗的大秘密,當然想消除後患,於是追問道:「他去了哪裡?」

    「我的朋友不敢跟得太近,只知道他去了錦水岸邊,我們去那裡找找線索?」蔣橫川提議道。

    孟奇自無反對,兩人聯袂去了北街。到了街後的錦水岸邊。

    「他走向了那邊。」蔣橫川指著岸邊一處稀疏的樹林。「之後就不見蹤影了。」

    「莫非發現跟蹤了?」孟奇皺眉道。

    對此,蔣橫川也不能肯定回答。

    樹林之中,有不少小孩玩樂留下的痕跡和廢棄之物,孟奇和蔣橫川仔細辨別著值得注意的地方。

    突然。蔣橫川停住。指著一株樹木的陰影道:「你看那裡。」

    孟奇凝目看去。只見陰影裡長著一叢野草,其中一株黯淡發黃,像是提前枯萎了。不過它的黃色與正常不同,透著絲絲陰綠。

    「受到陰氣沾染……生死無常宗……」孟奇輕吸了口氣,「他們確實來過這裡。」

    兩人繼續尋找,可除此之外,痕跡都被抹去,一直到穿過樹林,再無發現。

    樹木另外一邊是錦水河,一塊青色巨石聳立岸邊。

    蔣橫川臉色微變,神情若有所思,旋即正常。

    兩人搜尋了一陣,沒找到別的線索,見天色將暗,只好暫時停止。

    回到巷子口,孟奇再次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看到了小孩塗鴉般的痕跡,於是故技重施,於夜裡來到見面的院子。

    江芷微這次沒有出劍,盤腿坐於樑柱之下,撫摸著劍身,有一種養銳氣的感覺。

    「我跟蹤蕭鎮海,發現他去見了一個人……」江芷微言簡意賅道,沒有描述跟蹤的艱難和蕭鎮海的狡猾。

    孟奇聽得眼前一亮:「是他?有趣了……此事就拜託芷微你們了,儘量不要弄出動靜。」

    「嗯,我已和玉書很『熟』,當能請得阮前輩出手,不過不打算現在就發難,先看看他想做什麼。」江芷微沉著道。

    孟奇點了點頭:「比我想的妥當。」

    …………

    兩日後,錦水大潮即將來臨。

    夜深人靜之時,蔣橫川再次敲響了孟奇的院門。

    「蔣兄,深夜來此,又何要事?」孟奇挑了挑眉。

    蔣橫川難得的臉現猶豫,斟酌了一下道:「蘇賢弟,我想請你和我共探東陽別府。」

    他再次改變了稱呼。

    「東陽別府?」孟奇適當地表現出了驚訝。

    蔣橫川點了點頭:「是的,我說的機緣便是它,錦水大潮前一個時辰便是開啟內府的時機,邱非、魔頭肯定不會放過,他們要麼自忖幫手,要麼實力超強,多半想著先打開後爭奪,我散修一名,朋友雖然不少,但實力相當的寥寥無幾,而且各有背景,稍不留神就引來強者。」

