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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愛潛水的烏賊]一世之尊[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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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7-1 10:31:59
第三百二十三章 日明風懶殺人天

    三日後,某個酒樓的雅間。

    胡斗守在門外,瞪著雙眼打量四周,似乎恨不得對來來往往的人都吼一聲,看什麼看?沒看過咱家守門嗎?

    自家王爺從小體弱,不受皇上重視,只得自己這名半步外景的宦官貼身保護,雙方皆是失意之人,算是相處融洽,等閒不分主奴,可最近幾日王爺神神秘秘,老是背著自己見人,實乃從未有過之事!

    他的精神若有似無發散,感官全開,心如鏡湖,映照四周,悄悄感應著雅間內的動靜,試圖弄清楚王爺在見誰。

    這是咱家的職責所在,免得王爺犯險……他如是對自己說。

    圓桌,檀香爐子,窗框等事物一一呈現於胡斗腦海之中,正對他的凳子上坐著魏王趙恆,他已從天人合一突破,故而胡斗僅能感受到少許真龍之氣以及天地乾坤的相應,難以清晰映照出他的容貌。

    而在趙恆對面,胡斗只覺空空蕩蕩,無有一人,偶爾有風吹過,證明著自身的判斷,就像仰望藍天時,看到了朵朵白雲。

    聲音則被外放的真氣圈住,沒有半點外洩。

    雅間內,趙恆看見窗戶無聲無息打開,一道青影宛若幻覺般滑入,大大咧咧坐於自己對面,拿起牙筷,夾了一塊紅燜羊肉,放入嘴中用心咀嚼。

    「果然是地道的草原羊肉……」孟奇眯著眼睛,一臉滿足。

    趙恆怔了怔,因為在他的感應,面前應該空無一人,是風,是氣流,可眼睛、鼻子和耳朵都明確告訴他,孟奇就坐在對面!

    天人合一圓滿並返璞歸真了……趙恆闖蕩輪迴多年,又家學淵源。自然不難弄清楚孟奇的狀況,心中頗為驚訝,一年零一個月前,他才剛剛九竅齊開的!

    不過也只有具備這樣的進步,才能斬殺狼王!

    「有結果了?」孟奇大快朵頤了一陣才施施然開口。

    趙恆點了點頭:「都有結果了。」

    「你要找的那個顧長青,三年前來神都投親,寄居於謝家半年,頗受冷落,後加入中州鏢局,搬到了校場街。目前已是鏢頭,正從南邊押送一批貨物回來,尚有幾日抵達……」

    孟奇用心聽著,打算等顧長青回京就去見他一見,好歹也是自己闖蕩江湖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楊無量是寧州南部某個小門派的太上長老,為人心狠手辣,與黑道多有勾結,為了得到外景功法,受老三延請。入京為客卿。」趙恆沒有廢話,說完顧長青就講起了楊無量,「小孟,你打聽他做什麼?」

    孟奇喝了口酒:「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楊無量做過不少壞事,自然會有報應。」

    「你要對付他?」趙恆微微皺眉,「這恐怕很難。」

    「為何?」孟奇挑了挑眉毛。

    趙恆道:「神都外景遍地,老三住的長明巷就有兩個世家。各自外景不下三人,稍有風吹草動,他們便能感應到。故而地榜宗師等閒也不敢在京師胡鬧,若被發現和纏住,插翅難飛!」

    「而且太子遇刺之事嚇到了老三,只要入夜,府邸陣法全開,縱使外景,也難以神不知鬼不覺混入。」

    「再加上宦官馮征和晉王府內隱秘的高手,想對付楊無量何其艱難?」

    孟奇若有所思道:「楊無量不外出嗎?」

    「不,他得到老三給的外景功法,日夜參悟,勤修苦煉,希望儘早踏破天人之限。」趙恆調查得很是詳細。

    孟奇右手輕拍桌面,如同在迎合外面的絲竹之聲:「我明白了,有楊無量日常巡邏守護之事的詳細安排嗎?」

    「你千萬不要魯莽,說不得日後有光明正大出手的機會。」趙恆臉色微變,叮囑了一句。

    孟奇笑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見他目光堅定但沒有一絲浮躁,趙恆稍微放下心來,將掌握的詳細情報一一道出。

    孟奇靜靜聽完,心中已有計較,微笑道:「明日午時,在你王府後側門等我,隨時準備開啟陣法。」

    「你打算怎麼做?」趙恆沒擔心孟奇這樣會牽連自己,過去的任務經歷證明他是很可靠的。

    孟奇站起身,推開窗戶,望著外面濃濃夜色:

    「客卿是保護人的,不是被保護的。」

    再好再周全的佈置都非客卿能夠享受的,恰恰相反的是,他們是應對危險的第一線!

    這就與自己當初在邑城殺的那名客卿一樣!

    青衫浮動,窗邊已無人跡。

    …………

    陽光燦爛,照得人睜不開眼睛,炎熱之意與懶洋洋的感覺同時襲來。

    樹上秋蟬不斷鳴叫,歇斯底里,可愈發讓人感覺幽靜,更加想倒頭就睡。

    初秋午時,人和物都被傳染上了懶散,巡邏的護衛走神者比比皆是。

    「老夫闖蕩江湖那會就聽前輩告誡,最危險最容易被人刺殺的時間乃午時,而非夜裡。」楊無量領著兩名手下,檢視著各處巡邏隊伍的狀況。

    雖然年剛四旬,他卻喜歡自稱老夫。

    旁邊的手下訝異道:「怎麼不是夜裡?」

    楊無量捋了捋五絡長鬚,呵呵笑道:「但凡能行走江湖,誰不知月黑風高殺人夜?自然少不了戒備提防,比如各種佈置、明裡暗裡的準備、修煉祖竅帶來的靈覺,如此種種,反倒讓暗殺者無從下手,而午時,陽光明媚,黑暗全無,陰邪避散,看起來最是光明最為安全,心中的戒備之意自然而然就沒有了。」

    「再加上這種懶洋洋的感覺,若是遇到刺殺,肯定會反應遲鈍,還未回神,便已身首異處。」

    旁邊的手下若有所思道:「多謝前輩教導。」

    他出自京師武館,學有所成便入了晉王府,沒什麼闖蕩江湖的經歷,如今聽楊無量娓娓道來,只覺收穫匪淺。

    楊無量滿意點頭。既然入了晉王府,就得拉攏人心,免得被其他客卿排擠。

    他笑了笑道:「當然,這僅是行走江湖的注意,在神都卻用不到,這裡處處皆有外景強者,哪個小毛賊不開眼敢白日刺殺?」

    「即使僥倖得手,又能往哪裡逃?」

    「那是,馮公公可是貨真價實的外景!」另外一名手下附和道。

    說話間,他們轉到了側門邊。看見幾位侍衛難掩懶散,於是呵斥了幾句,讓他們打起精神。

    「午後確實犯困……」一名手下趁侍衛不注意,悄悄打了個哈欠。

    這時,有送木炭的大車從拐角處推來,幾名侍衛分出人手檢查,並核對人員。

    楊無量看了一眼,沒覺異常,眼睛眯了眯。下意識避開燦爛的陽光,然後轉過身,準備帶著另外兩名手下巡視他處。

    就在這時,一名推車的藍衣漢子直起背。大踏步前衝,蹬蹬幾下就躍過了侍衛,到了楊無量身邊。

    陽光明媚,眾人精神懶散。發現這樣的變化,皆是微微一愣。

    來者正是孟奇,他制住送木炭之人許久。等的就是楊無量巡邏到門邊!

    他右手握拳揮出,精氣神三寶合一,手臂筆直,拳如白玉,以浩浩蕩蕩打破萬邪的姿態砸落!

    楊無量亦是有所遲鈍,只見來者面容古拙,身材偉岸,有種神魔般的妖異魅力,等到拳頭揮落,他才反應過來。

    來得好!他惱羞成怒,暗喝一聲,同樣握拳打出,四周水浪泛起,深沉近黑,如無量大海,以千鈞之勢迎向潔白似如意的拳頭。

    晉王身邊,馮征半眯的眼睛陡然睜開,感應到了天地之力的變化。

    拳頭砸落,化拳為爪,五指成虛,竟然主動引著楊無量的拳頭和海浪拍向自身。

    砰!

    楊無量身體不由自主前撲,拳頭打中了對方掌心,只覺觸手柔軟,似蠶絲如羅網,但又是金線銀線編織的蛛網,怎麼都打不爛。

    糟糕!他已看見對方左手翻起,由上擊下,五指潔白修長,充滿著奇異的魅力,掌前幽幽暗暗,彷彿天地倒覆,乾坤破碎!

    孟奇內天地內,元神高坐中央,身下九竅內臟所化諸天,是竅穴演繹的重重宇宙。

    它似乎沒有了前後左右之分,沒有了過往將來之別,突然舉手,從天蓋下,宇宙破滅,復返元始!

    蒼莽浩瀚之意與恐怖破滅之感夾雜,內外相合,不分彼此!

    孟奇的左手遵循著元神落掌的軌跡,兩者重疊,彷彿籠罩了所有,封死了一切變化。

    馮征起身,一時有點猶豫是否為調虎離山之計,不知是保護晉王,吩咐別的客卿前去救援並開啟陣法好,還是自己親自出手妥當。

    在另外幾處宅院裡,有強橫的意識冒出,但都還未掃視過來。

    面對這一掌,楊無量心膽俱裂,但右手之力正被對方吸住,只能勉強舉左手上迎。

    喀嚓!

    幽暗大作,天地倒傾,楊無量的左手被打得倒翻回去,潔白修長的五指印到了他的額頭之上!

    腦袋崩開,鮮血噴湧,乳白流淌,孟奇藉著楊無量右手拳力,鷂子翻身退後,避開了幾名侍衛的圍攻,一下就躍到了門外。

    馮征再無猶豫,全力追趕,身快如煙,難見蹤跡。

    孟奇狂奔入街,躲入人潮。

    馮征臉色鐵青地感應著氣息,漸漸飛了起來,眼看便要追上。

    就在這時,那股氣息消失了!莫名其妙消失了!

    他瞳孔收縮,環視四周,只見來往行人如常,或嬉笑或匆匆,而附近府邸因為感應到自己的動靜,紛紛開啟了陣法,包括多子巷內的魏王府。

    「該死的狗賊!」他怒髮衝冠。

    …………

    「神都殺人最難的其實是怎麼逃脫,而我不擔心這點。」魏王府內,孟奇笑眯眯看著趙恆。

    一張輪迴符即將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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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7-1 10:32:23
第三百二十四章 瓊華宴

    趙恆看著孟奇,好半天才嘆息道:「技高人膽大……」

    除去多子巷靠近長明街,讓孟奇能夠在幾個呼吸內抵達,躲入自家府邸,整個過程亦同樣充滿了凶險,若對時機的把握有不當之處,若不能在兩三招內解決一名半步外景,孟奇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這樣的行動必須建立在對自身實力的強烈自信之上,必須充分瞭解對方,瞭解晉王府的巡邏規律,缺一不可,所以趙恆贊孟奇藝高人膽大。

    孟奇搖頭笑道:「如果不能在三招之內擊殺楊無量,我就會立即抽身逃走,絕不做逞強之舉。」

    此乃狼王的行事風格,在刺殺行動上,孟奇不自覺有所模仿。

    而根據仙跡任務提供的情報,他對快速擊殺楊無量只有五成把握,但對他攔不住自己充滿信心。

    「其實你沒必要這麼急,神都云譎波詭,有的是機會殺楊無量,比如老三赴宴時。」趙恆微微皺眉,還是覺得孟奇有點魯莽。

    孟奇喝了口茶,平靜道:「我不想將此事與任務混雜,所以先快速了斷。」

    這是仙跡的任務,若在主線之中完成,很可能讓別人察覺自己「元始天尊」的身份,至於現在,知道狂刀已到神都的沒有幾個!

    趙恆不好再說什麼,叮囑道:「一名半步客卿在王府被襲殺,算是瘋狂之事,六扇門少不得用心追索,這幾日你最好不要外出。」

    他吐了口氣:「不過這樣也好,打草驚蛇,我們可以從旁看看老三有沒有鬼……」

    「這也是我直接行動的目的之一。」孟奇厚顏無恥往自己臉上貼金。

    雖然他確實有類似想法,但礙於主線不明,鬼知道會不會牽扯趙老三,所以沒有放在心上。

    之後幾日,朝廷震怒。讓六扇門徹查此事,盡快抓捕如此膽大包天、目無法紀的賊人,而六扇門亦是感覺顏面無光,悄然大索全城,發動了諸多地頭蛇,抓捕了不少海捕文書上有名的人物,破掉了一個又一個陳年舊案,可依然沒有那古拙藍衣人的半點消息。

    據說有卜算高手起卦,欲得出蛛絲馬跡,可結果指向「神仙」。讓人笑掉大牙。

    ——身懷元始面具,以天尊身份和氣息行動時,若孟奇自己沒有留下指向本身的痕跡,所有卜算和因果追溯都會由仙跡擔下,否則他們的成員何來詭秘一說?早就被有了注意的各位高人抓住了!

