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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愛潛水的烏賊]一世之尊[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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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7-9 19:49:46
第三百四十三章 誠於武道者
      
    「當然,外景以上之人已是強者,算不得英才。」老皇帝補充了一句。

    孟奇挑了挑眉,神色變得凝重,也就是說玄真、白七姑等完美半步能參與瓊華宴了?

    才藝之比還好,等下若有武鬥,自己委實難敵,頂多勉強自保,取得魁首難道要靠同樣完美半步的趙老五?

    先不提聖前誇耀,了斷肉身因果之事,趙老五晉陞未久,玄真、白七姑又都是功法境界資源不缺的強人,獲勝的希望怕是三成都沒。

    如此一來,六道的任務就顯得太難,遠遠超過一千五百善功報酬代表的程度!

    除非瓊華宴的武鬥有別的限制或模式?

    孟奇若有所思之中,王載看著緩步出場的「刀氣長河」嚴沖,呵呵笑道:「之前皇上所言,重點是後面的陶冶情性,打磨心靈,故而與正常的才藝之爭不同,主要看是否在才藝裡展現出了自身的心靈境界,當然,才藝擅長者肯定會有加成。」

    畢竟一個擅長琴藝之人肯定比初學乍練者更能通過這種方式展現。

    收斂起疑惑和凝重,孟奇平復心情,看著嚴沖走到曲折迴環的河水旁:「不知嚴沖有何才藝?」

    他記得嚴沖出身小門小派,縱有奇遇,也應該像自己般未曾受過什麼琴棋書畫的教導。

    問話時,晉王趙毅的隨從已送上案几、銅爐、茶杯、茶餅等物。

    「應是茶道。」王載微微頷首。

    這也行!孟奇略微驚訝,旋即想起適才王載之言,才藝之道可並非只有琴棋書畫,至於如何判斷不同項目的勝負,自然是看「境界」!

    好歹我也冒充過茶道高手……孟奇忽然泛起一陣欣喜。

    嚴沖行禮之後,燃火煮水,揮刀撬茶,舉止間行云流水,刀勢自蘊,而且舒緩有章,看著眾人心靈隨之平靜。

    等到一沸二沸三沸,白氣升騰,嚴沖悠然沏茶,更是透出一種寧靜致遠的意境。

    「請聖上品茶。」嚴沖的聲音不緩不急,手中茶杯脫手,飛向高台。

    速度不快,異常平穩,如曲水流觴,沒有半點水液濺出,足見嚴沖對外放真氣和自身力道的掌握已臻開竅極限,而且隱有天地之力相助。

    大內總管高進忠接住茶杯,做了檢查,送到老皇帝面前。

    趙明宇品了一口,點頭笑道:「好茶,好茶道!」

    王載隨之道:「嚴兄擅海潮之勢,洶湧澎湃,可沏茶時,自有流水潺潺之柔,有月下平湖之靜,足見其心,而且一舉一動舒緩有致,深得茶道三昧,以專注有序之動得寧和安樂之靜。」

    「善。」孟奇不知是該誇嚴沖茶道不錯,還是贊王載解釋明晰,總之他打消了比拚茶道的想法,展露自身心境肯定不會輸於嚴沖,可其他方面就做不到如此完美了,高下立判!

    那該展示什麼呢?

    高歌一曲?以書蘊刀?

    他思索之中,場面頗為安靜,不知多少躍躍欲試之人打消了下場的想法,因為感覺被嚴沖比下去了,所以還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免得聖前誇耀反倒留下壞印象,等下在擅長題目上再做比拚!

    至於白七姑這種,壓根兒就沒想過展現才藝!

    這時,太子身邊的玄真邁步出來,要過紙筆,合十行禮。

    「書法之道……」孟奇把玩著面前茶杯。

    玄真將白紙一拋,扔向半空,自己縱身而起,於無處憑依之地揮毫潑墨。

    這看似浮躁誇耀,可玄真神情專注,目光寧靜,一筆一劃如有蓮花綻放。

    人與紙皆下落緩慢,似佛陀天降,不捏霸印,慈悲祥和。

    雙腳觸地,玄真將手一按,白紙倒轉,露出其上之字: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這二十個字各有風貌,或蒼勁,或雄渾,或瘦削,或狂舞,皆結構嚴謹,遒勁莊重,或活潑生動,曲盡圓轉,無一重複。

    如此多書法風格擠於一張紙中,本該繁複「吵鬧」,失之於雜,可一眼望去,卻自然流暢,感覺到淡而雋永的禪意。

    不同之字,不同之相,諸相非相,禪意自現。

    「此仿少林半山亭《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碑文,足見玄真禪師的佛法心境。」王載似乎看過貼文,低聲感慨。

    孟奇曾經欣賞過那塊羅漢神僧留下的石碑,觀此書法,感覺自然不同:「雖然略有稚嫩,但所含禪意並無太大區別,歷不同之相,證諸相非相,以見如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讓不少只能感覺禪意雋永但品不出由來的世家子弟恍然大悟。

    王載嘆了一聲:「愚兄本想下場臨正氣歌,見玄真禪師此貼,不敢提筆矣。」

    所以書畫之道又絕了……孟奇隱含「悲憤」,打消了以書蘊刀的想法。

    「禪師已得佛法真意。」老皇帝讚了一句。

    他亦城府極深,面對少林僧人,不露半點惡劣之情。

    玄真低宣佛號,緩緩道:「世人皆有禪意,只是被諸相所迷,難見如來,我佛門非是強迫眾生皈依,只願與各位共探脫離苦海,抵達彼岸之道。」

    所有人都微微皺眉,這是在說太子的道路非排斥異己?

    不過門派與世家之爭,哪是一席話就能消彌的?各大頂尖世家之人收回目光,不動聲色。

    雖然這麼多年以來,門派總是想著往朝廷摻沙子,但如此大張旗鼓者,僅此一次,所以他們皆是戒備,將太子從心中名單划去。

    老實說,若非昔年太子身邊的和尚出了內奸,將他篤信佛道,欲建地上佛國之事洩露,說不得真被他之前的表象迷惑!

    至於現在,哼,垂死掙扎也!

    玄真步會太子所在高台後,想要下場之人愈發稀少,皆拿目光看向阮家,阮二十一娘貌冠江東,琴心天生,此時不出,更待可時?

    突然,有人朗笑一聲,凌空踏步,落入場中,正是「紫極劍」崔轍。

    他含笑行禮,手中多了一管紫色玉簫,湊到唇邊,雙手按動,吹出婉轉悠遠之音。

    簫聲緩緩盪開,發散於水中,發散於山林,沉鬱頓挫,孤寂飄渺,前方似海潮洶湧,波浪起伏,自身立於船頭,隨波逐流。

    目光所見,海天一色,無有邊界,莽莽然天地之間,只得自己孤寂一人,散發弄舟。

    簫聲越來越低,大海沉寂,醞釀澎湃。

    意境,韻味,旋律皆是完美,讓不少人感傷其懷。

    河水的流淌彷彿變緩,湖面愈發幽靜,林中愈發寂靜,再無鳥鳴。

    餘音裊裊,繚繞心中,眾人陷入這種意境,一時皆是不言。

    「明朝散髮弄扁舟,盡得簫聲韻遠之味……」王載感嘆了一聲,「純以才藝論,崔兄勝過玄真禪師和嚴兄,意境則難分高低。」

    他側頭看向孟奇:「愚兄是真不敢下場獻醜了。」

    孟奇正待附和,忽然心中一動,微微笑道:「既然不止於琴棋書畫,小弟倒想試試。」

    王載略微愕然:「吹口哨嗎?」

    孟奇表情一呆,內心發窘,剛才不是開玩笑嗎?何必這麼認真?

    王載兄你就是太方正了!

    皇帝品評之後,崔轍回席,就在眾人都將目光投向阮玉書時,忽見一人掠入場中,身法美妙,憑虛臨風,衣襟飄舞,狀若仙人。

    「蘇子遠,你有何展示?」老皇帝顯然沒想到孟奇會下場,頗有驚訝。

    才藝之道與雷刀狂僧、莽金剛、狂刀之名天然不契合啊!

    在眾人訝異的目光裡,孟奇沒有說話,拾起河邊一截朽木,盤腿而坐,直掌成刀,削去外在。

    剛才他想起了神劍木偶之事,想起了自己曾經見過陸大先生雕刻木偶,那蘊含的寧靜和專注非筆墨能夠描述!

    雕刻也是才藝!

    學我者生,像我者死……孟奇默念這句話後,心神寧靜,歸於平湖,掌刀指劍不急不徐雕刻。

    今日他一襲青衫,比起黑色勁裝的陽剛英武,多了幾分灑然之意,雖席地而坐,卻沒有半點粗魯,反而露出悠然自得的情態。

    王載等人先是沒覺得什麼,孟奇雕刻普普通通,又無意境呈現,似乎純粹是上去活躍氣氛的。

    可隨著孟奇雕刻的深入,他們漸漸感覺不對,自己的目光似乎在隨著孟奇的手移動,他是如此專注,如此虔誠,以至於自身也跟著專注,跟著虔誠。

    專注之後,始能望憂,他們心中的煩惱憂慮漸漸褪去,浮躁平息,焦灼泯滅,全身心都投入到觀摩雕刻之上。

    這種感覺不僅開竅有,就連半步和外景強者亦有所感,只是沒有那麼沉浸罷了。

    在場無人說話,唯有潺潺之聲和鳥鳴之音迴蕩,更顯幽靜。

    掌劍指刀渾然天成,各含變化,虔誠專注之態洗滌著心靈。

    不知過了多久,孟奇停了下來,掌中木雕已成,與皇帝神似,韻味別具。

    而眾人皆是沉靜安然,心神平和,微笑浮現。

    孟奇將木偶飛向了老皇帝,它毫無破空之聲,彷彿在虔誠地享受旅程。

    接住木偶,把玩了一下,老皇帝忽然嘆了口氣:「專注,寧靜,誠於武道者果有所報。」

    孟奇行禮回座,王載看了他半響,誠摯道:「剛才愚兄還以為是哪位完美半步晉陞的外景強者,一『刀』一『劍』皆是虔誠,引人專注。」

    孟奇輕笑頷首,接受了王載的讚美,他雖然沒有陸大先生的境界,但八九自能模擬氣勢一二,加上本身的返璞歸真水準,當然讓人驚嘆。

    唯一的問題在於,自己沒學過雕刻,雕得不夠好,只有神韻,勉強可稱寫意。

    眾人沉靜之中,阮玉書抱著古琴,緩步走下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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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7-9 19:50:04
第三百四十四章 無字之碑

    衣帶環珮,擺盪摩挲,間有脆響,空靈入耳,阮玉書一襲白裙,抱著古琴,緩步走下高塔,踏入場中,神情清冷,不顯高傲。

    行禮之後,她跪坐於地,將「棲鳳琴」右尾左置膝上,與剛才孟奇的悠然自得,灑脫寫意相比,多了幾分沉靜,彷彿跪坐之處非是密佈塵土的地面,而是月華照耀的仙宮,乾淨而純粹。

    她一舉一動皆是清冷自若,讓眾人慢慢收斂起適才的感官,心神平復,靜等琴曲。

    「專業的就是不一樣……」孟奇暗自感慨。

    左手按弦,右手輕佻,一聲長空雁鳴般的琴音拉開了如畫的曲捲。

    隨著阮玉書的彈奏,孟奇腦海裡慢慢了似乎出現了秋高氣爽、云程萬里的景象,與眼前所見萬里碧空相得益彰,琴中有景,景中有琴,舒曠高遠,心胸自闊。

    流暢舒緩的曲調裡,間有鳥鳴,似有一隻隻飛鳥盤旋於空,或斜飛,或環繞,流連往復,襯托美景,宛如真實。

    孟奇感覺真實之際,眼前忽然一花,一隻隻奇鳥從林中飛出,盤繞迴環於阮玉書上方,啾啾之聲間有耳聞,與琴聲描述別無二致!

    琴聲漸幽,潦水盡而寒潭清,煙光凝而暮山紫,一副秋高美景盡入腦中。

    潺潺流動的河水愈發舒緩,鏡面一樣的平湖更加清澈,終於倒映出了藍天白雲,朝日飛鳥,水中有天,天中藏水,美不勝收,僅是普通琴譜和自身意境,竟有天人相合之變!

    曲意漸弱,飛鳥歸家,一隻隻落下。棲息於鳳琴之旁。

    餘音裊裊,繞樑不絕,百鳥齊鳴,流連忘返。

    自然之道,心境之顯,曠遠幽靜,天人化生。

    良久後,老皇帝才感嘆了一聲:「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不愧為琴心天生!」

    王載微眯眼睛。似乎還沉醉在秋高氣爽,鳥雁迴環的美景中,沉浸在曠遠豁達,寧靜自生的感覺中,低聲道:「清冷曠遠,秋高舒懷,引百鳥飛舞,領湖水映天,今日無人能出其右也!當真是一曲平沙雁。天涯何處無知音?」

    「於她而言,天人合一已是觸手可及,果然琴心天生……」孟奇關注的重點有所不同,

    此曲之後。再無人敢於下場。

    「琴棋書畫之道,以阮家玉書為首,諸位卿家可有異議?」老皇帝環視眾人。

    毫無疑問,沒人反對。阮玉書順理成章奪得第一道題目的魁首,得賜御酒一杯。

    老皇帝摩挲著扶手,微微笑道:「第二條題目者。道理文章,自身之路,諸位既是英才,總對天人之理和自身道路有所思考,亦都是悟性過人之輩,朕有一件異寶,曰『無字之碑』,讓眾位感悟,看誰所得更多。」

    「無字之碑?」周圍世家子弟朝廷重臣皆是震驚,發出了一聲聲低語,就連皇帝周圍的政事堂眾人和崔清羽等大人物也略微動容。

    孟奇野路子出身,見識上多有短板,只能拿疑惑的目光看向王載。

    「無字之碑乃一樁異寶,傳聞是上古天庭之物,某種程度上接近神兵。」王載先概括而言。

    「神兵?」這聽得孟奇頗有張口結舌之感。

    王載娓娓道來:「僅是價值而言,並無相應威力,不能做攻擊之用,亦可能被常人損毀,但若自身修行初窺門徑,結合所得,觀此無字之碑時會有感悟,或將一身武功融會貫通,或悟出至理,圓滿心境,如果境界和積累足夠,甚至能直接創出神功。」

    「昔年本朝伐康,攻破郢城,得了天子之劍,太祖結合劍上所含人道功法和本身『驚世書』內容,觀無字之碑七天七夜,終於將兩者融為一體,自此有正常《驚世書》與人道《驚世書》之分,驚世八劍亦衍化出一門皇道劍法,後者在眾生之力的加持下,修煉更快,威力更強,甚至阻礙更少,漸漸成為皇室主流。」

    「而皇室也從此不缺半步法身的強者。」

    難怪趙警世被魔師擊敗,心靈受創,依然能慢慢恢復,成為半步外景……孟奇頓時恍然,接著欣喜湧上心頭,感悟是咱的強項啊!在場之人誰感悟過「如來神掌」?

    呃,玄真打開眉心祖竅後,說不得能夠一觀,但也不是日日感悟……這些事情沒有影響孟奇的心情,不僅僅因為此乃自身強項,而且若能悟出什麼,說不得對自身修為有好處,甚至獲得大量善功!

    震驚之後,周圍之人皆目光灼熱,躍躍欲試,「無字之碑」乃皇室秘寶,價值連城,從不讓外人觀摩,今日皇上真是大手筆啊,此次瓊華宴必將銘記史冊!

    他們不再害怕丟了,輸了沒關係,只能感悟出點什麼,說不得能受用一生!

    見孟奇臉露欣喜,王載呵呵笑道:「小孟,有把握?準備下場?」

    老是蘇賢弟蘇賢弟的叫,顯得生疏,入京之後,王載就改變了稱呼。

    孟奇挺直背,咳嗽了一聲:「眾位皆欲嘗試,某還是謙讓一番,等待最後。」

    「大人物」一般都是最後出場!

