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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愛潛水的烏賊]一世之尊[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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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6-29 17:45:52
第三百零三章 你敢去嗎?

    上官橫猛地搖了搖頭,試圖擺脫剛才那種對方高深莫測的感覺,冷哼道:「法身高人能出入青冥,他們都沒有疑問,你憑空虛想,不過是魔怔罷了,至於後面的天問,自有道尊佛祖,元始道德等可以回答,何需你費心?」

    「是啊。」孟奇嘆息了一聲,只覺夜色深邃,繁星璀璨,望不見盡頭,看不到邊際。

    是啊,這方世界有著眾多法身高人,過去更是不乏難以測度的大能,是不是天圓地方,大日和星辰是否有區別,他們豈會不知?

    孟奇再次拔了根青草,叼在口中,頭枕著青石,含含糊糊道:「歷經天庭墜落,妖亂大地,以及最近的魔佛滅世,除了武道傳承,上古典籍遺留甚少,裡面哪有這方面的內容?」

    至於當前法身高人,雖能初入青冥,但輪迴呢?

    縱然這方世界確實天圓地方,可一個個輪迴世界呢?它們以怎樣的位置處於天地之間?是六道製造的幻境,還是牽涉到宇宙根本,天地大秘?

    先不提法身高人能不能探索輪迴,至少目前為止,自己從未聽過有類似記載,關於輪迴,關於其他世家的記載。

    同樣的,咫尺天涯,天涯咫尺的蘭柯寺呢?其他佛門淨土呢?它們又是以怎樣的位置怎樣的方式處於天地之間?

    上輩子的地球呢?上輩子的宇宙呢?它們與這方世界又是怎樣的關係?

    若沒有輪迴世界的經歷,若沒有上輩子充塞的知識,孟奇或許就像這個時代存在的種種突發奇想之人一樣,聽到法身高人能初入青冥後,就自然而然打消了種種疑問。

    聽到孟奇的問題,本就行動大於思考的上官橫愣了愣道:「上古傳承是多有斷代,但江東王氏仍在,自上古以來。歷次劫數,他們都能化險為夷,肯定不會缺少相應典籍。」

    孟奇呼吸著涼風,臉含微笑:「所以,你是看過江東王氏收藏的上古典籍?」

    上官橫臉一沉:「怎麼會?江東王氏將自家典籍當成寶貝一樣珍藏,從不示於外人,似乎藏著什麼天大的秘……」

    說到這裡,他聲音漸漸變低,自己的話彷彿在附和蘇孟。

    「就是,也許上古之時。對天地的認識與如今截然不同……」孟奇聲音飄渺,略帶唏噓和猜測,籠罩著周圍。

    看見孟奇靠在石頭之上,嘴叼著青草,透出淡淡的瀟灑不羈,上官橫突然有點羨慕,倒退幾步,盤腿坐下,倚著大樹:「你這不過是憑空猜測。江東王氏不將典籍示人的原因還有很多很多,而且諸多門派世家的傳承衍化自上古、中古,至少武道沒有真正的斷代。」

    孟奇正苦惱於無處著手此事,聽到上官橫的話後心中一動。悠然笑道:「對,武道沒有斷代,我想上古大能們的傳承,他們的法身招式。肯定會包含著對大道對法理的認識,而這方面少不了對天地的瞭解,若仔細感悟。互相對比,或許能體會到他們的認識,驗證自己的看法。」

    是的,這是一個超凡力量歸於自身的世界,越往上走,神功絕學和武道招式肯定都包含了創造者對天地自然的理解和掌握,而傳聞裡,元始天尊開天闢地,道德天尊傳道遂古,他們的傳承豈會沒有相應「知識」?

    「嘿,僅僅是略得法身招式的皮毛,開竅期都沒有幾個,更別提參悟了。」上官橫不屑一顧,同時隱有一點自豪。

    孟奇伸了個懶腰,吐出青草:「不一定是參悟,對比不同大能的傳承或法身招式,從差別中觀看他們對天地的理解,淺層次的理解。」

    深層次的理解肯定已涉及「道」方面的內容,容易把自身繞暈過去,以自己目前的境界也很難體悟出來。

    「不同大能的傳承或法身招式……」上官橫沒有說下去,似乎覺得孟奇在異想天開。

    孟奇笑而不語,拍了拍衣衫緩緩起身,自己身具八九玄功、元始金章,以及神霄九滅乃至如來神掌的傳承,還怕少了參悟對象?

    夜空繁星正燦,上官橫疑惑看著孟奇站起:「又要趕路?」

    「忽然有了點想法,所以迫不及待去前面城池。」孟奇呵呵笑道,袖袍一揮,如御清風,灑然隨意。

    這種隨性而為的感覺讓上官橫沒來由一陣羨慕,趕緊跟上。

    天剛濛濛亮,孟奇自崇山峻嶺中穿出,直接進入了最近的城池,腳步不停,向著書鋪而去。

    「上官,我到北周也有一段時日了,可除了你之外,為何都沒人來挑戰我?」行走之間,孟奇忽然開口問道。

    上官橫秉承著自己的說法,依然是跟著,沒有並肩,目前與孟奇相差幾步,悶聲道:「你一招,一招就打敗我,其他開竅期好手自然得掂量掂量,免得自取其辱,而還有信心的,怕是沒幾個了,哪有這麼快趕來?」

    在人榜之中,上官橫是僅次於「無妄地仙」曹娥的高手,即使北周還有幾個戰績沒那麼轟動,但略勝於他的開竅強者,面對一招能戰敗上官橫的孟奇,怕是也會衡量自身——差距太大的話,挑戰就沒有意義了。

    「這點我知道,我是說覬覦我神功傳承和寶兵利器的強者呢?」孟奇背負雙手,尋覓著街邊書鋪。

    上官橫不知不覺像個跟班了,沒好氣道:「雖然你是少林棄徒,但與多個世家門派交好,而且不到二十便已人榜第二,屢遇劫難不死,要麼背後有強大勢力支持,要麼天縱奇才,氣運加身,前者惹不起,後者不敢惹。」

    「再說,成為外景多年的強者,早已煉製出自身的寶兵,唯有剛突破未久之人,才會有這方面的想法,這樣的人又有幾個?多的是其他選擇。」

    氣運加身之人,往往會出現不可思議之事,若沒有仇恨和難以割捨的利益,誰會閒著沒事招惹他?不怕陰溝裡翻船嗎?

    孟奇笑了笑,沒再發問,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自己行蹤不定,隨性而為,縱有想打主意的,也未必找得到,這主要是顧忌「神話」和自己得罪的邪魔九道。

    這時,他橫穿街道,步入了一間書鋪,仔細尋找一陣,買了諸多佛經和道經。

    「你真魔怔了?」上官橫有些發愣。

    「狂刀」蘇孟是打算當和尚還是道士呢?

    孟奇笑而不語,丟了銀錢,抱著書籍,出了鋪門,隨意找了個角落,席地而坐,專心翻看,除了穿著與氣質不錯,與乞丐似乎沒有區別。

    之前提到傳承不斷,還給了他別的靈感,對天地的認識,除了包含在武道里,佛經和道經不也記載有類似內容,排除掉吹牛和後人胡亂演繹的部分,當能透過表象,看到佛道兩門的相關思考。

    孟奇邊翻邊思索,不吃不喝,不知不覺,已是兩日,看得上官橫瞠目結舌,當真不瘋魔不成活?

    「不提諸多佛門自身的特有事物,日月部州和六慾天、初禪三天構成小世界,一千小世界加二禪三天,為『小千世界』,一千『小千世界』加三禪三天,為『中千世界』,一千『中千世界』加四禪九天、四空天,為『大千世界』,又名三千大千世界,為一佛之界,只得『如來』,其餘佛陀皆是佛之不同相……」孟奇喃喃自語。

    「行星、恆星等構成星系,諸多星系構成河系,諸多河系構成總星系乃至宇宙,諸多宇宙構成多元宇宙,而多元宇宙之始只有一點,它無法描述,沒有前後,這兩方面何其相似……」

    對於前面的相似,孟奇倒是能夠理解,聚少成多乃正常的分類法,若不相似反而奇怪,可後面的「如來」,自身理解的元始,就頗費思量了。

    當然,佛道兩門的描述又有極大分別,元始之意不提,「如來」一向沒有諸果之因,萬物之始的說法,僅僅是自身佛性的稱謂,是佛的象徵……

    苦苦思索之中,孟奇腦海內突然冒出一段文字:

    「容納變化,身成不滅,一切皆空,心證菩提。」

    這是「八九玄功」開竅篇最後的一句話,孟奇之前不得其解,如今豁然開朗,這怕是八九玄功兩條根本道路的區別所在,不滅金身和菩提金身自此分界。

    而在兩條根本道路之下,因為對自身和天地的認識,肯定還會有不同道路的區別。

    果然,玄關無悔!

    再想到自身於「神霄九滅」傳承中的所見,「天打五雷轟」下世界生滅,孟奇隱隱把握到了什麼,但還缺少太多太多的認識,尤其是對自身世界的認識,無法將模糊的想法成形。

    猶是如此,他也是心情暢快,放下書籍,哈哈大笑,半點也不在乎旁邊上官橫和街上行人看瘋子般的眼光。

    「看完了?有什麼收穫?」上官橫嘴角抽搐問道。

    因為怕孟奇逃掉,這兩日他就在附近打坐,很是享受了別人看乞丐的目光。

    孟奇嘿嘿笑道:「收穫不小,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另外一個問題,比參悟天道更重要的問題。」

    「什麼問題?」上官橫茫然道。

    「我肚子餓了,想到諸多美食開始流口水了。」孟奇朗聲笑道,身不動而起,向著附近酒樓走去,隨性至極。

    上官橫臉皮陣紅陣青,突然低聲道:

    「我知道有個奇人,不,瘋子,也在思考天地,但他住的地方很危險,你敢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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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6-29 17:46:15
第三百零四章 雪山

    「奇人?」孟奇霍然轉身,主動忽略了「瘋子」兩個字,「他住哪裡?」

    上官橫目光略帶挑釁:「玉原雪山之頂,你敢去嗎?」

    「玉原雪山?」孟奇目光炯炯地看著上官橫,示意自己對北周地貌瞭解不多,完全不清楚這雪山有什麼特殊,自然也談不上敢不敢去。

    上官橫宛如一拳打在空處,說不出的難受:「玉原雪山坐落於盧龍以北,高達萬丈,自半山起,常年冰雪封山,諸多地方沒有道路,需得攀援冰壁,稍不留神,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這有什麼好怕的?」孟奇渾不在意,冰寒和攀岩對目前的自己來說談不上危險。

    上官橫哼了一聲:「山上時有雪怪冰蛇出沒,不乏能造成雪崩者,若非外景,再是強橫,又豈能與天地偉力抗衡?而且玉原雪山盛產雪蓮,各個年份皆有,越往高攀,越往深走,越是容易找到上千年份的,故而常有江湖好手前去採藥,天才地寶動人心,不缺勾心鬥角和殘酷殺戮。」

    「若是運氣後,沿途無事,當能順順利利抵達峰頂,如果霉運罩頂,步步危險,說不得便葬身雪中,你敢去嗎?」

    「他真在思考天地?」孟奇不答反問。

    上官橫連續三次發問,皆沒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反應,鬱悶得想要吐血:「當然,前年家中長輩帶我去過,他大部分時間正常,偶爾會怔怔出神,自言自語『天地』、『真實』之類的詞語。」

    孟奇輕輕頷首,已做出決定,但還有一個疑問:「既然有上千年份的雪蓮,為何武道大宗或世家大族沒佔據玉原雪山,任由他人出入?」

    上官橫乃巨原上官氏嫡子。對此知之甚詳,撇了撇嘴道:「自然是角力不下,各自圈住了幾處高年份雪蓮所在的地方,加上雪山連綿,除非作為立家立派之基,否則人手不足,看顧不過來。」

    「那好。」孟奇露出燦爛的笑容,「不過,先吃飯!」

    …………

    刀光一閃,一頭渾身長滿白毛的高大怪物頹然倒地。幽藍色鮮血潑灑在潔白的雪上。

    上官橫靜靜立於旁邊,目光專注地看著孟奇出刀。

    在他看來,這頭雪怪算不上強,自己六七竅時就能輕鬆解決,但蘇孟出刀的角度、力量、速度都把握得恰到好處,多一分浪費,少一分不夠,讓人歎為觀止,彷彿在欣賞書畫。

    這一刀非是什麼神妙招式。可越普通平凡,越能看出一名刀者在刀法上的造詣。

    孟奇用刀戳了戳雪怪,自言自語道:「它到底算妖,還是算怪。或者獸……」

    上官橫輕吸了口涼氣,下意識想道,蘇孟除了思考天地,還要探索怪物種類嗎?