    一時之間,京師人心惶惶,晉王懸重賞尋覓線索。

    但他並沒有外人以為的氣急敗壞,讓不少朝臣暗讚他城府加深。

    這日,趙恆靜修的密室內多了一名頭戴紗帽的女子。著月白色衣,清冷淡然。

    孟奇微笑看著對方:「你比我預想得早不少。」

    來人正是阮玉書,她取下紗帽,露出精緻冷豔的容貌。臉上稚氣已近乎沒有,平淡道:「知道任務在本身世界後,我就開始準備遊歷之事,等確定為神都。立刻告知家人我要到中州磨礪。」

    這是過了明路?孟奇眼睛一亮,頗感欣喜,若任務需要阮家在神都的資源。不會顯得突兀了!

    他豎起拇指,呵呵讚道:「機智!」

    阮玉書微微揚頭,目視房梁:「我祖父祖母爹爹娘親哥哥姐姐,還有各位爺爺伯伯……」

    她報了諸多名字,聽得孟奇頭暈,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他們也是這麼誇我的。」阮玉書半點沒有難為情,一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樣子。

    真是家中最受寵的孩子……看來很喜歡被表揚啊……孟奇悄悄抹了把冷汗,岔開話題:「我這一年去了北周和草原,他們的食物別有風味,與大晉有著極大不同……」

    阮玉書當即安靜坐下,聽得極其專注,不時發問一下細節,喉嚨微微蠕動,聽到孟奇殺掉雪怪後,脫口而出:「能吃嗎?」

    「哈哈。」孟奇頓時失笑,這和自己的反應一模一樣。

    阮玉書還以為自己問錯了,遺憾道:「原來不能吃。」

    「肉比較酸澀。」孟奇止住笑,告訴她事實。

    阮玉書皺起柳眉,狀極用心:「有很多辦法可以去掉酸澀,但得看肉本身的品質,比如上料酒……」

    兩人討論正酣之際,趙恆領著青衣打扮的「陌生人」進來,其五官普通,泯然眾人。

    不過孟奇一眼就認出了他的氣息,擺手笑道:「齊師兄,一年未久,你愈發玉樹臨風,風姿超卓,卓爾不群……」

    齊正言對他的滿口胡言置若罔聞,面無表情道:「我紫星河已經大成。」

    這是他對自己這一年修煉的目標,如今坦然說來,不炫耀也不畏縮。

    「不錯。」孟奇收斂起嬉皮笑臉,誠摯道。

    對於齊正言的進度,他絲毫沒感覺意外,因為渾天寶鑑從開始就修煉天地間異種能量,可以少許調動天地之力,只要齊正言九竅齊開,邁入天人交感境界是順理成章的事情,無需多久。

    「我這一年去了南邊幾州遊歷,算是收穫不淺,不過你能斬殺狼王,怕是收穫更多,實力,心靈和意志都應該有了突飛猛進……」齊正言不是疑問,而是肯定,語氣裡有些感慨,又有點欽佩之意。

    孟奇「謙虛」道:「哪裡哪裡,只是天人合一圓滿了而已。」

    「我也快天人合一了。」阮玉書突然低語了一句。

    「啊?」孟奇頗感驚訝,阮玉書實力的進步比自己想像得更快,還以為她頂多也天人交感。

    趙恆輕笑道:「玉書妹妹琴心天生,天人交感與天人合一比常人快理所當然。」

    這是天賦,嫉妒不來。

    聽到趙恆的解釋,孟奇敏銳感覺阮玉書的情緒有點低落,心中一動,微笑道:「再有天賦,沒有自身的毅力、恆心和聰慧,也不可能如此快突破。」

    阮玉書嘴角微微勾起。抬頭看著窗外,微不可及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幾人耳畔響起六道輪迴之主熟悉的聲音:

    「四人皆抵達神都,主線任務一完成,開啟主線任務二。」

    「主線任務二,混入瓊華宴,四人之中任一人奪得鰲頭,成功獎勵一千五百善功,失敗扣除相應善功,未混入者亦然。」

    「瓊華宴?」孟奇皺眉低語。旋即看向趙恆,他是地頭蛇,應該知道。

    趙恆臉色發沉:「父皇定於八月秋高之時開瓊華宴,比武論文,品評才俊,傳聞他對太子不滿,藉此宴會考校我們幾兄弟。」

    變向地挑選太子?孟奇忽然聞到了腥風血雨的味道。

    「怎麼才能加入瓊華宴?」齊正言問起最關鍵的問題。

    趙恆鄭重道:「按理來說,我只能帶一個人赴宴。」

    「而且我們若與他攪合在一起,不是明擺著告訴『神話』他輪迴者的身份嗎?」孟奇頗感難辦。

    「得從別的渠道赴宴。」阮玉書認真說道。「再暗裡助他得到皇上賞識,至於鰲頭之事,誰更擅長誰拿。」

    孟奇點頭道:「嗯,得打探清楚赴宴需要什麼資格。」

    「還得提前弄清楚考校哪些事情。」齊正言提醒道。幾人的任務可是奪得鰲頭。

    「這該從哪方面著手?」孟奇看向趙恆。

    趙恆神情突然變得古怪:「『神威侯』蘇離是殿前禁軍副帥,深得父皇信重,此次瓊華宴便是由他督辦……」

    登上人榜第一之後,孟奇成為了江湖人士關注的焦點。他的身世或多或少被調查了出來,於是齊正言和阮玉書刷得一下看向了他。

    孟奇沒想到因果會來得如此快,頓時受到衝擊。有點結巴:「你們,你們看我做什麼?我告訴你們,我賣藝不賣身!」

    他後面一句話半是開玩笑半是抒發內心的情緒,該面對的終究要面對。

    噗呲,阮玉書難得被逗笑,扳起臉孔,一本正經道:「我有家族幫忙,參與瓊華宴不難,你怎麼選擇端看你自己。」

    孟奇吐了口氣:「我先離京,再以狂刀的身份光明正大入神都。」

    …………

    京畿邊緣,一隊鏢師正趁夜趕路,沒人說話,氣氛顯得很是凝固。

    「師鏢頭,為何總鏢頭忽然離開,大家有點人心惶惶啊……」終於有鏢頭憋不住,開口問道。

    他二十來歲,有些文弱書生之相,但目光堅毅深沉,讓人不可小視。

    師鏢頭擠出一抹笑容道:「長青,不用擔心,不過是這次的鏢物重要,總鏢頭怕有閃失,所以到了京畿後直接身法全開,爭取盡快趕回神都。」

    「鏢物重要?」顧長青尚是初次知道自己押送了一路的鏢物竟然如此珍貴。

    難怪總鏢頭秘密潛在隊伍裡,到了京畿後又獨自離開!

    「師鏢頭,莫非是讓我們引開敵人?」另外有鏢頭問道。

    師鏢頭哈哈笑道:「怕什麼?鏢物都沒在我們身上,敵人豈會趕盡殺絕?」

    他瞄了顧長青一眼:「長青,讓大家跟上,過了河歇息。」

    顧長青沉穩點頭,握劍轉身,安撫鏢師。

    「顧鏢頭不用憂慮,劫鏢之人見總鏢頭不在,自不會為難我們,大家不過是求個財罷了。」有積年鏢師反倒寬慰了顧長青一句。

    顧長青輕輕頷首,嘆了口氣道:「可惜在下實力不夠,否則何懼劫鏢的賊子?」

    這三年裡他臥薪嘗膽,努力提升自己的實力,從初到神都的四竅臻至了目前的七竅內天地初成,深得中州鏢局重視,最初對他冷淡的謝家之人也慢慢轉變了態度。

    只是,這和仇人還相距甚遠……每當此時,他備感沮喪。

    鏢師正要說話,山崗四周忽然有鬼哭狼嚎之聲響起,一道道人影從各處躥出,將隊伍圍了個水洩不通。

    「哼,姜老兒故意離開,引我們追蹤,鏢物其實還藏在你們這裡對吧?」為首者身穿寬袍,頭髮略顯青色,在夜幕之下宛若惡鬼。

    師鏢頭瞳孔收縮,倒退一步:「可是羅教的餓鬼散人當面?我們這等實力,何德何能護送如此重要的鏢物?」

    青發惡鬼冷冷一笑:「放心,姜老兒那裡自有滅天門的六滅人魔兄攔截,我們羅教做事,一向有殺錯沒放過!」

    羅教和滅天門勾結到了一起?師鏢頭和顧長青等人聞言皆是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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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7-1 10:32:41
第三百二十五章 堂堂正正入神都
      
    師鏢頭等人皆未聽過六滅人魔,但餓鬼散人言辭鑿鑿稱其為滅天門中人,由不得人不信,畢竟誰會對自己眼中的「死人」撒謊。

    而「八大天魔,十九人魔」僅僅是滅天門聞名江湖的部分,絕不等同於邪魔九道之一的全部實力,誰能相信少林只有八名外景,十九個半步或開竅好手?

    所以,滅天門水面之下的部分肯定龐大於「八大天魔,十九人魔」,六滅人魔未包含其中實屬正常。

    邪魔九道中的羅教和滅天門聯手?在顧長青等人震驚於此之時,師鏢頭眼睛眯起,右手快速掏出一物。

    砰!

    清脆的爆炸聲中,一道流光衝天而起,綻放成鮮紅的花朵。

    「求援?」餓鬼散人冷哼一聲,「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你向誰求援?路過之人?哼,本座倒要看看誰敢管我們羅教和滅天門之事!」

    說話間,他抬起右手,五指成爪,遙遙抓向師鏢頭。

    五根指甲尖利幽青,真氣如墨,帶來黑云翻滾,鬼哭狼嚎。

    這一抓陰氣森森,如從九幽探出,變化之間讓人遍體生寒,血脈僵化,似乎難以躲避!

    師鏢頭突然拔刀,刀身泛著燦爛金色,彷彿鍍了一層黃金,由下己上,旭日東昇,熱浪滾滾。

    砰!

    真氣碰撞,兵器手爪相遇,師鏢頭連退幾步,臉色轉白,但身手依然矯捷,連連變向,看不出半點遲緩。

    「師鏢頭這麼厲害……」顧長青和其他鏢頭鏢師如墜夢中。

    他們從未想過平日裡老好人般的師鏢頭能硬抗半步外景的餓鬼散人,他居然隱藏得這麼深!

    「難道鏢物真在師鏢頭身上?」

    他們想法剛起,羅教教眾已蜂擁而上,不乏置空使等好手。

    一時之間,山崗上慘叫連連。幾名實力較弱的鏢師迅速倒地,口吐黑血。

    顧長青揮舞開長劍,以搏命之勢斬殺了對面羅教教眾,欲要救援他人,又被幾名置空使纏上,左衝右突不得脫,漸漸雙拳難敵四手,落到了下方。

    勉力支撐之中,他看見餓鬼散人一番強攻將師鏢頭徹底壓制,然後雙目青光一閃。身體暴漲幾分,右手成爪探下。

    他的五指彎曲詭異,如尖齒似利牙,右手彷彿化成了一張血盆大口,吞向師鏢頭的金色長刀。

    喀嚓,面對這一抓,刀氣無聲無息消失,如被吞吃,刀尖則被生生折斷!

    師鏢頭身不由己前衝。迎向鬼爪,匆忙之間,他一個懶驢打滾,避開要害。但背部出現五道血痕,旋即青腫,流出膿血。

    劍光一閃,顧長青奮不顧身盪開身邊幾人。全力援救,

    總鏢頭對我有知遇之恩,師鏢頭常常指點於我。能以性命換師鏢頭逃脫,鏢物無恙,值了!

    歷經多事,顧長青心中充滿了悍不畏死之意!

    噗噗噗,利器入肉,顧長青身背幾處創傷,鮮血長流,硬生生闖到了師鏢頭身前。

    「一起死吧!」餓鬼散人戰得興起,左手隨之揮出,陰森冰寒之意大盛,附近如化地府。

    顧長青血脈凍僵,揮劍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鬼爪來襲,心中不由泛起無數念頭,想起了年少時的天倫之樂,想起了「縱橫」瀚海的暢意,想到了聽聞噩耗時的痛苦,想到了報仇雪恨的茫然和快意,想到了發憤圖強、臥薪嘗膽的堅持,最終匯成了一聲嘆息:

    「和半步外景相比,我還弱小的像是螻蟻……」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暴喝:

    「殺!」

    聲音起時,餓鬼散人心中尚有惱怒之意,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管羅教的閒事?