    拿捏范兒之中,他將小弟自稱改為了某。

    「言之有理。」王載輕輕點頭,也準備稍等片刻。

    一塊石碑從老皇帝手中飛出,落在高台下方,石質灰白,古樸陳舊,多有細細的裂紋,上面空無一字,連花紋都沒,但感覺幽深如海,難見其底,確實是一件異寶!

    「一人一盞茶。」老皇帝話音剛落,之前不敢下場的英才們紛紛離座,幾有排隊之勢。

    各大頂尖世家之人半是喜聞樂見半是微皺眉頭,不明白皇帝為何突然如此大方。

    …………

    皇城之外,「斗姆元君」改換容貌,做青衣素裙打扮。

    她身邊是個面皮枯黃的男子,長相兇狠,宛若街頭混混,正是清源妙道真君變化。

    「廣成確認顧小桑在皇宮內,羅教眾人亦應如此。」清源妙道真君用秘法道。

    斗姆元君目光幽深看著皇宮。低聲問了一句:「該參加瓊華宴的都去了吧?」

    「是,我們要直接闖入嗎?這件事越來越詭異了,說不得會遇上『渡世法王』,還是謹慎一點好。」清源妙道真君皺了皺眉。

    渡世法王,證得真空法體的羅教教主。

    斗姆元君難得冷笑一聲:「我們先等著,靜觀其變,若非之前遇過類似之事,還真不明白他們在弄什麼玄虛……」

    她似乎想起了什麼,有了幾分把握。

    「類似之事?」清源妙道真君疑惑問道。

    斗姆元君微微頷首:「幾年前……」

    …………

    太陽高舉,時近午後。一位位才俊在「無字之碑」前無功而返,皆未能悟出什麼,也沒有引動異象,讓人懷疑那就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石碑,所謂感悟,純屬騙人。

    朝廷重臣不多,而且只能帶一人赴宴,到了這個時候,沒有感悟無字之碑的只得十來個人了。

    王載端坐無字之碑前。閉目一盞茶,氣息幾次波動,但終究未有變化。

    他起身行禮,長嘆一聲返回。對孟奇道:「愚兄雖飽讀經史子集,自覺多有積累,浩然之氣常於身合,但終究差了少許。沒有自身所得,實在難有所悟。」

    也就是說,至少得初步找到自身道路者才可以感悟?孟奇品出了王載話中的意思。

    阮玉書抱琴坐於石碑前。無有所感。

    崔轍橫劍坐於石碑前,無有所感。

    太子身邊那位天人合一的和尚坐於石碑前,亦無所感。

    這時,嚴衝掠出高台,彷彿踏著波浪,走到了無字之碑前,閉目端坐,橫刀膝上。

    孟奇收斂住心思,仔細觀看,嚴衝天人合一圓滿已久,打熬年份遠遠勝過自己,不知目前到了什麼地步,有沒有初步找到自身的道路……

    白駒過隙,時光流逝,漸漸近於一盞茶,可石碑和周圍還是毫無動靜。

    突然,半空虛響潮水之聲,嘩啦澎湃,深藍漸顯,幽深內斂,醞釀風暴,看得眾人皆是訝異。

    轟!

    海潮爆發,刀光破浪,嚴沖騰空而起,徐徐落下,臉上半是感慨半是欣喜:「多謝聖上!」

    「看來他之前距離初步找到道路只有一層紙了,這次感悟將省他至少一年功夫,日後縱使不能一步登天,亦不會相差太遠……」孟奇感慨道。

    他對嚴沖這種出身小門小派亦能走到如今地步之人頗為尊敬,因為需要付出的努力和心血更甚他人。

    至於一步登天,乃稀少有事,即使初步找到了道路,也未必能行,不見何九也得靠氣機牽引攀升,生死刺激來突破?

    「嚴兄苦苦打磨,奔波求道,能有此悟,實屬正常。」王載滿臉欽佩。

    見嚴沖有所感悟,之前境界沒到,未能觀無字之碑的晉王趙毅親自下場,他已是靠著眾生之力「天人合一」,然後打開了眉心玄關。

    可惜,他還是沒能有所感悟。

    趙毅之後,太子下場,他已打開玄關一年多,快要內外交匯了。

    坐於無字之碑前,太子面容祥和,臉含微笑,不多時,一朵朵金色蓮花從地底鑽出,徐徐盛放,石碑上光華流傳,似有梵文。

    「呼,半年之內,太子必晉陞外景。」王載感嘆道。

    打開眉心玄關後,亦能調整內天地,初步確定道路,只是所能選擇的道路非常有限,基本不能與自身完全鍥和,畢竟玄關無悔。

    孟奇看了看四周,發現還未下場之人有自己、趙恆、齊正言、樊長苗、玄真和白七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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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7-9 19:50:29
第三百四十五章 感悟

    看見地湧金蓮,碑現梵文,老皇帝臉色難以遏制地變沉,其餘人等皆是又警惕又好笑。

    可太子好像已經無慾無求,徹底放棄了對皇位的追求,神情依舊寧和,沒有半點擔心與畏懼,金色蓮花漸漸轉為玄黃,梵文時而清晰,時而模糊,變化不斷,就連半步法身的司馬石都難以分辨。

    孟奇向來都有好奇之心,於是眼睛半開半闔,心神沉靜,探入了元神內那尊指天觸地的金色大佛,藉此模擬氣勢於雙眼。

    他的眼睛如同琉璃,清澈不染半點昏暗,但被眼簾遮掩,沒有絲毫氣息外洩。

    目光投向「無字之碑」,變化的梵文映入瞳孔,終於定格:

    「佛皇。」

    好大的口氣……孟奇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已黑白分明,幽深如湖。

    一盞茶到,玄黃之蓮消散,梵文褪去,無字之碑再返古樸破爛的樣子。

    太子起身行禮,笑容靜謐地回到所在高台,對老皇帝陰沉的目光和眾人玩味的神情視若無睹。

    看了看剩下眾人,孟奇沒有半點浮躁,誓要做最後登場壓陣之人。

    這時,穿著暗紅捕頭服飾,腰懸銀章的樊長苗走下高台,開始感悟無字之碑。

    對於他的嘗試,大家沒有嘲笑,反正總歸得試一試,說不定有收穫呢?君不見先前眾人皆是無功而返但沒誰放棄嗎?

    品茶的品茶,私聊的私聊,場面頓時呈現放鬆的狀態。

    孟奇倒是看得很專注,自己始終看不透這位狀元,望之天人交感的修為,可具體的細節就頗為模糊了,或許修煉的功法別有特殊。

    若他有所感悟,或許能窺出一二……

    「樊長苗身於神都。長於神都,獲得狀元前聲名不算響亮,當真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王載見孟奇看得認真,隨口道了一句。

    孟奇若有所思點頭:「他修煉的是何功法?」

    「據說是家傳的『太乙自在劍』。」王載委實博聞廣記。

    沒聽說過……非是一等一的功法,孟奇實在難以盡知。

    閒聊之際,兩人目光突然凝重,嘴巴閉上,專注看著樊長苗!

    不知是太陽被云朵遮掩,還是別的緣故。樊長苗身周顯得有點昏沉陰暗。

    「他能感悟出東西來?」王載頗為驚訝。

    話音剛落,昏暗之中一道光芒亮起,飄渺不定,又璀璨奪目,恰似劍光。

    噗,一些定力稍差純粹來見識的世家子弟噴出了口中的茶水,樊長苗竟然悟出了劍光!

    先前多少半步外景都沒感悟,只有人榜第二的「刀氣長河」和本就要突破的太子才有所得,樊長苗憑什麼?

    憑他天人交感的境界?憑他人榜十五的排名?

    這簡直在開玩笑!

    孟奇並未驚訝。藉著王載的問題道:「僅是天人交感,亦能思考道路,並不衝突。」

    王載深深看了他一眼,隱約猜到他也是這樣。

    「樊長苗有所感悟。狂刀怕是壓力極大!」有人看了一眼孟奇和王載所在的高台。

    「對啊,人榜第二和人榜十五都能感悟,他這個人榜第一若無所得,肯定臉皮丟盡。」其他之人低聲附和。

    「光有所得還不行。還得壓過他們的異象,否則可以稱人榜第一?」

    「不用,異象都相差不多。實在難分高下……」

    議論之中,樊長苗睜開眼睛,恭謝聖恩,微笑回座。

    出乎意料之人,出乎意料的感悟,場面一陣嘈雜,竟沒人注意玄真已到了無人之碑前。

    少許工夫,眾人安靜了下來,因為無字之碑放出陣陣禪光,於玄真身後浮現出一株菩提樹,亭亭如蓋,青碧幽綠,子如念珠!

    從沒人覺得玄真無法感悟,他出身禪宗少林,自身又是一步一個腳印突破,不缺少天人合一的境界,且佛法精深,常有開悟,若不能得到點什麼才是怪事!

    一盞茶後,玄真背後菩提凋敝,眼睛睜開,似感似嘆:「菩提……般若……總算明白了,這一趟沒有白來……阿彌陀佛,貧僧起了得失之心。」

    說完,他雙手合十謝過皇帝。

    「玄真禪師佛性濃厚,自能感悟。」老皇帝回了一句。

    玄真搖了搖頭,微笑道:「可惜真慧師侄不在此間,要不然他或許比貧僧感悟更多……」

    對此,孟奇輕輕點頭,再認同不過,別看真慧只有七竅,距離思考道路還有十萬八千里,但他修煉的是拈花指——「佛祖拈花,迦葉微笑」向來是「開悟界」的象徵,真慧又大智若愚,真能悟出點什麼自己毫不意外。

    世家子弟們還在議論玄真悟出什麼時,趙恆深吸口氣,走下高台。

    孟奇突然輕咦了一聲,比之以往,趙老五多了龍行虎步之感,台上朝廷重臣們雖城府極深,亦是將目光投射到趙恆身上。

    過去多年,魏王不聲不響,即使身體好轉,武功進步,也沒能引人注意,如今觀其姿態,不比太子和晉王稍差!

    趙恆向他的父皇行過禮後,盤腿坐於石碑之前,陷入了沉寂。

    湖泊徐動,水波不興,石碑及周圍毫無異狀。

    「看來魏王與晉王一樣,還差點火候……」神都某位世家之主微不可及搖頭。

    話音剛落,平地突響龍吟,蒼莽尊貴,石碑內飛出了一條條金色真龍,張牙舞爪,盤旋於趙恆身周!

    這……真龍天子……不知多少人內心冒出了這個念頭。

    晉王臉色大變,這個從未注意的弟弟竟能悟出真龍!

    老皇帝眼睛微眯,右手不自覺握成了拳頭。

    真龍盤繞,鑽入趙恆身體,又飛了出來,凝成一枚金印,徐徐落於趙恆腦門。

    趙恆張開眼睛時,孟奇就知道他至少省了一年工夫。

    「多謝父皇賜碑觀摩。」趙恆不失禮數。

    場面安靜異常,諸多朝廷重臣皆未說話。默默打量和審視著趙恆,似乎重新認識了他。

    老皇帝露出笑容:「不錯,不錯,我趙氏又有麒麟子也!」

    這是極高的褒獎,讓晉王臉色愈沉,太子倒是只有驚訝,然後重歸平靜。

    不過晉王也沒有太在意,繼位之事,哪怕趙恆表現出蘇孟、高覽等人的天賦,也得看各位勢力的態度。

    在沒有法身鎮壓的情況下。不知多少天資出類拔萃到讓人驚嘆的皇子被排除出繼承人選,因為頂尖世家怕他們借助天子之位凝結法身。

    「沒想到魏王亦是如此出色……」王載沒有絲毫嫉妒,坦然直言。

    孟奇抿了抿嘴,神情若有所思,趙老五突破未久,且之前未曾初步找到道路,能有現在的異象,怕是多得「真皇璽」之助。

    這當真是人道秘寶!

    趙恆歸座之後,眾人的目光都在白七姑與孟奇之間來回打轉。只剩他們沒出場了……

    他們一個天人合一晉陞的完美半步,一個人榜第一的強者,都有感悟的基礎,會不會弄出大的動靜。將前面眾人一下壓制。

    若是相差無幾,恐怕悟出真龍繞體的魏王會是第一。

    這個時候,被他們忽略的人默默走到了無字之碑前。

    「咦,那是誰?」

    「好像。好像是公孫家的客卿。」

    「哦,據說是降世神魔齊正言,人榜前二十的高手。浣花劍派的嫡傳。」

    進入人榜後,齊正言已得到浣花劍派重視,多有資源給予。

    不知天人交感水準的渾天寶鑑能不能引出異象……孟奇頗為期待,滿是好奇。

    其餘之人有樊長苗前車之鑑,亦是沒有放鬆,專注看著。

    齊正言一襲青衣,身材挺拔,面容普通,毫無表情,見過皇帝后,自顧自坐下,與石碑相對。

    午時已過,秋日陽光依舊,灑於石碑和齊正言之上,將他們染上一層金黃。

    時光隨水而流,齊正言和石碑毫無異狀。

    正當眾人覺得沒戲之際,四周忽然變得昏黃,河流之上多了一輪赤日,徐徐而落,異常圓潤。

    長河落日圓……孟奇等人心頭陡然冒出了這句詩。

    河水映日,多了一道晚霞,赤紅如火,白霧蒸騰,飛鳥不知被什麼牽引,撲了過來,與霞共舞,水色則與長天相仿。

    一道道幻景出現,看得眾人目不暇接,腦海內一句句詩文劃過: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忽然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深處有人家……」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銀河落九天……」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

    「這是浣花劍派眾多劍法的呈現!」如此異景,自然引來聲聲驚嘆,包括朝廷重臣在內,皆是有所側目。

    而在孟奇眼中,這絕不僅僅是浣花劍派詩詞!

    他目光凝重,神情專注,看到了白雲煙、玫霞蕩、土崑崙、碧冰雪和紫星河等渾天寶鑑功法,它們融入了浣花劍派詩詞劍法!

    這是什麼異象?

    眾多異象旋轉,互相融合,但又昏暗排斥,充滿困難。

    突然,石碑附近全部黑暗,一道劍光隨之亮起,照亮周圍,諸多異象合一,追隨著劍光騰空,充滿了蓬勃和自強之意!

    王載忍不住開口了: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齊正言借助無字之碑將自身武功融合為一,創出了屬於自己的招式!」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這是齊師兄的座右銘,以及他對自身道路的思索?」孟奇輕吸口氣,又感驚訝又感欣慰。

    不知多少世家子弟看得目瞪口呆,這絕對是今日最震撼他們的石碑感悟。

    真是人不可貌相……

    齊正言依舊面無表情,謝過皇帝稱讚,不快不慢回到自身席位。

    之後的白七姑同樣從無字之碑上有所感悟,河流塌陷,大地顫抖,比她晉陞半步時更顯圓潤和明晰,但她的異象只能與玄真等人相提。無法和齊正言並論。

    至此,只剩孟奇一人沒有下場。

    直到這個時候,世家子弟們才從齊正言造成的震動中恢復,紛紛拿眼看向孟奇,不知這位人榜第一能悟出什麼?

    是否能力壓先前出場的眾人,力壓排名在他之後的幾位?

    尤其齊正言將自身所學融化貫通,悟出招式,狂刀能否更勝一籌?

    這似乎不大可能……畢竟感悟之事,有的時候與實力關係不大,不是排名越高。戰力越強,越善於感悟!

    一位位朝廷重臣亦望向孟奇,目光如同實質,充滿品評之意。

    孟奇本來沒有太大壓力,覺得自己能穩勝玄真等人,可齊正言出人意表的感悟讓他有點忐忑,自己能做得更好嗎?