    想法剛起。他耳中傳來孟奇後續的話語:

    「能吃嗎?」

    語氣裡充滿疑惑,彷彿在思索著萬古未解之謎。

    上官橫的嘴角不由自主抽搐了幾下,低語了一句:「肉酸澀。」

    然後轉身尋覓起附近的枯枝或石炭。

    見這頭雪怪弱小。沒什麼值錢材料,孟奇懶得收進芥子環,浪費空間,於是收刀歸鞘,疑惑地看著上官橫的舉動:「需要生火嗎?以我們九竅齊開,真氣外放的境界,峰頂的嚴寒怕也不算什麼吧?」

    他沒來過玉原雪山,故而抱著謹慎的態度詢問,也許峰頂的寒冷因為種種特殊緣由,是另外一番風情呢?

    「有備無患,正常不怕,可若是受了重傷,上面的寒冷會要你的命。」上官橫難得有揚眉吐氣的感覺,「那裡可沒有什麼植物和石炭。」

    孟奇長長「哦」了一聲,跟隨撿了一包石炭,然後兩人踩著吱吱咯咯的半山雪,沿著滑濘的山道,往上行走,眼前是大片大片的雪白,只得少數綠色和枯黃點綴。

    此時乃初秋,這裡已然是嚴冬。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現斷路,唯有攀岩那面冰壁,才能繼續。

    冰壁高達百丈,覆蓋著皚皚白雪,下方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如果患有恐高之症,休說攀登,光是看一看,就會頭暈腿軟。

    孟奇將腰間長刀繫得更緊了一些,然後伸出呈暗金之色的右手,噗的一聲就穿透了堪比石硬又滑溜無比的冰層,抓住了下面的凍石。

    雙手交替,雙腳亦然,孟奇平穩地往上攀登。

    他沒有選擇炫耀輕功身法,而是用了最穩妥的方式。

    見狀,上官橫亦是伸手成爪,摧冰石如糞土,穩穩當當上行。

    回首望去,下方雲深霧繞,不見底部,讓人不寒而慄,縱使孟奇身懷八九和金鐘罩,也毫無疑問地相信,若自己出了紕漏,掉落下去,絕對會粉身碎骨,死無全屍。

    這種小心翼翼又舉重若輕的感覺,兩人攀過了一處又一處冰壁,天色漸漸泛黑。

    「夜裡常有強橫怪物出沒,攀完這面冰壁,我們就找個地方歇息至天明。」上官橫抬起頭仰望前方的孟奇,提醒了一句。

    孟奇非是大意之輩,聞言道:「好!」

    他的聲音不大,卻穿透了呼嘯的朔風,清晰傳入上官橫耳朵。

    上官橫正待說話,目光忽然凝固,因為前方冰壁上有一個頭顱大小的洞穴,爬出來一條雪白的蟒蛇。

    它碗口粗細,雙眼猩紅,覆蓋著冰片般的蛇鱗,信子吐出,咄咄逼人,滿是暴虐的氣息。

    一條五十年以上的雪蟒!上官橫下意識就浮現出這個念頭。

    這種蟒蛇身來強橫,有駕馭冰雪之力,故而化形艱難。

    原本五十年左右的雪蟒,上官橫讓它一手一腳都沒問題,可現在不行,因為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孤懸半空,稍有閃失便萬劫不復!

    這條雪蟒似乎認準了上官橫,沿著冰壁下滑,信子猩紅欲滴,腥氣撲面而來,雪花開始飄舞,凝成了絲絲寒針。

    上官橫眼中暴虐之氣透出,雙腳定住身體,兩手連彈,道道指風以裂開金石的威力打向雪蟒。

    噗噗噗,冰壁被打穿,可雪蟒非常狡猾,仗著地利優勢,曲曲繞繞滑過了指風,猛地撲向上官橫。

    上官橫單手穿入冰壁,鬆開雙腳,整個人旋轉了半圈,頭上腳下,抓向雪蟒。

    雪蟒忽地停止,尾巴猛地抽動過來,彷彿人類高手使用鞭子,破空之聲驚人,而且凝結出了長長的冰尖,閃爍著寒光。

    上官橫半點不怕,一拳搗出,真氣如凝巨錘,砰得一下就將雪蟒的尾巴打得鱗片脫落,血肉模糊。

    正當他要趁勝追擊,忽然聽到了毛骨悚然的破碎聲,附近冰壁中間有空隙,受到震動後,竟然直接垮塌!

    這連帶的上官橫也失去了立足點,空空蕩蕩,勢要往下急墜。

    就在這時,他眼前刀光一閃,背後傳來柔和之力,整個人不由自主前撲,再次靠近了裡面的石壁。

    雙手用力,穩住身形,上官橫愕然回頭,看見那條雪蟒分成了兩半,墜往下方,而蘇孟右手提刀,刀尖插著一顆淡紫色的蛇膽。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現在身體懸空,雙手雙腳距離冰壁都較為遙遠!

    他捨命救我?上官橫一時有點迷茫。

    突然,他看到孟奇瀟灑一折,青衫獵獵,飄然如仙,於無法借力之處迴蕩,再次輕鬆攀附住冰壁。

    「好輕功……」上官橫下意識讚了一句。

    「多謝。」孟奇老實不客氣笑道,將蛇膽收起,快速攀登。

    在上方不遠處,長著一朵百年左右的雪蓮,附近有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正用鐵釘長繩固定自己,欲要採蓮。

    剛才的動靜吸引了他的注意,看見孟奇非人的表現後,他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外景之下的人類能做到這種地步!

    眼見孟奇和上官橫越來越近,他提起了心,吊起了膽,握緊了長劍,生怕兩人和自己搶奪雪蓮。

    孟奇和上官寒眼也不斜,直接越過,攀入了上方較為舒緩之處。

    「兩個瘋子,不搶奪雪蓮,光是攀崖玩,吃飽了找不著事幹!「這名男子反倒愕然了。

    登上較為舒緩的地方,孟奇和上官寒迅速找了個凹陷避風之處,升起了火,分作左右。

    「多謝。」過了半響,上官橫擠出了兩個字。

    「不用客氣。」孟奇笑眯眯道,就著火堆吃起乾糧,然後靠住冰壁,入神地看著更顯深邃的高山星空。

    上官橫沒有打擾他,開始檢討起自己剛才的失誤。

    夜色越來越深,附近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彷彿有多人奔向這裡。

    上官橫睜開雙眼,目光冷酷地打量腳步聲傳來的方向。

    少頃,一個衣物上有凍血的男子靠攏,他頭髮披散,略顯狼狽,感應到火光後,瞄了一眼,看見了端坐的上官橫,以及姿態悠閒而出神的孟奇。

    他心中一動,忽然丟出一物,扔向了孟奇。

    這是一朵清香撲鼻的雪蓮,瓣瓣紋路分明,蓮子飽滿,如有生機,但它少了幾片花瓣和幾粒蓮子,斷處正流淌著粘稠又透明的汁液。

    丟出雪蓮後,這名男子加快腳步,頭也不會離去,後面追趕的一群人呼嘯而至,正好看見雪蓮落入孟奇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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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6-29 17:46:34
第三百零五章 黃粱
      
    依照上官橫的想法,面對這種禍水東引的事情,不管自身實力夠不夠,只要不起貪婪之心,直接將雪蓮反彈回去或丟給追來的人,事情便輕鬆解決了,當然,若是丟來的事物非常珍貴,恰好是自身心心念念尋覓的,就得看天時地利與人和了。

    天時地利者,是否方便逃跑和躲避。

    人和者,雙方的實力對比。

    「千多年的雪蓮……」上官橫雖未至入微之境,但好歹出身世家大族,武功品階遠超常人,雪蓮剛剛出手,他便已清晰判斷出價值。

    千年雪蓮可用來煉製丹藥,乃大還丹等療傷靈丹的主材之一,根據不同丹方,偏向各有不同,不乏直接提升功力和打開竅穴的。

    這對外景以下的普通江湖人士來說,自然是天才地寶,可於巨原上官氏嫡子而言,僅僅稱得上「還行」,光是玉原雪山西麓,上官家圈起來的地方,超過三千年份的雪蓮便有十幾株雪蓮每長千年會有一個品階上的大提升,所以世家宗門若非急需,往往都不會採摘接近整千年的那部分,而是任由它們生長。

    「蘇孟會怎麼做?是直接丟回,顯得財大氣粗,還是笑納於懷,以實力壓服眾人?」上官橫一時有點期待。

    他看得出來,追來的眾人裡不乏好手且人多勢眾,若是自己,怕得頗費番周折才能將他們擊潰壓服,那傳聞裡擅長群戰的蘇孟會如何呢?

    就在這時,他看見孟奇將手一伸,五道指勁外放,將雪蓮拉入了掌中,而丟出雪蓮的男子已翻下這片舒緩山坡,雙手雙腳交替握住凸出部分,平穩下爬。

    他兩隻手彷彿戴著透明手套。能穩穩黏住冰層。

    「蘇孟看來打算笑納雪蓮,壓服眾人了……」上官橫愈發期待。

    追來的眾人頓時喧嘩:

    「那裡!」

    「被那個人得到了!」

    「快圍過去,別被他跑了!」

    他們都沒有高聲呼喚,而是竭力壓制著聲音。

    凡是來玉原雪山尋藥殺怪的江湖人士,都得到過前輩們的提醒,越往高處走,積雪越重,動靜稍大說不得就會引發連環雪崩,到時候,天地變色。偉力加身,休說開竅,半步也難以抗衡,縱使普通外景,若沒能及時飛出雪崩範圍,能不能活下來,還得兩說!

    忽然,他們看見前方握著雪蓮的青衫男子騰空而起,如大鵬展翅。直接越過舒緩的地帶,飛下懸崖。

    「他,他要自殺嗎?」前來搶奪的江湖好漢們一時有點呆若木雞,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麼狀況。

    而上官橫也是大吃一驚。他還以為孟奇會轉身對付追來的人群,誰知是這樣的選擇!

    不至於直接被嚇跑了吧?上官橫之前見識過孟奇的輕功,半點不懷疑他是嚇得自殺。

    丟出雪蓮的男子正穩穩下爬,突然感覺視線變得昏暗。似乎被一道陰影遮蔽了月光。

    他下意識抬頭,看見剛才悠閒出神的男子從懸崖上直撲而來,頭上腳下。衣衫飛舞,狀若天神,其面無表情,一手持著雪蓮,一手成掌刀之形,憑空下劈。

    這一「刀」狀極剛猛,威勢昭昭,勁風撲面,這名男子從未見過在懸崖峭壁上還敢如此行事之人,一時心神被懾,直到掌風到了眼前,才反應過來。

    如此激烈行事,他不要命了嗎?

    他身處冰壁,難以變化,只能單手單腳用力,猛地轉向,背靠冰壁,避開鋒芒,與此同時,舒展的右手抽出長劍,刺向勁風。

    他的實力委實不錯,否則怎能從一大群好手之中搶到千年雪蓮逃跑?

    勁風看似剛猛,可一劍刺中,卻覺虛虛蕩蕩,不由自主加快,恰好側面與掌刀相撞。

    砰,虛無的感覺卻傳來磅礡大力,持劍男子右臂頓時酥麻腫脹,並蔓延至身軀。

    以實還虛!以剛猛之實演空蕩之虛!

    這是孟奇得高覽指點後,將刀法、劍法、掌法、拳法等融會貫通後對不死七幻的發祥!