    可音如雷震,滾滾入耳,讓他元神震盪,難以自持,眼前儘是紫色閃電亂竄,身邊全是潰散的陰邪之氣。

    他艱難回頭,看見一道人影從山崗之下衝入了包圍圈,手中刀光連閃,一個個教眾如泥雕木偶,毫無反抗之力,任由他通過。

    顧長青如遭雷劈,神不守舍,目光呆滯,宛若木雞,瞳孔裡映照出了那道英武剛猛的黑色身影。

    「滾雷」聲中,餓鬼散人回過神來,心中驚愕,脫口而出:

    「狂刀!」

    人的名,樹的影,他瞳孔收縮,略微猶豫,然後高聲力吼:

    「走!」

    話剛出口,他已如喪家之犬,直竄山崗左側的密林,轉瞬消失。

    孟奇奔到近處,沒有追趕,而是放緩腳步,停頓於顧長青面前。

    依稀能辨的容貌,愈發陽剛昂揚的氣質,刀上緩緩流淌的鮮血,齊齊映入了顧長青眼中,讓擺脫了雷言侵擾的他一時呆呆出神。

    接著,他看見面前的黑衣勁裝男子嘴角勾起,露出燦爛的笑容:

    「一支穿云箭,千軍萬馬來相見!」

    聲音方落,一名名沒來得及逃跑的羅教教眾啪啪倒地,如勁風下倒伏的野草,皆是孟奇路過之人。

    「多謝相救。」顧長青深吸口氣,拱手行禮。

    「幾年未見,你容貌變化倒是不大,一眼就能認出。」孟奇微笑道。

    顧長青苦笑道:「我是成年才出門遊歷的,不比你,若非狂刀名聲在外,我真不敢認

    寒暄了幾句,兩人一時相顧無言,不知該說些什麼來拉近三年的距離。

    「我們先離開這裡,免得羅教高手趕來。」孟奇環視一圈,生怕白裙靈秀的身影突然冒出。

    「好。」顧長青沒有囉嗦,蹲下身體,在師鏢頭懷裡翻找事物。

    他清醒過來後就發現師鏢頭已毒發身亡,餓鬼散人的利爪不是那麼好承受的!

    不出意外,他找到一物,塞入懷中,跟著孟奇匆匆離開。

    連續變化方向,消彌痕跡之後,孟奇頓住腳步,疑惑道:「你們鏢局怎麼招惹到了羅教之人?」

    中州鏢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應該會儘量避免與邪魔九道直接衝突才對。

    「我也不知,我們押送一批貨物到南州後,原本打算採買點當地特產回京販賣,免得空手太過浪費,誰知有個披著黑色斗篷的男子上門托鏢,讓我們將一隻黑色木盒護送到神都,說到時候自有人上門來取。」死了多名同伴,顧長青不願含糊以對,竭力回想事情經過,「到了半路。總鏢頭竟然親自來接,道是半路偶遇……」

    「到了前面小城,總鏢頭突言身有要事,與我們分道揚鑣。」

    當局者迷,身處此事中時,顧長青還不覺得有問題,可如今細細回想,愈發覺得所保鏢物詭異,於是拿出懷中黑色木盒。小心翼翼將它開啟。

    「封條有損毀,之前當有人開過。」孟奇目光老辣。

    顧長青點了點頭,沒有多言,緩緩將盒子打開。露出了裡面的事物。

    裡面鋪著一層紅豔豔的花瓣,鮮紅欲滴,沒有半點枯萎,它們之上放有一塊奇形怪狀的事物。似乎是用黃金鑄成,並鑲嵌滿了紅的紫的寶石,銘刻有詭異紋路。若仔細分辨,會讓人感覺頭暈目眩。

    這件事物的紋路和寶石等皆不完全,似乎是某件物品的一半或一部分。

    「像是一塊令牌,但被人分成了兩半。」孟奇沉吟道。

    顧長青抿了抿嘴唇:「或許是總鏢頭拿走了,兵分兩路入京。」

    「不知這令牌有什麼特殊……總之我們先回京,到了神都,容不得羅教猖狂。」孟奇仔細研究一陣,沒發現什麼線索。

    「嗯。」顧長青收起木盒,沒有勞煩孟奇。

    經過剛才的討論,兩人之間的生疏褪去了不少,孟奇一邊趕路一邊問道:「怎麼會想著做鏢頭?」

    「寄人籬下,總得找口飯吃,而且習練武藝之人,始終要有用武之地,否則會手生的。」顧長青言簡意賅道。

    「聽起來謝家對你不太熱情……」孟奇不好多說,疏不間親。

    顧長青笑了笑:「畢竟隔了一層關係,我又被顧家逐出了家門,他們能收留我,給我棲身之所,已難能可貴了,而且後來我得了總鏢頭青睞,自身實力進步較大,他們亦熱絡了不少。」

    見顧長青沒有偏激怨恨的表現,孟奇略微放下心來,只是不知他還是不是秉持著除惡務盡的理念。

    「長青,報仇之後你打算做什麼?當一輩子的鏢頭?」前方大河在目,波光粼粼,孟奇突然問道。

    顧長青愣了愣:「什麼報仇之後?」

    孟奇正色道:「我知道你還有心結未了,還想著殺則羅居。」

    「還想著重新踏入顧家之門,問一問族長他可曾後悔……」顧長青的眼睛變得幽幽暗暗。

    孟奇誠懇道:「我不是阻止你報仇,甚至我外景之日,便是則羅居喪命之始,而是希望你不要一輩子被仇恨糾纏,想想大仇得報後做什麼。」

    「做什麼……」顧長青有點茫然了,這三年多來,支撐著自己前行的便是復仇的心思,從未想過報仇成功後打算做什麼。

    孟奇吐了口氣:「我師父當年也是被哭老人一脈害了全家,如今恐怕亦有報仇的心思,但我相信他不會因此而迷失自己,等仇恨終了,必能大徹大悟。」

    「玄悲神僧豈是我輩能夠企及。」顧長青苦笑道,聲音漸漸變得低沉,「我要功法沒功法,要資質沒資質,說報仇不過是白日做夢……」

    孟奇停在河邊,狀若自語道:「如果能得到極好的功法,但換你下半輩子以傳承它發揚光大它為目標,你可願意?」

    「啊?」顧長青又震動又不解。

    孟奇忽然燦爛笑道:「此事暫且不提,到了神都再細說。」

    這一刻,顧長青前所未有地想揍面前笑得露出兩排白牙的傢伙。

    …………

    運河溝通大江,販來百萬人眾日常生活所需之物,堪稱神都命脈。

    河面寬闊,水波起伏,千帆蔽日,好一番熱鬧景象。

    一條樓船之上,「刀氣長河」嚴沖正與人舉杯對飲。

    「樊兄以狀元身份來迎,讓嚴某受寵若驚。」他先乾為盡。

    對面之人身著暗紅色捕頭服,腰間懸著一枚銀色小印,五官俊朗,下巴略勾,氣質沉穩,正是今科武狀元樊長苗。

    「呵呵,嚴兄乃人榜第二,走到哪裡不比狀元之名更引人矚目?」樊長苗笑道,「而且大家都與王爺關係匪淺,自己人何需客氣?」

    嚴沖苦笑道:「我這第二來得不明不白,全靠前面之人突破的突破,被殺的被殺。」

    「那又怎樣?人榜第二走到哪裡不攪動風雲,不讓大部分勢力折節下交?」樊長苗揮灑意氣。

    嚴沖正待說話,忽有莫名之感,猛地轉頭望向窗外,恰好看見一艘樓船經過,船頭立著一人。

    這人身著黑色勁裝,腰跨奇形長刀,容貌俊美,氣質陽剛,背負雙手,屹立如松,與河流、微風、散云、船舶等形成了一個融洽整體。

    似乎感覺到嚴沖的目光,這人側首,與他四目相接,然後點頭致意。

    「他也來了……」嚴沖低聲自語。

    「誰?」樊長苗也看到了這個人。

    「狂刀!」嚴沖眯起了眼睛。

    樊長苗神色變化連連:

    「他也到神都了……」

    另有艘樓船經過,隔斷了視線,河上浪潮湧動,似有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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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小樓一夜聽秋雨

    狂刀入京!

    這四個字迅速在神都傳得沸沸揚揚,街頭巷尾皆有人言,不知多少好事者翹首以盼並打探孟奇下榻之地,猜測他大張旗鼓入神都的目的。

    於他們而言,外景距離自身太過遙遠,人榜才實實在在,「觸手可及」,能夠大肆議論,說不得某天自己或自家孩子就入榜了呢?

    所以,當前風頭無兩的人榜第一入京,自然引起了轟動。

    「不過是人榜第一,連半步都沒,何需王爺您親自上門拜訪,遣人來請便能讓他受寵若驚。」安泰樓內,環境清幽,假山樹木自成天地,馮征略帶輕視,「而且據嚴沖所言,他還沒到當初何九王思遠的水準。」

    晉王趙毅背負雙手,行走於林蔭之間,低聲笑道:「能殺狼王的人榜第一豈容小視,今日沒到半步,三年後呢?五年後呢?十年後呢?行事需放眼量,有的事情急切不得,早做準備乃上上之策。」

    馮征也只是對主子如此重視蘇孟有點不滿,道理還是能聽進去的,是啊,皇上雖然算不得春秋正盛,但距離暮年還很遙遠,誰也不知道他還能高居九五多久,也許三五年,也許十來年。

    而歷屆人榜第一,除去橫死的部分,絕大多數都在下榜沒多久成為外景,其中佼佼者更是突飛猛進,迅速成長,比如蘇無名、高覽和韓廣等人,所以別看當前只是拉攏了一個人榜魁首,等到十年後需要派上用場時,或許便是一名宗師了!

    縱使僅得三五年,蘇孟成為外景一流高手中的出類拔萃者也是可以期待的!

    「王爺深謀遠慮……」馮征浮出一絲微笑。

    作為貼身宦官,他雖然對王爺信重他人頗為警惕,但誰不希望跟隨的主子有能力?

    穿過安泰樓中庭,趙毅看到了一片湖光山水色,綠樹掩映。人跡罕至,只幾座小樓屹立其中,盡得幽靜之樂。

    「雖是假湖假山,但能在神都外城佔據如此寬廣的地方,安泰樓果然名不虛傳。」趙毅駐足欣賞了會風光。

    馮征哼了一聲:「天子腳下如此招搖,遲早惹來禍端。」

    安泰樓背景神秘,據說牽扯到神都部分世家。

    趙毅微笑搖了搖頭,躍過「小湖」,走向最遠端那處小樓。

    到了樓前,有侍者出來。恭敬道:「蘇公子請兩位上樓品茶。」

    馮征臉色微變,既有點羞惱,又對孟奇高看了一眼,自己兩人雖然沒有刻意隱匿行藏,但也非大張旗鼓,儘量扮作了常人,誰知道蘇孟竟然提前感應到了!