    「蘇賢弟你的實力近乎人榜前十,與我聯手,當能與魔頭、邱非和生死無常宗抗衡,而且我也放心你,不擔心你引來外景,因此想請你一起。」

    「你離開少林,沒了栽培,這種遺蹟是不能放過的機會。」

    他坦然直言,因為孟奇沒有背景,找不到外景強者來「黑吃黑」,這才找上他,而且到了現在才告知,顯然沒給孟奇另找幫手的機會。

    「魔頭兇殘,自忖實力,說不得真會去,可邱非屢受打擊,也許就先隱藏,等待以後的機會呢?」孟奇疑惑問道。

    蔣橫川笑了一聲:「你知道邱非躲在哪裡嗎?」

    「你知道?」孟奇訝異道。

    蔣橫川鄭重點頭:「那日發現他和生死無常宗之人在錦水岸邊的林子出沒後,我就知道了,他躲在東陽別府裡,內府進不去,但外府還是能住人的。」

    「那塊青色巨石?」孟奇一下醒悟。

    「是的。」蔣橫川肯定回答,「所以,今晚當有機會打開內府,蘇賢弟,一起去嗎?」

    孟奇猶豫了一下,斬釘截鐵道:「好。」

    兩人各自發下別府內不得互相傷害的誓言後,趁夜到了錦水岸邊,找到了那塊青色巨石。

    蔣橫川目光遊移,四處打量,彷彿在警惕著跟蹤者。

    忽然,他吐了一口氣,拿出了一件青濛濛的事物,似金非金,似木非木,似玉非玉,看起來像是某件物品的一部分。

    這件事物與巨石相觸,頓時泛起濛濛光芒,淡青流轉,將周圍映照得如同仙境。

    「拉住我的衣服,沒有東陽印的碎片,入不了別府。」蔣橫川側頭對孟奇道。

    這樣就不怕跟蹤者入內了,王大公子等人就算追來,也只能望洋興嘆……孟奇若有所思地搭住他的肩頭,與他一起邁步,「撞」向了巨石。

    青光一閃,天旋地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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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30 23:19:51
第一百六十章 各殺一人

    亭台樓閣,碧池青林,細雨空濛,煙雲繚繞,東陽別府端得如人間仙境,只不過若極目看去,會發現有的亭子半塌,有的樹木折斷,有的樓閣破損,有的花朵殘敗,充滿了劫後餘生的味道。

    「你們上一次爭奪得很激烈啊。」孟奇有輪迴任務的經驗,迅速從眩暈中擺脫,定神望向四周。

    蔣橫川或許是因為天人合一的緣故,比孟奇早半息,聞言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財帛動人心,雖然東陽別府距今已有**萬年,丹藥效力消失,變成了渣土,符篆、帛書亦是如此,但各種上品材料,保存得當的利器、寶兵,以及在靈池內自行生長的靈草等物,依然彌足珍貴,縱使一流高手,看了也會眼熱,而這還是外府。」

    「有寶兵、靈草?」孟奇挑了挑眉,發現一處遺蹟真是勝過輪迴任務幾次啊!

    蔣橫川嘆息道:「外府只得一件寶兵,被八臂天龍奪走,如今應該落入了魔頭手中,絳草則被邱非所得,我只拿到一些材料和幾件利器,其餘人等,只要活著就各有收穫,外府沒什麼有價值的事物了。」

    「那名魔頭本身實力強橫,又得了寶兵,此行頗為危險啊。」孟奇帶著語氣助詞道,似乎有點埋怨蔣橫川怎麼不早說,若是那樣,自己未必會選擇入府了。

    蔣橫川略顯歉意:「之前為了保密,不便透露,下定決心後,因為覺得有辦法應對,時間又緊迫,故而忘記了提,是我疏忽。」

    他坦然道歉。

    「有辦法?」孟奇沒有糾纏疏忽之事,直問核心。

    蔣橫川點頭道:「我的實力大概等同於普通半步外景。你全力而為,也能搏殺蛇王,我們兩人聯手,縱使打不過手持寶兵的魔頭,自保逃走還是有把握的,畢竟他非是外景。只要先找到邱非,說服他們合作,魔頭若非瘋子,就會明白無機可乘,要麼聯手打開內府。各拼本身,要麼誰也得不到收穫。」

    「到時候,任由他們爭奪最珍貴的物品,我們只需各自拿到一件寶兵或等價的事物,即可遠遁而去,沒必要捲入混戰。貪婪害人,知足保身,我等散修靠得是積少成多,而非一夜暴富。」

    孟奇聽得連連頷首:「蔣兄很理智。這亦是在下的想法。」

    兩人達成一致,向著亭台樓閣靠近,細雨灑在身上,絲絲清涼。彷彿在洗滌著塵埃。

    「這是靈池之水所化,能蕩除疲勞,清心寧神。」蔣橫川指著遠處碧綠蕩漾的池水道,裡面一片狼藉。滿是破敗的草木,核心處的靈草更是只剩下了一截斷根,再無生機。

    真是什麼都沒留啊……連可持續發展都不知道……孟奇狠狠鄙視了之前那群傢夥。與蔣橫川一起踏上迴廊,穿行於樓閣水榭之間。

    「這裡是原先存放寶兵的地方。」蔣橫川一邊給孟奇介紹,一邊推開了一處大殿之門。

    忽然,他急速後退,整個人彷彿沒有重量,隨風而飄,一根赤色齊眉棍直直往他胸口戳來。

    邱非!孟奇念頭一閃,長刀已然劈出,快得像是天空有一道霹靂亮起,眼中剛有光影閃過,就再也無跡可尋。

    長刀斬中齊眉棍側面,頓時感覺它虛不受力,像是斬中了一縷風,輕飄飄劃過。

    齊眉棍隨之盪開,就要反打孟奇,這時蔣橫川雙掌連拍,剛猛掌勁連連疊加,如同狂風巨浪,湧向邱非和後面撲出來的兩名生死無常宗弟子。

    殿閣搖晃,似有地動,蔣橫川全力而為之勢異常驚人,逼得邱非和生死無常宗弟子不得不先行回防。

    「住手!你們不擔心另外的魔頭嗎?」與此同時,孟奇暴喝一聲。

    邱非出現在北街,哪有不知道老鐘頭之事的?