    借力迴環,孟奇如大鳥飛行般曲折如意,一下就繞到了持劍男子正面,化掌刀為指劍,快若鬼魅般穿過他勉力布成的防禦,點中了他的胸前大穴。

    此地乃懸崖峭壁,持劍男子變化難施,躲避不能,只能眼睜睜看著面無表情的青衫男子封住自己的大穴,然後提著自己的衣領,左右腳連點冰壁,如履平地般躥升。

    他下爬未久,距離上方不遠,很快便感覺騰空而起,與青衫跨刀男子一起落到舒緩之處。

    接著,他又感覺衣領一緊,再次騰空,躍過了有些呆愣的追趕眾人,向著來處飛奔。

    「他到底想做什麼?」上官橫完全不清楚孟奇想做什麼了,只是看著他撲下懸崖,如老鷹捉小雞般抓起之前禍水東引的男子,然後反向而行,「飛」過追趕著,向著遠處「慢悠悠」奔逃。

    「快追!」眾人回過神來,一時沒想那麼多,下意識就追趕而去。

    他們輕車熟路,似乎越追越近,就在這時,孟奇提著持劍男子,踏著陡峭難行的峭壁,蹬蹬往上,接著一個迴環,又再次越過他們,奔向上官橫。

    「他想做什麼……」追趕的眾人開始覺得怪異,可又捨不得千年雪蓮,習慣性轉身追逐。

    到了凹陷避風處,孟奇頓住腳步,等待著後面之人的靠攏,到了某個距離,他將雪蓮塞入持劍男子懷中,順手解開他的穴道,自己悠然回坐火堆旁。

    包括上官橫在內,所有人都呆了,這他娘他爺爺的到底什麼事兒?

    孟奇看了看持劍男子和後面追趕之人,微笑道:

    「你們繼續。」

    持劍男子下意識回頭一望,瞳孔頓時收縮如針尖,這個距離,這個距離,它與之前自己丟出雪蓮時一模一樣!

    也就是說,完全回歸了禍水東引前的狀態,分毫不差,除了心情!

    難怪說「繼續」……追趕眾人亦明白了怎麼回事,一個個瞠目結舌。

    他就為了這樣的「置身事外」,如此大費周折?

    可大費周折之中表現出來的實力簡直讓人驚心動魄!

    四周靜悄悄一片,宛若死地。

    忽然,持劍男子最先反應過來,發足狂奔,再臨懸崖,他仗著有雙珍稀手套,想靠著地利逃走。

    他的動作打破了凝固,追趕眾人隨之發力,他們經過凹陷處時,竟無一人敢直視孟奇。

    「為什麼要這麼做?」上官橫不解問道。

    「於我而言,千年雪蓮算得珍貴,但天人合一,尋求自身道路,不僅僅是對天地和內景的感悟,還有自身心靈的修煉,克制貪婪,不違本心,亦是磨礪的一部分。」孟奇微笑道,「若是無主之物,我自不怕爭奪,可別人既然已經得手,那就不能插足了,制住他,帶著他跑一跑,嚇他一嚇,算是禍水東引的『報答』。」

    孟奇口中的珍貴是指能換不少善功。

    「這我明白,可何必如此麻煩?非得強調『繼續』?」上官橫強調自己的問題。

    孟奇「深深」看了他一眼:

    「你不懂……」

    上官橫確實不懂,只能悶悶調息,等待天明。

    又經一日,兩人有驚無險抵達了峰頂。

    這裡方圓不過幾丈,怪石嶙峋,披著冰衣,萬年不化,而在峰頂正中,有個小小的冰屋,小的只能盤腿坐下一個人。

    它裡面正坐著一個怪人,鬚髮灰白,長而雜亂,互相纏繞,將臉龐全都遮住,只露出了一雙充滿迷茫情緒的眼睛。

    他望著曠遠蔚藍又清澈天空,怔怔出神。

    「黃粱前輩,晚輩巨原上官橫,前來拜見。」上官橫行禮道。

    孟奇聽上官橫提過,此人姓黃,常言凡俗似大夢一場,故自號黃粱。

    怪人理都沒理兩人,依然神遊天外。

    「前輩,晚輩有位朋友,常思天地虛實,日月之別,特來請教。」上官橫收斂起怒意道。

    怪人忽地轉頭看向孟奇,聲音沉啞道:「汝也知虛假與真實?」

    「何可變,何不可變,這方天地是否為唯一,日月星辰又有何實質之別,晚輩常常苦惱與此。」孟奇坦然回答。

    怪人低笑了一聲:「想不到除了幾個宗門,這方天地還有思考類似問題的人,吾道不孤也!」

    他眼中迷茫消失,深沉黝黑,狀若夜晚繁星,但又沒有一點閃爍,毫無變化:

    「吾之所以比俗人想得更多更遠,除了得到師長傳承,知曉種種密辛,還因為……」他頓了頓道,「吾非此方世界之人。」

    孟奇心中一震,他是自己這樣的穿越者,還是輪迴世界之人?

    上官橫更是震驚,之前從未聽這瘋子說過!

    不過瘋子之話做不得準。

    「吾之世界亦是修行武道……」黃粱緩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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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真實之界

    雪山峰頂,寒風颳骨,似乎能先讓人血脈凍僵,再生生扯起一層肌膚。

    黃粱沉啞的聲音沒有半點飄散,緩緩道:「吾苦修多年,以武近道,終於破碎虛空,但卻出現於此方天地,與過往有所不同的天地。」

    「飛昇」的而來?孟奇鄭重之中忽然感覺莫名滑稽。

    「兩方天地的不同,自身的遭遇,讓吾思考起更本質的問題,若吾修煉突破,再一次破碎虛空,又會去何方?一次接一次,最終會抵達哪裡?它又與過往的天地有何截然不同之處,為何是終點,為何是極限?」黃粱的嗓音沉啞而蒼莽,彷彿在向天發問。

    上官橫聽得頭大,順嘴來了一句:「『道』,當然是『道』。」

    雖然道門九尊、上古五帝、佛門諸『師』的年代已然久遠,法身之後怎樣恐怕只得江東王氏或者道等寥寥幾個世家宗門知道,但終究是以武求道,最後的目標不會改變。

    黃粱瞄了一眼,平板無波道:「蠢笨如牛。」

    上官橫的臉皮漲得通紅,但又知道長年累月在峰頂不吃不喝之人絕非自己能夠企及的對象,只能低下頭,咬緊牙關,暴虐的眼神死死盯著冰層和石頭。

    一層又一層「飛昇」……孟奇突然覺得牙疼,斟酌了下道:「得見如來?復返元始?」

    他怕自己回答得不好,像上官橫一樣使黃粱不滿意,失去談興,被他轟下峰去,故而有點忐忑。

    「若以心求,則為如來。」黃粱輕輕點頭,至於「元始」,他沒有評論,似乎對道門沒有太深瞭解。「吾常想,若以往天地為假,今時今日之見可是真?如過往非假,那為何又要破碎虛空離開?」

    「百思不得其解之中,吾巧遇奇人,得傳大道,終於明白何為真實,何為虛假,吾終日思索觀天,便是要尋到那一縷真實。」

    「真實?」孟奇輕吸了口氣。上官橫愈發感覺頭疼。

    黃粱的聲音緩緩盪開:「在各方天地之上,有一處真實之界,它的核心處無法用我們的思維和理解來描述,沒有時光的前後,沒有空間的,沒有因與果,沒有生與死,總之,凡是能被我們體悟到的。都非真實的它,都是因為我們各自心性不同而假合的內容。」

    「道門稱其為『道』,佛門則喚『如來』或『菩提』,梵我教叫它『上梵』。」

    倒是個有趣的想法……孟奇開始聽得饒有興致。因為部分描述與自己理解的「元始」相同,不論黃粱的說法與佛門有沒有矛盾,距離正確有多遙遠,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嘛。

    「核心之外。各有演繹,變化萬千,形成一界。乃法與理的凝聚,不因外物而變,道門曰大羅,佛門言淨土,梵我稱『下梵』,吾之宗門將它與核心並稱『真實界』,真實不虛,亙古不變。」黃粱的雙眼露出狂熱的情緒。

    他輕吐了口氣,忽然狂風捲起,化成長刀,吹散冰霧:「『真實之界』外,感其不同之處的氣息,衍化不同的法與理,結合地火風水、金木五行,生成各不相同的諸方天地,或許在某一方天地內,有強者成為仙人,長生不死,但只要『真實界』外露的氣息發生變化,則天地法理改變,仙人墜落塵埃,再無法力可言。」

    「吾知你們不會太信,但唯有如此,才能解釋為何各方天地有著如此大的區別,為何法身壽元代代衰減……」

    黃粱先前所言,孟奇純粹是當做新奇有趣的「腦洞」,直到他提及法身壽命代代衰減,才悚然一驚,這個猜想未必沒有一點點道理。

    但他旋即又冒出諸多疑惑,西遊世界的強者壽元好像沒什麼改變?而且它與自身世界諸多歷史人物重合,又是因為什麼?

    黃粱繼續道:「……如此才能解釋為何有的天地內,生靈居於星辰,繞日而行,而有的天地,天圓地方,東有扶桑,西有崑崙……」

    「居於星辰,繞日而行?」這比剛才的話語更讓孟奇震驚。

    黃粱難得笑了一聲,滿是蒼涼之意:「吾之過往天地便是如此,破碎虛空而來後,此方天地則類於後者。」

    「能肯定居於星辰嗎?」孟奇凝重反問。

    黃粱來的世界乃修行武道的天地,與地球截然不同,很可能屬於輪迴之一,若真是居於星辰,自己的想法就未嘗沒有依據了!

    上官橫在旁邊聽得目瞪口呆,覺得自己果然不是瘋子,無法理解他們的話語。

    「自然能,吾之過往天地強者輩出,有能者曾繞行一圈,回到遠處,有精於術數者,通過星辰變化之道,算出我們的星辰在繞日而行……」黃粱語氣沒有半點波動。

    上官橫忍不住插嘴了:「莫非人人會飛?否則除了極少數地方外,其他生靈早就掉入無垠虛空了。」

    「星辰之力的玄妙豈是黃口小兒能理解?」黃粱不屑道。

    上官橫再次漲紅了臉龐,緊咬牙關。

    孟奇心中一動:「大日亦有星辰之力?」

    「然也。」黃粱露出少許欣喜,似乎覺得孺子可教。

    但他立刻又閉上了眼睛,彷彿不願再深談。

    孟奇不以為杵,朗聲大笑,轉身便走。

    上官橫早就巴不得離開此地,緊緊跟上,下了峰頂,他皺眉問道:「黃粱之言,你信嗎?」

    「不信。」孟奇笑眯眯看著他。

    「不信?」上官橫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不信還在那裡和他一問一答的如此興致勃勃?

    孟奇笑而不語,對自己而言,最重要的是知道了兩件事情,一是黃粱來自另外的天地,二是確實有別的世界非天圓地方。

    雖然黃粱被上官橫稱為瘋子,但自己與他問答之間,沒看出半點徵兆,頂多在真實之界和各方天地的描述上近於「妄想」,來歷和過去世界的事情有一定可信度。

    當然,不排除他白日做夢的可能,反正自己也只是作為旁證,根本是自身來源的地球和六道的輪迴世界。

    接下來,便是全力感悟「如來神掌」,「神霄九滅」,「元始金章」,「八九玄功」等,為自己的想法添磚加瓦,初步找出道路。

    沒有理會上官橫的反應,孟奇雙手交替,快速下山。

    從這日起,上官橫發現蘇孟變了個人,每日狀如枯木,眼睛沒有半點神采,不管日曬,還是雨淋,都是一步一個腳印的前行,不入城不生火,餓了就摘果實,困了就席地打坐,臉上長出了鬍鬚,頭髮變得雜亂。

    而且外表氣勢枯槁,精氣神意似乎盡數內斂體內,不露半點,難以感應。

    苦行僧?上官橫莫名冒出了這個念頭。

    就這樣,他看著孟奇從初秋走到了初冬,一路向北,漸至北周與草原邊境。

    「前方便是天界山,你難道想去草原?」上官橫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

    天界山,北周與草原邊境的一處山脈。

    此時正值清晨前夕,四周還頗為昏暗,上官橫可不想貿然進入草原,被那裡的高手追殺。

    天界……這兩個字傳入孟奇耳中,忽然讓他打了個機靈,想到另外幾個字:

    「九重天!」

    諸多世界皆有天庭和九重天、三十三重天的傳聞,這豈不是類似於佛經的描述,無數世界之上有四禪九天,有四空天……孟奇忽然找到了佛道兩門對天地描述的一點類似之處,之前苦苦思索的難題頓時解開。

    也就是說,我多元宇宙的認識,與佛道兩門先賢的描述相比,即使錯,也不會錯得太多,日後能慢慢修正和深入……

    就在這時,遠處天地交接的地方冒出淡淡的橘紅色,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入了孟奇眼睛,它是如此的輝煌,如此的燦爛。

    容納變化,身成不滅,一切皆空,心證菩提,這兩句的意思孟奇又有了更進一步的理解,眉心突然發熱,只覺自己處於茫茫虛空,四周是繁星點點,是漂浮大陸,是金烏,是混洞,是各種各樣的生靈,如此種種,皆為變化。

    上官橫忽然覺得眼前的孟奇像是變了個人,虛無縹緲,如蒼天之空,似能容納萬物。

    這非刻意而至,自然而然產生。

    天人交感?他驚愕想道,就在這時,他看見孟奇轉過了身,看到了他的那雙眼睛。

    這是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深邃,裡面彷彿有灼熱高溫的大日,有飛舞的金烏,有暗不見底的黑色,亦有璀璨迷人的星辰……

    上官橫忍不住倒退了兩步,艱難拔出目光,接著他頭也不回,轉身便走。

    「不跟著我了?」孟奇略有疑惑。

    上官橫悶悶吐出幾個字:

    「我不是你的對手。」

    他邁開大步,走得堅定而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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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意外的重臨
      
    遠處的橘紅色還無法徹底驅散夜的深重,上官橫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了黑暗裡。

    孟奇屹立原地,先是不明所以,繼而感覺愉悅,上官橫是被自己無形的風姿氣度給折服了嗎?未曾交手便已沒了勝負之心?