    侍者在前面引路,腳步放得很輕,連帶得趙毅和馮征也收斂了聲息。

    上了樓。趙毅一眼就看見了孟奇,他換了身青衫儒袍,端坐桌後,身前擺放著三個茶杯。旁邊銅爐微紅。

    徐徐吹過的秋風,綠樹掩映的畫卷,透著竹香的房間,煮著泉水的「紅」爐。蒼青似煙雨的茶杯,儒雅沖淡的男子,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安寧靜謐,就連桌上橫放著的長刀也沒了半點殺氣,讓人不忍開口打破這種感覺。

    趙毅和馮征沒有出聲,緩緩坐下,聽見銅爐之上的壺內微微有聲,明白已是初沸,如打開壺蓋,當能見泡如魚目,接連浮起。

    而他們眼中的孟奇不慌不忙,拿起煙雨色茶杯,讓它們靠近銅爐,灼熱其表。

    沒過多久,咕嚕之聲大作,似有無數水泡自邊緣冒起,其勢已速。

    孟奇慢條斯理放下茶杯,將它們擺成一排,動作暗合法理,悠然自得,沒有半點急躁。

    看在馮征和趙毅眼中,只覺他動靜之間渾然天成,舉手投足皆與幽靜所在相得益彰,讓自己內心的浮躁急切慢慢下沉。

    沸騰之聲大作,熱氣冒出,繚繞白霧,孟奇右手一探,毫無煙火之氣地抓起湯壺,將水倒入茶杯。

    水流如線,如同輕點,孟奇左手拿著茶筅,攪合著茶末。

    白霧蒸騰之中,茶末翻滾,湧上水面,起起伏伏間舒展身姿,或為龍虎,或成青峰,千奇百怪,雄奇瑰麗。

    看著孟奇不疾不徐分茶,看著他暗合天地韻律的動作,看著繚繞的白霧和湯麵乳花,趙毅感覺內心的浮躁被徹底洗去,整個人沉浸入這種幽靜安寧的天地,心神寧和,怡然自得。

    「此乃北周龍虎峰,茶味濃烈,勁道極強,需得三沸之水才能降服。」孟奇微笑而言,聲音柔和輕緩卻又飽含自信,與寧靜之勢異常融洽。

    趙毅身心皆是放鬆,似乎忘記了小樓外的煩惱和爭奪,靜靜看著茶杯中乳花起伏,聞著沁人的香味,語氣不自覺也變得輕緩:「沒曾想狂刀也擅茶道。」

    「最近初學乍練,以調和心境。」孟奇摩挲著茶杯。

    想到剛才那種差點將自己也帶入的寧和安靜,馮征眯了眯眼睛,對孟奇再次高看一眼,人榜第一果然有幾分不凡。

    他沒經歷過天人合一就突破至半步,再打熬年齡內外交匯,對這個境界缺乏直觀的瞭解,興云莊後才算正視,如今更覺不凡。

    「不知殿下所來為何?」孟奇目光依舊看著湯面。

    趙毅看著面前似寧和謙沖的孟奇,低笑道:「你對孤有救命之恩,到了神都,孤豈能不盡地主之誼?」

    「有心便可。」孟奇宛若老僧,不動分毫。

    趙毅狀若隨口道:「刀斬狼王,天下震動,如今挾此勢入神都,可是要做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孟奇笑了笑:「神都群英薈萃,自然是以武會友。」

    話剛說完,他緩緩看向窗外,低語道:「起風了。」

    天空昏暗,似有連綿秋雨將至。

    趙毅沒再發問,臉含笑容,閒談起神都之事,做足了熱情主人的姿態,一時賓主盡歡。

    末了。他見孟奇端茶,自覺起身,呵呵笑道:「孤雖不才,可神都之事還是能說上幾句話的,若有為難之處,儘管開口。」

    他沒有提拉攏之類的話語,純粹是拜訪老友的寒暄之態。

    「多謝王爺。」孟奇送客至樓梯口,目送兩人離開,並微微點頭,比起興云莊時。趙老三涵養城府又深了一層,但若是通過他混入瓊華宴,很多事情不好處理,難道要做無間道,暗裡幫老五爭風光?

    思索之中,他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然後呸的一聲吐了出來。

    「真難喝……還好有端茶送客的禮儀……」孟奇皺起了眉頭。

    他是真正的初學乍練,下午見茶博士如此分茶。於是依樣畫葫蘆,裝高人風範唬唬趙老三。

    樓外,已有雨點打落。

    趙毅背負雙手,體表似有無形阻隔反彈著雨水:「怎樣?」

    馮征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沉吟道:「不可小視,幾有當初何九王思遠的感覺,但時日尚淺,差了點火候。若有機緣,或許能在氣機牽扯之下一步登天,如果能拉攏。三四年內便堪大用。」

    對於這種天縱奇才,他語氣始終有點酸澀,自己捨棄部分身軀,劍走偏鋒,才能登涉外景,日後突破艱難,而蘇孟這種人物,一旦邁入外景,進境會非常快,就像當初的蘇無名,一年一重天!

    「這種人物最是心高氣傲,得態度誠摯,平等相交,投其所好,可惜初次見面時太小視他了……」趙毅感嘆了一句。

    雨滴滑落,天色由淡轉濃,秋風秋雨秋煞人。

    孟奇調和心境,閉目坐於椅上,正對秋雨,似傾聽似沉睡,到了他現在的境界,主要就是感應天地,打熬內天地火候。

    不知不覺,夜色降臨,孟奇右手微動,輕彈於刀柄。

    「神都會武館錢千,請蘇少俠指教。」一道聲音遠遠傳來,中氣十足,清晰似耳畔珠落,但略有滄桑,看來是積年開竅高手。

    「敢問路在何方?」

    聲音由遠及近,一道劍光亮起,似與夜空交感,有點點星芒透過濃云落下,照透了雨幕。

    濃濃夜色之中,這一劍掙扎徘徊,彷彿困獸在尋找著突圍之路。

    孟奇差點就唱了起來,嘆了口氣,右手握住了刀柄。

    刀光如龍,矯捷斬出,吸納了周圍所有生氣生機。

    而它雖為生之匯聚,本身卻死氣森森,瞬息之間就斬中了劍光。

    生消,氣散,光罷,長劍如失去了所有靈性,喀嚓一聲斷成兩截,啪的掉落於地。

    「路在腳下。」孟奇收刀歸鞘,依舊坐於椅上,似乎從未起身,一直安靜聽著秋雨。

    樓外有道人影靜立雨中,沒有任何防禦,被淋得如同落湯之雞。

    過了片刻,他低聲自語:「路在腳下,路在腳下……」

    看了看那口斷掉的長劍,他忽然有種束縛被解脫的感覺,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什麼也沒明白,猛地衝入雨中,消失在樓前。

    又過一會,滴滴答答的雨聲之中,又是一道聲音響起:

    「杜家杜林夕前來請教。」

    來者剛要靠近,突地感覺喉嚨發涼,似有刀氣靠近,於是連變身法,招式迭出,可無論他怎麼應對,那無形刀氣如影隨形,怎麼都擺脫不了!

    直到他退出十步,才沒有了那讓人毛骨悚然的刀氣加身感,而額頭已是冷汗淋漓。

    呆了半響,他扭頭便走,不敢再有停留。

    秋雨連綿不斷,雨聲彷彿一曲催人安睡的譜子,透出深夜的寧靜,以及些許惆悵。

    就這樣,天色漸亮,雨消云散。

    不少江湖人士好奇靠攏小樓,昨晚的聲音遠遠盪開,他們亦有所耳聞。

    「快看,那幾道腳印應該是杜林夕的,明顯的踏風步!」

    「可他竟然沒進小樓十丈以內……」

    「那是棍掃八方的八十斤蟠龍棒!」

    「花間公子的摺扇……被劈成了兩截!」

    他們看得瞠目結舌,因為所有的痕跡都遠離小樓,最近也有一丈遠。

    突然,有眼尖之人道:「那,那不是錢館主的『星照劍』嗎?怎麼斷在樓前了?」

    會武館的錢千何等人物?四十歲就天人合一了!

    他居然也距離小樓有三步之遙

    「錢館主不知為何一直沒能突破,反而變得神神叨叨,實力下降很明顯……」有人竭力找著藉口。

    可話到一半,他自己卻嘆息道:

    「狂刀蘇孟名不虛傳。」

    周圍之人想到昨晚只聽見雨聲和自報姓名之聲,沒有半點打鬥動靜,皆是沉悶,然後唏噓附和:

    「人榜第一就是人榜第一……」

    孟奇處在與天地融洽一體的感覺之中,呼吸著朝陽,吞吐著紫氣,不知何時雨止,彷彿安睡。

    這時,小樓侍者上來,低聲道:「蘇少俠,神都蘇氏派人相邀。」

    孟奇緩緩睜開了眼睛,瞳孔清澈幽深如平湖。

    該來的終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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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負盡狂名

    小樓底層,一名寬袍大袖,頭戴巾幘的中年男子正略顯焦躁和憂心地來回踱步,時不時抬頭望向樓梯拐角處。

    他有一張極其引人矚目的馬臉,留著五絡山羊鬍子般的長鬚,精氣充沛,步履沉穩,但多了幾分畏縮之意,少見高手氣勢。

    突然,他臉泛驚喜,快步迎上:「二少爺……」

    話到一半,他怔了怔,語氣轉為感嘆:「二少爺,您真是長大了……」

    孟奇青袍儒衫,腰跨長刀,行走之間與天地自然暗合,瀟灑悠然,五官則已經長開,俊美陽剛,僅依稀能見當初的稚嫩模樣。

    這名馬臉男子是孟奇穿越來見過的第一個人,印象自然深刻,他背負雙手,緩步而下,帶著不冷不熱的笑容道:「是啊,已能縱橫江湖,快意恩仇。」

    馬臉男子的臉龐頓時漲得通紅,這是他當初寬慰「二少爺」時說的話語,誰知竟然變成了現實!

    「我,我……」他囁嚅著嘴唇,不知該如何回答。

    孟奇並非是為了揭他傷疤打他臉,純粹是藉此「證明」身份,讓馬臉男子不會懷疑自己,故而也不再提,保持禮貌客氣的微笑:「不知是誰派人邀請某?」

    馬臉男子收斂情緒,畢恭畢敬道:「回二少爺,自然是侯爺,嗯,還有五爺。」

    蘇五爺就是八大神捕之一的「金眼神捕」蘇越,距離宗師只有一步之遙了。

    「走吧。」孟奇負手越過他,語氣平平淡淡,似乎只是赴一個不值得關注的邀請。

    馬臉男子又喜又驚:「二少爺您,您答應了?」

    他還以為二少爺會心懷怨恨,不肯歸家,看這幾年流浪在外就能證明,所以準備了諸多說辭。曉之以利,動之以情,哪裡知道對方只是隨口問了一句就答應了!

    這簡直匪夷所思。

    「不知我娘墳頭是否已長滿了雜草……」孟奇嘆了口氣,彷彿答非所問。

    由於舅舅兼師父的關係,他對唐氏倒有幾分親近之意,感情真摯,並非作偽。

    馬臉男子慌忙道:「怎麼會?唐姨娘雖不能入祖墳,但也是咱們侯府的墓地,自有下人看守清理。」

    對剛才的疑問,他已找到了解釋。原來二少爺並非完全消去了怨恨,而是為了掃墓。

    看著前面衣襟微微飄動的青衫身影,看著孟奇似沉穩似灑然的步伐,感覺到他舉手投足之間的渾然天成,馬臉男子忍不住暗嘆一聲,短短幾年,二少爺就真的成為了貨真價實的高手,縱橫江湖,負盡狂名。

    即使他還未能打破天人界限。成為外景強者,但觀他天人合一的圓滿狀態,相信也不遠矣。

    馬臉男子本身就是九竅齊開的好手,又常見蘇家外景。對於孟奇的境界還是能略作判斷的,不過他又怎麼看得出孟奇故弄玄虛,刻意隱瞞了已返璞歸真的事實。

    …………

    馬車之上,孟奇眼睛半開半闔。不發一言,盡顯高手做派,讓馬臉男子憋了一肚子的話。只能眼睜睜看著馬車駛入內城,在靠近皇城邊緣的太平坊神威侯府門外停住。

    蘇家五代積累,府邸連綿廣袤,幾乎佔了一半太平坊,門口懸掛著黑底金色匾額,上書「神威侯府」四個字,乃當年皇帝親筆所提。

    世家有世家的規矩,非是極端尊貴之人,不開中門相應,僅是啟了小門,迎孟奇入內。

    照壁,天井,院落,以及亭台樓閣,一一呈現於孟奇眼中,但於他而言,分外陌生,沒有半點熟悉之感,因此依舊保持高手姿態,步履沉穩地跟在馬臉男子身後。

    「二少爺,家中並未有翻新,除了花草枯榮,其餘皆與你離開時一模一樣。」馬臉男子試圖以熟悉的場景喚起孟奇心中的親情。

    孟奇淡淡道:「你是要提醒某不忘離開之事?」

    馬臉頓時語塞,再也不敢出言,生怕弄巧成拙。

    孟奇並非針對他,而是純粹不知該如何接,所以乾脆堵死對方,免得露出馬腳。

    路過的家丁丫環們皆好奇看著他們,鐘叔深得侯爺信任,少有親自引客,這年輕男子何德何能讓他如此恭敬?

    「咦,他長得和侯爺有點相似。」有小丫環低語了一句。

    「是有點,但更像,更像那個女人……」一名僕婦似乎想起了什麼。

    「難道是,難道是?」眾人頓時醒悟,那人如今正在神都,風頭正勁!