    邱非頓時止步,一邊擺著防禦架勢,一邊沉聲道:「你們想聯手?」

    兩名生死無常宗弟子依然頭戴尖帽,分呈黑白,臉如死人,並未說話。

    「八臂天龍比你只強不弱,還有寶兵和雲嶺三鷹相助,都死在了那名魔頭手上,現在他又得到寶兵,如虎添翼,你有幾分把握?」蔣橫川厲聲反問。

    邱非側頭與兩名生死無常宗弟子目光相接,暗中商量了幾句,這才道:「聯手可以,但殺掉魔頭,打開內府後,就各憑本事,如何?」

    他顯然覺得平分內府之物對自己這邊不公平。

    「沒問題。」蔣橫川與孟奇早有決斷。

    看著邱非和生死無常宗弟子,孟奇隱約覺得奇怪,他們剛才的偷襲有點「水」,以他們的實力和生死無常宗的神異,當能完成得更加完美,不至於讓自己兩人如此從容,莫非他們本身就存了合作之意?剛才只是打個「招呼」?

    而且,到了這個地步,他們的外景活死人呢?寧州大俠呢?當真怕了自己,不敢再用嗎?或者是關鍵時刻作為勝負手?

    孟奇自覺「變天擊地大法」能夠克制,暫時將此事壓在了心頭。

    雙方都默契地沒有提元神誓言的事情,似乎一旦打開內府,就有一場龍爭虎鬥。

    過了這片樓閣,是通往內府的道路,青石鋪路,兩邊皆是漆黑的泥土。

    兩邊沉默之中,蔣橫川開口提醒了一句:「從八臂天龍等人的死可以看出,那名魔頭善於偷襲,大家還得小心。」

    「偷襲……」白袍的生死無常宗弟子冷哼了一聲,似乎覺得沒人能偷襲到自身。

    孟奇冷眼旁觀,懷疑寧州大俠就在不遠處,甚至借助土遁,一直跟著,以外景的靈覺和對天地的感應,縱使成為活死人,今不如昔了,半步外景要想偷襲,也是非常艱難。

    與自己等人合作,是為了麻痺魔頭,引他出手?

    青石塊的盡頭是一條幾丈寬的河流,上面有一道木橋,緊緊貼著水面,而在河流對岸,煙雲凝聚,匯成了一道奇特大門。

    孟奇與蔣橫川當先踏上木橋,邱非、黑無常、白無常依次跟上。

    突然,木橋晃蕩了一下,孟奇險些站立不穩,一隻黑氣繚繞的手從河流裡伸出,一把抓在了最後方白無常的腳踝之上!

    縱使開竅有再多的實力抗衡半步外景,一旦被對方偷襲近身,拿住要害,真氣入體,那真是萬事休矣!

    撲通一聲,白無常被直接拖到了水裡,黑無常一記鞭腿往後,提了個空。

    漣漪盪開,黑無常雙掌拍出,蔣橫川一棍戳下,水波飛濺,色成陰綠,嘩啦之聲大作。

    可水下再無動靜,彷彿剛才只是眾人的一場噩夢。

    孟奇幾步邁出,踏上河岸,回首道:「是那名魔頭?」

    「是。」蔣橫川目光凝重。

    邱非和黑無常亦快速通過了木橋,臉色頗為難看,之前蔣橫川才提醒他們小心偷襲,結果就著了道,什麼時候老鐘頭的實力變得如此可怕了?他修煉的魔功當真進展神速?