    果然,感悟天地、思考自身道路這麼高大上的事情總是讓人仰慕。

    他純粹舒緩心情地想著,略顯得意地摩挲下巴,忽然摸到了硬硬的鬍鬚。

    咦……孟奇心中一動,雙手在臉上頭上亂摸起來,怎麼會如此多鬍子?怎麼會鬚髮虯結,狀若野人?

    我的形象在北周毀了,竟然參悟得如此入神……孟奇「哀怨」想著,臉部鬍鬚忽然掉落,一根又一根,一蓬又一蓬,切口平整,宛若被無形之刀刮掉,短短瞬間,他的臉龐重新變成了剝皮的雞蛋。

    這非是高覽那樣自然而然,確實有一口刀,一口無相之刀!

    這三個月裡,孟奇大半心思放到了參悟如來神掌第一式「唯我獨尊」之上,在菩提子和本身心境的幫助下,悟出了兩套功法,果不其然,分別是一套刀法和一套劍法,皆為外景,有著開竅部分的完整外景功法!

    刀法沒有具體招式,與少林無相劫指類似,宛若虛空劫數來臨,傷人於不覺,但層次較低,不能像無相劫指練到極處般「真空生妙有,無形又無相」,算是勝過金剛印一籌的外景水準刀法,孟奇自己取名為「無相禪刀」。

    或許是流火含有一絲八部天龍火的關係,孟奇領悟的劍法與此相關,劍成八式,天、龍、夜叉三式為外景,略顯無相禪刀半籌的外景,其餘五式則為開竅。

    故而孟奇偷懶取名「八部天龍劍」。

    當然,孟奇最大的收穫絕非兩門功法和天人交感。這都是預料之中的事情,本該到來,而真正重要的收穫,初步構建自己的道路是其一,不死印法、獨孤天刀等在《易筋經》和本身領悟的幫助下,越來越接近外景品階是其二,至於其三,則是孟奇八九玄功模仿功法能力的提升。

    剃了鬍子,梳理了頭髮,洗漱了一番。換了套青衫,孟奇隨意找了處隱蔽地方盤腿打坐,穩固境界。

    天人交感乃內天地與外天地越來越相近,已能引起部分共鳴的表徵,正常或許引發不了異象,可氣機牽引,全力而為後,就有相應跡象出現,所以。穩固天人交感便是穩固內天地。

    精氣收斂,孟奇內審自身。

    虛空幽暗,深邃無盡,元神盤腿虛空正中。不前不後,不在**,倣傚「元始」。

    元神之下,天生九竅及其對應的心肝脾肺腎等內臟衍化諸天。有生靈的歸處,有生機的起始,俯視著各處竅穴與血脈骨骼。

    周身竅穴與血脈骨骼各成一界。內裡或有繁星,或有崑崙,衍化不同的宇宙天地。

    這便是肉身之謎,蘊藏天地,而除了極少數大能,比如元始天尊,孟奇敢說自己目前的肉身天地與過往之人都有所不同!

    在最後時刻,他牢牢把握住了自身的意願,來自上輩子知識與本性的意願,選擇了「容納變化,身成不滅」的道路。

    但他按照自身初步的理解做了演繹,元神高居最上,似元始似菩提,更似奇點,與不滅道體之路隱然有了區別,稍微靠近了菩提金身。

    這樣的內天地還是很粗略的內容,僅得概形,沒有細緻的內容,比如每處竅穴都要衍化一界,目前裡面還是模模糊糊,混混沌沌,當然,這大部分都是外景以後的修煉,孟奇目前主要是緩慢調整它們,尋覓與外天地共鳴最強的「狀態」。

    若是正常道路,孟奇自可以按照八九玄功的內容來調整,前人都有描述,可現在,他的道路有點兩邊不靠,固然都有參考之處,但還須得自身來慢慢摸索,不能操之過急。

    而與勢均力敵乃至勝過一籌之人做生死之鬥是方法之一,氣機牽引下,心靈提升,內天地會自然而然調整,更靠近外天地。

    心神內視,孟奇處於空冥狀態,緩慢調整著內天地,周身淡金自然泛起,各處竅穴隱有光芒透出。

    就在這時,孟奇心靈突然波動,感覺一陣煩亂,非是內起,而是外因。

    他中止修煉,睜開眼睛,看見四周人來人往,繁華熱鬧,有賣字畫的,有耍猴的,有各種各樣的吃食,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前方則有黃牆黑瓦的寺廟,內裡樹木參天,透出幾分清淨。

    而自己剛才所處之地乃草原邊界的荒野!

    怎麼突然時空轉移了?

    或者是幻境?

    孟奇微皺眉頭,想起一事,真正修煉眉心祖竅後,就得提防外魔入侵了,此乃天地自然的反噬。

    外魔或許是他化自在天魔一族,也或許是偶然發生的事情,比如家庭瑣事,情愛糾葛,縈繞於心,煩躁而難以解脫,總之會影響心靈,導致走火入魔,是每個武道修煉者必須面對的困難。

    「難道是入侵外魔製造的幻境?」孟奇站在湧動的人潮之中,戒備提防,怕外魔潛伏於內,暴起發難。

    周圍人群如水湧走,唯有孟奇靜立不動,顯得格格不入,不少人紛紛側目,打量這名俊美溫和的青衫男子、

    環視之中,孟奇看到了寺廟的名稱:

    「圓覺寺。」

    圓覺寺的廟會……有點眼熟……孟奇抿了抿嘴,回憶過往,並側耳傾聽起附近之人的談話。

    不遠之處,有說書之人,一拍驚木,高聲道:「昨日講了魔后與右相一戰,那真是風起云湧,電閃雷鳴,如神似佛,而在另外一邊,有那『驚神劍』小孟直入太子府,於千軍萬馬之中生殺太子!」

    魔后?驚神劍?圓覺寺!孟奇眯了眯眼睛,終於想起這是何方了,此乃魔尊坐化的圓覺寺,留下了「原來如此」四個字和外魔之皮的魔尊!

    他小心翼翼,從芥子環內取出那外魔之皮。

    剛見風,之前無論怎麼擺佈都沒有變化的外魔之皮忽地燃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變成了灰燼,灑落於地。

    「原來是『你』引我來的……」孟奇嘴角泛起一絲微笑,「那我的『外魔』在何方呢?」

    以他目前的境界,察覺不到一點幻境的跡象,所以初步判斷為真,是魔后劍皇那個世界,是「驚神劍」小孟的世界,而要脫離,恐怕得找到「外魔」,將它殺掉!

    孟奇沒去想魔尊的外魔為何能讓自己轉移時空,要知道魔尊自己都距離這個境界很遙遠,因為牽涉「原來如此」。

    他抬頭看了看四周,背負雙手,悠閒走向圓覺寺,宛如一名前來上香禮佛的普通人。

    入了寺廟,穿過兩處大殿,孟奇忽然心有所感,微微一笑,轉向旁邊的偏殿。

    偏殿不似他處熱鬧,盡顯冷清之態,只得寥寥幾人,但他們都守在門邊,真氣鼓蕩,一看便是高手。

    見青衫磊落的孟奇背負雙手,緩緩行來,如同隨意閒逛的貴公子,幾人當即要上前阻止。

    突然,他們身體一震,臉色變化,放緩了動作,任由孟奇越過他們,邁入偏殿,目光內皆流露出驚愕之色。

    偏殿中,一名身著白紗的女子正坐於蒲團之上,與佛像相對,光是看她的背影,就盡得無限美好的感覺。

    孟奇緩步而行,走到女子身側,目光看著佛像,微微笑道:「魔尊看破紅塵,出家為僧,魔后難道也要削髮為尼?」

    白紗女子同樣看著佛像,聲音沙啞而魅*惑:

    「幾年未見,你竟已到了這個層次。」

    「莫非也是來為劍皇送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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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6-29 17:47:28
第三百零八章 故人
      
    佛像金黃,笑口常開,似看盡人間恩仇,苦海掙扎,不如一笑。

    在它對面,身著白紗衣裙的女子正是魔後,她不恭敬也不褻瀆地盤腿而坐。

    為劍皇送終?孟奇略微一愣,莫非自己重臨此界,除了外魔侵擾,還有因果方面的緣故?

    昔日劍皇愛惜英才,不吝指點,算是給自己的劍法之路提供了高屋建瓴的看法,如今他垂垂老矣,行將就木,好是巧合,自己能為他做點什麼?

    內心想法紛呈,孟奇表面卻不動聲色,依然負手看著笑口佛像:「某靜極思動,出來見見故人,自不會遺忘劍皇前輩,他於某有指點之恩。」

    他和魔后各自看著前方金身佛陀,目光沒有半點交匯,似乎都在自話自說。

    「突然冒出,事後視名聲富貴於糞土,全無蹤影,莫非世間有真正的隱修門派?」魔后緩緩站起,看向孟奇,聲音帶著女子最魅惑時特有的沙啞。

    對於這個問題,她彷彿沒期待過答案,頓了頓道:「你的劍呢?」

    「驚神劍」小孟豈會沒有劍?

    孟奇青衣灑然,兩手空空,刀劍皆在芥子環內,聞言一笑:「忘了。」

    他也轉頭看向了魔后,只見白紗緊貼身軀,高低起伏,不露半點皮膚,卻讓人口乾舌燥,而她臉上依然戴著面紗,絕世容貌朦朧透出,更添魅力,想像的總是最為美好。

    可如此魅惑眾生的尤物,靜靜立在那裡,卻與禪堂、蒲團、佛像、香案、木魚等清淨之物相得益彰,融洽一體,不顯紅塵,不超凡俗,似乎她本該就站於此處,理應站於此處。

    天人合一……孟奇暗嘆一聲。當時當日,自己眼光不夠,只拿大宗師當尋常,若非有阮玉書琴音相助,魔后又僅僅是試探自己實力,尋求幫手,壓根兒沒有認真對待,自己何德何能可以斬下魔后的一縷髮絲,落了她的面紗?