    剛才的僕婦沉著臉道:「誰也不許再提,小心惹夫人發怒。」

    他們的話語,孟奇盡收耳中,不動聲色聽著,分析府內的狀況。

    邁出一處院門後,前方出現兩人,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高大,五官較為出色,劍眉虎目,威風凜凜,觀其年紀,或許未滿二十。

    女的大眼翹鼻,睫毛濃密,五官精緻而稚嫩,似乎及笄未久,她身著粉色衣裙,躲在少年身後,一雙眼睛忽閃忽閃地偷瞄著孟奇,頗有點不好意思。

    馬臉男子怕孟奇離家多年,認不得長開了容貌的兄弟姐妹,趕緊道:「這位是四少爺,五爺二子,已過繼到夫人名下,這是六小姐,您嫡親妹妹。」

    過繼?孟奇略微一愣,旋即釋然,蘇家侯爺僅有的兩個兒子,一個出家,一個身負隱疾,偶有癲狂,按理都不能繼承爵位,過繼乃應有之舉。

    「可是二兄當面?小弟蘇子玉。」劍眉虎目的少年拱手行禮,不落半分禮節。

    孟奇曾經看過資料,知道只有侯爺膝下才以「子」字為名,「金眼神捕」蘇越的二兒子原名蘇廷玉,看來是過繼後才改的名字。

    而且應當過繼未久,否則自己當年就該知曉了。

    蘇六娘也有模有樣行禮:「小妹蘇子悅,見過二兄。」

    她的臉頰紅撲撲,有激動有羞赧,之前「狂刀」聞名天下,在京中世家子弟裡亦是如雷貫耳,不乏欽佩嚮往者。蘇子悅正是其中之一,等孟奇刀斬狼王,轟動江湖,身世來歷漸漸被挖出後,蘇子悅是又震驚又欣喜,原來狂刀乃自家哥哥!

    孟奇輕輕頷首,對兩人微微一笑:「差點不認得你們。」

    其實是根本認不得……

    見蘇子玉和蘇子悅都有上前攀談的架勢,馬臉男子當即道:「四少爺,六小姐,侯爺還等著二少爺。等下有的是機會。」

    語罷,他引著孟奇匆匆前行。

    蘇子玉和蘇子悅先是一怔,略作商量後又跟了上來。

    到了主屋,孟奇看到一人立在門外,雄姿英發,氣質沉穩,留著兩撇小鬍子,身著暗金色捕頭服飾,腰間懸著一枚光芒內斂的金色眼睛和一口古樸無華的長劍。

    「金眼神捕」蘇越……孟奇眼睛微眯。

    蘇越陽剛之處與孟奇有點相仿。從外貌上一點也看不出他已年過五旬,哈哈笑著迎上:「咱們蘇家的麒麟總算回來了。」

    孟奇微微點頭,沒有稱呼,做出疏遠隔離的姿態。

    蘇越半點也沒有介意。拍了拍孟奇肩頭:「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闖蕩江湖不可少,自身根基也不能缺。這幾年你歷經危險,做下諸多大事,也該靜下心來。於家中打磨鋒芒。」

    他順便看向後面跟來的蘇子玉和蘇子悅:「京中諸多世家後繼乏人就是缺了江湖磨礪,想當年,某與大哥亦是不懼危險,遠遊西北。」

    說話間,他們已入了廳堂,內裡負手站著一人,五官與孟奇頗為相像,如同他的中年模樣,但重於陽剛大氣,細膩處不及孟奇俊美。

    此人留著長鬚,看著孟奇的目光很是複雜。

    他還未說話,後面轉出幾人,為首者是名雍容華貴的婦人,她容顏姣好,並無皺紋,但眼神陰冷,死死盯著孟奇。

    「你怎麼來了?」神威侯蘇離沉聲道。

    「當然是來看看咱們的好兒子。」婦人沒有半點笑意。

    作為明媒正娶的妻子,蘇離的兒子都得喊她娘。

    其他幾人有的立於蘇離身旁,有的走到金眼神捕蘇越附近。

    突然,蘇越旁邊一名男子呵呵笑道:「二兄,此次突然歸京,可有要事?」

    他與蘇子玉頗為相像,應當是蘇越的大兒子,蘇定玉。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變得沉默,婦人眼神愈發陰冷,蘇子玉臉上浮現出忐忑不安的情緒。

    蘇子遠是要回家爭奪爵位嗎?

    雖然過繼者高於庶子,但武道為尊,蘇家又非儒門世家,以他的實力,以他的潛力,未必不可能!

    孟奇閉了閉眼睛,心中浮現出在場所有人,除了柯衛藍和蘇子悅沒有什麼掩飾,其他人都彷彿戴著一張面具。

    他睜開雙眼,語氣平緩道:「聽聞京師有瓊華宴,想來會會諸位好漢。」

    他直接道出目的。

    「除此之外呢?」蘇定玉似笑非笑道。

    孟奇表情不變,答非所問:「世人皆知人力有時而窮,縱使外景,亦不過兩三甲子壽元,故而需要朝廷存在,需要爵位和家產傳承,以保後人榮華富貴,保家族傳承不熄。」

    「此乃生靈之天性,但於真正的強者而言,出入青冥,長存世間,爵位家產僅是過眼云煙,蘇家五代之前方有爵位,而當時北周沖和前輩已入江湖。」

    他環視眾人一眼:「某雖不才,然眼高於頂,欲武道稱雄,與各位前輩比肩,和上古仙人並稱,此等『榮華富貴』揮手既有,何足掛齒?」

    雖然當前法身壽元極低,但西遊世界的存在讓孟奇看到了更多的希望。

    「狂傲……」

    「自大……」

    蘇家眾人一片靜默,縱使金眼神捕也從未想過孟奇會如此回答,視爵位若糞土的態度展露無遺。

    當真不負狂名!

    「不知我娘葬於何處,還請遣人引我前去掃墓。」孟奇收回目光,淡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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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兩份請帖

  幾千年來,法身凋敝,寥寥可數。縱使蘇名,也在半步法身多年;能不能成功證道,羽化登仙,尚是個未知數。如今一名黃口小兒亦敢誇誇其談,自言直指法身?

  歷代以來的人榜第一,能有此成就者不過兩三人而已,絕大多數還不是困於外景?

  何九與王思遠能一步登天,亦沒敢口出如此大言!

  所以,在蘇家眾人心中,只感覺到撲面而來的狂氣,唯有蘇子悅星目閃亮,滿是崇敬。在她這等年紀的小女孩眼裡,二兄真是不走尋常之路,糞土爵位家產,目標遠大,不類於蠅營狗苟的身邊世家子弟,當真豪氣干雲,英雄之姿!

  如此方為狂刀!

  如此方為人榜第一!

  聽到孟奇最後的話語,神威侯蘇離眉頭微皺:「荒謬!你娘當然還葬在原處!」

  他以為孟奇意指蘇家之人遷墳至不好地方。

  「多年未歸,已是不識得道路。」孟奇坦然道,這種事情越是躲閃越容易讓人猜忌,反正有離開幾年為藉口。

  蘇離看了旁邊年輕男子一眼:「子華,你帶你弟弟去拜祭一下。」

  這名年輕男子二十多歲,五官類於蘇離,身材更高,但氣質陰沉,沉默寡言。

  「是,父親。」蘇子華聲音柔和,有玉潤之感。

  他輕輕頷首,引著孟奇出了主屋。

  還未離開這處院子時,孟奇隱隱約約聽到柯衛藍冷笑了一聲:「回到家裡,不提拜祭列祖列宗,先要為他的小妾娘親掃墓,當真是大好蘇家男兒……」

  她的敵意是最明顯的……孟奇若有所思點頭。

  一路之上,蘇子華少言寡語,領著孟奇出了侯府,坐馬車到城外莊子,步行前往墳地。

  「就是這裡……」蘇子華指著一座孤墳道。

  這裡是墳地邊緣,除了這座墳塋,並無他物,與馬臉男子描述的相同;野草被下人除得乾乾淨淨,倒是用心。

  看著墓碑上的唐氏二字,孟奇歎息了一聲,收斂心神,鄭重拜祭肉身之母。多虧她的餘蔭,自己才能入師父法眼,否則早就因為現實沒有教導,武功進展緩慢,死於輪回任務了。

  「如今你的血脈修煉有成,名揚天下,你當含笑九泉了……一拜又一拜間,孟奇青衫微動,心境沉凝。

  忽然,他感覺蘇子華走到身側,跟著拜祭了一下。

  「小心五叔。」蘇子華看著墳塋,如在自語,細若蚊蠅。

  五叔?金眼神捕蘇越?孟奇同樣沒有轉頭,緩緩站直身體:「不該是柯衛藍嗎?」

  蘇子華聞言一怔,他竟然直呼其名,當真狂傲不羈!

  收斂住情緒,蘇子華嘴角勾起一抹嘲笑:「她?不用我提,你也會小心她的。」

  「她早就瘋了。若非這幾年你身世沒有太早暴露,父親又竭力瞞著她,恐怕她已做出什麼瘋狂之事了。不過在神都倒是不用在意。」

  孟奇正待再問,蘇子華已直起身體,走回馬車,恢復了沉默寡言的模樣,不願再多說。

  「身懷隱疾,偶有癲狂……」看著蘇子華的背影,孟奇微微皺眉想著。

  一路話,孟奇重新回到了蘇家主屋。

  大廳內,眾人已分別就座,但上首非是神威侯蘇離,而是一位杵著龍頭拐杖的老夫人。

  她正是蘇離之母白景羅,神都白家嫡女,頭髮依舊烏黑,臉上不見皺紋,若非穿戴較為深沉,近於老婦,恐怕沒誰會當她是八旬老人。

  「祖母……」蘇子華唯唯諾諾行了一禮,惹得白老夫人微微皺眉。

  但她旋即將目光投向了孟奇。

  孟奇沒有開口,以見長者前輩的禮節不卑不亢行禮。

  「好。」白老夫人忽然讚了一句,聲音同樣不顯老態,「蘇家歷代以來,從未有誰成為人榜之首,得見佳孫如此,老身死也瞑目了。蘇家血脈不比任何人差!」

  比起蘇離、蘇越,白老夫人似乎更顯親近與慈和。

  就在這時,柯衛藍抬起頭,狀若不滿道:「我那孩兒若是順利出生,未必就比他差。不,他身負蘇家和柯家雙重血脈,資質應當更好……」

  她語氣平靜,卻讓孟奇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當年之事,還真是難分對錯,一灘渾水……孟奇抬頭看了看裝飾華麗的大廳,沒來由覺得有點陰森,豪門深似海,多少齷齪事。

  白老夫人沉聲道:「衛藍,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意外誰也不想……」

  她話未說完,就見孟奇長笑一聲:「資質?」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他,不知他想說些什麼。

  「若論身世,我舅舅天縱奇才,年紀輕輕便內外交匯,如今已是外景巔峰,唐家血脈比之柯家一點不差。」孟奇似乎要為唐氏理論一番。

  玄悲……蘇越、蘇離等人都微微眯起了眼睛。

  柯衛藍站起身,目光如火,欲焚眼前之人:「我柯家豈是賤婢小門小戶可以並論?」

  「小門小戶?」孟奇哈哈大笑,「神都世家大部分紙醉金迷,井底之蛙,不見天下英雄,一代頹過一代。如今柯家可有拿得出手的年輕人?看似轟轟烈烈,鮮花著錦,不過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柯衛藍臉龐扭曲:「你敢小視我柯家這一代高手?」

  孟奇收斂笑容,背負雙手,平靜道:「小視他們又如何?」

  「這話某說了,他們就得受著!」

  語氣斬釘截鐵,毫無避讓,讓蘇子玉等人一下回神,眼前之人是當前人榜第一,貨真價實的年輕一代最強者。至於已成為完美半步和外景的那些,已是不同境界,自不用提——柯家要是有類似人物,早就登上過人榜了!

  而且最為重要的是,蘇子遠還沒滿二十,這個年齡,這個境界,這份實力,何九、王思遠等人當年亦是不能及!

  柯衛藍眼睛冒火,雙手緊握,周圍氣流陡然凝固。

  孟奇沒有半點畏懼與她對視,重心卻在觀察蘇越等人的反應上,反正柯家無法善了,不如藉此生事,暗觀敵我。

  蘇離正待以一家之主的身份呵斥勸解,卻看到白老夫人微微搖頭。

  什麼意思?怎麼能任由他們衝突?蘇離先是一怔,旋即恍然,這是借柯家之勢,逼子遠不得不重歸家門!

  柯家有宗師級人物,八大神捕之一,在六扇門內勢力極盛,若子遠將他們得罪透了,日後恐諸多麻煩,寸步難行。玄悲強歸強,又不能時時維護這名少林棄徒,尤其很多事情只是打壓和刁難。到時候,蘇家可以提供庇佑,重收他心。

  而蘇家雖然比不上柯家,但好歹也有神捕之一,在禁衛軍和六扇門內經營多年,勢力不容小視。

  這是甯為潛力天才得罪柯家盟友?蘇離眯了眯眼睛,下意識看向庶弟,只見蘇越依舊笑眯眯的模樣,看不出半點想法。

  若是順利,十幾年後,蘇家便有自己的宗師了……

  正當他們滿腹心思,猶豫權衡之際,柯衛藍已邁出了一步,大廳內似有狂風凝聚:

  「你再說一遍!」

  「母親,二哥不是……」蘇子悅慌忙辯解。

  忽然,她感覺肩膀一暖,被人輕輕拍了拍,回頭只看見二哥沉靜微笑,不見半點慌亂。

  「若是不服,某任由柯家年輕高手挑戰。」孟奇語氣波瀾不驚,以硬碰硬。

  見此情狀,白老夫人唇線變化,似有笑容。

  忽然,有家僕急入:「侯爺、老夫人,有份請帖,給二,二少爺的,請他赴晚宴。」

  「誰家的?」蘇離沉聲道。

  「是王戶部。」家僕恭敬回答。

  蘇離猛地起身:「王戶部?最近剛入政事堂的王戶部?」

  他一時還沒改得過稱呼。

  這可是周郡王氏最年輕的宗師,不僅為大世家支柱,而且深得皇上信重!