    「臨敵」不能有猶豫,孟奇深吸口氣,心境平復。周圍所有皆是消失,又徐徐勾勒而出,天地元氣緩緩擺盪,浸潤身體。舒暢愜意,再無勝負之念。

    他悠然起身,臨空邁步,虛渡而下。慢慢走到了無字之碑前。

    拱手行禮之後,在眾人矚目的目光下,孟奇盤腿坐下。

    他沒立刻閉上眼睛。而是仔細打量無字之碑,它石色灰白,古樸陳舊,佈滿了細碎的裂縫,像是從廢墟裡淘出來的。

    雙眼合攏,孟奇借助天地感應石碑,直覺那裡空空蕩蕩,只有一團深不見底的灰白色,望不到盡頭,感覺不出裡面的端倪。

    孟奇早已做好準備,排除掉如來神掌和神霄九滅等容易引來覬覦的事物,運轉起自身內天地,展現自身初步確立的道路,觀想有關的事物。

    周圍竅穴「打開」,裡面或為混沌,或繁星點點,或天圓地方,東有扶桑之樹,西有崑崙仙山……

    而繁星眾多的竅穴裡,每一顆閃爍的星辰皆是大日,諸多無光之星環繞,連成星系,聚集為云,匯成銀河,無邊無際,浩瀚廣博。

    感應其機,深沉灰白有所蠕動,裡面似乎要噴出什麼事物。

    高台上的王載看見孟奇閉目之後,石碑緩緩蒙上一層螢光,微微頷首,充滿笑容,覺得異象即將呈現,小孟必定能夠感悟。

    每一處竅穴皆是一個宇宙,它們各自分隔,交匯於諸天。

    諸天者,天生九竅與五臟六腑,它們衍化出五行,萌發著生機,昭示著末日,自成循環。

    隨著孟奇運轉內天地接近「諸天」,灰白色的蠕動愈發劇烈,孟奇隱約到了「諸天」的氣息!

    那是法與理的交織,是道與德的顯化!

    這讓他對諸天的演繹愈發細微圓潤。

    老皇帝見石碑螢光越來越盛,微微點頭,眾人已做好迎接異象的準備。

    不知狂刀能不能超過浣花劍派齊正言?

    就在這時,就在孟奇運轉自身「諸天」時,灰白色的蠕動不僅沒有更加劇烈,反倒漸漸平復!

    怎麼會這樣?

    孟奇全身心都在運轉感悟之中,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但王載等人看到螢光漸漸熄滅了!

    他們面露驚訝,不敢相信會出現這樣的狀況,難道人榜第一的狂刀距離感悟石碑亦差半步?

    可人榜前二十,有三個感悟出來了!

    「諸天」高於宇宙,盤踞其上,影響著它們的法理,可孟奇運轉越是靠近,蠕動的灰白越是平靜。

    等「運轉」完諸天之時,灰白色徹底平靜下來了。

    不過在孟奇感悟之中,它愈發深邃,愈發幽暗,比起之前,似有不可名狀的變化。

    諸天之上,時光長河的源頭,是一個無法描述的「點」,它沒有上下左右之分,亦無先後快慢之別。

    這裡沒有過去,現在和未來,是諸果之因,是一切的起始!

    孟奇元神盤坐其中,雙目半開半闔,氣勢幽深混沌,筆墨難以盡言。

    「明明有螢光,怎麼會歸於沉寂?」有世家子弟低聲問著同伴。

    他的同伴似笑非笑道:「說明還差一點。」

    說話時,這人轉頭望向樊長苗,拱手點頭,似在恭賀。

    樊長苗頷首致意。看著沉寂的石碑和孟奇,眼神裡充滿疑惑,莫非他還未能思考出自身道路?

    王思遠原本一直微笑,沒有任何驚訝,只在齊正言出現異狀時挑了挑眉,可現在,他眉頭微微皺起,覺得自己的推算似乎有點不准了……

    小孟很有信心,他絕非盲目自信之人……王載看向阮玉書、齊正言這兩名孟奇的好友,見他們皆關注石碑。沒有失望,只有疑惑。

    盤腿而坐的元神沒有任何變化,或者說包容了所有變化。

    諸果之因,一切之始,是為元始。

    突然,孟奇元神睜開了雙眼。

    混沌破開,諸天呈現,宇宙衍化,天地乃成!

    與此同時。灰白色內似有氣息迸出,匯入了這種感覺中。

    炎陽高照,金暉映碑,沒有光影。沒有變化,沒有文字,除了石碑本身,什麼都沒有。

    這個時候。孟奇睜開眼睛,起身行禮,邁步走向高台。

    「什麼異象都沒有?」

    「狂刀果然是戰力高於境界之人……」

    「悟性和對天地之理的思考上。他要弱於樊長苗啊……」

    聲聲議論之中,王載閉目沉思,覺得不該如此,忽然,他聽到了清脆的響聲。

    周圍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王載下意識睜開眼睛,只見灰白的石碑中央慢慢裂開!

    喀嚓之聲中,縫隙越裂越長,越裂越深。

    無字之碑裂了,裂了……養氣如王載亦是目瞪口呆,這已經超乎了他的想像。

    王思遠陡然眯眼,忘記了呼吸。

    樊長苗握劍之手一緊,目光茫然。

    無字之碑裂了,裂了……剛才議論的眾人臉色迷茫,呆若木雞。

    崔家代家主崔清羽置於膝蓋上的右手不自覺跳動了一下,六扇門總捕頭司馬石輕輕吸了口氣。

    再是實力高強,境界高深,朝廷重臣們亦從未見過此等事情,難免震驚。

    無字之碑裂了,裂了……

    啪,刺啦……不少世家子弟手中的茶杯落於地上。

    老皇帝先是難掩訝異震動之色,接著表情無比難看,若無字之碑就這樣碎掉,自己怎麼去見列祖列宗?

    喀嚓的破碎聲停止,石碑沒有一分為二,幽深依舊,但那條縫隙深長,之前碑上細碎的痕跡與它相比,就像溪流與大江的差別。

    還好沒碎……老皇帝長長舒了口氣。

    一道道倒吸涼氣聲裡,老皇帝感嘆道:「狂刀當為魁首……」

    他沒辦法去做評價,心情起起伏伏,急需靜靜。

    孟奇只覺肉身活潑,束縛再減一重,加上先前感悟與氣息交匯,距離突破只差一個契機了!

    也許是戰鬥,也許是弄明白蘇子遠被送到少林的緣由……

    「好可怕的狂刀……」

    「他到底感悟了什麼,讓無字之碑都無法承受了?」

    「會不會是先前感悟之人太多的緣故?」

    「開什麼玩笑,若感悟之人多,無字之碑就無法承受,皇上會拿出來?」

    「或許狂刀是歷代最強人榜第一……」

    一聲聲驚嘆中,孟奇步伐平穩,青衫作響,不急不慢回到席位。

    剛剛坐下,他嘴角不自覺勾起,瞄了一眼無字之碑,看見了深深的裂縫。

    「還好沒碎,要不然把我賣了都賠不起……」孟奇暗自慶幸,當然,如來神掌倒是可以媲美。

    王載看了孟奇一眼,少見地難以克制情緒,彷彿在看著一頭披著人皮的怪獸:「自無字之碑再次現世,這尚是首次。」

    不知為什麼,他暗暗補充了一句,還好它命大……

    孟奇不知該怎麼回答,只好半開玩笑道:「什麼事情都有第一次。」

    咳咳,王思遠劇烈咳嗽起來。

    安靜一陣,老皇帝才開口賜孟奇酒一杯,接著道:「第三條題目,武道之世,以武立國,再多感悟,再高心境,終究要歸於實戰,玉林苑有幻境陣法,可擬幽谷高山,險惡之地,並且能讓比試之人在危難之際脫離。若有想實戰者,皆可進入。」

    「此戰為亂戰,最後被陣法送出來之人為魁首。」

    原來是這樣,和小夥伴們配合也還是有獲勝希望的……孟奇恍然大悟,但既然是幻境陣法,天氣地形皆得考慮,說不定根本沒辦法聯絡同伴。

    崔清羽沉吟了下道:「雖有陣法保護和脫離,但若出現干擾,或許就慢上半拍,他們皆是英才,折於此處,讓人惋惜。」

    老皇帝呵呵笑道:「既然崔卿家不放心,那朕就放開禁制,讓你們皆附一縷氣息於子侄身上,關鍵時刻拉出,加上陣法本身,萬無一失也。」

    崔清羽微微點頭,再無意見。

    …………

    皇宮之外,斗姆元君早就講完了往事,閉目於僻靜之處,似在感應什麼。

    忽然,她睜開眼睛,低聲自語:「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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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7-9 19:50:47
第三百四十六章 幻境遭遇戰

    玉林苑內,一股股白霧騰起,將河流、湖泊、山林等籠罩於內。

    接著,白霧消失,一切似乎回歸原狀,可若仔細看去,虛空微微晃蕩,如同水波,眼前一切,似在此處,不在此處。

    雖然秘密眾多,很不情願被人附著氣息於身上,但為了保障安全,孟奇還是接受了蘇離的好意。

    若真有秘密暴露的可能,自己也不是沒辦法清除氣息!

    前來參加瓊華宴的「英才」沒誰退出,即使明知實力與玄真等人相差甚遠,也還是踏入了幻境,於他們而言,玄真、白七姑和狂刀等強者完全可能突然遭遇,提前火並,自身不求魁首,只要躲到最後幾個出陣,就算出盡風頭了!

    看著他們跨過水波,進去幻陣,老皇帝呵呵笑道:「絕大部分狀況下,我們能直接看到幻境內的戰鬥,但某些時候,為了不削弱幻境的影響,少數區域會出現迷霧、黑夜等景象,讓大家看不到具體的戰鬥,畢竟有的人擅長奇襲,而非正面戰鬥,得給他們公平的機會,當然,各位卿家可通過附著的氣息感受周圍區域,不被迷霧和黑夜等景象遮掩。」

    他解釋清晰,諸位朝廷重臣對此毫無異議。

    最後,太子、晉王和趙恆三位皇子亦進入了幻境。

    孟奇只覺身體穿過了一層層水波,潮濕而沉重,接著眼前一花,看到了一條峽谷。

    抬頭往上,天只一線,兩邊崖壁陡峭,間雜綠色。

    峽谷中央,站著五位錦衣玉袍的世家子弟,略有茫然地打量四周。

    隨即,他們看到了孟奇。

    「狂刀!」

    「蘇孟!」

    「竟然直接撞上了!」

    伴隨著一聲聲低呼,他們滿是戒備。又想退去,又怕被銜尾追殺,再無反抗機會。

    孟奇右手握刀,神情無波,一步一步走向他們,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們的心頭,讓他們渾身一顫,感覺眼前的狂刀又高大了幾分。

    這不快不慢的步伐極盡壓迫之勢,讓五位世家子弟分外煎熬,既覺走得慢好。自己等人有機會思忖對策,又感等待難過,還不如「早死早超生」。

    「幾位愛卿的子侄還是經驗淺薄,直接被狂刀奪了氣勢,壓制了心靈。」老皇帝揉了揉了鬆弛的眼袋,笑看尚書右僕射宋守仁等朝廷重臣。

    這五位公子分別是廬陽宋氏、隴南張氏等頂尖世家子弟。

    「他們出生較晚,最高修為不過八竅,面對隨時可以突破的狂刀,難免畏懼。」宋守仁捋了捋頷下短鬚。涵養氣度皆是極佳。

    「出生較晚……」老皇帝沒有說下去,只是微笑,光論年齡,五位世家子弟恐怕都比蘇子遠大上一兩歲。

    畢竟家學淵源。隴南張氏嫡子張元禮收斂住波動的情緒,低聲道:「我們好歹有五個人,此地又狹窄,難有閃轉騰挪之隙。拚上一拚未必會輸,縱使打不過,亦能找到逃走的機會。勝過被他銜尾追殺!」

    宋家宋全略點頭道:「世兄大日焚天掌有成,我后土生死劍亦不弱,幾位賢弟同樣如此,搏上一搏,或有機會。」

    就在五人初定決心,氣勢攀升之際,孟奇突然朗笑,步伐加快,蹬蹬瞪,狀若白象,震得地面微微顫抖,一下又將五人氣勢打亂。

    宋全略深吸口氣,手中長劍點出,勾勒朵朵生機昂然的梅花,而殺機蘊藏於暗處,絲毫不顯。

    張元禮等人熟稔分開,或掌若大日,或刀似蒼天,各攻孟奇要害。

    錚,長刀出鞘,孟奇右手高舉,狠狠劈下,沉重異常。

    當!

    在這沉重恐怖的刀勢之下,宋全略劍法的變化完全無法展開,就像繡花針遇到了狼牙棒,重重精妙佈置被一鼓蕩之,所有後手根本來不及施展,刀劍相擊。

    他頓時感覺虎口裂開,長劍頹然脫手。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這一瞬間,他腦海裡閃過了長輩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一刀劈開宋全略的長劍,孟奇腳跟一轉,身體微側,長刀如出海蛟龍,斬向張元禮等人。

    噹噹噹當!他們都擊中了孟奇,可淡金依舊,光芒不閃。

    長刀橫揮,彷彿長棍,以極端可怕的力量將他們掃了出去。

    光影連閃,五位公子接連消失,被他們家中長輩引出。

    短短一兩息的工夫,戰鬥便已結束,諸位朝廷重臣甚至來不及點評一句。

    「現在知道差距了吧……」宋守仁看著面前愧不能當的宋全略,神情嚴肅。

    宋全略低著頭,一張臉通紅欲滴,微不可及點頭。

    其他觀戰之人皆吐了口氣,狂刀怕是連五成力都沒用。

    孟奇提著長刀,腳步連點,出了峽谷,看到荒蕪的曠野,迎面走來一人,正是白七姑。

    「哈哈,趕得早不如趕得巧。」白七姑氣息攀升,荒蠻之感如山似岳,彷彿一頭可怕的凶獸。

    孟奇眼睛微微一眯,只覺身體變得沉重,似乎被大地所束縛,一舉一動皆要耗費勝過以往的力氣。

    他原本的打算是先避開白七姑等人,先清除雜兵,在阮玉書等人未被擊敗前會合,如此將有七八成勝算,可世事豈能盡如人意。

    「直接就遇上了……」張元禮收拾心情,觀摩幻境內的戰鬥,神情突然變得興奮,因為狂刀與白七姑遭遇了。

    雖然人榜第一極端強大,可白七姑與他已不在一個境界。

    狂刀會剛剛開始就折戟沉沙嗎?

    這場遭遇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比起其他地方強者清除雜魚的行動,顯然還是高手對撞有意思。

    白七姑哈哈笑道:「早就想再和你一戰了!」

    她狂奔向前,一拳搗出,沉重恐怖,似乎打碎山峰,那種壓迫力,那種坍塌感。都讓孟奇呼吸變得困難。

    尤為可怕的是,在她身周,大地如籠,束縛著一切,所有的身法變化艱難無比,想快也快不了,似乎只能與她對拼對量,正面相博!

    「那就戰吧!」孟奇暴喝出聲,舌綻春雷,藉此震盪。略微擺脫束縛,刀法展開,古樸無華,但一刀重過一刀,彷彿天際悶雷緩緩降臨地面。

    他竟然選擇與白七姑正面抗衡,肌肉虯結,衣衫鼓脹,彷彿另外一頭人形凶獸。

    砰砰砰,刀拳不斷相擊。沉悶之聲甚至讓附近躲藏的一位世家子弟氣血翻滾,狼狽逃竄。

    而孟奇竟然抗住了白七姑的進攻,半步不退,力量似乎絲毫不弱!

    「什麼時候人榜第一可以正面抗衡天人合一晉陞的半步外景了……」宋全略看得目瞪口呆。

    在他眼中。孟奇亦成了披著人皮的怪獸。

    宋守仁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非是他不想游鬥,避開鋒芒,而是被白七姑引動大地之力束縛。身法變化不利,只能正面交手。」

    「可,可他的力量……」宋全略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這點。

    宋守仁目光何等毒辣:「他主修的功法尤為擅長力量。目前正常一擊的威力在普通半步之上,與白七姑相差不是太遠,而且天人合一之後,已能少許借用自然偉力。」

    他頓了頓道:「最為重要的是,他每一刀都恰中白七姑力量最薄弱之處,此消彼長,方不顯下風,這是他招式境界勝過白七姑的好處。」

    「當然,以白七姑的境界和實力,她會越戰越勇,狂刀則越來越被束縛,勝負之勢將慢慢呈現。」

    宋全略聽明白之後,再次觀戰,全身心都放在了孟奇出刀之上。

    只見他每一刀雖平鋪直述,但暗合法理,似能引起虛空震盪,沉雷加持,而且總是恰到好處擊中白七姑拳頭側面,若非白七姑帶有寶兵拳套,或許早被長刀所趁!