    與同層次的大宗師方有電閃雷鳴的異象,除了境界不夠。須得氣機牽引外,還有彼此相差彷彿,以致控制不住的解釋。

    當然,今時今日的魔后肯定強於當初,那時候她天人合一還有諸多瑕疵,而劍皇更甚半籌,天人合一圓滿,正尋找著自身道路,不知他現在找到了沒有……

    感受到孟奇純粹欣賞打量沒有半點灼熱**的目光。魔后淡然道:「才忘劍嗎?」

    「哪裡是忘劍之境,只是忘在了客棧裡而已。」孟奇笑得多有揶揄。

    魔后微微一怔,忽然有點把握不住「驚神劍」小孟了。

    孟奇轉過身,視這絕代尤物如蒲團香燭。背負雙手,緩步走向門外,狀若閒庭信步,說來便來。想走就走。

    魔后亦不阻止,再次看著佛像,聲音有點飄渺:「活佛亦臨京師。他曾放言超度你。」

    「此岸彼岸,何需超度。」孟奇灑然一笑,跨出門檻,走向正殿。

    偏殿之前有樹,亭亭如蓋,石磚暗灰,間有雜草,青衫緩緩隱於門徑。

    「宗主,他是哪位高手?」魔后身旁侍立的幾名白衣女子低聲相詢。

    他怎麼莫名其妙而來,又莫名其妙離去?

    而宗主竟然任他如此!

    守門的幾名魔宗強者亦有此惑,側耳傾聽,等待答案。

    魔后語氣淡然:「活佛放言超度之人沒有多少,還能活著的就更少了。」

    幾名白衣女子苦苦思索,忽然,其中一人愕然道:「驚神劍?」

    昔日「驚神劍」小孟入云雁館擄走真正使節,並殘殺於外,其後更擾動京師風雲變化,打破了西虜的如意算盤,這才引得活佛放言,可他自此全無蹤跡,活佛亦難以尋到,事情漸漸平息。

    「驚神劍小孟?」門外魔宗強者亦是脫口而出。

    這個名字……他們面面相覷,彷彿聞到了暴風雨前的潮濕味道。

    他竟然也來了!

    當真八方高手匯京師!

    劍皇之事難道又會引起類似昔年的大變?

    …………

    瀟湘樓最昂貴的雅間房門半開,供侍者送菜送酒。

    來往之人總是不由自主看向這個雅間,因為裡面有著當今江湖的大人物,赫赫有名的高手,除了非是人間的大宗師,怕是要算他們了!

    這是武道可以與皇權抗衡博弈的世界,武功高手自然會受到拉攏受到矚目,時不時還會享受到欽慕。

    「我看如珍姑娘剛才對我暗拋媚*眼,莫非今晚能有豔福?」長孫景乾了一杯,哈哈大笑。

    他已長得虎背熊腰,整個人雄姿英發,臉上稚氣褪去,多了幾分成熟,舉止豪邁。

    如珍乃瀟湘樓最出名的花魁。

    「或許是拋給貧僧也不一定?」長孫景對面坐的是個和尚,白色僧袍,鞋襪乾淨,給人一塵不染之感,儼然便是成名多年的如意僧。

    長孫景笑道:「大師是想提醒我,一字曰僧,二字為和尚,三字極樂官,四字色中惡鬼?」

    「貧僧自非花和尚,但如珍姑娘常思佛法。」如意僧笑眯眯回答,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轉而道,「三年未見,你竟已成長到如此高度,當真後生可畏,一代新人換舊人。」

    「本少爺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長孫景開了句玩笑,然後正色道,「武道修行需要磨練與戰鬥,軍中正是最佳選擇,我隨著陸帥東征西討,戰過西虜強者,戰過七皇子麾下魔門高手,又有昔年孟大俠高屋建瓴的指點,自然一日千里,非你這貪酒和尚可比。」

    如意僧嘆了口氣道:「你確實是練武奇才,當年抗擊西虜時,貧僧不過隨口指點了你幾句,又和你並肩作戰,竟然讓你窺出我拳掌奧秘,化入了刀法。」

    他們的交情乃沙場鑄就,很是深厚。

    「可惜,始終沒有孟大俠的消息。無法向他展現我刀法有成。」孟奇是長孫景有奇遇後,第一個正兒八經指點他招式之道的高手,他自然記憶深刻,銘感五內。

    如意僧聞言一怔,似乎回想起了自己與驚神劍小孟的交手,竟然被他在自己等高手環顧的狀況下,生生殺死了太子!

    「他年紀輕輕便淡泊名利,閒云野鶴,神龍見首不見尾,當真讓人唏噓。」如意僧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他們聽到了咚咚咚的敲門聲。

    誰?他們同時瞳孔收縮,轉頭望去。

    竟然能瞞過自己兩人的感官,悄無聲息靠近!

    「故人來訪。」帶著淡淡笑意的聲音先傳入了他們的耳朵。

    他們看見一名青衫公子悠然立於門邊,右手指節屈著,依然做敲門的姿態。

    長孫景眨了眨眼睛,沒辦法將這個人與當初的那道身影重疊,他的五官長開,愈發俊美,氣質卻沒了冷峻。溫和而灑然,像是一汪被風吹皺的湖泊,而非凍至底部的冰海。

    「孟,孟大俠。」半響之後。長孫景又驚又喜起身相迎。

    有了他的確認,如意僧才敢相信這就是當年的驚神劍小孟。

    昔年的「驚神劍」雖然劍法出神入化,但實際的境界修為在自己等人眼裡,還是望得見底部的小池。可如今,他就彷彿看不見底部的大海或深邃幽遠的星空,讓自己只浮現出四個字:難以測度!

    孟奇笑著點了點頭:「多年未久。你都成為一方高手了。」

    看見故人變化如此之大,他很有點滄海桑田之感。

    長孫景目前年紀也不算上大,二十三四,聞言笑道:「五年而已,孟大俠看來修煉有成,倒比我顯得年輕。」

    說到這裡,他正色行禮:「多謝當年指點,沒有孟大俠,就沒有今日的長孫景。」

    「不用大俠大俠的稱呼,換一聲小孟或者孟公子都可。」孟奇毫不見外地坐下,自斟了一杯,「某靜極思動,初入京師,還弄不清狀況,誰來講講這五年之事?」

    長孫景趕緊道:「五年前,當今聖上登基,陸帥拜將,率軍北上,抗擊西虜,最初兩年西虜強勢,東南又有七皇子舉兵,甚是艱難,多得聖上堅定,如意大師等武林正道人士援助,劍皇則入草原半招擊敗了活佛,終於撐了過去,迎來了勝機,兩年前,西虜被逐出關外,陸帥揮師南下,迎擊七皇子,如今已是佔據勝勢,只待穩紮穩打,奪取勝果。」

    「誰知一個半月前,聖上急詔軍前右相回京鎮壓,眾人判斷劍皇時日無多,陸帥遂派我回京打探消息。」

    「有確鑿跡象表明這一代活佛隨著西虜使節團秘密進京,藏於云雁館,欲了當日之敗,恐怕支持七皇子的魔后,隱居賦閒的國師,也會不甘寂寞。」

    孟奇緩緩點頭:「原來如此。」

    於他而言,知道這些就足夠了,其餘之事,自己沒那個閒心插手。

    如意僧想了想,微笑道:「孟施主,你得對活佛多加小心,當年之事讓他放言超度你,今日若遇到,恐怕會言出必行。」

    長孫景亦是知道這樁公案,皺眉提醒:「活佛一系有灌頂秘法,能得先人精元,傳承記憶和知識,前者限於肉身極限不提,後者讓代代活佛智慧通達,精神強橫,傳聞能拉人於宿世輪迴,如同神佛,與其他大宗師相比,別有神異,而且『大日離火輪』神功亦是名震多代。」

    孟奇靜靜聽著,忽然展顏一笑:「你們可有興趣隨某去個地方?」

    「何地?」長孫景和如意僧同時發問。

    孟奇拍了拍青衫,微笑起身:

    「云雁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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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精神奇旅
      
    「云雁館?」

    「云雁館!」

    長孫景與如意僧語調不同,卻是同樣的訝異,剛剛才提活佛之事,他就主動找上門去!

    換做別人,他們怕是會覺得不知天高地厚,大宗師與人間巔峰的差距豈能以道理計,昔年邪君的魔功何等恐怖,面對魔后時還不是惶惶逃竄如喪家之犬,不知多少強者一輩子困在人間巔峰,始終邁不出那一步!

    可眼前的是「驚神劍」小孟,曾經引天雷擊殺邪君的小孟,曾經創造過種種不可思議之事的小孟!

    而時隔五年再現,誰也不清楚他究竟到了什麼層次!

    他絕非狂妄自大之輩,否則斷然不可能在鼎盛時放下一切,閒云野鶴。

    也就是,他對自身實力有著足夠的自信!

    他們同樣不相信「驚神劍」小孟會對活佛的實力判斷出錯,他可是得過劍皇的指點,亦曾經與魔后聯手。

    兩人對視一眼,皆想到一個可能:

    莫非苦修五載,他已踏入了大宗師行列?

    以他的年齡而言,這怕是前所未有的記錄!

    孟奇雙手垂在身側,修長潔白,看不出是握劍之手,但透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力量感。

    他緩步踏出房門,沒理會有點發呆的長孫景和如意僧,走下樓梯,出了瀟湘樓,轉入前往云雁館的街道,嘴角始終含著笑容,悠閒打量著四周熱鬧,狀似漫不經心。

    腳步聲很近,長孫景與如意僧趕了上來。

    「孟,孟公子,這五年來,在下一直在尋您,想當面答謝您的指點之恩,可惜全無消息。不知您都在做些什麼?」長孫景猶豫了下,還是巧妙地問了一句。

    孟奇半真半假道:「看看日出,望望星空,思考思考天圓地方東昇西降之事。」

    「呃,好閒情逸致,好悠哉的隱居生活。」長孫景乾笑了一聲,他可是個愛熱鬧之人,而且覺得孟奇的回答太輕描淡寫,完全沒有真正的重點。

    不過,既然別人不想說。自己就沒必要多問。

    孟奇側頭看著他,嘿了一聲:「怎麼?不信?」

    「哪裡哪裡,只是在下喜歡呼朋引伴,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不能享受這種生活。」長孫景趕緊解釋道。

    如意僧倒是輕頷其首:「能消彌浮躁,觀日賞星,孟施主縱使不在佛門,亦有幾分佛性。」

    他與孟奇交過手,自然知道他可能出身佛門。

    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孟奇挑了挑眉。知道如意僧非是故意,沒有多說,繼續散步般走向云雁館。

    到了云雁館外,門外守著四名禁軍。門內立著兩個西虜打扮的男子。

    「此乃使節館,爾等若無正事,還請遠離。」一名禁軍喝道。

    「聽聞當代活佛在此,某特來聽聽佛法。」孟奇微笑回答。

    聽見活佛亦能拉人入宿世輪迴的記憶後。自己就堅定了與活佛交手的念頭。

    一直以來,自己對前世可能與阿難有關耿耿於懷,可「變天擊地大法」不能喚起自身的宿世輪迴記憶。除非借助代代糾纏之人,共游精神奇旅,如今有這樣的機會,豈能放過?

    至於活佛放言要超度自己之事,哈哈,我是這麼小氣的人嗎?

    禁軍怒極反笑:「活佛怎麼可能在云雁館,快滾,快滾!」

    「在下驚神劍。」孟奇自報家門。

    「驚神劍?什麼驚神……」禁軍突然結巴了,門口守著的外族人則面面相覷。

    少頃,其中一名外族人用熟練圓潤的中原話道:「稍等。」

    他轉身而去,直入云雁館深處。

    幾名禁軍和剩下的外族人躲躲閃閃打量起孟奇,雖然過去了五年,但「驚神劍」小孟的名頭依然如此傳奇。

    千里護送陸觀上京,劍下亡魂無數;潛入云雁館,綁走真正使節;一招擊敗烈刀,還言他不配自身用劍;夜闖皇宮,視天羅地網於無物,引天雷擊殺邪君;強襲太子府,在眾多高手保護下生殺太子……這麼多的事情,單獨一件都足以在江湖流傳多年,更別提它們都發生在同一個人身上,前後時間還間隔很短!

    「自公子隱居以來,每年都有人假冒『驚神劍』的名頭,可惜沒一個上得了檯面。」長孫景想到了好玩的事情,「最過分的是,假扮公子的冷峻,欲求某位俠女,反倒被人兩三劍擊敗……」

    孟奇聽得津津有味,從側面證實了自己的名聲。

    「使節請三位入內。」之前的西虜護衛匆匆趕回,用自以為隱蔽的方式打量孟奇,疑惑他為何敢來,明明知道活佛要超度他!