  ——遵循聖人教誨的周郡王氏雖然也被皇室提防,不滿於他們在地方上的權威,但比起其他大世家,他們更值得信賴。

  王載他爹?王載兄也來神都了?孟奇略微驚訝。

  家僕還未回答,又是一人奔來:「侯爺、老夫人,琅琊侯府送來請帖,請二,二少爺赴宴。」

  「琅琊侯府?」白老夫人忍不住低語了一句。她盛年之時,正是琅琊侯阮老爺子這位半步法身執掌政事堂的年代,對他的威風凜凜記憶猶新,甚至留有陰影。

  ——各大世家在神都皆有侯府,只不過王載他爹非是嫡子,且位高權重,故而以自身名義相邀。

  再次看向孟奇時,她的目光已然不同,縱使沒有蘇家庇護,蘇子遠又何懼柯家?

  周郡王氏和琅琊阮氏對他看來頗為重視啊……

  先前以為僅是有所交情,誰知他剛剛入京,便設宴相邀,足見重視!

  他身家清白,潛力極強,若是入贅或成為客卿,哪家會不喜歡?

  小吃貨幹嘛呢……孟奇有點摸不著頭腦,但能明顯感覺到大廳內眾人看自己的目光又多了幾分震驚和慎重,就連柯衛藍也收斂起了怒火,訝異旁觀。

  當然,也不乏羨慕、嫉妒和崇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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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歪防正著

    兩名家僕手拿請帖,緊緊低著頭,狀似禮儀皆備,但目光還是忍不住追隨孟奇的影子。

    這實在太過聳人聽聞,容不得自己不驚訝不慌亂!

    作為侯府家僕,他們並不少見各大世家和各位重臣的請帖,侯爺乃殿前禁軍副帥,五爺是八大神捕之一,若有重要宴請,怎麼都繞不過他們。

    可如今二少爺剛剛回府,琅琊阮家與新任參知政事的請帖就送上門來,指名道姓,這意味著什麼,誰都清楚!

    這是赤裸裸的支持!

    是雙方交情的展現!

    否則宴請何必挑在今日?

    二少爺竟然能得到兩大世家的鼎力支持,簡直駭人聽聞!

    「神威侯」蘇離的神色緩和了下來,甚至略微放鬆,剛才劍拔弩張的局面,接近瘋狂的正妻,以及狂傲難馴的兒子,都讓他腦袋發痛,母親的想法是好,可眼界侷限於神都,終究顯得短淺。

    「既然琅琊侯府與王參政盛情相邀,子遠你莫要失了禮數,若哪家來不及去,一定手寫歉信。」他樂見其成,並改了對王載他爹的稱呼。

    孟奇反而頭痛了,該去哪家呢?

    他接過請帖仔細一看,發現阮家的邀請沒有註明具體時間,也就是說任何時候上門都可以,而王載老爹的請帖明確說了是晚宴。

    「那先去小吃貨家,看是否有重要事情……」他瞬間做了決定。

    離開蘇家主屋的時候,他只覺一身清爽,這家的事情真是一灘渾水,弄得自己厭煩頭大,頗感束手束腳,拖泥帶水。

    「也算是得你『餽贈』肉身的因果吧……」想到此節,孟奇心思忽然變得活潑,有靈動之感。不自覺好奇起蘇子遠之事,有翻看他陳年舊屋的衝動,「不知你是否有未了心願,若是有,就由我代你完成吧……」

    此念一起,孟奇突地一怔,四周彷彿變得虛幻幽暗,根根因果之線宛如蛛絲。

    他似有所明,抬起頭,看著下沉的赤日。暗暗自語:

    「我距離突破始終要差一步,除了火候稍差,尚需打磨,恐怕還有肉身因果未嘗的緣由,武道修行畢竟是以肉身為基,元神與肉身交融,溝通天地,內景外顯,若肉身多了『束縛』。自然突破變難……」

    想明白這件事情,孟奇已迫不及待去翻看蘇子遠過去的房間。

    他深吸口氣,沉下心思,邁步出門。謝絕車馬,直奔位於琴棋坊的琅琊侯府。

    琅琊侯府佔地並不廣闊,但鬧中取靜,道路曲折。似通往幽處,讓人望之解憂,故而又名「靜園」。鳥鳴山更幽,琴動府愈靜!

    「蘇公子,您來了?」門口立著一人,十七八歲,略有稚氣,看到孟奇後,露出與有榮焉的激動,似乎因為認識他而榮幸,讓門邊其他年輕人一陣嫉妒。

    孟奇略一思索便記起他是誰,微笑道:「小鐘,怎麼樣,在阮府學藝如何?鐘神醫如今可多了幾不?」

    此人正是「九不神醫」鐘太平的兒子鐘維,托孟奇幫忙,進入阮家成為客卿預備。

    鐘維挺了挺胸,一副「看吧,狂刀認識我」的模樣:「阮家待人公道,有付出就有收穫,比起在家時,我是實力大進,半年前就打開了眼竅。」

    「我爹已成阮家客卿,目前亦在神都。」

    孟奇含笑點頭,看來脾氣怪異的鐘太平終於沒忍得住成為外景的誘惑,加入了阮家,成為客卿,於他而言,雖然不會更換家傳功法,但有阮家宗師或絕頂高手指點關隘,幫忙推敲疏漏,希望絕對大增。

    對醫術高明的鐘太平,阮家顯然也比較重視。

    「那真得恭喜一聲。」孟奇隨口道,而門邊躲躲閃閃的少年們覺得他虛懷若谷,大俠風範。

    鐘維笑得見牙不見眼,忙不迭引著孟奇入內,穿行於琴聲幽幽的林蔭小道。

    忽然,他記起一事,低聲道:「蘇公子,當初段瑞被人擄走,可有下文?」

    段瑞便是修煉倒序《易筋經》入魔,分裂出魔性人格的前少林獵戶。

    「沒有。」無論六扇門,還是別的渠道,孟奇都沒有段瑞的消息。

    鐘維聲音愈發低:「年前我歸長川掃墓,偶然之間好像看到了段瑞的背影,但太過匆忙,不能確認,所以沒有告訴別人。」

    他的表情哪裡說的是不能確認,分明是覺得必須告訴蘇公子。

    「做得好。」孟奇讚了一句。

    段瑞涉及少林內奸,事關重大,目前只有自己和鐘維知曉他下落是好事,到時候再通過小師弟告知師父,由他定奪。

    九個月前,修煉拈花指至六竅的真慧開始下山遊歷,可惜孟奇去了北周,如今真慧據說已打開七竅,內天地初成,以「拈花指」這少林七十二絕技之首的強大,排入了人榜前二十,壓過姚星流姚小鬼一頭,當然,還是比不過八竅入前十的陽和。

    轉過幽靜小路,前方有塘似湖,旁邊築著小樓,依循地勢起伏,暗合天地之理,與微茫水面如為一體。

    「不是宴請嗎?」孟奇好歹也是去過宿園等地方做客的人,這應該是私下待客的所在,而非宴請之地。

    鐘維笑道:「本就是私下之請。」

    呃,孟奇皺了皺眉,小吃貨真有要事?

    入了小樓,孟奇最先看到了一名老者,他容顏清臒,鬍鬚半白,但精神充沛,絲毫不顯老態,若將鬍子染黑,說他四十也有人信。

    這老者氣勢高渺,讓小樓如有虛幻琴聲迴蕩,所以孟奇下意識就看向了他。

    而阮玉書立於他的身旁,依舊白衣清冷,俏生生宛若月宮仙子。

    老者目光銳利,似乎將孟奇一覽無遺,洞徹分明,捋了捋鬍須,呵呵笑道:「不錯,未滿二十便有如此境界。老夫不知多少年未曾見過了,昔日蘇無名亦是二十出頭才坐死關。」

    「多謝前輩謬讚。」孟奇擺出敬老尊賢的模樣。

    「這位是我大伯,閒掌鴻臚寺。」阮玉書出聲介紹。

    阮老太爺結婚生子較晚,阮玉書的父親雖為嫡子,卻是同輩最小,與前面兄長的年紀相差頗大,所以阮玉書的大伯看起來像她祖父很是正常。

    孟奇悄然鬆了口氣,還以為阮老太爺來了,那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多年前便是地榜前十。哪怕已退居琅琊阮氏祖宅,許久未曾動手,落到了十名開外,但亦無人敢於小視。

    阮玉書的大伯哈哈笑道:「我家二十一娘最是眼高,少有贊人,能得她屢次期許,老夫自然好奇,所以冒昧相邀,見上一見。」

    「如今得見。名不虛傳,可興盡而去矣。」

    笑聲之中,他揚長而去,一點也沒有招待孟奇的意思。

    孟奇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常言阮家多有狂士。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阮玉書淡淡道:「我讓大伯今日見你的。」

    「啊?」孟奇疑惑看著她。

    「今日你返蘇家。」阮玉書像在說著什麼天經地義的事情。

    怕蘇家為難我啊……孟奇突然有點感動,笑眯眯道:「真是聰慧,做事滴水不漏。」

    阮玉書沒有露出笑容。但大眼眯起,彎如月牙。

    閒聊了幾句,孟奇說起王載他爹之事。兩人百思不得其解,王家乃儒門傳承,做事遵循禮法,在別人歸家第一天就邀請實在不像他的作風。

    帶著這種疑問,孟奇到了桓侯府,在大廳見到了王文憲,也就是王載的父親,當朝參知政事兼戶部尚書。

    王文憲亦是國字臉,與王載似乎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但留了鬍鬚,氣質成熟而深邃。

    他隨口寒暄了幾句後,請孟奇入座用餐,一舉一動皆合禮法,標標準准的食不言,連帶的孟奇也變得正經,但又不覺麻煩。

    用完餐,孟奇才找到機會詢問:「伯父,王載兄可曾入京?」

    他還以為是王載慫恿他爹邀請自己的,如今看來非是先前所想。

    王文憲不急不徐開口:「載兒正趕來神都,欲赴瓊華宴。」

    「不知瓊華宴到底比試什麼?」孟奇藉機問道。

    王文憲搖了搖頭:「皇上自有主張,老夫亦不得知,只曉重臣或皇子可帶一人赴宴,載兒是因為錯過了上次武舉,所以想走終南捷徑。」

    王載上次輸給孟奇後,深感自身不足,放棄武舉,再做遊歷。

    神神秘秘的瓊華宴……孟奇皺了皺眉,轉而道:「不知伯父相邀,所為何事?」

    王文憲道:「載兒屢次書信皆對你讚譽有加,老夫頗為好奇,而且你今日上午所言深得老夫之心。」

    「啊?」孟奇不解地看著他。

    王文憲捋了捋鬍須:「志存高遠,不貪爵位,別人或許猜你虛言唬人,但老夫相信不是,縱然沒有爵位,我等一步步提升自己,又有什麼得不到?」

    「爵位是正統,不可亂,但時至今日,王家又有誰能將老夫之言當做耳邊之風?」

    孟奇有點明悟,王文憲是怕兒子好友行差踏錯,特意用他本身為例子鼓勵自己,同時也免得蘇家內亂。

    還真是儒道有成的強者……

    「多謝伯父提點,小侄醉心武道,榮華富貴不擾心靈。」孟奇誠懇道。

    王文憲點了點頭:「還有一事,須得提醒你一句,中州鏢局總鏢頭與老夫有故,但未能等到老夫得信援救,慘死神都城外,似滅天門和羅教所為。」

    「你與他們皆有恩怨,當要小心,神都雖然安全,但亦非絕對,只要動手夠快,又有藏匿密地,還是能做番事情的,比如前段時日,晉王府客卿光天化日之下被殺。」

    那是我殺的……孟奇內心默默說道,同時皺起眉頭,中州鏢局之事能引來羅教和滅天門外景,看來並非尋常,顧長青身懷半件鏢物,會不會有危險?