    宋家傳承的功法為「后土生死劍」與「厚德載物刀」,宋全略對刀法亦有所得,如今越看越是驚心動魄,彷彿在看家中長輩演繹刀法,慢慢沉醉入內。

    砰砰砰!刀拳碰撞,氣勢可怕。

    白七姑雙腳死死貼住地面,少有移動,而孟奇則多具變化。

    突然,白七姑深吸口氣,當胸一圈,頓時如有山嶽橫移,力量分佈沒有薄弱之處。

    孟奇長刀化弧,兜出蒼天,以虛無容納之勢應擊。

    噗,氣息沉悶,刀拳似有粘連,接著,相擊之處狂風呼嘯,吹向八方,擾亂了兩人氣機。

    白七姑和孟奇略有思索,同時退開,各奔一個方向,沒再交手。

    經過剛才的戰鬥,雙方都明白繼續打下去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分出勝負,若同伴失敗,事情岌岌可危,所以明智分開,先去會合。

    外面之人皆是嘆息,頗感失望。

    奔著奔著,孟奇身周有迷霧泛起,天色轉黑。

    他精神外放,借助自然反饋,戒備偷襲。

    就在這時,他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殺機!

    不是切磋爭勝的敵對,而是真正的殺機!

    幻境外,看見狂刀身影消失於迷霧內,其他人轉移目光,望向別的交手處。

    老皇帝略往後仰,靠在椅背之上,神情古井無波,望著天空。

    …………

    北周,長樂。

    高覽坐於馬車之中,手端一杯美酒,望著前面波光粼粼的湖泊。

    「不知何人請孤來此,為何有她的遺物?」他神情冷酷,目光睥睨。

    這時,一道人影從湖泊旁的林子內走出,清雅如仙,白紗出塵,容貌難描難述。

    高覽目光微變,神情略有激動:「你沒死?」

    不起身不邁步,他已出現於白紗女子身前。

    白紗女子出塵灑脫,低聲道:「應緣而來,緣去而終,『她』確已死了。」

    高覽神情變化了幾下,接著轉為冷酷,譏笑道:「水月庵大弟子竟然是玄女應身。」

    玄女轉過頭,似做繞湖漫步:「玄女一脈本就與各大中古勢力關係匪淺,並非邪魔。」

    高覽深深看了玄女一眼,沒有說話,與她並肩而行。

    兩人皆是沉靜,不知不覺已繞湖一圈。

    這時,玄女狀若無意道:「你的聖皇魔令呢?」

    「幻滅天魔來換,就給了他,反正孤已無用。」高覽回想往事,忍不住冷笑一聲,「說來也得感謝它,若沒有此物,我又怎能秘密證道,脫困而去。」

    「光有聖皇魔令恐怕不能秘密凝結……」玄女望著湖面道。

    高覽嘿了一聲,語氣極其冷酷:「孤還有一物,幻滅天魔故意沒問,孤也故意沒提。」

    玄女不再說話,高覽亦是沉默,兩人又繞湖一圈,各分東西,皆未回頭。

    …………

    皇宮之內。

    趙無言手中握著一塊鑲嵌滿寶石的令牌,周身玄黃暗金之色變化連連,氣息非常恐怖。

    他的門外,「紫鵬神捕」柳生明靜靜而立,看了一陣,然後轉身走向太極殿。

    伸手推開太極殿,柳生明看到了九龍盤繞的黃金寶座,看到了寶座旁手托青燈的枯瘦老者。

    而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黃金寶座上的白衣少女。

    她空靈聖潔,精緻完美,潔白如玉的雙手搭在金黃扶手之上,身靠椅背,神情莊嚴,威勢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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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玉林苑之變

    柳生明圓乎乎的臉上依然保持著彌勒佛般的笑容,怔了怔後道:「聖女怎高踞寶座?莫非有問鼎天下之心?」

    顧小桑摩挲著黃金扶手,莊嚴消去,巧笑嫣然:「為了誰能坐上這張寶座,總有著明爭暗鬥,顯得極其珍貴,小女子難免對它充滿好奇,如今離開在即,又有機會,怎能不試上一試?」

    「真正坐上來,才知不過如此,也就是普通椅子罷了。」

    她緩緩站起,神態輕鬆。

    雖然顧小桑故意混淆了寶座的概念,但柳生明關注的重點不是這個,神色微變:「聖女要離開了?可齊王尚未凝結法身,恐多有波折……」

    顧小桑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掌燈神使,笑吟吟道:「我羅教包治百『病』,藥到病除,但絕不包凝結法身,否則早就出現一位位法王,將世間化為了真空家鄉。」

    「聖皇魔令僅能助齊王不引人矚目地煉化神都大陣積攢的眾生之力,提高成功的可能,但能不能證得法身,終究還是得看他自己,我等可幫不上忙,既然如此,何不歸去?」

    說到這裡,她噗嗤一笑:「反正小女子已觀無字之碑,本教和滅天門也各取了所需,難道要等著齊王證就法身後翻臉不認人?」

    柳生明堆起笑容:「齊王多年前便開始準備,應當有一定把握,柳某非是擔心這點,而是凝結法身,動靜極大,若有外力干擾,恐功虧一簣。哎,若能如瘋王般秘密證道,如今方才有少數人知曉,那就好了……」

    「瘋王如何,小女子又怎能知曉?齊王都未憂慮。柳神捕何必擔心?」顧小桑似笑非笑道。

    柳生明聞言一怔,側頭看了看太極殿附近的宮閣。

    顧小桑背負雙手,慢慢走下台階,白裙隨著步伐晃動,說不出的清純聖潔:「而且,神都之內還有誰能干擾?」

    「若是仙跡一夥。小女子和掌燈神使可擋不住沒有顧忌的斗姆元君,相信齊王自有辦法。」

    柳生明皺了皺眉:「法……」

    顧小桑背後跟著掌燈神使,與柳生明擦身而過,輕笑打斷了他的話:「柳神捕對皇帝,對齊王當真是忠心耿耿。半點也看不出*道護法的身份。」

    柳生明略有尷尬,呵呵笑道:「柳某身份被聖女戳穿,得皇上和齊王不棄,自當斬斷過往,重新做人。」

    顧小桑沒有回頭,邁步走出太極殿,低低笑道:「聽聞當代玄女和歡喜菩薩雙雙下山,柳神捕好自為之。」

    柳生明臉色晦明不定。眼睜睜看著白裙出塵的顧小桑消失在殿外廣場上,掌托青燈的神使枯瘦老邁,如同僕人。

    剛才還是炎陽高照的天氣。如今已慢慢蒙上了一層陰云,似乎有連綿秋雨即將落下。

    掌燈神使左手多了一把青傘,虔誠舉在顧小桑頭頂,回頭看了看遠去的皇宮,低聲道:「看來柳生明還未得到完全的信任,如今就看齊王自己了。若他能夠凝聚法身,天下局勢將現大變。於我羅教大願極其有利。」

    顧小桑眼波流轉,笑容慧黠:「他成不成功又有何妨?此事之後。趙氏與其他頂尖世家的關係難道還能恢復如初?這才是大亂之源……」

    一滴滴雨水落下,打在青傘之上,朦朧細雨當中,掌燈神使枯瘦的背影挺得筆直,舉傘的手沒有一絲一毫動搖,而顧小桑苗條纖細,一塵不染,彷彿雨中仙子。

    烏云匯聚,神都上空沉得彷彿黑夜,只見秋雨連綿,未有電閃雷鳴。

    而以皇宮為中心,神都突地亮起濛濛金光,籠罩所有地方,金光如煙,可見紅塵阡陌,見炊煙燈火,見漁樵耕讀,見武道修士。

    它們變化不定,翻滾凝結,化為一道道金黃之氣,如同一條條張牙舞爪的真龍,盤繞在皇宮上空。

    齊王趙無言手中的聖皇魔令漂浮於半空,鯨吞大海般吸納著融入的真龍之氣,然後打出條條瑞霞,落在趙無言身上。

    趙無言背後現人主之相,頭戴平天冠,身著帝王袍,臉如龍面,身纏真龍,手提天子劍,掌托金黃璽,正是他的「天子法相」!

    法相前移,與他本體肉身重疊,似幻似真,慢慢交融。

    趙無言神情無波,眉須皆張,蒼白亂舞,蕩去了歲月的塵埃。

    他已到了最為關鍵的時刻,此步若能成功踏出,再非世間之「人」!

    烏云中央越來越漆黑,彷彿在醞釀著什麼可怕的事物。

    …………

    神都發生此等變化,又怎能瞞得過玉林苑中眾位強者?

    崔清羽臉色一變,正待探查事情源頭,忽然感覺光影變化,幻陣急速外擴,整個玉林苑變得幽幽暗暗,與世隔絕!

    或明或淡的禁制閃爍,融入虛空,崔清羽、崔衍和宋守仁等頂尖世家強者心有所悟,紛紛將目光投射到中央高台的老皇帝身上。

    他靠著椅背,蒼老鬆弛的臉龐透出些許輕鬆,旁邊司馬石立於重重禁制之中,以充陣法運轉核心。

    陣法層層,已分不出何幻何真,將老皇帝護在其中,讓眾人再也看不到「英才們」的交手。

    「諸位卿家,稍安勿躁,略等片刻,陣法自解。」老皇帝微笑道。

    崔清羽何等人物,已將之前發生的種種事情聯繫了起來:

    「是你!勾結羅教與滅天門,拿走聖皇魔令的是你!」

    「你要助齊王凝結法身!」

    他霍然開朗,難怪之前司馬石和趙無言兩大強者聯手,竟然連羅教半根毛都沒碰到。

    即使重點打擊最強的斗姆元君沒錯,可也不至於如此!

    因為先入為主認為皇室不可能和羅教這種以造反顛覆聞名的邪魔道合作,所以崔清羽下意識忽略了這點。

    如今看來,只要有足夠的利益。殺父仇人也能合作!

    諸位世家強者臉色微變,各持武器,氣息攀升,準備直接打破陣法。

    如此多高手寶兵在,還奈何不了一個司馬石加陣法?

    至少目前沒有九龍璽和天子劍的影蹤。

    就在這時。老皇帝呵呵笑道:「各位卿家,你們之中不少人的一縷氣息還在子侄身上,縱使不擔心他們的安危,也得考慮下陣法的反噬。」

    「當然,以你們的實力,僅能困擾你們一盞茶。略微傷到你們,可一盞茶已經足夠。」

    他的目光掃過崔清羽宋守仁等,似乎在說,沒有了絕大部分強者的相助,光靠你們。亦得有一陣子才能打破陣法,要的就是這一陣子!

    ——附著氣息於崔轍身上的是崔衍,崔清羽沒有,類似之人還有一些,而宋全略張元禮等人又早早被孟奇清除出場。

    崔清羽撫摸著佩劍劍柄,臉色恢復如常,靜立不動,讓打算出手的宋守仁等略感驚訝。沒有貿然。

    「皇上,凝結法身是好事,大晉將徹底壓過門派。何苦如此劍拔弩張?」崔清羽沉穩道。

    老皇帝忽然縱聲大笑,彷彿聽到了天下間最好笑的笑話:「哈哈,若光明正大來,你崔家會允許齊王凝結法身?」

    「若沒有崔清河還好,在門派壓力之下,在座諸位都識得大體。可崔清河早生了那麼多年,相信各位卿家沒誰願意皇室出現法身。真正君臨天下。」

    他神情變得陰冷:「資質太好的皇子無法繼位,宗室強者煉化眾生之力受到嚴密監視……這叫樂見其成?」

    「齊王多年前便已走到自身極限。可距離法身還有幾步,煉化眾生之力則被你們看著,無法踰矩,更別提最後踏破關隘了,所以朕捨棄自身,轉化眾生之力給齊王,哪怕因此反噬,命不久矣,也心甘情願!」

    「如今齊王已有幾分把握,又得聖皇魔令暗自修煉一陣,若能成就法身,朕就算當場身死,又有何妨?足以笑見列祖列宗!」

    以天子之身轉化眾生之力給齊王效率低、費時久,十年都未必抵得上聖皇魔令半月轉化的份量。

    而老皇帝相信,只要齊王成功證得法身,各大世家都會妥協退讓,外有北周西域,內有門派,他們自會做出明智選擇。

    若是失敗,崔家還未做好準備,頂多惡化趙氏處境——若沒有法身,隨著崔家的強勢,這是遲早之事,

    各大世家強者神情沉鬱,皆沒想到老皇帝謀算了這麼久。

    崔清羽不驚不怒:「但又可苦與邪魔九道聯手,自甘墮落。」

    老皇帝笑道:「朕知羅教和滅天門居心叵測,,可縱是毒藥,也得喝下,以求生機!」

    他看見崔清羽臉色變了變,似乎早就料到了什麼:「崔卿家,朕知你之佩劍乃清河給予,可以遙遙與他聯繫,但你忘了自己處在陣法之中?」

    崔清羽之所以不動,就是為了暗暗溝通,如今被點破,冷哼一聲,拔劍出鞘,似攻非攻,似守非守。

    其他世家強者,或配合他進攻,或閉上眼睛,感應氣息,試圖將它和家中出色子侄拉出。

    因為陣法阻礙,這個過程雖然沒有什麼危險,但異常緩慢!

    蘇離退到了高台後方,閉目感應,可陣法變化無窮,以他外景三重天的境界,一時半會未能發現自己的氣息。

    這個時候,他頗感後悔,應該讓蘇越附著氣息的,但心存提防,最終還是決定自己出手。

    …………

    殺機不斷浮現,又不斷消失,讓孟奇頗為疑惑。

    這看起來是功法特殊,用殺機來擾亂自己的注意,而非出現了變化,有人能瞞過外面強者暗襲自己?

    走了幾步,迷霧消散,雖然依舊「天黑」,但已能感應到周圍的狀況。

    忽然,孟奇心中一喜,因為前方巨石旁立著一人,白衣素裙,清冷似月,雙手抱著一張古琴,感其氣息,正是阮玉書。

    總算碰到小夥伴了……孟奇感覺氣息正常,遂邁步過去,口中打著招呼:「玉書,咱們真是有緣啊……」

    快到近處時,孟奇眼睛忽然眯起,不對,那張古琴不是棲鳳,僅僅相似而已!

    若非自己與小吃貨熟悉,絕對辨認不出來!

    就在此時,「阮玉書」右掌伸出,快若殘影,無聲無息打向孟奇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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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7-9 19:51:24
第三百四十八章 六滅落神掌
      
    這一掌幾乎就是在孟奇剛剛察覺棲鳳琴不對時陡然拍出,無聲無息,沒有勁風,沒有罡氣,只得殘影,泛著黑色的殘影!

    雙方尚有一丈多的距離,可「阮玉書」的手掌彷彿穿透了重重虛空,亦或者一層又一層的水幕,帶起細微「漣漪」,一下就出現於孟奇面前,也不知「她」是縮地成寸,還是借助了幻陣,亦或者真地找到了虛空的縫隙。

    砰!

    一口火焰鑄就的長劍突兀冒出,擋在了這一掌前面,發出沉悶響聲。

    而幾乎同時,孟奇身體微側,長刀豎劈,軌跡玄妙,銀白電光環繞。

    當!掌刀相擊,孟奇只覺右手發麻,經脈骨骼血肉隱有寸寸破碎之感。

    這是和白七姑交手時亦未出現過的狀況,半是倉促出刀,未能斬中掌勢薄弱之處,半是對方功法詭異,實力更強!