    跟著護衛,孟奇等人進了云雁館,這裡一草一木都沒有太大變化。

    云雁館的會客廳很大,裡面的人亦不少,但孟奇的視線自然而然就鎖定了其中一人。

    他坐於正中,光著一隻胳膊,穿著塞外佛門特有的服飾,形容偉岸,肌膚如玉,看不出年齡,有著奇異的魅力,他的雙眼清澈見底,可若與他對視,會發現裡面有著一圈又一圈的漩渦,彷彿鏡湖上的漣漪。

    而在孟奇看向他的同時,他也看到了孟奇,只覺那雙眼睛深邃幽暗,望不見底部,彷彿沒有繁星與明月的夜空。

    果然是當代活佛……長孫景眯了眯眼睛,在與西虜酣戰之時,他曾遠遠見過此人,可惜劍皇當時沒有出手,未能讓自己一睹大日離火輪與傳聞裡的秘藏大法。

    四目交接的時候,孟奇與活佛再也看不到周圍的事物,只有彼此和牽連的氣機,但長孫景等人和物又一點一點於心湖內勾勒出來。

    「聽聞活佛要超度某,所以某來了。」孟奇踏前一步,氣勢陡變,彷彿經歷了滄海桑田,悠遠而高曠。

    活佛緩緩站起,用怪異的中原話道:「除魔方能衛道。」

    他立在那裡,便似一切的中央。俯視著輪迴,彷彿真正的佛陀。

    兩人同時毫無保留施展了精神秘法!

    云雁館附近的天空原本蔚藍,此時忽然變得昏暗,非是暴雨欲滴的那種,而是一圈圈黑色旋轉的詭異昏暗,如同傳聞裡的地獄,裡面似乎能爬出惡鬼。

    天地驟變,長孫景、如意僧、西虜使節、云雁館會客廳從孟奇眼前心中消失,發現處在一個狹窄的房間內。

    房間只能放得下一張床,一張桌子。若再多一張椅子,則出入困難。

    衣服裝在箱子裡,置於門後,故而每次出去,都只能打開很小的縫隙,僅供一人。

    這是上輩子最落魄時的出租房……孟奇沒有震驚,一是早有心理準備,二是這感受至今沒有忘懷。

    打開面前的電腦,上面泛出無數綠色字母。茲茲跳躍,最後凝成了一副畫面。

    裡面是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他皓首窮經,鑽研佛法。

    不用任何外在判斷。孟奇自然而然知道他就是活佛,乃活佛的上一世。

    老者轉頭,兩人四目交接,環境頓變。孟奇內心升起無法克制的悲痛和憤怒,淚水潸潸而下,眼前是一片火海中的建築。旁邊站著一個日本兵,身懷六甲的妻子倒於地上,肚皮被剖開,胎兒被挑起。

    孟奇牙關緊咬,再也無法軟弱,荷荷出聲,猛撲了過去。

    砰,一聲槍響,眼前黑暗。

    跳動的火焰內有著另外的天地,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端坐佛堂,為兒孫後代祈福,不知不覺,呼吸停頓,表情安詳。

    憤怒,痛恨和害怕的情緒再現,孟奇看見自身被關在一個竹籠裡,正被人抬著走向池塘。

    「尚未出嫁,與人私通,活該浸豬籠!」平日裡疼愛自己的爹娘已然變了顏色,表情猙獰,似乎想生吞了自己。

    竹籠沉下,涼水浸入鼻端,而在反照著火光的池水裡是別的場景,一名少女被土匪劫走,慘遭凌辱,幾次欲要自殺,都被人所救,最終她看破紅塵,青燈古佛。

    一次又一次,孟奇經歷了道士,書生,普通婦人等輪迴,而活佛亦有著屠夫、老鷹、將軍等變化。

    越往前走,記憶碎片越是稀少,場景越是短暫。

    忽然,孟奇眼前一片空白,似乎已到了輪迴最初。

    什麼也沒有?

    沒有阿難?

    而空白對面,活佛還在一世世回溯,而他每一世都最終心向佛法。

    隨著他靠近最初,身體漸成琉璃,背後有一**日緩緩升起。

    雙方將彼此拉入宿世記憶後,將沒辦法善了,必會有終極對決,否則不能擺脫此情此景,將永生永世沉淪。

    這一點,孟奇知道,活佛也清楚!

    可此時,孟奇已到了最初,平平常常,而活佛越來越有禪意,身後大日宛如真實。

    誰勝誰負似乎一目瞭然!

    云雁館內,長孫景等人看到呆立活佛的雙手無知覺結成日輪,整個人似有光明綻放,像是大日降臨。

    「大日降臨,活佛終於練到了最高境界嗎?」西虜使節驚喜莫名。

    而與活佛對視的孟奇呆滯如沒有魂魄的軀殼!

    「怎麼辦?」

    「要不要強行打斷?」

    長孫景和如意僧對視一眼,感覺驚神劍小孟不妙。

    就在這時,長孫景看見孟奇嘆了口氣,一手抬起,指著蒼穹,一手下垂,指向地面,

    他整個人彷彿一下高大了起來,充塞天地,給人無與倫比之感!

    這是什麼?所有人都愕然看向了他。

    雙方精神世界裡,活佛身後大日越來越明顯,越來越接近實質的時候,突然發現對面的孟奇不見了,而是端坐著一尊金身佛像,它是如此巨大,三千大千世界似乎都被它充滿,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盡顯大清淨,大慈悲,大解脫!

    孟奇既然敢來,肯定有著保命的壓箱底手段。

    「八九玄功」九竅之後已能稍微模擬「如來神掌」第一式的氣息感覺!可用來破掉活佛心靈!

    這時,金色巨佛發出了威嚴又慈悲的聲音: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佛陀說法,聲如雷音,活佛雙目凝固,大日搖晃。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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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云雁館內,這千古罕有的詭異對決讓長孫景、如意僧和西虜使節等人看得又震驚又愕然,只覺廳堂內昏暗嚴重,以驚神劍與活佛為核心,有一圈又一圈的漆黑旋轉,幽深奇異,炫人耳目,惑人心神!

    而活佛無知覺結成了「大日離火輪」最後一輪,千百年來無有一位活佛能練成的「大日降臨輪」,體泛琉璃,身綻金光,照耀一方,驅逐昏暗,光明清淨。

    他站在那裡,便如一尊佛像,大日如來之相,看得西虜使節和護衛差點頂禮膜拜,知道活佛借助宿世輪迴,即將修成那至高無上的境界。

    面對這非同凡俗的一幕,長孫景和如意僧瞠目結舌之餘,升起了濃濃的擔心,「驚神劍」小孟能夠抵抗得了活佛的秘藏大法嗎?

    就在這時,他們聽到了一聲愴然的嘆息,似慈悲似蒼莽,天地悠悠,時光匆匆,然後看見孟奇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整個人陡然變得高大,充塞滿了自身所有視界,彷彿淨土中央的佛陀,神聖,慈悲,莊嚴,清淨,唯「我」獨尊!

    這種感覺……不僅長孫景和如意僧,就連西虜使節等人都忍不住目瞪口呆,感受到心靈的震動。

    孟奇前行一步,嘴巴張開,莊嚴慈悲: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聲如雷震,似佛音說法,震得長孫景等人心神震盪。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他們如被當頭棒喝,似有所悟,又空空如也。

    精神交鋒、宿世輪迴之中的活佛體成琉璃,背顯大日,可在對面巨大佛陀的金身之下,在那指天觸地唯我「獨」尊的氣勢下,大清淨大解脫大自在的感召下。心神震盪,難以守住靈台,之前感受的宿世輪迴熏染侵染了這一方淨土。

    抄經老者,誦佛婆婆,以及青燈古佛的少女,廟頂聽講的老鷹,如此種種,一一身歷,更覺苦海無邊,雖心向佛法。但始終無法解脫!

    宿世輪迴,沉淪苦海,終究難以解脫?活佛內心泛起了疑問,靈台愈發失守,大日光芒黯淡,緩緩落下!

    就在他竭力抵達之時,巨大的金身佛陀往四方各行七步,當頭喝道: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活佛渾身一震,只覺輪迴種種一一破碎,自己的心靈與元神亦一一破碎,眼前是云雁館充滿塞外風情的裝飾。是那俊美莊嚴的青衫公子。

    他再做棒喝: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活佛腦袋翁隆作響,結跏跌坐,沙啞又艱難地問道:

    「岸在何方?」

    這似乎問出了西虜使節等人心中的疑問。他們已經被一聲聲的苦海無邊震懾得難以自拔。

    孟奇雙手收回,垂於青衫兩側,可依舊莊嚴慈悲:

    「不在此。不在彼,不在中,回頭便是。」

    「回頭……唯『我』獨尊……」活佛如有所悟,突然泛起一絲笑意,手結蓮花印,雙眼緩緩閉上。

    孟奇氣勢內斂,不復充塞天地,莊嚴神聖之感。

    一名西虜護衛見活佛氣息全無,又驚又怒,顧不得剛才的頂禮膜拜,大喝撲上:「魔頭敢走?」

    突然,他目光凝固,呆呆立於原地,眉心出現了一抹刀痕,細細絲絲,有鮮血溢出,只差半分便斬入頭顱。

    怎麼會中刀?完全沒感覺到他出刀!

    刀從何處而來?刀在哪裡?

    孟奇嘆道:「再看看他吧。」

    說完,他轉身就走,眼角臉龐已是一片淚漬,為精神奇旅的神妙,為宿世輪迴的種種真實感受而流,莫名而流。

    長孫景與如意僧下意識看去,只見活佛眼角帶淚,臉含微笑,手結蓮花印,盤跏跌坐,膚泛琉璃,除了沒有氣息,看不出半點死人之兆。

    這是圓寂前再做突破,朝聞道,夕死足矣?

    西虜使節看到這樣的狀況,忍不住跪倒於地,這才是真正的「活佛」!

    恍恍惚惚走出云雁館,長孫景和如意僧一時還回不了神。

    大宗師之一的活佛就這樣圓寂了?

    「驚神劍」小孟殺了一位大宗師?

    這不是在做夢吧?

    當真是劍入京師風雲動,昔年如此,今朝亦如此,而且更可怕更轟動!

    孟奇漸漸收斂住情緒和感動,恢復了正常,這樣一段精神奇旅是對自己心靈和元神的洗練,對天人合一乃至日後修煉都有很大幫助。

    但竟然沒有看到阿難?

    最初的空白是真實如此,還是有大能刻意干擾了?

    他沒有說話,靜靜前行,漫無目的,而長孫景和如意僧亦沉浸在剛才的震撼中,沒敢打擾他。

    就這樣,他們一直走到了傍晚。

    圓覺寺內,狀若誠心禮佛的魔后聽到急促的腳步聲迅速靠近。

    「何事如此慌忙?」她沒有回頭。

    前來報信的魔門高手滿臉震驚,儘是不可思議的神色:「活佛,活佛圓寂了!」

    「什麼?」以魔后的心靈修為也有了波動,震動回首。

    「『驚神劍』入云雁館,與活佛對視一盞茶,似在以精神秘法相鬥,其後,他飄然離去,活佛圓寂當場。」這名高手勉強穩住心情,條理分明地將此事道出。

    他已沒敢再稱小孟。

    「他的心靈與精神竟如此強大?」魔后喃喃自語了一句,接著沉聲道,「將過程詳細道出。」

    政事堂內。

    左相王德讓拿著手中秘寶,低聲自語,以他大儒的心性,語氣裡也充滿震驚:「驚神劍入云雁館,活佛圓寂……」

    「驚神劍入云雁館,活佛圓寂……」在另外的地方,原本仰望星空的國師亦說著同樣的話語。

    …………

    「今晚可有地方讓某借宿?」大日西沉,昏暗籠罩了京師,孟奇徹底擺脫了精神奇旅的負面影響,隨口問道。

    長孫景笑道:「在下租了一個院子,還請公子不要嫌棄簡陋。」

    「那你引路吧。」孟奇輕輕頷首。

    如意僧嘆了口氣道:「孟施主剛才的『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正如當頭棒喝。讓貧僧亦有所感悟。」

    他似乎想請教請教佛法。

    孟奇雖然是半吊子和尚,但好歹感悟「如來神掌」這麼久,於佛法上亦有點領悟,而且道經和神功皆有類似之處,殊途而同歸,自身內天地的「元始」其實亦有少許佛門的韻味,故而道:「自從娘胎脫離,必受紅塵種種沾染,不一定是壞的事物,亦是知識、常理等肉身所見所聞。它們有真實之處,但受到本身條件限制,會欺騙心靈,若勘不透,就見不到『如來』。」

    他看了看長孫景:「此言非僅是佛法,道士、武者、儒生亦有類似說法,大道總有相近之處。」

    「可能破碎虛空者寥寥無幾……」長孫景嘆息道。

    作為一名武者,這是他必然的嚮往。

    「人身一天地,身外一天地。兩者皆是極端玄奧,我們要做的是打破隔閡,讓身內之天地更貼近自然,於道門而言。便是人法天……」孟奇隨口指點,「隔閡者,既是心靈的枷鎖,也是肉體的隔膜。前者若打不開,就『看』不到外天地,無論怎麼摸索。都是緣木求魚,後者則是具體的步驟,在道門有玄關一竅之說……」

    這方世界已是能初步修煉眉心祖竅,但還缺乏高屋建瓴的完整步驟,需得慢慢完善,因此對心靈境界的要求更高。

    見孟奇將道門、佛門、武道相關內容信手拈來,連成一體,長孫景和如意僧皆聽得如此如醉,前人是有類似的思考,但從來沒有他說得如此深入和透徹。

    「貧僧總算明白活佛的感覺了,朝聞道,夕死足矣。」如意僧雙手合十道,他是個讀通了儒經的和尚。

    長孫景聽得熱血沸騰,前方道路似乎若有若無展現了出來:「公子當真學究天人,不類凡俗!」

    孟奇笑了笑沒有說話,亦沒有道不可輕傳需得報酬的念頭,一則非是具體功法,二則本來自身就有好處。

    隱隱約約中,他似乎感覺到一絲道德之氣的加身!