    他沉吟了下,決定相信「浩然之氣」,也相信王載,將自己救顧長青之事原原本本道出。

    「盡快找到你的朋友,送他來老夫府上。」王文憲毫不猶豫道。

    目前孟奇不知道顧長青到底藏去了哪裡,只有聯絡辦法,而王文憲位高權重,一舉一動皆引人矚目,所以沒有直接去找。

    不過他也承諾了一句:「若有需要老夫動手之處,儘管直言。」

    孟奇謝過王文憲,往蘇府返回,此時已然天黑,月色正濃。

    他沉思著此事,走得極快,打算今晚就聯絡顧長青,走著走著,他到了城內河邊,看見水波粼粼。

    水中映出孟奇倒影,讓他忽然一驚,自己和王文憲知道鏢物在顧長青手中,可羅教和滅天門不知,他們恐怕會以為自己吞下了!

    糟糕,危險的不是長青,而是我……孟奇心中戒備升起,精氣神意內斂,感應四周,生怕顧小桑就躥了出來。

    他離開河邊,打算先回蘇府,明日請王文憲一起找顧長青!

    走了幾步,他心中頓生莫名煩躁,若非之前戒備,怕是沒有此感!

    就在這時,紫雷大亮,一道戴著面具的人影突然從旁邊樹木飛落。

    九天雷神?

    神話的外景強者?

    轟隆!

    雷刀同時斬出五記,紫電迸發,吞噬岸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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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獎賞之事

    僅僅是一瞬間,烏云罩頂,讓附近完全昏暗,流淌的河水在紫光映照之下波浪起伏,時有漩渦,狀極可怖。

    而孟奇視線裡只得滿空的紫電,雷刀從上擊下,同時斬出五記,製造出了恐怖的爆炸,似以自己為「核心」,向著四周蔓延,清空著一切的一切,摧毀著所有的所有!

    驚雷爆五嶽?

    紫雷七擊?

    神話的九天雷神!

    孟奇瞳孔收縮,沒曾想「神話」也遣人來了神都,還膽大包天敢於動手襲殺!

    這是以外景為刀,行一擊必殺之事,就如同自己光天化日之下在晉王襲殺楊無量!

    自己原本防備的是滅天門和羅教的強者,哪知歪打正著,感應到「九天雷神」的威脅,若非如此,自己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一刀之下,必遭雷殛,難有生路!

    這可是大境界的差距,本身絕對無法跨越,除非有秘寶。

    而且九天雷神並非初入外景者,若論戰力,恐在則羅居之上!

    轟隆!

    驚雷炸開,紫電肆掠,長刀以摧毀一切的姿態,化作天罰,遙遙斬落,變化盡顯雷紋的威嚴恐怖。

    就在這時,地面一道刀光躥起,烏云更盛,銀蛇亂舞,讓附近如同末日來臨。

    轟隆!

    刀光亦做五重,快緩重虛烈畢露,孟奇因為心懷戒備,提前有覺,強行做出了反應,而非等到驚雷「劈落」才匆忙以對。

    若是那樣,他在劫難逃!

    轟隆隆!

    半空青雷凝聚,砰然下擊,水桶粗細,一道接一道,五雷轟頂!

    這一次,孟奇舒展變化。由下斬上,長刀以演繹蒼空為主,容納變化,暗含內天地之態,不再是天雷導刀,而是長刀與天罰共舞,一上一下夾擊敵人!

    元神坐於中央,諸天環繞,外圍大日轉動,混洞浮現。長刀幽幽暗暗,既像是閃電來臨前的天空,又彷彿不見邊際的宇外。

    「給我破!」孟奇心底暴喝,將氣勢攀升至巔峰,面對外景也沒有絲毫退縮。

    死則死矣,豈做哭哭啼啼情態,死也不讓他好過!

    以拚死之心搏一線生機!

    轟隆!巨響爆發,四周皆聞,青雷落於紫電之中。虛空容納鋒芒,孟奇只覺「天之傷」陡然沉重了百倍,根本舉之不起,道道強橫的紫雷從刀勢中溢出。劈在身上。

    罡氣做牆,化死為生,孟奇周身電光亂躥,明滅不定。酥麻疼痛之意不斷,淡金呈現,抵禦住了入侵。

    這一年以來。孟奇借助《易筋經》第一卷,已將不死印法和獨孤天刀推至外景品階,若非如此,以九天雷神之能,縱使孟奇亦斬出了外景水準的一擊,怕也難逃破碎的下場,而如今合力之下,避免了一招敗北!

    啪啪啪,孟奇腳底青石不斷炸開,向著四面八方蔓延,雙刀在半空交擊,彷彿有了一個短暫凝固,一道道紫電青蛇繚繞,襯托得兩人宛若神靈。

    當!

    悠遠之聲裡,孟奇詭異橫掠,拖著殘餘的紫雷,如同幻魔,躥出刀勢,直撲藏著猛獸般的河水。

    哼!九天雷神一擊未能得手,略感訝異,但手下絲毫沒有放鬆和停頓,長刀橫推,化作一道紫雷狂龍,暴烈追擊,以速取勝,快得孟奇根本捕捉不了,只能感應到電光一閃。

    嘩啦啦,雨水落下,打得河流漣漪,隨著九天雷神一斬,河水從中分開,直接斷流。

    可孟奇似乎早有預料,剛剛撲出,氣息頓時變得虛無,如藏混洞,一下襬脫了鎖定,接著半空匪夷所思轉折,撲往另外一個方向。

    九天雷神見狀,長刀脫手,擲向孟奇,它化作無數刀型紫電,籠罩了孟奇,封住所有閃避之路,將對方當做能飛行的外景看待。

    轟隆!冬雷霹靂,鳴聲震魂,孟奇元神一顫,恍恍惚惚,如歸混沌。

    他手背雷紋凸顯,紫滴,化解了大部分影響,讓他勉力能夠做出應對。

    而他已然半轉身,神情充滿戰意,彷彿剛才的奔逃只是幌子,為的就是現在的強硬碰撞。

    「殺!」

    孟奇暴喝出聲,紫雷迸發,刀氣噴薄,九條狂龍首尾相纏,如車輪般碾壓向刀型紫電!

    他已能連施兩次外景水準的攻擊,即使現在稍微弱於剛才!

    轟!

    半空紫色炸開,如煙花盛放,美不勝收,河上石橋搖搖晃晃,終於無法支撐,轟然倒塌,濺起滔天水浪。

    四週一片焦黑,不見花草樹木,河面魚肚泛白,載沉載浮。

    孟奇身處半空,沒法像九天雷神圓轉如意,倒飛出去,撞到對岸泥土,摔得頭暈眼花,渾身紫電亂躥,淡金轉暗,七竅流血,已受傷不輕。

    九天雷神的氣息沒有半點變弱,正待再攻,忽然停頓下來,冷哼一聲,扭頭便走,遁入了黑暗。

    剛才的動靜已引來強橫意念關注,而他又未能在兩三招內解決孟奇,所以不得不退,不得不走!

    「哈哈,弱雞!」

    孟奇口中鮮血溢出卻毫不在意,大笑出聲,嘲諷雷神,引得他最後留下的背影略有停頓。

    剛才的戰鬥,孟奇根本沒想過逃走,因為這是神都,只要能撐住三招,九天雷神必然退走!

    雖然孟奇若是要逃,也還是有點把握,但抱著逃竄之心,顯然就弱了拚死之意,容易為人所乘,受的傷多半重於現在。

    因為提醒過孟奇,對此事有所預感,王文憲最先發現動靜,最先趕到,見孟奇無恙,略微舒了口氣:「老夫卻是疏忽了,沒曾想他們如此膽大包天,竟然於你見過老夫後突襲。」

    「不是滅天門和羅教之人,是『神話』的九天雷神。」孟奇站起身,抹去臉龐鮮血。

    這廝多半是素女道的藥渣外景!

    王文憲臉色一沉:「神話?」

    他正待再問,就見腰間懸掛金眼的蘇越過來,於是點頭道:「先將此事告知六扇門。」

    王文憲最重規矩,不越俎代庖,這是六扇門的職司,當然,他私下裡肯定會過問。

    蘇越行禮之後,領著孟奇回了六扇門總部。

    這尚是孟奇初次見到這名聲在外的地方,心中頗為好奇,它外觀是一個古舊園子,內裡多有參天大樹,掩映著一幢又一幢的小樓,或青或朱,沒有大多華麗,實在讓人難以相信這是威震江湖的六扇門總部。

    可來往捕頭內多見氣息強橫之人,不乏掛紫綬懸金章者,足見名副其實。

    蘇越引著孟奇入了一間乾淨清爽的簽事房,微笑道:「狼王之事後,一直想讓你回總部接受獎賞,可要麼聯絡不上你,要麼沒辦法開口,怕洩露你的身份,如今總算有機會了。」

    「獎賞?」孟奇只聽重點。

    「狼王在海捕文書前列,你能擊殺他,當然有獎賞,總捕頭和我們幾位神捕商議後,打算晉陞你為銀章捕頭,可以挑選一門外景功法或相應丹藥、寶物,當然,你最近一年半沒完成過給予的任務,且常常處於無法聯繫的狀態,先前的俸祿必須扣掉。」蘇越笑眯眯道。

    一賞一罰算是公道,也昭顯六扇門的規矩。

    一年半的俸祿……孟奇突然有點心疼,自被高覽帶走後,自己專心苦練或磨礪,難以分心,忘了這茬。

    換成丹藥給六道的話,少說也有三千多善功……

    好在還有獎賞!而且成為銀章捕頭後,一個月俸祿七七八八亦能值個三百善功吧……孟奇安慰著自己。

    「獎賞和晉陞之事,你過兩日秘密來辦,順便見見皇上和總捕頭,補上先前缺少的手尾。」蘇越提醒了一句,鄭重起神色,「將之前的事情詳細說說。」

    等到孟奇說完,他負手踱步:「都被殺晉王府客卿那人帶壞了,過去神都可少有此等強襲之事。」

    ……孟奇還能說什麼呢,只好義憤填膺道:「如此膽大包天,目無法紀之人必須嚴辦,以儆傚尤!」

    「嗯。」蘇越點了點頭,「鏢物之事或許關係重大,你聯絡上那個朋友後,不要忘記提交密報,至於『神話』,我們會好好徹查,看誰敢窩藏他們!」

    他頓了頓,看向孟奇:「能撐過如此水準的外景三擊,人榜第一名副其實,絕不遜色於何九,不錯,不錯。」

    他狀極欣慰,拍了拍孟奇肩膀:「被外景盯上很是危險,你還是搬回家住吧,好歹有陣法也有外景,你爹爹雖然對你冷淡,但其實很關心你,不僅幫你隱瞞身份,避免禍端,又求肯皇上,讓你不必回神都述職,可以自在磨礪。」

    孟奇本就打算翻看蘇子遠的舊日記錄,於是順水推舟,答應了下來。

    在蘇越護送之下,他回到蘇府,剛臨「過去」居住的院子,就見蘇子悅興奮激動地迎了上來,臉蛋紅撲撲一片:「二兄,聽說你擋住了外景三擊?」

    「嗯。」孟奇輕輕頷首,頗感神都的消息傳遞之快!

    「真是厲害,太厲害了!」蘇子悅雙眼冒著星星,旋即關切道:「二兄,你沒受傷吧?」

    孟奇呵呵一笑:「怎麼會沒受傷?只是不算太嚴重而已。」

    「那就好。」蘇子悅拍了拍胸口,舒了口氣,然後略顯擔憂道,「二兄,柯家三兄弟聽說你與外景交手後,打算明日挑戰你!哼,趁人之危!」

    孟奇拍了拍她肩膀,哈哈笑道:「縱使虎落平陽,又豈是野狗能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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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柳漱玉

    「縱使虎落平陽,又豈是野狗能欺……」蘇子悅低聲自語,黑白分明的眼睛愈發晶亮,只覺二哥豪氣干云,自信在握,似乎什麼事情都難不倒他,什麼敵人都嚇不住他,不愧為名動江湖的英傑,當今人榜第一!

    這才叫大丈夫大豪傑!