    氣氛一下變得壓抑,四人短暫沉默。

    過了幾息,蔣橫川走到奇異的雲霧大門前,試了試自己的東陽印碎片,結果毫無反應,轉頭苦笑,向著邱非走去:「看來真要三塊碎片齊聚。」

    「魔頭虎視眈眈,恐怕想要獨吞。」邱非沉聲道。

    孟奇不發一言,提刀旁觀,蔣橫川贊同道:「確實如此,不過若他再次來襲時,我們給他深刻的教訓,他就會清醒過來,明白合作的重要。」

    「現在他不會有偷襲的機會了。」黑無常沙啞著聲音道。

    蔣橫川點了點頭:「沒有東陽印碎片,別人進不來別府,只要解決好魔頭之事,就沒有別的危險了。」

    突然,遠處一聲慘叫響起,讓人毛骨悚然,正是白無常所發。

    黑無常聞聲轉頭,眼露凶光,邱非亦又氣又急地跟著看去,同伴慘死,自己卻無能為力,心裡豈會好過?

    就在這時,蔣橫川動了,右手拍出,結印萬千,最終化為拳,歸於指,一下點中黑無常的背心。

    黑無常生機氣息猛然消失,不可思議地回頭看向蔣橫川,魔頭未除,他怎麼就翻臉了?

    在邱非出手前,蔣橫川連退幾步,悠然微笑:「邱兄,現在可以真正合作了,否則他們的外景殭屍跟著,總讓我芒刺在背。」

    「有你在,我們三人聯手,對付魔頭至少是五五之數,無需他們。」

    一時之間,雙方實力對比強弱逆轉。

    邱非看著軟軟倒地的黑無常,愕然開口:「你知道?」

    他觀他們合作也是貌合神離,震驚百里不該知道的……這種事情上的知曉和克制,狂刀蘇孟不該作為最後逆轉的手段嗎?

    經過錦水河邊一戰,邱非只要沒瞎,都認得出狂刀蘇孟便是蘇子遠。

    孟奇未發一言,就像真正的旁觀者一樣。

    「生死無常宗派出核心弟子,哪會少了外景殭屍之類的事物?怪就怪他們自己江湖經驗太少。」蔣橫川嘴角含笑,自信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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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31 22:53:21
第一百六十一章 佈局的核心

    正常時候,蔣橫川都像個年輕的農夫,皮膚黝黑,五官普通,濃眉大眼,渾身土氣,即使他處在天人合一狀態下,彷彿天地中的一員,自得真趣,怡然灑脫,也還是像農夫,只不過變成了自耕自種、悠然見南山的隱士類農夫。

    可現在,他嘴角含笑,侃侃而談,說不盡的自信,講不完的從容,整個人容光煥發,彷彿換了一個人,智珠在握,成竹在胸,哪有一點像農夫了?

    人是由氣質,而不是外貌決定像什麼職業的,蔣橫川深刻地「闡述」了這一點。

    「說得好。」孟奇忽然開口,用左手拍著握刀右手的手背,狀若鼓掌,但臉上似乎沒有笑容。

    蔣橫川微笑致意,轉而對邱非道:「邱兄,其實你不必害怕,魔頭未除前,我們還需要你聯手,即使魔頭放棄殺人的打算,選擇合作,共同打開內府,我們也不會傷害你,否則豈不是便宜了魔頭,讓他獨享果實?」

    「而如果機緣湊巧,殺掉了魔頭,你亦不會有事,因為蘇賢弟不會讓你有事,三人互相牽制才是最好的局面,若是只剩我和他,他難道不會惴惴不安?元神誓言畢竟難以囊括一切情況,總是有著漏洞,不違背僅僅是因為利益不夠。」

    他坦然直言自己和孟奇的合作屬於臨時搭配,各有心思型,打算以此說服邱非。

    邱非聞言彷彿有點心動,拿目光看向孟奇。

    「我剛才只是在誇大事實,說服他聯手。」蔣橫川傳音入密道。

    此時,孟奇露出了一絲微笑,直接開口:

    「但我覺得你最後一句話說得很對,文曲星君。」

    「文曲星君?」邱非倒吸一口涼氣,他看得出蔣橫川有問題,但從來沒想過。他就是文曲星君!那個擾動了整個茂陵局勢的文曲星君!