    修煉三寶如意拳後,他對五德慢慢有所認識,若有機會,自然得蒐集。

    日後若三寶如意拳大成,恐怕有幾分神話傳說裡「元始天尊」玉如意的感覺吧?

    長孫景租住的院子前,立著一人,身著禁軍將領的服飾,手中捧著一個木盒,見到孟奇等人歸來,又是敬畏又是欣喜道:

    「孟大俠,卑職替劍皇送信。」

    孟奇早有所料,微笑接過,打開了木盒。

    木盒裡面擺放著一個手掌大小的木偶,它笑容滑稽,身軀頎長,上面用劍書寫著十個字:

    「明日午時,落日之峰,以劍會友,可否?」

    「這十個字……」長孫景突然睜大了眼睛,如意僧亦是神情震動。

    這十個字一筆一劃蒼勁有力,彷彿在演繹著橫平豎直等最普通最平常的筆畫,可若將它們一起收入眼底,每一個筆畫都活了,彷彿棋盤上的子,夜空中的星,它們連為一體,布成死局,盤繞而上,直衝雲霄!

    「這就是一部『絕世劍法』啊……」長孫景喟嘆道。

    這就是一「本」劍法秘籍!

    而且,既是「書信」,也是挑戰!

    孟奇略微感慨於劍皇的境界,又奇怪地聞到了一絲外魔的氣息。

    我的外魔怎麼會與劍皇有關?

    他手中已是多了一口火焰鑄就的長劍,伸向木偶,回應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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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神劍木偶

    長劍一挑,木偶隨之飛起,露出沒有字的背面。

    嗖嗖嗖,長孫景只看到劍走龍蛇,起舞清影,以他的目力,都只能勉強捕捉到劍尖,無法一窺變化全貌。

    短短時間內,他有感覺到輕重緩急,快慢虛實等重重韻味,層層鋪墊開來,絲毫不顯雜亂。

    長劍收回之際,木偶方才重歸盒子,恰好背面朝天,漆黑為髮,上面刻著十六個字:

    「指點之恩,不敢或忘,以劍書志,共論道始。」

    長孫景看得異常專注,這每一道筆畫都彷彿隨性而為,瀟灑飄逸,或重或輕,或粗獷或精細,或古拙或靈巧,盡顯劍法神韻,但似乎失之於刻意,展現太多,每一道筆畫各不相同,不遵字之間架結構,雜亂無章。

    可若從細微處收回眼,整體而觀,卻感覺它們沛然一體,宛若天成,竟然找不到不合適的筆畫和結構,劍意圓潤,包容萬千!

    若劍皇的戰書是清水出芙蓉,棋成於普通平常,那驚神劍的回帖便是精緻打扮的絕代佳人,不因妝濃而失之美麗,反而更襯托出驚豔之感。

    欲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

    「又是一部『絕世劍法』……」長孫景再次感慨。

    如意僧目光與他類似,集中於木偶之上:「若有劍法入門者得到此木偶,日夜揣摩,當能領悟強橫劍法,當為武林奇書之一。」

    在他這種識貨人看來,這三十個字分別蘊含了劍皇與驚神劍對劍法的理解,並將最基本最根本以及最有神韻的變化演繹為筆畫,每一個字都暗藏著妙至巔峰的一招一式,前十四和後十六又分別連成了一套天衣無縫的劍法,一如大龍成活。騰空九霄,一似異霞紛呈,絢爛星夜!

    於劍皇和驚神劍而言。這或許僅是他們隔空交手試劍的成果,但對大宗師之外的人來說。這就是兩套能夠引起江湖腥風血雨的絕世劍法,能從中悟出多少,全看個人資質或對劍法的理解!

    長孫景是個真正的武者,努力記憶著每一道筆畫每一種韻味,好半天才艱難收回眼,有種見證江湖傳奇的激動:「這『神劍木偶』日後縱使比不上幾大奇書,恐怕也是不予多讓,得到它便等於得到兩門蓋代劍法。足以創下傳承多代的宗門。」

    震動和歎服之下,他忘了當事人就在旁邊,太過露骨的讚美會讓人羞赧,讓人覺得是吹捧,自顧自將木偶命名為「神劍木偶」,若非僅是劍法,沒有修煉關竅,他怕是會將這木偶與幾大奇書並稱。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如意僧已沒有多餘的話想說。

    孟奇笑眯眯聽著,一點也沒有打斷長孫景和如意僧的對話。直到他們平復下來,才吩咐那位禁軍將領將木偶送給劍皇。

    這名將領離開院子後,向著皇城走去。走著走著,忽地拐向僻靜之處。

    他又不是聾子,剛才長孫景和如意僧的對話哪能沒有聽到?

    而且能成為禁軍將領,武功也算得不錯,自有幾分眼力!

    「絕世劍法,兩套絕世劍法……」他呼吸都變得急促了,雖然自己早已停滯不前,肉身衰敗,過了再做突破的年紀。但有兒有女,豈能不為兒孫計?

    能有這樣兩套劍法。即使沒相應層次的內功絕學,也足以在江湖中稱雄一方。若還能有所奇遇,彌補短板,說不得就大宗師之下無敵手,甚至有望踏入魔後他們的境界!

    到時候,或開宗立派,或成為豪族,都是光耀門楣的事情!

    他趕回家中,取了相應事物,將木偶上的三十個字拓印於白絹之上,雖然這失了不少原本神韻,但他可不敢直接貪下木偶或自己偽造,畢竟劍皇的眼光何等毒辣,只能如此將就將就,反正能得七八成神妙就算撿到寶了!

    拓印完畢,他想了想,在前十四個字旁批准:「鎮邪劍法。」

    取劍皇震懾宵小邪魔之意。

    而後十六個字更好命名,他直接寫上了:「驚神劍法」。

    命名之時,他很有一種參與了歷史的感覺,似乎本身家族將從此興盛,後代鑽研劍法時,都會看到自己這個老祖宗的手書,對自己感恩戴德。

    而他沒想到的是,「神劍木偶」與「鎮邪」「驚神」兩套劍法日後會在江湖中引起多次風雲際會,造就了一位位名動江湖之人。

    拓印完畢後,他除去木偶上的拓印痕跡,匆忙離家,返回皇宮覆命。

    老邁近朽的劍皇跪坐於地,面前橫著長劍,他接過木偶,細細看著孟奇的回應,看得禁軍將領額頭生汗,再是小心謹慎,拓印之後總是難免有點污漬的!

    他原本以為劍皇只是看下回應便將木偶放下,就像「驚神劍」一樣,故而膽大包天,提前拓印,哪知劍皇會看得如此仔細。

    「短短五年,他竟走到了如此地步,難怪會夢到與他交手……」劍皇看了禁軍將領一眼,什麼也沒說,將木偶遞給了幼徒,「稱天劍」宋明。

    在孟奇擊殺活佛之前,他似乎就下定了決心要與孟奇交手!

    「或許是冥冥之中的氣機牽引。」宋明低聲笑道。

    劍皇搖了搖頭,彷彿有什麼事情未曾透露。

    宋明正待再問,突然輕「咦」了一聲,目光凝聚在木偶之上,身為劍者的本能讓他看得如痴如醉。

    「此乃為師與『驚神劍』劍法的精髓所在,你細細琢磨,當能有所收穫,為師生平不立文字,不著秘籍,就以這木偶相承吧。」劍皇蒼老說話的時候,半空似有劍氣激盪之聲響起,嗖嗖不斷,木偶表面多出了一個個細小的孔洞,正是人身各處竅穴,又有劍痕指引著真氣流動的方向。正是他那套劍法相應的真氣流動。

    末了,他喟嘆道:「容納萬千,其志不小。若能從劍法反推驚神劍的真氣流動與內功訣竅,或許能讓老夫撥開眼前雲霧。可惜,光看劍法是看不出來的……」

    宋明收回心神,苦笑起來:「師父,弟子一直以為劍法已算是登堂入室,人間巔峰,如今方知,井底之蛙罷了!」

    旁邊的禁軍將領在劍皇看他那一眼時,差點嚇得暈厥過去。幸好劍皇什麼也沒說。

    此時,他漸漸回神,忽地記起一事:江湖傳聞,劍皇最是愛惜英才,亦常給普通江湖人士機會……

    「好了,你們出去吧,明日或許是老夫最後一戰,老夫要和老夥計靜靜待一下。」劍皇聲音略有點疲憊。

    …………

    落日峰位於京師西側,每當日落,遠遠望去。它便像是披上了一層餘暉,而根據季節不同,有金黃。有赤紅,絢爛美妙。

    靠近峰頂的地方,身披白紗的魔后立於樹旁,沒有再往上走,因為再靠近一點,就會干擾到峰頂兩人。

    於她這種大宗師而言,能有機會旁觀同階交手,那是無法用外物代替的收穫,故而一聽到劍皇與驚神劍約戰的消息。安排好種種戰果的不同對策後,立即孤身趕來。沒有一點拖泥帶水。

    她美目流轉,看向附近巨石。雖然看不到,但清楚地感應到,國師在巨石另側。

    五年前助太子爭位失敗後,他就帶著皇孫遠走天涯,如今亦是來觀此戰。

    大宗師級的交手只有大宗師才敢靠近,長孫景、如意僧等人選擇了更遠一點的亭子,僅能勉強看清峰頂。

    此戰沒有宣揚,只少數消息靈通人士聚集,所以並不顯得繁亂。

    京師之中,右相王德讓在政事堂內來回踱步,目光不時望向落日峰,似乎恨不得立刻趕去。

    但他肩負鎮守皇城的重任,等閒不能離開。

    「皇上有旨,請相公護他去落日峰觀戰。」這時,一名宦官進了政事堂。

    王德讓先是一喜,旋即皺眉:「九五之君豈能立於危牆之下?」

    「皇上說哪有師父做最後一戰,弟子不到場的?」宦官早就得到了吩咐。

    提及師長之道,王德讓終於鬆動了語氣:「好。」

    …………

    落日峰頂,時隔多年,孟奇再次看到了劍皇。

    他比之前又蒼老了許多,臉上的皺紋和老人斑愈發深重,但魁梧雄奇的身體沒有半點彎折,依然站得筆直,而立於那裡,給人空空蕩蕩的感覺,似在此處,不在此處,分外神異!