    蹬蹬瞪,孟奇先是難以承受般向後退出一步,接著借勢展開身法,似退實左,避開了對方的後續一掌。

    直到此時,孟奇才發現對方出手後氣息改變,再也無法偽裝成阮玉書,臉部變得模糊,身軀拔高變壯,但非是自己認識的任何一人。

    他左手探出,握住倒飛回來的流火,刀劍齊用,不敢有任何怠慢。

    這是一個比白七姑更危險的敵人!

    而且是充滿了殺機的敵人!

    對方如化黑影,速度極快,孟奇剛握住流火,就已一掌拍來,根本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與先前偷襲需要收斂聲勢不同,這一掌帶出了滿空呼嘯之聲,掌心漆黑,如握污穢。似有金屬之色。

    孟奇早就天人合一圓滿並返璞歸真,時時都能與自然相合,心靈之中一直呈現周圍點點滴滴,巨石、流水、荒地、昏暗天空,甚至幻陣模擬的天地運轉態勢皆纖毫畢現,並且可以感應到元氣大海瀰漫身周,浸潤身體,補足真氣和體力,恢復精神。

    可隨著黑掌拍來,這種與天地自然合一的微妙狀態頓生變化。孟奇只覺元氣大海猛然澎湃,呼嘯洶湧,再無隨著自己一呼一吸起伏的浸潤之感。

    「巨石」破碎,「流水」乾涸,「荒地」開裂,「天空」漆黑,孟奇心靈之中的景象宛若末日,天人合一的保持變得艱難,對天地之力的借用也變得艱難!

    六滅落神掌?

    六滅人魔?

    完美半步!

    感受到這一掌的詭秘可怕後。孟奇心裡油然而生這幾個詞語。

    念頭浮現,不擾冷靜,孟奇身法變化,側身一刀化弧。似剛似柔,似陰似陽,似攻似守,蘊有太極圓轉之意。陰陽摻合之道,恰到好處兜中掌勢薄弱之地。

    噗,無聲無息間。黑掌回收,刀勢破滅,毫無勁風溢出,孟奇通體泛著淡金,手臂依舊酥麻,內裡似乎在寸寸破裂。

    他腳步連踏,卸力發勁,鬼魅遊走。

    敵人亦是跟著展開步伐,雙掌接連拍出,不給孟奇閃出空當的機會。

    …………

    趙恆奔走之際,不斷清除雜魚,左拳右劍,皆是《驚世書》所載的招式,刻意收斂了輪迴兌換而來的內容,猶是如此,他境界和招式都勝過對方不止一籌,舉手投足間都讓他們難以抵禦。

    往往這個時候,對方都再無戰心,由長輩拉出陣法,可現在,趙恆眉頭深深鎖住,因為剛才被自己一掌打暈過去的柯家子弟依舊直挺挺倒在地上,毫無脫離的徵兆。

    「幻陣與長輩氣息都失效了?」趙恆聞到了一絲陰謀的氣息。

    於是他辨別方向,放棄清除雜魚的舉動,欲求早點和同伴會合。

    剛奔出一段距離,他聽到了豪爽的女子笑聲:「居然遇到了魏王,如此機會,怎麼能放過?」

    來人正是白七姑,她滿臉戰意,打算為晉王出力,將趙恆逐出戰場。

    蹬蹬瞪,白七姑奔跑如凶獸,呼吸間就到了趙恆面前,一拳搗出,沉重壓身,緩慢動作。

    見白七姑根本沒給自己講述異常的機會,趙恆哪敢任她打中,現在可不能直接脫離了!

    他神色一變,長劍豎直,劍尖與眉心平齊,彷彿禱告祭天。

    長劍刺出,風雲變色,呼嘯之風纏繞云氣,化作真龍。

    此劍奉天承運,一下就擺脫了大地的束縛,刺向白七姑身體,隱隱約約之間,天地似乎對白七姑有所排斥了。

    兩人交手幾招,打得塵土飛揚,一道人影奔至,手提長刀,臉型方正,剛硬英武。

    「嚴沖,快來助我!」白七姑雖得上風,卻一時半會難分勝負,擔心晉王被人提前逐出,所以看見這道人影後,欣喜招呼。

    嚴沖輕輕頷首,提刀掠近,猛然劈出,恰似突起驚濤。

    「有鬼……」趙恆話未說完,就被兩人圍攻,一時岌岌可危,哪還有餘力說話!

    …………

    齊正言在林中繞路,試圖出去,突然撞見一人。

    此人身著素袍,手轉念珠,面容清臒,乃太子身邊一位僧人——作為太子,他有資格帶兩人入場。

    「阿彌陀佛。」這位僧人沒有突襲,誦唸了佛號之後才雙手拇指相對,齊齊推出,結日輪之印。

    耀眼光芒從他雙手之間的空白綻放,宛若大日降臨,遍照八方,刺目至極,掌勢則充滿了灼熱之意。

    齊正言抽劍斬出,劍似赤霞,與孤鶩齊飛,暗藏玫霞蕩之力,將僧人的日輪印引開。

    他雙眸泛著紫色星點,幽深如同宇宙,毫不畏懼日光的照耀。

    僧人連施寶瓶印、大金剛印、獅子印、內縛印,如明王降世,將齊正言壓制。

    但齊正言似乎將渾天寶鑑與浣花劍派劍法融會貫通,揮灑寫意,時而星河天蕩,時而寒光遠襲,面對境界高於自己一籌的僧人,絲毫不露敗相。反而有守有攻。

    …………

    阮玉書抱著古琴,行走於荒地之中,若遇到想欺負「弱女子」的對手,往往只是「亂神曲」、「震心之音」、六脈神劍就將他們打發,連送歸咒、廣寒咒和天龍八音都不必。

    前方行來一位寬袍大袖的男子,豐神俊朗,手提長劍,正是崔轍。

    看見阮玉書後,他哈哈一笑:「居然遇到玉書妹妹,可以聆聽佳音了。」

    他自幼愛好音律。似乎有意試一試阮家神曲。

    阮玉書沒有退縮,她遭遇過的強敵絕對多於崔轍,左手抱琴,右手就要撫動。

    突然,崔轍微微一愣,皺起了眉頭,然後對阮玉書道:「外面出了變故,幻陣內很危險,玉書妹妹盡快脫離。」

    說完。他身影浮動,穿過層層「水幕」,瞬間消失在阮玉書眼前。

    之前聖皇魔令的變故讓崔家多有警惕,不太放心崔轍入陣的安全。另有一些佈置,所以崔轍是最先被尋到並拉出陣法的,與此相似,王載僅比他慢一步離開。

    聽見崔轍的提醒。阮玉書黛眉微顰,加快步伐,試圖尋找同伴。提醒他們。

    走了一陣,她攀上一座小丘,聽到了前面沉悶的雷鳴。

    抬眼望去,前方天空昏暗,兩道人影不斷移動,一方刀劍齊施,一方雙掌紛飛,或有雷電,或冒火焰,但都迅速破滅消彌。

    四周昏暗如同末日,雙方難解難分,僅以目測,孟奇略處下風,一時擺脫不了對方。

    見此情狀,阮玉書雖清冷依舊,卻似乎舒了口氣,打算翻過小丘,進入琴音範圍,施展瑯嬛十二神音,助孟奇盡快解決敵人。

    就在這時,她心有所感,側頭望向左後方,只見一位身披黑袍臉戴面具之人迅速靠攏。

    「九天雷神!」阮玉書黑白分明的眼中,瞳孔收縮如針尖。

    九天雷神似乎被陣法壓制,難以飛行,可速度之快,眨眼就縮短了上百丈的距離!

    只要幾個呼吸的時光,他就能看到孟奇和自己,遙遙出手!

    孟奇刀法與劍法齊齊展開,沒有半點藏私,不僅盡展各種真意,不斷破勢,擊其薄弱,而且不斷佈局,巧妙落子,時而催動紫雷勁或借助流火的神異突然發難。

    但他每一刀每一劍都彷彿毫無用處,只要被對方黑掌拍中,無聲無息間,勁力自散,刀勢破滅,電火消彌,刀劍講的所有故事都被中途打斷。

    六滅人魔聰明地選擇了以境界和功法壓制,沒有試圖和孟奇比拚招式境界和心靈意志。

    一招招下去,孟奇愈發覺得周圍元氣大海洶湧澎湃,再難有浸潤恢復的機會,真氣還好,體力與精神緩慢而堅定地下降著,而「天人合一」狀態也越來越無法保持,因為「自然」接近破滅,步入末日!

    更為可怕的是,這種破滅開始蔓延至孟奇肉身,不死印法根本沒辦法卸掉或化解這種詭異的攻擊,若非**強橫,淡金閃耀,孟奇早就肉身破滅而亡了!

    六滅人魔很有耐心,一直與孟奇纏鬥,不給他出殺招的機會,亦不給他逃脫的機會。

    同樣的,六滅人魔自身亦找不到決定勝負的契機。

    他似乎在等待什麼……這是孟奇最大的感受。

    氣機糾纏之中,強大的壓迫力自六滅人魔而來,讓孟奇的氣勢漸漸攀升,但由於六滅人魔的遊走式打法,這種氣勢的攀升很是有限……

    …………

    看著九天雷神急速靠攏,阮玉書先是略有畏懼,接著深吸口氣,盤腿而坐,雙手皆是放於琴上。

    這時,她腦海內響起了九爺爺阮康的聲音:「局勢有變,陣內危險……」

    心靈交流僅是瞬息之間,阮康總算找到她了。

    阮玉書突地發怔,而阮康察覺不對,借助氣息感應四周:「你附近有外景?快隨我離開!」

    阮康發覺了九天雷神,語氣極其嚴肅,因為陣法變化的關係,他一時透不進來太多力量,只能拉人離開。

    阮玉書感覺到身上附著的氣息開始引動,臉上難得浮現複雜情緒,轉頭看了看苦戰的孟奇,遙望了或許還在激戰的齊正言和趙恆,又回首望著已臨近小丘的九天雷神,神情忽然變得堅毅。

    「二十一娘,你要做什麼……」阮康的聲音戛然而止,氣息詭異消失。

    阮玉書眼簾垂下,低聲自語:

    「九爺爺,雖然你們常常誇我聰慧,但我知道自己很笨很笨,笨得放棄平坦生路,選擇坎坷死道……」

    棲鳳飄起,纖手撫動,鳳鳴之聲響徹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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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7-11 10:08:33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一刀開混沌
      
    纖手一撫,聲無雜質,清越高亢,婉轉向上,直入九霄。

    鳳鳴響徹雲端,陡然響在「九天雷神」腦海之中,他幻陣阻擋,沒能發現山丘後面的阮玉書。

    他元神顫慄,視線模模糊糊,只覺周圍景色如幻似真,耳邊彷彿有百鳥齊鳴,引人沉醉。

    但他畢竟是外景三重天的一流高手,鳳鳴九天再妙,沒有相應的修為支持,又豈能定得住他!

    劈裡啪啦,九天雷神身週一道道紫光亂躥,吞噬著琴音,借助氣機牽扯,目光「越」過山丘,看到了阮玉書。

    面具之上透出的雙眼充滿紫電,洋溢著剛猛毀滅之意。

    孟奇與六滅人魔纏鬥之中,鳳鳴突兀冒出,遠遠傳來。

    雖礙於距離,沒有神異,可兩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鳳鳴九天!小吃貨在附近遇到強敵了!很可能是六滅人魔這般要下殺手的敵人!」孟奇心中一驚,諸多念頭油然而生。

    他歷經生死,關鍵時刻從無猶豫,思緒急轉間立刻有了決斷,長刀一揚,虛斬數次,紫電飛出,連成雷龍,以狂猛霸道之勢斬向六滅人魔。

    與此同時,孟奇身隨刀進,大步流星,似乎要以傷搏命,於無機會處生生創造出機會!

    六滅人魔不驚反喜,狂刀心靈已亂,做出了最差的選擇,他歷經那麼多次戰鬥,豈不明白貿然出殺招是給自己機會?

    而且天下誰人不知他有強橫無比的護體硬功?

    當真是關心則亂!

    長刀落下,吸納周圍氣流生機,讓天地似乎坍縮變小,以極其剛猛霸道之勢斬向了六滅人魔頭顱,出刀的角度,軌跡,預計選擇的薄弱之處都無懈可擊。

    可惜時機不對!六滅人道眼睛微眯,步伐詭秘,彷彿一道黑色陰影,「穿梭」於重重水幕之間,一下就擺脫了長刀的鎖定,繞到孟奇身側,右掌拍向他的耳竅,專攻罩門!

    這一掌沒有花哨,極盡破滅之勢,手掌完全漆黑,如同黑夜降臨!

    轟!

    此掌一出,無聲爆炸連綿,孟奇只覺浸潤身體環繞四周的元氣大海揚起驚濤駭浪,一寸寸化作炸開。

    他左手流火斬出,肌肉虯結,劍勢沉重,似有九龍之力。

    噗!長劍與掌相擊,發出悶響,孟奇的九龍之力霍然間消失無蹤,淡金搖晃,眼角溢血,而周圍元氣大海徹底崩開,再無法汲取它的力量!

    滅天之後便是滅地!六滅人魔絲毫沒給孟奇機會,左手由上往下一蓋,直取眉心祖竅,手掌漆黑溢出,滿是毀滅之意!

    而孟奇雙眼戰意昂揚,長刀一折,以刀當劍,舉火燎天,電光纏繞,宛若雷性夜叉。

    …………

    趙恆在白七姑和嚴沖合力之下苦苦支撐,好幾次就險些落敗,眼見即將步入絕路,忽然感覺壓力一輕。

    他愕然看著住手的白七姑和嚴沖,一時有點回不過神。

    白七姑尷尬微笑,嚴沖沉聲道:「外面出了變故,陣法已然失控,隨時都會有性命危險,我們已被尋到,即將出去,魏王請盡快離開。」

    白七姑身上氣息是自家長輩不提,嚴沖則是與晉王交好的某位家主,話音剛落,兩人就徐徐消失,像是投進了水面。

    他們都被尋到了,而我……趙恆心中愕然,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麼變故,自己等皇子毫無疑問是重點保護對象,由總捕頭司馬石親自附著氣息,結果絕頂高手水準的強者都找到自家子侄了,自己卻無人問津!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鳳鳴之聲,臉色微變,似乎明白了什麼,這次任務的主線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光是前面的兩條題目,怕是不值每人一千五百善功!

    循著琴聲,他邁開大步,疾奔而去。

    赤霞追逐孤鶩,白雲籠罩仙城,碧雪結成梨樹,星河搖落九天,齊正言與擅長手印的僧人打得難解難分,周圍異色紛飛,絢爛夢幻。

    一劍斬落,銀河天降,紫色沖刷,僧人雙手結印,形如寶瓶,勁氣勃發,如水蔓延。

    砰!

    兩股勁力在半空相撞,炸出一點點星屑,徐徐飄落。

    兩人各退半步,正待再攻,同時頓住。

    「外面出了變故……」僧人皺眉道。

    齊正言面無表情點了點頭,環視四周,觀察變化。

    兩人皆被附著氣息的強者尋到了。

    僧人身影搖晃,選擇了離去。

    而齊正言聽到鳳鳴之聲,以及沉雷悶響。

    他皺了皺眉,眉頭綻放金色豎眼,身體繚繞紫色星河,直接斷掉氣息,向著聲音來處掠去。

    …………

    大日焚天,生死倒轉,紫氣浩然,無慾則剛……一位位外景強者各施手段打向陣法中樞,而司馬石皆是平平無奇一拳搗出,結合陣法,化作混沌,吞噬所有。

    最開始陣法毫無動搖,但隨著一位位英才被拉出,加入戰團的強者逐漸增加,四周已有一層層漣漪盪開,司馬石氣勢不斷攀升,已然拼盡全力。

    老皇帝完全沒有關注這一切,而是望著皇宮方向,遙看宛若末日的烏云,以及一條條眾生之力所化的金龍投入下方。

    一層層明黃之色從皇宮渲染往八方,宛若波浪,越來越劇烈,越來越快速!