    蔣橫川的笑容略微浮動,但未有改變,依然自信從容:

    「你是什麼時候看出來的?我是說不僅僅看出我有問題,而是看出我乃文曲星君。」

    他沒有任何否定,直接坦然承認,雙手低垂,氣勢內斂,狀若閒聊,但邱非和孟奇都知道,他隨時可能暴起發難。

    「老實說。開始確實沒想到,你邀請王大公子『弈棋』,與他比佈局,結果自身卻化作了一枚棋子,投入了棋盤,彷彿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員,與幕後之人的感覺不太匹配,確實出人意表。」孟奇提著沉甸甸的「天之傷」,黑色勁裝被細雨打濕了一些。同樣含笑回答,不急不躁,不驚不怒,就像友人敘話。

    「當時王大公子告訴我。無論我如何選擇,做出什麼應對,都逃不過落入陷阱的結局,這讓我非常疑惑。後來慢慢有了點想法,能成為人榜前十的英才,又怎會那麼衝動?那麼魯莽?連完整說句話的機會都不給我?」

    蔣橫川微笑點頭:「一個陷阱最重要的只有兩點。被陷害者和苦主,如果苦主就是設下陷阱的人,那被陷害者無論如何都會踏入其中,只要場景佈置得稍微像點樣子,就可以趁這個機會殺掉被陷害者,之後再『懊惱』太過衝動。」

    「若我當時沒去聽風小築,返回了自家院子,恐怕就會發現,棺材內多了一具屍體,然後苦主打上門來了。」孟奇感嘆了一句,「而如果不能當場殺掉我,你就可以順勢化干戈為玉帛,以苦主的身份與我聯手,將我這枚意外而來的棋子納入棋盤。」

    邱非聽得很是專注,似乎想要研究一下別人的佈局、別人的陰謀,免得日後著了道,還拿敵人當恩人看。

    蔣橫川笑著頷首:「不錯。」

    他異常坦然和自信,沒因為要面對孟奇和邱非兩人而感覺有絲毫壓力。

    「等到大江幫香主楚觀自殺之事發生後,我真正肯定你是幕後黑手一夥,但沒想到你就是文曲星君。」孟奇不慌不忙講著自己的想法變化,「當時,你應該沒想到我真能『詢問』出內容,找到楚觀吧?」

    蔣橫川略微收斂笑容:「確實,沒想到你能讓那名匠人回想起楚觀,否則早就殺他滅口了,以後要記住這一點教訓,只有死人才不會洩露秘密。後來,我不得不犧牲楚觀,藉機誤導。」

    「你是趁我們去找代青綬的機會,用傳音入密告訴了街上佈置的屬下?」孟奇饒有興致地問道。

    「是。」蔣橫川語氣還是那麼從容,「本來是想讓楚觀逃走的,但出門時,改變了主意,想趁這個機會誤導你們,刺激王大公子。」

    「你們回過神來後,肯定會察覺喊『文曲星君幫忙報仇』太過刻意,像是陷害,正常誰會如此暴露自己人?於是文曲星君從你們心裡消失了,而王大公子一眼便能看穿這個詭計,明白我是在向他挑釁,弈棋之心將會更濃,注意力就會被轉移到這方面,忽略別的事情。」

    孟奇感慨道:「還好我當時突然徹底冷靜下來,心靈澄清,一下想透了這個思維層次陷阱,等到你第二日提醒我時,我就肯定你有問題了,之後便將計就計,看看你到底想做什麼,我絕對不相信與王大公子比佈局是你真正的目的。」

    「原來你那麼早就確定我有問題了,我還以為經過後面幾次事情,我們的交情加深了,愈發默契了,沒想到你的城府也如此深,我差點被你瞞過去。」蔣橫川嘆了一句,貌似讚揚。

    當然,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孟奇默默腹誹了一句:「等經過邱兄、八臂天龍之事後,我察覺東陽別府才是你真正的目標,但始終想不明白,你有什麼把握完成?為何一件簡單的事情,要弄得如此複雜,引來王大公子、清余等人?」

    「是啊,為什麼呢?」蔣橫川揶揄反問,心情彷彿不錯。

    孟奇嘴角勾起,施施然開口:「直到任樓主在我面前嘆息有朋友橫死,自己卻無能為力。我才猛然醒悟,將思維上升到整個棋盤的高度,八臂天龍、雲嶺三鷹恐怕與任樓主關係匪淺,正常行動,你很大可能會暴露自身,引來外景強者的威脅,故而你大手筆邀請了附近人榜靠前的高手,尤其是王大公子,他們一到,身份神秘的任樓主自然投鼠忌器。不敢有絲毫妄動。」