    哪怕他不動,孟奇也有了當初面對何九與王思遠的壓力,可惜劍皇沒有外景和法身招式。

    想到此節,孟奇嘆了口氣:「前輩別來無恙?」

    劍皇淡淡道:「快死了,談不上有恙無恙,想不到多年前的一時心血來潮,能讓老夫等到你這樣的對手,世事當真奇妙。」

    劍皇當面,孟奇清晰感應到他體內藏著自己的外魔,但這外魔非是附身於他,倒像是被他拘拿住了。

    他略顯遲疑問道:「前輩體內?」

    「它?」劍皇難得一笑,「不用擔心,若你贏了,老夫自然坐化,它亦會跟著,如果你輸了,它也活不長。」

    他沒有解釋前因後果,臉色一肅:「準備開始吧。」

    孟奇閉上雙眼,深吸了口氣,摒除種種雜念,內天地自然運轉,精神似乎無限蔓延開來,經過了大地、山峰、河流,以及蔚藍的天空,灼熱高溫的大日,幽暗恐怖的混洞,無數璀璨的星辰……

    這種感覺……孟奇似乎能體會到天地元氣如海洋般的存在,一呼一吸皆從中取,而天地之力也隱隱約約透露眼前。

    劍皇只覺眼前之人變得虛無空洞,彷彿化身深邃夜空,容納萬物。

    於是,他抬起了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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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7-1 10:28:23
第三百一十二章 驚神劍與劍皇落日峰之戰
      
    這一次,劍皇沒帶劍鞘,直接提著忘劍得劍後用的那口利器上了落日峰,故而抬起劍來,便是鋒芒!

    劍長三尺三寸三分,以奇石鑄就,於午後日光直射之下,反照出耀眼金芒。

    長劍直刺,古樸無奇,劍光如石擊平湖,分成細碎,如化點點星芒,演繹星空棋局。

    每一點劍光都有劍氣摻雜,非是無害,混淆視線,真真假假,一劍成局!

    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已相當於初步內外交匯,能少許調動天地之力,形成劍勢,故而劍皇方能一劍演繹出「神劍木偶」上十四個字描述的劍法,只是相對沒那麼多變化,沒那麼多層層佈置。

    猶是如此,這一劍也超越人間層次,看得長孫景、如意僧和稱天劍宋明等人心神沉醉,歎為觀止。

    孟奇睜開雙眼,恰好就看到點點星芒投來,長劍隱於其中。

    還未有念頭轉動,流火自然而然刺出,宛如一道劃過長空的赤霞,直直點在星空某處,不與繁星爭輝,不與棋局為伍。

    劍中虛空,星芒卻散,棋局之勢瞬息全消。

    所謂勢,便是內天地調動外天地之力的徵兆,它自有功法和技巧帶來的運轉規律。

    而破勢之劍自能破勢!

    星芒與棋局同消,而劍皇之劍卻陡然加快,如毒蛇出洞,從茫茫星空中加速躥出,似乎剛才的變化只是為了引孟奇破勢,從而創造空門大開、中路急進的機會!

    可孟奇的流火兜了一個美妙的圓弧,恰到好處引住了劍皇之劍。

    兩人彷彿早就協商好了般,一舉一動,一攻一守,皆是默契如早知答案!

    劍勢展開,兩道身影高低遊走,時而叮叮叮碰撞不斷。時而十幾招沒有一次相撞,鴉雀無聲。

    魔后看得很專注,在這種同層次的大宗師眼裡,兩人目前為止的交手沒有一點秘密可言,「驚神劍」配得上他的名聲,足以挑戰劍皇,精妙難言,或兇猛如修羅,或飄渺似尋香,或樂聲悠悠。或劍快驚鴻,至於輕重緩急,剛猛森然,都是信手拈來,正確無比,似乎此時此刻,就該用這樣一劍。

    但劍皇更勝半籌,境界圓滿,老而彌堅。每一劍看似平淡無奇,但總是恰到好處,不多一分不少半點的恰到好處,每一劍都能佔到少許上風。加上先手之優,劍似羅網,層層收緊。

    在魔后看來,若是旁人。即使劍法境界相仿,也早就被劍皇逼得落入不得不踏的陷阱,於最不利的情況下拚命。可「驚神劍」不同,他功法強橫,年輕氣長,力大速快,每次都讓劍皇的佈置難以圓滿,半空隱有殘留的劍氣星芒,但總是難以連成一體,化作死局,而且那口火焰奇劍一直沒有發揮威力。

    這就像劍皇一次又一次收緊了手中之套,但又一次一次被驚神劍撐開,雙方變招讓人眼花繚亂,勝負只在毫釐之間,漸漸攀升至氣勢的巔峰,漸漸全力而為,也漸漸與天地交感!

    陽光直射的落日峰原本金黃燦爛,漸漸被幽暗籠罩,隱隱約約能看到更多的事物!

    兩人的交手,除了魔后、國師和右相等大宗師能看得分明,看得透徹,長孫景等人只覺目不暇接,無從判斷誰佔到了上風,雙方的每一式劍招每一個應對都讓他們覺得妙到巔峰,再也沒有更好的選擇,看得是如痴如醉,自感收穫匪淺。

    忽然,他們的目光凝固了,因為眼前是從未見過的奇景!

    沐浴著陽光的落日峰起了一層霧氣,昏黑迷漫的霧氣,幽幽暗暗之中,有一輪朦朧的大日凸顯,有一顆又一顆的璀璨星辰浮現,有視線難以穿透的深邃,它們按照玄妙的規律運轉著,變化著,而這樣的感覺一重又一重,層層交雜,彷彿發源自難以描述的深處。

    這與平日所見的星空有所不同!

    這是前所未有的宏偉奇景!

    而幽暗霧氣裡,有一道彩虹凌空,朦朦朧朧,不斷變化,照亮一域,似要透霧而出。

    大日輪轉,流火發光,孟奇以浩浩蕩蕩之勢斬向劍皇。

    迄今為止,除了本身真氣、境界與劍法,他沒有用任何超過這方世界的東西,以融匯穩固,向天人合一邁出堅實一步。

    當然,除了**的欺瞞和護體之能,其他也是無法施展,劍皇根本沒給他機會,若貿然出招,反而會被閃開,露出破綻,落到真正的下風!

    換句話說,除了**這壓箱底變化,孟奇已是竭盡全力,用刀用劍都一樣。

    長劍如日,浩蕩而來,劍皇劍尖一引,以虛還實,往側方盪開這磅礡大力。

    忽然,他劍尖奇妙一挑,如脫出桎梏的飛鳥,暗合著某種天地規律,一下就掙脫了孟奇的流火。

    這個變化處於有法無法之間,孟奇竟然沒能及時阻止!

    這一劍方顯劍皇真正風采,看得魔后國師等人輕輕頷首。

    接著,附近天地元氣瘋狂湧動,盡數投入劍皇身體,與長劍一起,化作一道貫日白虹!

    天人合一圓滿已能周身毛孔吞吐天地元氣,少許調用天地之力。

    彩虹橫跨,白虹貫日,若有似無,直奔孟奇。

    劍皇主動變招,創造出了瞬息而逝的機會,使出了這當日擊敗活佛的殺招!

    它便如劍皇給人的感覺,似在此處,如在遠方,難以測度,唯有劍光明亮,昭示鋒銳。

    遠遠看到這一劍,看到橫跨的彩虹,長孫景等人忍不住揪起了心。

    孟奇失了半招,但面對劍皇隨之而來的打擊時,內心卻升起一絲喟嘆,若是王思遠等人在此,這一劍絕不會如此銜接。

    於這方世界而言,自己已落到了下風,無論速度,還是反應,都沒多大可能硬抗這一劍。一步錯,步步錯,最終將走向失敗。

    但天地之間尚有外景招式這種東西,王思遠等人不如此銜接,就是因為這純粹是給自己反擊的機會!

    不過自己也只能如此應對,若落到真正下風,那未必找得到機會了!

    「這……」魔后觀戰以來第一次失聲。

    國師和右相更是忍不住踏前一步。

    長孫景等人目瞪口呆,看見幽暗迷霧裡,一顆顆璀璨的星辰串連了起來,化作美不勝收的流光。沒有變化而勝過變化!

    九星連珠,天外飛仙!

    它純以意與速勝,後發先至,光芒燦爛,以攻對攻!

    它與天地間的那種奇妙關係,它震懾元神的劍意,都讓魔后等人隱隱窺到了另外的天地,浩瀚博大的天地!

    「竟能有如斯美妙的劍法!」

    「竟能有這樣的劍法!」

    看到這美妙的劍光,劍皇目光之中略有震驚。接著全是無法克制的喜悅,能於肉身衰敗前看到這樣的一劍,死便死矣,有何懼之?

    他的眼睛微微閉上。彷彿在感應著這一劍的美妙,全憑氣機牽動,手中之劍出現了變化。

    貫日的白虹忽然打旋,氣流湍急。製造出了一個恐怖的漩渦,天地之力都彷彿加持其中,幽暗迷霧裡。彩虹團成了圓狀。

    當!

    天外飛仙被漩渦引開少許,只刺中了劍脊!

    這一刻,憑藉著氣機與法理的牽引,劍皇竟然於戰鬥中施展出了一招全新的劍法,隱有幾分外景招式感覺的劍法!

    深厚的積累,強橫的心靈境界,讓劍皇創造了一個奇蹟!

    看到這雖然略顯生疏,但感覺已超過了自己等人當前層次的一劍,魔后目眩異彩,神情複雜。

    發現劍皇能做到這種程度,孟奇不驚反喜,長劍彈起,猛地下劈。

    這一劈如真龍探爪,帶著無法言喻的恐怖力量,正是孟奇自創的「八部天龍劍」裡的外景招式「九龍探首」!

    它將孟奇肉身之力盡數調動,宛若龍象加身,帶著可怕巨力斬向劍皇。

    劍皇雙眼依然半開半闔,長劍隨機而變,幽暗迷霧裡的彩虹完整呈現,分跨峰頂兩側,連接大地。

    當!

    劍皇守得巍然不動!

    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孟奇再次展開外景招式,而劍皇亦是隨之而變,雙手氣勢攀升至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幽暗迷霧裡的大日星辰混洞和彩虹變化愈發激烈,看得長孫景等人驚心動魄,忍不住停頓呼吸。

    快接近消耗完精神之際,孟奇還未念頭轉動,已是一劍刺出,是最熟練也是最合適的一劍。

    劍未出,意先行,劍光美妙,乍如驚鴻,充塞滿了長孫景等人視界。

    劍皇突然出劍了,沒再選擇防禦!

    這一劍如朝天膜拜,朝聞道,夕死可矣!

    當!兩道劍光相撞,竟然是劍尖相對,不差分毫!

    雙方沒有留力,劍氣勃發,劍尖相接之處茲茲之聲浮現,一個幽暗深邃的黑點憑空凸顯,快速擴大。

    無窮無盡的光芒從裂縫裡放出,將兩人籠罩,宛若閃電從地面劈向高空。

    孟奇看到了劍皇的眼睛,它們充滿了欣喜,而裡面也倒映著自己的雙眸,同樣如此。

    魔后和長孫景等人只看到白色光芒從幽暗迷霧深處噴發,將峰頂襯托得如魔似幻。

    光芒流轉之間,他們看到了「驚神劍」小孟和劍皇。

    這也是他們最後一次看到兩人。

    劍皇肉身崩散,靈魂宛如實質,手中捏碎了一個奇怪的黑皮怪物。

    「驚神劍」長劍斜指,頭髮披散,隨風而舞,透出幾分欣喜,也透出了幾分過去的冷峻。

    劍入京師,天外飛仙!

    白光乍亮,迅速消失,峰頂已是空無一人。

    …………

    縫隙之中,劍皇的透明身影漸漸變化,由老轉少,黑髮披散。

    他模模糊糊感覺自己到了一間石室,對面盤腿坐著一名青衫男子,他長劍橫於膝上,整個人空空蕩蕩,無物無我,看似在這裡,又彷彿在無盡的遠處。

    「他的容貌好像年輕時的自己……」劍皇霍然一驚,腦海內忽地湧起諸多奇怪之事,雙眼漸漸變得透徹。

    青衫男子睜開了雙眼,那是一雙能斬滅萬物的眼睛,淡淡道:

    「明白了嗎?」

    「明白了。」劍皇哈哈一笑,化作一道劍氣,飛入了青衫男子眉心。

    青衫男子重新閉上了眼睛,空空蕩蕩,如在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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