    趙無言的「天子之相」已與自身完全融合,唯有眉心處還有「你我」之別!

    感受到明黃色的激烈,老皇帝嘴角勾起一絲微笑,似欣慰似感慨。

    …………

    紫電亂舞,啪啦之聲大作,九天雷神擺脫了鳳鳴九天的影響,看了看阮玉書,又看了看遠處的孟奇,思考了一下後果,步伐加快,似乎想直接越過山丘。

    錚!鳳鳴再起,繚繞九霄,震顫元神,讓九天雷神難以舉步。

    他雙眼內紫電明亮,雷芒射出三寸,似乎非常憤怒。

    給你臉不要臉!讓你活不想活!

    雷刀自鳴,沉雷陣陣,將鳳鳴之聲衝亂。

    阮玉書神情清冷,目光無波,看不到一絲一毫退意,口中精血噴出,染紅了棲鳳,氣息陡然恢復巔峰。

    這次,左手定弦,右手徐徐而撫,非是單個的鳳鳴和龍吟,而是一連串的音符。

    一個個音符如刀似劍,劃破長空,裂開大地,九天雷神即將揚起的右手像是多了一層束縛,木偶般往外側開。

    他的雙手雙腳,軀幹元神,短時間內都失去了指揮,宛若傀儡,體表出現了一道道莫名血痕,心中又驚又怒:

    「裂天變地曲!她竟然能彈奏裂天變地曲的第一段!」

    「啊!」九天雷神仰天長嘯,身後出現了一個膚色古銅滿是雷紋的巨人虛相,手中同樣握著雷刀,紫電纏繞。

    長嘯聲中,轟隆雷響,紫電迸發,裂天變地的曲意被徹底淹沒。

    「去死!」九天雷神眼光冷酷,隱藏憤怒,一刀斬向阮玉書,直接明快,春雷炸響,電光刀氣越過長空,充滿了可怕的爆發力。

    電光斬落,阮玉書身上升騰起氤氳仙氣,與紫雷同消。

    九天雷神正待再攻,卻見趙恆奔至,一道劍光襲來,奉天承運,主宰天地,化雷為水。

    …………

    一掌滅地,刀與魔手尚未接觸,孟奇就覺心靈之中的「天地自然」徹底崩塌,荒地破滅,蒼天破滅,河流破滅,巨石破滅!

    現實之中,它們都僅僅是略有損傷,可在孟奇心靈感應裡,它們已寸寸破滅,化為一團又一團的混沌。

    當!刀尖戳中掌心,如著金屬,勁氣雷光瞬間消失。

    六滅人魔哪會給孟奇喘息的時機,右掌已平平推出,浮現的黑色以掌心為中央化作漩渦,充滿了吞噬和毀滅的意味!

    孟奇慌忙應對,左劍刺出,流火似電,彷彿在投擲一根赤光長矛。

    轟!

    兩人交手以來,第一次發出恐怖的勁氣碰撞之聲,火光亂飛,落入漩渦,而孟奇只覺心靈震顫,元神晃動,與天地自然的感應被切斷大半,再無法保持天人合一的狀態,真氣亂竄,傷了內腑。

    此掌滅神!

    見狂刀口中湧出鮮血,境界感應降低,攻擊達到效果,六滅人魔泛起欣喜之意,臉現殘酷殺機,左手平平無奇拍出。

    孟奇四周的破滅混沌咆哮,感應掌勢,化作一道道勁力,從四面八方打向孟奇,根本不給他留下閃避的機會!

    滅天滅地又滅神,此掌一出滅蒼生!

    狂刀死定了!六滅人魔一掌拍出已覺勝券在握。

    可就在這時,他看到絕境中的狂刀露出了一絲笑意,任由掌勢打在身上,打暗了淡金,靠近了眉心!

    砰砰砰的聲音之中,六滅人魔感覺掌前多了一顆璀璨的星辰,但它灼熱無比,竟然是大日所化,擋住了自己的掌力!

    四週一顆顆星辰騰空,一塊塊大地飄舞,混洞呈現,金烏亂飛。

    這……外景氣息!六滅人魔瞳孔劇烈收縮。

    孟奇目光滿是戰意,長刀再次揚起。

    我不知道搶先用殺招是敗筆?

    我不知道自己的護體硬功人人皆知?

    我要的就是處在下風!

    要的就是生死之間!

    要的就是你拼盡全力,氣機牽扯,氣勢攀升!

    眉心灼熱,星辰飛回,大地落下,混洞與金烏齊齊歸身!

    六滅人魔只覺周圍幽幽暗暗,僅有自己六滅落神掌製造的破滅混沌。

    不好!他剛要閃身,只見混沌裂開,一道燦爛刀光劈開了幽暗,劈開了破滅,陰陽分化,金烏升起,星辰騰空!

    破滅混沌被劈開了

    掌勢被劈開了。

    六滅人魔連連阻擋全被劈開!

    幽暗消失,六滅人魔眉心出現一道刀痕,從上往下,一直蔓延到下陰!

    …………

    明黃光芒往回奔湧,融入了趙無言的身體。

    老皇帝見明黃回縮,略感激動,忍不住站了起來。

    就在這時,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下意識望向一邊。

    只見陣法無人之處,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道人影,身材高大,穿帝袍,戴天冠,臉上覆蓋著一張面具。

    上古天帝的面具!

    神話的天帝!

    神秘莫測的天帝!

    此人悠然邁出一步,手中刀光亮起,直斬老皇帝,一切失去了光彩,只餘黑白二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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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7-11 10:08:49
第三百五十章 劫變

    九天雷神冷哼一聲,雷刀劈出,化作無盡的刀網地獄,籠罩方圓。

    當!

    紫電轟鳴,趙恆被打飛了出去,口鼻溢血。

    他被白七姑和嚴沖合擊一陣,苦苦支撐許久,消耗極大,短時間內實力難復巔峰。

    九天雷神正待一刀解決兩隻小蚊子,可這個時候,背後又是一道劍光亮起,既彷彿紫色銀河升騰九天,潮水沖刷,迴環往復,又充滿了君子自強不息,步步化龍,飛向九霄之意。

    「該死!」九天雷神長刀豎劈,虛斬八次,最後手臂舒張,九條紫色狂龍張牙舞爪,導引長刀。

    轟隆!

    氣流坍塌,陰陽相沖,雷鳴恐怖,紫色星河吞沒電光長龍,又撕得粉碎。

    當!刀劍相擊,齊正言倒飛出去,口中噴血,皮膚之上跳躍著電芒,擊穿玫霞,打破云煙。

    九天雷神殺意深重,長刀即將再起,而阮玉書、趙恆和齊正言的氣息皆如風中殘燭,似乎只能再擋一擊。

    忽然,九天雷神感應到了什麼,看向孟奇與六滅人魔所在的地方,與此同時,陣法晃蕩波蕩,如要破碎。

    看著隨時破碎的陣法,九天雷神咬了咬牙,直接抽身離去,蚊子什麼時候殺都行,自身安全最重要。

    見狀,阮玉書眼睛一閉,身體後仰,暈了過去。

    …………

    「這是什麼刀法……」六滅人魔狀似木雞,呆立當場,聲音飄渺。

    孟奇看了看遠處,見九天雷神遠遁,趙恆和齊正言尚能站立,於是平靜道:「從無字之碑內悟出的刀法,是我內天地融會貫通的具現,最是契合自身。比越階用法身招式還強。」

    「刀名,開天闢地!」

    六滅人魔想到無字之碑上的深深裂縫,再感覺到自身刀傷,頓時苦笑起來:「果然一模一樣……」

    他眉心刀痕加深,這種趨勢慢慢往下,身體緩緩裂開,卻看見星辰、太日、金烏、混洞之相皆縮回孟奇身體,再無風起云湧之感,忍不住愕然道:「你不趁勢晉陞?一步登天的機會何等難得?」

    孟奇笑了笑道:「有的事情,若是不知。那就不用去管,如果知曉了,總得弄清楚,做完美,基礎越紮實,日後方能走得更遠。」

    用上輩子的話來說就是,對不起,我就是這樣一個有強迫症的人……

    因果纏身至少目前無礙於突破,即使肉身借了蘇子遠。亦頂多影響心境,花費更多時日,留下日後隱患罷了,當初唐家之事。孟奇主要是想練「粘因果」,而現在則是消除隱患。

    玄關無悔,自然得儘量做到自身的極致。

    「你,你不怕沒有契機了嗎?」六滅天魔看著自己腦袋分開。深深的刀痕向身體蔓延,胸腹之間已可見內腑和脊椎。

    「契機……」孟奇嘴角勾起,笑了一聲。不甚在意,轉而說道,「狀元兄,雖然某殺了幾個人魔,但不至於讓你們有大圖謀時還處心積慮來殺某吧?」

    眼前的六滅人魔被一刀斬中後,氣息再變,儼然便是狀元樊長苗!

    樊長苗腦袋分開,極其猙獰,緊靠一絲元神支撐,嘿嘿笑道:「日後,日後到地府來問我……」

    噗通連響,他身體徹底分成兩片倒地,生機全無。

    看著他的屍體,孟奇暗自思忖:「滅天門或樊長苗肯定有一門瞞天秘術,不僅可以將自身修為和境界完美掩蓋,在不全力動手前,哪怕外景強者亦難看出,而且還能模仿氣息,改變容貌,與不同在於,模擬功法非是強項,一旦動手,除非敵人極弱,否則會直接失去變化後的氣息和容貌……」

    「不負邪魔千變萬化的名聲……」

    「那日樊長苗見的寧州辜家家主就是幻滅天魔?」

    「難怪那日樊長苗出京接嚴沖,怕是與幻滅天魔聯手殺了中州鏢局總鏢頭後順便而為,掩飾行蹤……」

    這是他根據剛才的交手做出的推斷。

    思索之際,孟奇蹲下身體,搜索樊長苗身上的事物。

    因為秘寶難掩,以他的身份戴芥子環又太招人矚目,孟奇只在樊長苗屍體上找到一口利器長劍,一雙薄若蟬翼的黑色手套,以及一袋碎銀子,一枚六扇門銀章。

    他提氣縱身,奔向阮玉書等人。

    趙恆和齊正言已初步救治阮玉書,但她依舊昏迷,氣息不可逆轉地緩慢變弱,似乎剛才的裂天變地曲代價很嚴重。

    傳自伏皇,能讓琴心天生的阮玉書多年未能入門,必須用碧落仙曲觸類旁通方才可以彈奏第一段,裂天變地曲的可怕和反噬足見一斑!

    而且,裂天變地曲是連串音符,而瑯嬛十二神音可以單音彈奏,不必幾音同來,對身體的消耗自不必說。

    孟奇沒有猶豫,直接拿出自己的大還丹喂阮玉書服下,推宮活血,催化藥力。

    少頃,阮玉書緩緩甦醒,氣息雖然未曾恢復,但至少止住了下滑的趨勢。

    此時此刻,四人耳中同時響起六道輪迴之主的聲音:

    「瓊華宴意外中斷,已出三條題目皆是魁首,判定主線完成,每人一千五百善功。」

    「因隊員傷勢不致命,且有其他意外情況發生,為保證輪迴之秘不外洩,七日後方能回歸。」

    我去,六道真坑!孟奇忍不住暗罵了一聲,還好自己等人都非致命之傷。

    不過轉念一想,這尚是首次發生這種事情,在其他輪迴世界從未有過,六道什麼時候怕過別人看見祂拉走輪迴者?自有種種異象遮掩!

    這是否說明自身世界的特殊?

    或者六道輪迴之主在顧忌著什麼?

    …………

    刀光如水,天地變色,陣法運轉直接停滯,司馬石雖盡在咫尺,可被眾位外景強者拖出,已是救援不及。

    而蘇越等神捕更是視界黑白,動彈不能。

    陣法如同凝固的水幕,被刀光穿過。落到了老皇帝身上。

    剎那之間,老皇帝蒼老了足足三十歲,頭髮掉光,牙齒掉光,皺紋可以夾死蚊子。

    他視線模糊,行將就木,不自覺回想生平之志:重振皇室,雖不打擊世家,至少擺脫箝制。

    臥薪嘗膽許久,今日總算看到希望了。

    齊王一定要成功!

    一處破。處處破,陣法震盪,行將破滅,再難阻止各位強者脫困。

    老皇帝看見「天帝」邁步往上,走出陣法,登上高空,遙遙一刀斬向皇宮。

    光陰如刀,刀似光陰,催人老去。摧物腐朽,眾生之力所化的金龍枯萎破敗,瞬間凋零,護佑皇宮的神都大陣裂開了一道口子。

    趙無言眉心處紫光金電繚繞。似排斥似吸納,正是最關鍵的時候,右手天子之劍飛出,浩浩蕩蕩。牽引大陣,滿是人皇威嚴,險險抵住了刀光!

    陣法如水。眾生氣息流轉,不斷閃耀,又不斷腐朽,寶劍閃轉騰挪,自有靈性,可無人主持,在「天帝」鋒芒下,終於被一刀劈開。

    趙無言左手九龍璽飛出,九條真龍顯化,纏繞而上,與天子之劍一起牽引大陣,總算勉強擋住了天帝!

    見此情狀,崔清羽收回佩劍,溝通遠方,其餘世家強者攔住了司馬石和幾名神捕。

    整個玉林苑,陣法破滅的地方已然一片廢墟,地下之水冒出,裂縫深深,狀若末日。

    狄州平津城,一位五絡長鬚的清雅中年男子正閉目打坐,周身繚繞著紫氣。

    忽然,他眼睛睜開,拔出了膝上之劍。

    錚!

    崔清羽手中之劍冒出紫霞,騰空而起,如有靈性,斬向皇宮。

    長劍所過之處,神都大陣自然停止運轉!

    九龍璽與天子劍在苦苦抵擋天帝,趙無言眉心繚繞的金電紫光緩緩內收,皆無力抵擋此劍,眼見就要被它斬入皇宮。

    就在這時,趙無言背後虛空蠕動,似有無形之人。

    「紅塵如獄,眾生皆苦,輪迴不止,憂患不休,憐我世人,有神天降,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一根似潔白似透明的手指突兀浮現,越變越大,正正點中紫氣繚繞的長劍。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朵朵白蓮飄落,空靈之聲不斷。

    渡世法王!身處狄州平津的崔清河眼中紫光大盛,神都上空的長劍便如法理的具現,每一劍都能讓大陣停止運轉。

    可真空法王亦是半點不弱,雙方僵持不下。

    轟隆!

    半空發出讓人暈厥的可怕雷鳴,金紫色電光若隱若現,齊王趙無言眉心處的漩渦陡然縮入體內,周身大放光明,彷彿天才地寶所鑄,可怕的氣息翻滾,直衝雲霄。

    皇城外的斗姆元君見狀,雙眼睜開,兩手結印,一隻手背凸顯星痕,一隻透出混沌之色。

    受此牽引,金紫色電光頓生變化,先是純紫,接著轉為混沌色。

    轟隆!

    混沌雷光落下,趙無言發出了一聲怒吼。

    砰!太極殿附近的宮閣被混沌淹沒,金光只是初時亮起,旋即被吞噬。

    趙無言的吼聲遠遠盪開,越來越弱,無有後續……

    「走。」斗姆元君站起身,語氣無波,提醒清源妙道真君。

    半空的戰鬥戛然而止,潔白手指愣住,旋即消失,融入虛空。

    老邁不堪的皇帝聽到雷聲沒有下文,漸漸模糊的意識泛起悲哀,眼角流出渾濁淚水,死不瞑目。

    司馬石和少數幾位知曉計劃的神捕紛紛住手,不再做抵抗。

    而諸位強者亦是呆住,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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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7-11 10:09:09
第三百五十一章 滿堂花醉三千客

    半空「天帝」回神,手中波光之刀一挑,就要強奪九龍璽,但兩件神兵自有靈性,自行牽引神都大陣,與他鬥得旗鼓相當,而繚繞著紫氣的長劍回轉,斬向天帝。

    見沒有機會且真正目的已達,「天帝」手中長刀一格,整個神都似乎被放緩,褪去了所有顏色,就連紫氣長劍和兩件神兵都略微遲鈍。

    抽刀後蕩,「天帝」氣息頓時空空蕩蕩,身體透明,消失無蹤。

    面對神兵的誘惑,他說走就走,毫無留戀,雖有貪婪之情,不影響本身判斷和抉擇!