    「而你們,借助這潭混水,做著各種沒有意義的事情,狀似與王大公子比佈局,實則引開他的注意,掩蓋真正的目的,然後殺邱兄,殺八臂天龍,奪得兩塊東陽印殘片。神不知鬼不覺取走內府之物。」

    蔣橫川漸漸收斂起笑容:

    「可惜,你明白得太遲了。」

    「一個陰謀的成功與否,最重要的就是隱藏自身真正的目的,這一點做好了。其餘都是細枝末節,不需要環環相扣,也不需要精緻巧妙。」

    這便是文曲星君對佈局對陰謀的心得。

    孟奇沒有在意蔣橫川的惋惜:「你開始佈置的陷阱,除了趁機殺掉我。或者事後將我轉化為棋盤上的棋子,恐怕還存了暴露自身的心思,以吸引王大公子關注。然後誤導他,讓他懷疑你是任樓主的手下,他才是真正的文曲星君。」

    「而關鍵之處便是『極光電劍』蕭鎮海,否則你根本沒有必要讓一名潛伏的奸細來參與陷阱,殺三名普通人還怕找不到手下?」

    「一個陷阱蘊含幾個目的,互相隱藏,互相遮掩,不愧是文曲星君。」

    「而你引導我懷疑任樓主,一是讓我轉移注意,二是給王大公子布下思維層次的陷阱:已經肯定有問題的你將髒水潑向任樓主,乍看之下,任樓主必然是被你冤枉被你陷害的,但往深處想,何嘗不是一種洗脫的手段,屬下幫首領洗脫的手段?」

    若非「世外奇翁」任平生知道自己曾經受過招攬,故意暴露認得瞿九娘,自己恐怕真會懷疑他、蕭鎮海和蔣橫川是一夥的,再次對他們真正的目的產生動搖,想不到去盯著蕭鎮海。

    這麼多的分析聽得邱非額頭泌出冷汗,還好自己闖蕩江湖的時候沒遇到算盡蒼生和文曲星君這種對手,否則真是死都不知道仇人是誰!

    呼,蔣橫川吐了口氣:「你比我想像得聰明。」

    「我只是有一點不解,這麼多日認識下來,我相信你不是真正冷酷無情之輩,為何狠得下心殺蔣踏波?」孟奇嘆息道。

    蔣踏破臉上凝固的表情是不敢置信多過驚恐,恐怕他到死都不明白殺自己的人為什麼會是關係極好的堂兄!

    說話到現在,蔣橫川的表情第一次變得豐富,有幾分惋惜,有幾分痛恨,亦有幾分悲傷:「他背叛了我,竟然因為賭輸了一大筆錢,將知道的部分秘密賣給了任平生!原本我該坐鎮大興,結廬靜居,笑看王大公子與空氣對弈,每天冥思苦想茂陵城內發生的種種事情,以此將局勢的混亂導向巔峰,掩蓋我們殺八臂天龍,殺邱兄的真正行動。」

    「有一份機緣的我身在大興,所以沒誰能想到茂陵亂局的目的是東陽別府!」

    「可惜,他背叛了我,被火德發現,一封信讓我趕回了茂陵,不得已,我這個已經暴露的棋子只好親自下場,一邊以自身吸引目光,誤導眾人,一邊靠著蘇賢弟你光明正大打探邱兄的盟友,尋找八臂天龍。」

    孟奇嘆了口氣:「原來如此。」

    他的臉色變得鄭重:「我開始猜想蔣兄你是文曲星君,在於自己某個想法的浮現,想著以自身吸引目光,然後我豁然開朗了,這何嘗不是蔣兄的寫照?但這有一個關鍵點,光有明面上吸引目光的人是不夠的,還得有暗地裡行動的配合者,別人想不到的配合者,否則你憑什麼將目的真正隱瞞?」

    「只要你多拿到一份機緣,王大公子就肯定懷疑,只有三份機緣不同在,你才能神不知鬼不覺打開內府,取走寶物。」

    孟奇笑了笑:「而且,蔣兄你如今不慌不忙,胸有成竹,耐心說話等待,更證實了我的判斷。」

    邱非一下醒悟,愕然看向孟奇:「你是說……」

    「對,老鐘頭這個邪魔便是蔣兄的盟友!」孟奇盯著蔣橫川的眼睛。

    蔣橫川鼓掌笑道:「不錯,真不錯,但不是盟友,而是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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