    崔清羽最先反應過來,看著司馬石等人,召回佩劍:「拿下他們!」

    紫霞升騰,氣息變淡,猶是如此,長劍上的威壓依舊讓幾位神捕不敢反抗。

    王文憲目光複雜看著司馬石,裡面不乏他的熟人,可他們竟然勾結邪魔外道!

    就在這時,有人擋在了崔清羽前面,正是宋家家主,尚書右僕射宋守仁:「崔兄,且慢。」

    「宋兄,為何阻擋?」崔清羽愣了愣。

    宋守仁臉色嚴肅,指了指老皇帝和皇宮:「禍首已亡,司馬石等人僅是附庸,罪不至死,而且他們或許多有矇蔽,被人挾裹,得公正審問,不能做株連冤枉之事。」

    「天下強者皆是有數,若不問青紅皂白就動手,豈不是平白削弱自身,讓外人有機可趁?」

    此言一出,崔清羽臉色微變,握劍之手變緊。

    江東王氏的宗師強者笑嘻嘻走到了宋守仁旁邊:「崔兄稍安勿躁,老夫看司馬石等人都已放棄抵抗,還是不要劍拔弩張比較好。」

    未入幻陣又一直沒加入戰鬥的王思遠在遠處高台看著整件事情,此時低語了一聲:「果然是帝星飄搖,『天帝』重臨,大劫之始……」

    他似乎純粹是為了來驗證什麼。

    江東王氏之後。隴南張氏,西涼司馬氏,恆原鄭氏,琅琊阮氏各自的強者亦醒悟過來,趁勢滅掉神都趙氏只會為平津崔氏做嫁衣!

    之前自己等千方百計限制皇室再出法身,免得被掌控了大義之名和資源優勢的趙氏將自己等世家真正壓制,此時此刻,難道要違背初衷,奉迎有法身的崔氏取代趙氏?

    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與此相比,一個被削弱的神都趙氏更符合自身的利益。亦能牽扯崔氏!

    而且,有趙氏失德的藉口,正是攫取利益,將手徹底伸入六扇門的大好機會,那些不屬於趙氏的神捕自會看得清楚形勢,稍加拉攏便能一拍即合!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崔清羽沉吟半響。展顏微笑:「諸君所言甚是。」

    事情發生的突然,自己家族根本沒做好相應準備,不說談好,都還沒和其他世家聯絡過類似之事。講好利益交換,若他們不齊心倒罷了,可以順勢而為,現在嘛。自不能強取,須得徐徐圖之,廣積糧。高築牆——佩劍在手,以遠方法身之力,殺掉反對之人不是難事,可頂尖世家的根本在各自周郡,在場僅是代表,如貿然行事,等同與其他世家翻臉。

    周郡王氏最見不慣勾結邪魔外道,但形勢比人強,只能默認了眾人的選擇。

    此時,陣法徹底潰散,露出裡面之人,太子,晉王,以及趙恆、孟奇、阮玉書和齊正言。

    其中太子和晉王拼得兩敗俱傷,各自喘息,尤其晉王更是岌岌可危。

    而趙恆「遠離」了孟奇和齊正言,立於河流之畔。

    阮玉書盤腿而坐,臉色蒼白,顯得皮膚都是透明,阮玉書的大伯飛了過來,揮手渡氣,幫助療傷,同時深深打量了孟奇一眼。

    樊長苗的屍體倒在一旁,無人問津,對各位大佬而言,不到外景的武狀元被殺是微不足道的小事,重要是趕緊回政事堂談利益分割之事,並昭告天下,神話「天帝」乃是法身!

    「伯父,樊長苗是六滅人魔,寧州辜家家主可能是幻滅天魔。」孟奇言簡意賅道。

    阮玉書的大伯眼角微跳:「六滅人魔?他竟然能瞞天過海?」

    六滅人魔的具體實力外人不知,所以他對孟奇殺掉樊長苗絲毫不覺驚訝。

    得到阮玉書點頭肯定後,阮玉書的大伯將此事稟報政事堂眾位大佬,趕緊分出人手捉拿幻滅天魔。

    …………

    神威侯蘇家。

    孟奇剛弄清楚事情的經過,感嘆於天帝出現,趙無言功敗垂成,就被送回家中,因為大佬們哪有時間搭理他們。

    天色漸黑之後,蘇離與蘇越方才返回,臉色皆是不好,尤其蘇離,更是直接進了祖宗祠堂。

    孟奇跟隨走入,看著蘇離的背影,低聲道:「父親,事情怎麼樣了?」

    「比為父預想得好很多,各大世家對六扇門都很有興趣,阮家更是親自拉攏你五叔,承諾讓他平安度過此次風波,如今政事堂還在爭執將皇室削弱到什麼程度的問題,平津崔和周郡王希望最大限度削弱皇室,比如趙氏神捕的數量,比如政事堂成員直屬皇室的數量,但其他世家不願意如此,只提議稍作消減,並剝奪趙氏對天子之劍的掌控。」蘇離沒有轉頭緩緩道。

    孟奇輕輕頷首,太弱的趙氏不符合其他世家的利益,只會讓崔氏一家獨大。

    「至於皇位人選,太子被直接排除,目前只在晉王與魏王之間爭執,原本崔氏提議由宗師旁支繼位,但周郡王氏態度堅定,直言不能亂了嫡庶,而其他世家亦希望藉此穩定趙氏之心,只誅首惡,不牽旁人,反正此事之後,誰當皇上都一樣的弱勢……」蘇離說著皇室之事,有一種淡淡的悲哀。

    「那你呢?」孟奇敏銳問道。

    蘇離輕笑兩聲,依舊沒有轉頭:「協助皇上勾結外道,剝奪神威侯爵位。不能再擔任任何職司,今生不得出神都,原本還要廢掉武功,還好琅琊阮和周郡王幫襯了幾句,這才避過此禍。」

    「能保住整個蘇家也算是不錯了。」孟奇平和道。

    「可惜爵位被奪,愧對列祖列宗……」蘇離的聲音隱有顫抖。

    孟奇輕吸口氣,再次問道:「父親,現在總能說說當初為何送我去少林了吧?」

    蘇離長嘆一聲:「彼時你娘油盡燈枯而亡,蘇越悄然挑撥,讓柯氏視你如眼中釘肉中刺。這些事情,你祖母都看得出來,但一方面是家族的支柱,另外一方面是強力姻親,兩兩相加,孰輕孰重,一目瞭然,只能做冷酷決定。」

    「當年為父深得皇上信重,若說護不住你。那也是假話,可那時候皇上已與羅教有所勾連,為父擔心將來會有大禍,覆滅整個蘇家。不能因為自己的愚忠讓蘇家斷了血脈,所以順勢而為,將你送到少林,別人或許不知。但為父是知你舅舅在少林的,不用多加提醒,他自會注意到。」

    「果然如此……」孟奇知道皇帝勾結羅教之事後就有所猜測。如今終於得到證實,閉上眼睛,只覺肉身最後一重枷瑣碎掉,身心契合,元神活潑,再無隱患!

    蘇離低低笑道:「為父曾經想做痴情男兒,終究逃不過家族責任;想擔負家族興衰,卻弄得內宅不寧,爵位被奪;想忠君一世,可想到他對滅天門的行動不聞不問,暗害我兒,又沒了自刎陪葬之心,人生至此,處處失敗,當真唏噓……」

    孟奇沒有接這個話題,聲音平和寧靜:「父親,我想廣發請帖,邀人明日赴宴。」

    「啊?」蘇離驚訝回頭,眼角隱有淚痕。

    這個時候設宴請人?

    如今人心惶惶,怎麼會想著設宴?

    孟奇平靜道:「興云之宴那樣的宴會。」

    蘇離頓時恍然,又驚又喜:「你要創造機會一步登天?」

    他想到了何九王思遠之事。

    孟奇點了點頭,沒有多說。

    「好,好!有你這麒麟子,此世足矣。」蘇離哈哈大笑,狀極舒暢。

    一步登天意味著什麼?

    只要不夭折,最少宗師!

    而且比常人進階快很多,就像蘇無名一年一重天!

    蘇離的神情充滿欣慰和感嘆:「為父立刻派人送貼。」

    要說哪些人,以他的經驗自不會弄錯。

    正待孟奇準備走出祠堂時,蘇離低聲道了一句:「對了,子悅非是你親妹妹。」

    「嗯?」孟奇頗感訝異。

    「她是隴郡唐家血脈。」蘇離嘆了口氣,「昔年唐家被滅門,你娘很是悲傷,為父借出京機會,前往西州,雖然沒有找到你舅舅,但發現當時唐家直系有人並不在祖宅,逃過大禍,但擔心憂慮之下,子悅爹娘的身體已是垮掉,油盡燈枯,而她尚在襁褓之中,為父將她帶回,以私生女的名義養在你娘名下,那時候你年歲尚幼,怕是記不得這點。」

    孟奇頗感欣慰:「師父會很開心的。」

    …………

    晉王府。

    晉王與白七姑、嚴沖等人相顧無言,等著政事堂內的消息,但裡面爭執不休,怕是沒有幾日難出決斷。

    就是有僕人送來請帖給白七姑和嚴沖。

    「狂刀設宴?怎麼會在這個節骨眼設宴?」嚴沖皺了皺眉。

    白七姑眼睛發亮:「你沒和狂刀交過手,不知道他具體的境界,這是倣傚何九,欲求一步登天的契機,難道他想力抗你我聯手?」

    「應該是挑戰嚴某與崔轍、王載的聯手,或者單獨與你做生死之鬥。」嚴沖揣測著孟奇的心思。

    白七姑笑道:「不管是哪種,能與有望一步登天者交手,真是讓人熱血沸騰!」

    平津侯府。

    紫極劍崔轍看著手中的請帖,嘴角含笑,低聲道:「狂刀預仿何九舊事。」

    「天下暗流洶湧,欲求一步登天者越來越多。」崔清羽非是政事堂成員,沒去爭執,待在家中,捋著鬍鬚,頗有感慨。

    上一次這種狀況是什麼時候?

    那是只存在於史書中的魔佛亂世年代!

    崔轍笑道:「可惜人榜前十在神都者只有侄兒、嚴沖和王載,沒有興云之宴的盛況。時間還是太倉促了,只邀請了神都武者。」

    「三人聯手亦是足夠,非性命相博的情況下,狂刀不如何九擅於群戰。」崔清羽對雙方武功特點判斷極準,隨即,他寬慰崔轍道,「不用強求一步登天,空聞神僧當年亦只是到完美半步,還不是一樣證得法身?畫眉山莊陸大先生不也如此?」

    說完,他略有期待:「不知狂刀能做到什麼程度。是像何九、王思遠一樣,還是如昔年蘇無名般照耀百里……」

    桓侯府。

    王載讀著請帖,臉露心思:「小孟總算走到這步了,今日瓊華宴上他似乎就距離突破不遠了,正好助他一臂之力。」

    琅琊侯府。

    阮玉書的大伯把玩著請帖,看著蒼白臉色慢慢消退的阮玉書,欣慰道:「不錯,不錯,此子當真出色。若能成功,宗師可期。」

    阮玉書嚼著龍魚乾,不便說話,輕輕點頭。只是略覺疑惑。

    廣陵侯府。

    王思遠摩挲著請帖表面的凹凸,似笑非笑,彷彿頗為期待。

    魏王府和其他世家亦得到邀請,主要針對九竅以上。外景以下者,當然,也會請外景強者觀禮並防止意外。

    消息像龍捲風般席捲了整個神都。還在議論白日之變的街頭巷尾又被這件事情奪取了關注。

    皇室之變雖然劇烈,但主要牽扯世家,目前看不到失控跡象,與自身好像沒有多大關聯,而開竅之事,說不得哪天自己就是主角!

    一時之間,議論紛紛,皆拿此宴與興云之宴比較。

    「聽聞狂刀斬了樊長苗,不,六滅人魔,如今氣勢正盛,恐怕真能一步登天!」有人唏噓感慨。

    有人則替孟奇操心:「此次適合強者不如興云之宴,說不得狂刀壓迫不夠,無法一步登天了?那時候何九獨斬佛心掌、刀氣長河、青蓮公子與狂刀四位有人榜前十實力的高手,後來又加入了算盡蒼生和絕劍仙子,如今,人榜前十在神都者,加上他亦不過四人,相差甚遠啊!」

    「對,而且當時的人榜和如今的人榜豈能同日而語?」有人附和著。

    「嚴沖應當強於過去的自己,崔轍與興云之宴時的佛心掌大概相仿,王載遇強越強,和當時的青蓮公子相差不大,降世神魔齊正言與冷月琴仙聯手,亦能抵住彼日狂刀,這部分和興云之宴沒有太大差別,唯有後來的算盡蒼生和絕劍仙子,目前神都當真無人可代,莫非要靠人數優勢?」有人仔仔細細分析。

    「或許,或許會挑戰白七姑等完美半步?」

    「這怎麼可能?狂刀再強,亦非完美半步敵手,起不到磨礪壓迫的效果,當年何九不也沒敢嘗試?」

    「也許狂刀要一個打十個?」

    大街小巷都是討論之聲,分析明日或出現的挑戰情況,氣氛熱烈,情緒昂揚,期待不已。

    神威侯府,孟奇院子內。

    知道消息的蘇子悅興奮激動地來找孟奇:「二哥,你,你明日要挑戰眾位人榜強者聯手?」

    「誰告訴你的?」孟奇坐在石登上聽風賞月,笑容和煦。

    知道蘇子悅是師父一脈,算是表妹,孟奇反而更添親近之意。

    蘇子悅眨了眨眼睛:「沒誰告訴我,但不是很正常嗎?興云之宴就是這樣……」

    她臉頰酡紅,笑容激動:「明日能看到二哥大展神威並一步登天了!」

    頓了頓,她不好意思道:「二哥,我是不是打擾你了,你該調和心境,溫養精神,為明日做準備……」

    「無妨,耽誤不了多少事。」孟奇笑眯眯道。

    見二哥保證,蘇子悅放下心來,好奇問道:「二哥,你一步登天有多少把握?明天打算一下挑戰多少高手?」

    孟奇輕拍桌面,意興悠閒:「你知道一步登天之事?」

    「當然。」蘇子悅以為二哥在考校自己,「就是打開眉心玄關,架通天地之橋後,不做穩固和調整,直接內外交匯,唯有內天地與相應天地法理異常貼近和融洽者才能成功,因為一步登天。被天所妒,會有天罰。」

    「那你知道九竅之後達到什麼境界才能一步登天?」孟奇抿了口茶,語氣和緩,似乎對明日挑戰之事毫不在意,尚有心情指點妹妹。

    蘇子悅年紀尚幼,還未開竅,搖了搖頭道:「不知。」

    孟奇左手輕輕拍著石桌:「九竅之後是修煉眉心祖竅,若沒有好功法,或者不到天人交感就倉促突破,則在半步外景裡墊底。內天地與外天地有矛盾排斥之處,難以交匯,外景希望渺茫,稱之為最差,或稱下品。」

    「嗯恩,這個我知道。」蘇子悅小雞啄米般點頭,神都世家都要求家中有資質的子弟至少天人交感再突破。

    孟奇望著清冷明月,繼續道:「修煉眉心祖竅至大成,則天人交感。等到境界穩固,突破後就是正常半步外景,或稱中品,內外天地沒有矛盾排斥。但亦不夠貼近,須得花費大量時光做調整和打磨,所以有的人能突破至外景,有的不能。」

    「眉心祖竅大成後。自身感悟天地,身心鍥和,內外天地逐漸融洽。是為天人合一,舉手投足間有接近正常半步的威力,到其圓滿,突破後便是完美半步,有莫大威能,而且對天地法理隱有掌控,非常可怕,非正常半步外景能夠力敵,可稱上品,只等火候足夠,便能順理成章突破。」

    蘇子悅聽得很專注,沒有插話。

    「到了天人合一,若能初步確定適合自身的道路,則可以藉此調整內天地,等到調整完畢,返璞歸真,基本超過了完美半步突破前的內天地狀態,僅僅是勾動天地之力沒有那麼多,對法理的掌控不夠,如此方有一步登天的基礎,修煉武道者,需志存高遠,即使不能一步登天,亦得以此為目標。」月光灑落,讓孟奇沐浴在明淨的光輝中。

    蘇子悅眼睛發亮,好奇詢問:「二哥,你是已經返璞歸真?」

    孟奇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笑而不語。

    夜風清涼,明月生輝,神都經歷一日喧囂之後,歸於平靜。

    而孟奇在享受著這種平靜。

    …………

    翌日,政事堂內崔衍、王文憲等人還在爭執,昨晚鎮守皇陵的趙警世回京,秘密拜訪了琅琊侯府、廣陵侯府等地方,神都趙氏似乎已然沒有了皇室之尊,退回了頂尖世家的行列。

    一處偏僻院子內,白衣素裙的顧小桑素面朝天,看著漸漸當空的大日,等待神都之事平息,氣質空靈,神情寧靜。

    而蘇家別院附近,聚集了諸多江湖人士,雖然不能一睹盛況,但若有一步登天的異象出現,當能搶先看到。

    「紫極劍崔轍來了……」

    「刀氣長河來了……還有白七姑!」

    「王載來了……」

    「阮家琴仙也來了,還有鴻臚寺卿……」

    一聲聲低呼似乎在醞釀著即將開始的龍爭虎鬥,一龍挑眾虎!

    光是想想就讓人熱血沸騰!

    一輛輛馬車停在別院外,王載、崔轍等人互相頷首,皆見對方氣勢內斂,即使要助孟奇一臂之力,也不能在戰鬥中失了自家面子。

    白七姑躍躍欲試,當先步入別院。

    宴會之地乃是別院演武廳,很是寬闊,擺滿了案几,而孟奇高踞主位,青衫磊落,微笑點頭。

    怕奪了孟奇坐於主位的氣勢,影響突破,蘇離和蘇越都未出面,在後面暗助,防止意外。

    一位位賓客寒暄入座,沒過多久,皆已到齊,嚴沖,白七姑、崔轍等人都拿眼望向孟奇,該開始了。

    孟奇微微一笑:「各位稍安勿躁,先欣賞歌舞,品嚐水酒。」

    咦,與興云之宴有所不同……眾人皆是訝異,但想想或許是待客之道不同,也就釋然。

    絲竹生動,歌舞美妙,美酒醇厚,入口甘冽,可在場眾人沒誰有心情欣賞。

    歌舞完畢,孟奇將手一揮,彈了彈青衫。

    白七姑眯了眯眼睛,感覺即將開始龍爭虎鬥。

    這個時候,孟奇依然盤腿而坐,姿態閒散,微笑道:「此次邀請眾位貴客前來,非是為了挑戰比試。」

    啊?嚴沖、王載、崔轍等人皆是愕然,不明所以,王思遠難得皺眉,彷彿明白了什麼!

    孟奇嘴角勾著,略含笑意:

    「僅是請各位觀禮。」

    觀禮?王載心中一動,還未來得及泛起念頭,就覺四週一下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別院外面的江湖人士同樣看不到附近的事物了。

    「咦?」政事堂內,爭執中的諸位大佬同時輕咦,因為附近一片漆黑。

    素面仰望天空的顧小桑瞳孔內全是黑色,神情微動,不知是驚是愕。

    大日消失,整個神都籠罩在了黑暗裡!

    突然,王載看見手邊「躍」出一顆「星辰」,灼熱但璀璨,宛若明淨美麗的花朵。

    他茫然四顧,看見諸位賓客身前和大廳各處,皆有星辰騰空,明淨夢幻,照破了黑暗!

    「這是……」王文憲與諸位政事堂成員看著浮現的璀璨星辰,一時無言。

    顧小桑神情微怔,伸出手去,撫摸頭頂不遠的璀璨,纖手穿過,略感灼熱,似幻似真。

    王載愕然看向孟奇,只見他周身冒出近乎外景的氣息,眉心緩緩裂開,幽暗深邃!

    他內天地近乎外景,早就能直接突破,但自身強行壓制?

    一顆顆星辰在神都凸顯,宛若鮮花盛放,震驚了眾人,沉醉了心神。

    而西北某處,洗劍閣內,突有一道劍光飛起,衝破了束縛,照耀了百里,四周孤寂清淨,只有寥寥數人得見!

    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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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7-11 10:09:26
第三百五十二章 仰天大笑出門去
        
    漆黑夜空,星辰浮現,顆顆璀璨,如花盛放。

    孟奇雙眼半開半闔,元神鼓脹,精神成刺,狠狠打向玄關,眉心似有裂縫出現,緩緩張開,前方一片幽暗,望之深邃玄奧。

    沒有任何難度,沒有半點阻撓,孟奇腦海裡響起虛幻破碎之聲,祖竅打開,玄關踏破,精神如潮水般湧出眉心,多時積累,盡顯其能!

    此時此刻,他感應之中的天地除了元氣大海,又多了蓬勃的生機,晦暗的死氣,灼熱的大日真火,璀璨的星辰之力,各種各樣的「力量和氣息」遍佈虛空,似雜亂似有序,似遵循著某些法理,自然運轉,似亂糟糟一片,無可遏制地向著更加混亂發展,直至死寂!

    精神化橋,一頭蔓延而出,「架」在天地之間,一頭連接內天地,導引向外,它色做純金,彷彿傳說中彼岸金橋,屹立於混亂之上。

    轟隆!

    孟奇聽到了恐怖的虛響,被內天地牽引,受天地之橋傳導,自然偉力洶湧澎湃而來,洗刷著肉身,褪去著雜質。

    若是不走九竅之路,僅僅打開三大秘藏,肉身將無法抵禦天地之力的加身,直接崩解,而現在孟奇端坐其中,體泛淡金,紋絲不動。

    若是半步外景,至此而止,可孟奇依舊半閉著眼睛,沒做調整,直接引自然偉力與內景交融!

    轟隆!

    元氣大海和種種力量沸騰了,神都上空陡然有烏云匯聚,深沉昏暗,如同深淵,與下方璀璨星空般的神都恰似天地顛倒。

    一道道青色電光亂竄,互相纏繞。

    王載身前依舊漂浮明淨星辰,仰頭往上,暗自喟嘆:「真是一步登天,雷罰降臨,而且沒有借助任何外力,看來在感悟石碑或者與六滅人魔交手時,小孟已趁體悟或氣機牽引的機會,讓內天地達到某種極致,除了沒內外交匯,近乎外景,出手威力亦然,如此方有此等壯舉,恐怕整個神都都被他的異象籠罩……」

    他讀過諸多書籍,倒是聽過類似之事。

    轟隆!

    水桶粗細的青色雷光落下,瞬息而至,打破屋頂,直擊孟奇。

    孟奇神情無波,不憂不慮,右手多了天之傷,陡然往上!

    長刀顫抖,如做虛斬,連續八次之後,猛然斬出,紫電橫溢,連成狂龍,以剛猛霸烈之勢迎向雷罰。

    以雷破雷!

    出刀之際,孟奇沒有勝負之心,沒有忐忑之情,在內天地達到當前極致,近乎外景後,自己已想突破就突破,正常出手也接近完美半步,否則哪能殺得掉六滅人魔?哪敢在局勢不明的情況下壓制眉心玄關的打開?

    轟!

    紫電導刀,劈中青雷,發出巨響,電光亂串,焦黑了大廳,而天之傷悠然落下,重現插於孟奇身邊。

    蘇家別院附近圍觀的眾人看得瞠目結舌,失聲不已:

    「這就天罰降臨了?」

    「沒有強者交手的波動傳出啊?」

    「果真是一步登天!」

    震驚之餘,他們期待著孟奇的異象,除了之前的「星空降臨」,突破後應該還有一重。

    想法剛起,他們看見幾**日昇起,灼熱赤火,另有金烏亂飛,烈焰流淌!

    「咦,狂刀的內天地怎麼會有大日金烏?他從未展現過類似武學啊……」不僅僅外面的江湖人士訝異,就連王載這熟悉孟奇的人都皺了皺眉,除非小孟之前從未展露過全部實力,否則內天地應當不至於此!

    王思遠臉色還是那麼蒼白,右手掐訣,不斷變化,似在推算著什麼。

    齊正言和阮玉書同樣略有疑惑,這是八九玄功的表相?可似乎沒什麼聯繫啊?

    出現一株菩提樹,他們都能理解,可星辰、大日、金烏算什麼?莫非是不滅道體一脈?

    見孟奇輕鬆斬破雷罰,眾人正待賀喜,卻見深沉黑暗不退,璀璨星辰不落,大日金烏高懸,似乎還未了解!

    「這是怎麼回事?」堂內眾人和附近江湖好漢皆是驚訝。

    「莫非……」而政事堂內,諸位大佬似乎想到了什麼,有皺眉者,有讚許者。

    「昔年蘇無名三重天劫加身……」隴南張氏家主低語道。

    「陰火之劫!」王載忍不住睜大了眼睛,看見孟奇身下一朵朵陰火冒起,往上躥升,燃燒血肉元神。

    崔轍、白七姑等人已是看得怔怔出神,沒想到會看見雙重天劫!

    孟奇左手成指劍,做舉火燎天之勢,陰火順著劍勢,脫離身體,發散於虛空。

    這一劍乃是八部天龍劍裡的外景招式「夜叉燎天」,孟奇雖未用流火,但肉身強度已是不下寶兵,舉重若輕,看得崔轍等人目瞪口呆。

    所謂天劫,似乎就是小孩子的玩意……

    神都各處忽然又昏暗了不少,出現了星光照耀也漆黑無比的諸多漩渦,散發著讓人心悸的吸力和毀滅之感。

    「這是什麼……狂刀的內天地到底是什麼……」神都各位江湖人士已經茫然,現在的狀況超過了他們的常識,「等等,還沒消散,莫非還有一劫?」

    嗚嗚嗚,風聲大作,可大廳內無人感覺風起,但見一股股漩渦往孟奇鹵門鑽入,似要吹散他的元神,兵解他的肉身!

    「金風之劫,第三重了……」王載低聲道。

    在場眾人剛才已想到蘇無名,或多或少猜到有第三重天劫,如今皆是屏氣凝神,等待著一個傳說的誕生!

    風無形,刀劍難斷,孟奇沒有出招,任由金風從自己鹵門鑽入,體泛淡金,在催神化骨見縫插針的風中不斷撕裂又不斷恢復!

    忍受著常人無法相像的疼痛,孟奇臉色如常,淡金不斷重組,肉身強度不斷攀升,力量愈發恐怖。

    身懷**,風火不亂!

    「如今方見天劫難度……」崔轍吐了口氣,若都是像之前兩重天劫那樣渡法,自己會懷疑種種典籍記載的一步登天劫徒有虛名。

    風鍛金身,漸漸平息。

    「總算結束了。」王載亦吐出濁氣,看先四周異相。

    這應該就是小孟完整的異相了。

    這一看,王載嘴巴半張,無法成言,虛空幽幽暗暗,有星辰環繞大日,連成星云,匯成長河,無邊無盡,有金烏亂舞,虛幻大陸呈現,天圓地方,有漆黑漩渦深斂,吞噬著一切,它們重重疊疊,似乎交匯於某處。

    某處模糊難明,如佛門四禪之天,似道家大羅諸界!

    「這是什麼法相?」白七姑愕然道。

    崔轍看得心神沉醉,只覺裡面藏著天地間某種玄奧。

    政事堂諸公早就停止討論,看著神都異象。

    「有趣,有趣……」江東王家宗師似驚訝似琢磨。

    「怎會有如此異象……」崔衍微皺眉頭,不太理解此異象包含的韻味。

    但各位大佬都感覺到了一點,如此異象似乎藏著天地之妙!

    神都各處江湖人士早就迷茫難懂,任由自己震驚,任由自身沉浸在這種感覺裡。

    金風消去,孟奇只覺五臟六腑、天生九竅與無窮高處的諸天及身下重重大地有了某種莫名聯繫,周身竅穴內的星辰、大日、金烏、混洞也與天地間的星辰之力、大日真火等初步交匯,呼吸之間,鼓蕩自然!

    王載正要起身,恭賀孟奇,卻聽見劇烈的咳嗽聲響:「還,咳咳,還沒完……」

    「還沒完?」眾人目光呆滯,下意識望向天空,透過青雷轟出的大洞,看見高處無日無月無星辰,沒有金烏沒有混洞,一片混沌!

    僅僅看到這片混沌,在場不少實力不夠者已瑟瑟發抖,心神顫慄。

    蘇離、蘇越目瞪口呆,人皇之後,從未聽聞一步登天有四重劫數,哪怕霸王也僅僅是三重!

    而魔佛來歷神秘,出現時已是力壓當世的恐怖法身,沒人知道他開竅和外景是怎樣。

    至於人皇及人皇之前,除了江東王氏,怕是無人知曉有無!

    顧小桑揚著頭,臉龐潔白,直視那片混沌,忽然嘆了口氣:「竟能弄出這劫數,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怕是不能事後尋他『廝守』了……

    政事堂諸公有的捋著鬍鬚,有的皺眉思索,有的探究混沌,不明白是何劫數。

    王家宗師先是茫然,接著臉色微變,異常凝重。

    「還沒完……」隨著堂內眾人的驚訝之聲,那片混沌猛然落下,讓孟奇感覺到了破滅之威,生死之變!

    歷劫以來,他第一次有了危機感!

    不抬頭,閉上眼,孟奇催動內天地,竅穴打開,內腑運轉,九竅變化!

    混洞、金烏、大日、星辰等異相突然收斂,紛紛投入孟奇身體,整個神都只餘幽幽暗暗一片,只餘落下的混沌!

    眾人屏氣斂息之際,孟奇的右手不知什麼時候握住了天之傷刀柄。

    他長嘯一聲,抽刀往上!

    混混沌沌中,眾人只見一道刀光亮起,耀眼無比,似有開天闢地之力!

    混沌破開!幽暗破開!

    一切皆被破開!

    這看得眾人瞳孔收縮,如同針尖,即使政事堂諸公亦有歎為觀止之感,雖然稚嫩,雖然不夠完善,但此時此刻,這一刀是如此契合,如此可怕!

    轟隆!

    混沌分開,陽光灑落,大日當空,又是炎陽好天!

    …………

    劍光落下,斬破金風,現出江芷微鵝黃身影。

    她臉露欣喜,忽然有所預感,望向了神都,即使什麼都看不到。

    …………

    桓州,四秀山腳。

    青蓮公子流蘇正大口喝酒,醉意燻燻。

    突然,他哈哈大笑,自言自語:

    「以我之性子,何苦學他們苦苦壓制思索?完美半步又非窮途末路!」

    大笑聲中,他眉心放出青光,周圍清新脫俗,似有蓮花綻放。

    …………

    孟奇一刀劈開混沌,只覺周身疼痛,暗傷處處,但呼吸之間,元神高居泥丸之宮,無前無後,無上無下,無左無右!

    內天地運轉,調動天地之力,孟奇徐徐飛下。

    「咦?」

    「異相呢?」

    見此情狀,王載等人一時呆滯,而眼前的孟奇雖然衣衫破爛,但氣息幽深,讓人不自覺畏懼。

    「哈哈,待某更衣,再來敬酒!」孟奇大笑轉身。

    豪邁笑聲之中,他昂首邁步,走向後堂,瀟灑不羈。

    某之異相,以元始之意駕不滅之體,故喚「不滅元始相」!

    ………

    流蘇晃晃悠悠站起,高聲吟道: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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