    與二兄相比,平日來往的世家子弟都像是還未斷奶的孩子,充滿稚氣,縱使家學淵源,亦只是沒有底氣的妄自尊大。

    她開始自來熟地問著兄長的各種傳奇經歷,嘰嘰喳喳,興奮莫名,臉龐因此而潮紅,粉撲撲一片,直到孟奇輕咳了兩聲,才醒悟過來,捂著嘴唇,慌亂道:「糟糕,忘記二哥你受傷在身。」

    她慢慢捨棄了略顯客套的二兄稱呼。

    「嗯,日後再給你講。」對這個「同父同母」的妹妹,孟奇有種天然的親近感,「不過江湖之事,聽別人講永遠都是驚險刺激,跌宕起伏,恨不得以身代之,可真正江湖中人都明白,精彩的背後往往殺機四伏,很多人還沒締造出自己的故事就已經葬身陰暗角落,屍體發臭,為老鼠野狗啃咬,無人問津。」

    他怕蘇子悅把江湖想得太過美好,與所有看了幾本傳奇小說聽了幾段評書就熱血上頭出走的少男少女一樣。

    蘇子悅點頭應承,也不知聽沒聽進去:「二哥,快進去休息療傷吧,我先告辭了。」

    她走出幾步,忽然低低「啊」了一聲,轉頭奔回,又羞又急:「爹爹讓我帶療傷靈藥給你。」

    剛才她顯然太過激動,忘了這茬。

    孟奇的傷說重不重,說輕不輕,用大還丹太過浪費,其他丹藥則又沒有。正苦惱於上哪兒弄點靈丹,這下瞌睡遇到枕頭,於是順水推舟收下了。

    蘇子悅拍了拍胸口,因為自己沒有徹底忘記此事而慶幸,再次告辭離去,行到一半,她又一次停頓,小兔子般躥了回來:「二哥,忘了說一件事,明日柯家三兄弟挑戰你時。神都不少世家的子弟會來旁觀,柳家柳漱玉姐姐亦會前來。」

    她一副你要好好表現的樣子。

    柳漱玉誰啊……孟奇完全摸不著頭腦。

    似乎看出孟奇的疑惑,蘇子悅含笑道:「柳姐姐乃柳神捕柳伯伯的次女,自身聰慧靈秀,過目不忘,學識淵博,為人也溫柔大氣,最是讓人欽佩,不知多少世家子弟為她輾轉難眠。但她持身甚正,從不……」

    在她看來,能配上柳姐姐的只有自家二哥,能配上自家二哥的。似乎也只有柳家姐姐。

    孟奇聽得嘴角抽搐,趕緊打斷,做魯男子狀:「不知柳姑娘如今芳齡幾何,修為到了哪個地步。擅長什麼功法,是否有人榜實力?」

    這種莫名其妙的配對完全違背他的審美。

    蘇子悅聽得呆若木雞,二哥第一個問題很正常。後面幾個簡直匪夷所思,這又不是問交手的對象!

    她下意識回答著:「柳姐姐與你一般年紀,雖天生體弱,但聰慧過人,悟性極高,目前也有六竅了,擅長柳家『別離刀』與『相逢劍』,因為沒掌握外景招式,距離人榜還很遙遠……」

    她忽然醒悟,趕緊道:「二哥,你是不是看不上柳姐姐啊?她溫柔嫻淑,體貼大方,能書善畫,凡是看過的書籍,都能倒背如流,人稱『百曉仙子』……」

    孟奇笑著止住蘇子悅說下去:「並非看不上,僅僅是為兄散漫慣了,喜歡浪跡江湖,快意恩仇,追尋武道,我心目的妻子應該能與我並肩而行,能一起風花雪月,探討無上武道,亦能攜手抗敵,放心將自己的背部交給對方。」

    「仙子雖好,非我之意!」

    他坦然直言,試圖打消蘇子悅的想法,免得她不死心撮合,糾纏出狗血之事。

    蘇子悅聽得怔怔出神,並不覺得失望,反而對二哥描述的那種夫妻狀態油然而生嚮往之情,這是不同於蘇家,乃至眾多世家婚姻的感覺。

    「神仙眷侶……」她心底陡然冒出了這個詞。

    好不容易打發走妹妹,孟奇推開房間,步入了蘇子遠舊日的世界。

    裡面收拾得很乾淨,諸多雜物似乎都被扔掉了,孟奇在一種奇怪的熟悉感裡走到書架前,拿下了一疊紙。

    這是蘇子遠練字的字帖,看得出來,他很用功,非常努力,當然,與孟奇如今的字跡有著很大區別。

    「還好有身體記憶,內蘊的幾分風骨猶存……」孟奇吐了口氣,只要有幾分相像,自己就不怕被人懷疑,畢竟送入少林時,蘇子遠的字還遠遠沒有定型。

    在那種莫名泛起的熟悉感裡,孟奇走遍了房間每個位置,看到了木製的小刀小劍,看到了別緻的文房四寶。

    坐於床上,孟奇撫摸著伸手可及的木劍,彷彿感受到了一名孩童知道自己即將被送走時的痛苦、絕望、憂傷和不捨,他將木劍木刀放於床邊,想要保護自己。

    孟奇深深嘆了口氣:「你肯定很想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送走吧……也肯定很想堂堂正正回到這裡……」

    似乎感受到了蘇子遠的「願望」,孟奇收斂心思,吞服丹藥,打坐療傷。

    雖然在自己竭力抵抗之下,雷刀大部分威力被消去,又有不死印法化解,玄功的防禦未被打破,但自身真氣被震亂,紫電失控,造成了不小內傷,縱使有藥力輔助,也至少得三日才能恢復。

    「目前只餘五六成實力……」孟奇暗自想道,「神話怎麼會在神都出沒……是因為滅天門和羅教之事,還是瓊華宴?他們真與趙老三有勾搭?」

    漸漸的,孟奇進入定中,消化藥力。

    …………

    翌日清晨,蘇家主屋。

    「你要拜祭列祖列宗?」神威侯蘇離還以為孟奇一大早找自己會是問瓊華宴之事,誰知他竟然提出了這個要求。

    這簡直讓他又驚又喜,昨日蘇子遠還是一副心懷芥蒂的模樣,半點不提此事,似乎完全不想重入蘇家。可今日居然主動提出拜祭祖宗!

    是昨晚與外景交手嚇到了,還是看到舊日房中事物,勾起了內心親情?

    「是。」孟奇沒有解釋原因。

    這或許是「小蘇子遠」曾經的心願之一。

    「好,很好!」蘇離連道兩聲,引著孟奇往西側祖屋而去。

    「父親……」孟奇只覺這個稱呼彆扭無比,「瓊華宴究竟比試什麼?」

    蘇離嘴角略勾:「皇上似乎是想考校幾位皇子,或許也存了看各家下一代人才的想法,具體怎麼考校,皇上乾綱獨斷,為父也不清楚。」

    他忽然低笑了一聲:「你從小就想著聖前耀武。獨佔鰲頭,誇耀門楣,如今看來依舊未變,難怪對瓊華宴心有嚮往……」

    孟奇沒有注意蘇離後面說了什麼,只覺腦海嗡隆了一下,似乎陷入了某個幻境,看到了深邃虛無的宇宙,看到了一根根璀璨神秘的因果之線。

    自修煉因果秘術有成來,每當涉及自身重大因果的時候。孟奇總會有類似靈覺!

    「這是蘇子遠最大的心願?他想人前顯聖,得帝王讚許,光耀門楣?」孟奇微微皺眉。

    至於蘇子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心願,孟奇毫無頭緒。或許是耳濡目染,或許是怕被拋棄,想在家族中位置更穩固,也或許是單純的少年夢想。總之,這並不重要。

    孟奇掩飾極好,蘇離未曾注意他的異常。自顧自道:「凡能受邀參與瓊華宴的皇子朝臣,皆可另帶一人,既然子玉已過繼到你母親名下,為父就不得不帶他,不過你五叔也有份赴宴,讓他帶你入內便可。」

    呼,孟奇悄然舒了口氣,混入瓊華宴的事情初步解決了。

    不多時,兩人到了蘇家祠堂,還未入內,孟奇就感覺有一股股強橫意念來回衝刷,內裡如有驚濤駭浪。

    此乃死去外景強者殘存的意志,越是新死,越是濃郁。

    孟奇深吸口氣,平復心情,意志堅定邁步,內心默道:

    「承你肉身,擔你因果!」

    他鄭重拜祭,心神空靈,不思外物,等到拜祭完畢,陡然發現肉身輕爽了許多,似乎少了部分束縛,愈發活潑!

    真的有效果……孟奇趁熱打鐵,低聲問道:「父親,當初為何要送我去少林?」

    蘇離怔了怔,嘆息道:「既然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問,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

    他頓了頓,聲音收斂,只在祠堂輕響:「總之,小心你五叔,人心隔肚皮……」

    又是小心蘇越?孟奇眼睛微微眯起,正待再問,忽聽蘇離道:「你傷勢未曾痊癒,為何要答應與柯家兄弟的比武?」

    他們?孟奇壓根兒就沒把柯家兄弟放在心上,昨晚和今晨思慮的種種事情全無他們的份,驟然聽到,一時有點恍惚。

    他旋即笑道:「讓他們一半實力又如何?」

    蘇離仔細看了他一眼才道:「那快去吧,他們在演武場等著你。」

    他相信已然人榜第一的兒子對自身實力的瞭解超過任何人,他覺得沒問題,那就肯定沒問題。

    孟奇暫時壓住疑問,緩步前往演武場。

    蘇家的佈置,他就爛熟於心。

    演武場人頭攢動,皆是錦衣玉袍之輩,其中一名女子最為顯眼,鵝蛋臉,柳葉眉,一雙杏眼顧盼有神又不顯凌厲,秋波似水,溫柔畢露,蘇子悅等美貌少女圍在她的身邊,宛如眾星捧月。

    柳漱玉……不用介紹,孟奇就猜到了她是誰。

    而在另外一邊,有三人虎視眈眈看著孟奇,為首者長身玉立,賣相不錯,只是略帶忿忿不平和譏諷之色。

    蘇子悅迎了上來,小聲對孟奇道:「二哥,其他兩人是來湊個熱鬧,剛九竅而已,主要是中間那人,他叫柯長吉,柯家三郎,已年滿三十四歲,幾年前就九竅齊開,但因為沒能掌握外景招式,又缺乏克制強敵的戰績,人榜無名,如今或許有天人交感了吧……」

    別看孟奇經常遇到掌握了外景招式的開竅對手,可這主要是因為他層次高,遇敵強,其實絕大部分有傳承的年輕武者是無法掌握外景招式或將某門外景絕學修煉至小圓滿的,像真武這種武道大宗,這一代亦只得十人左右可以,而神都柯氏,無有一人!

    孟奇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是天人交感。」

    蘇子悅愣了愣:「還是九竅也敢來挑戰二哥你?」

    她覺得這是對自己二哥的侮辱。

    柯長吉跨前一步,朗笑道:

    「柯某閉關經年,甫一出關便聽聞狂刀指我柯家無人,可有此事?」

    他氣勢畢露,風雲變色。

    「半步外景!」蘇子悅摀住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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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氣勢壓制

    演武場大風起兮,雲氣彙集,如有一條條白色長龍張牙舞爪,橫貫蒼空。

    如此異象,如此動靜,讓每一位世家子弟都明確無誤知曉柯長吉已然半步外景!

    「他怎麼會半步外景了……」有世家小姐震驚自語。

    她旁邊的柳漱玉微微笑道:「柯家三郎五年前便九竅齊開,去年此時便聽聞他修煉眉心祖竅有成,可能已天人交感,如今看來,當是天人交感後一鼓作氣閉關突破至半步外景。」

    「原來如此……」其他世家子弟紛紛點頭,恍然大悟。

    蘇子悅先是難以置信,接著又氣又惱,指著柯長吉道:「你,你趁人之危……」

    她知道二哥的傷勢頗重,短短一日肯定沒法痊癒,可話未說完,就見孟奇跨前一步,擋住了透過白雲的陽光。

    「若柯家子弟都如你這般,確實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難以支撐家業。」他語氣不怒不驚,不含絲毫嘲諷,平鋪直述。

    「你!」柯長吉又驚又怒,明明自己已展露半步外景的修為,他還敢這麼說?

    狂刀未免太過嘴硬和狂妄自大了吧!其餘世家子弟皆做此想,只得柳漱玉微微頷首。

    孟奇背負雙手,淵渟嶽峙:「天人交感之後急吼吼至半步外景,你家長輩都沒教過你什麼叫玄關無悔嗎?不說天人合一,怎麼也得穩固磨礪一段時日再做閉關。」

    他語氣平淡無波,如在指點後輩。

    「玄關,玄關無悔……」柯長吉結巴了半句,他爺爺自然告知過他此事,但他完全當做了耳邊之風,自己按部就班晉陞便可。何須如此麻煩?

    君不見多少天人交感晉陞的半步外景最終亦能內外交匯,一步步踏上更高境界,只是沒那麼快而已!

    而除去虛無縹緲根本無跡可尋的初步找到自身道路。光是天人合一就讓人頭大,不知多少人蹉跎半生亦未能邁出這一步!

    正常而言。若有好的功法,資質也不算錯,且九竅齊開較早,氣血未衰,主世界的練武者只要按部就班修煉眉心祖竅,打熬時日,終究能天人交感,勝過沒有修煉眉心祖竅功法的諸多輪迴世界。但天人合一全靠自身磨礪心性和感悟天地,每次人榜之上都不會超過十指之數。

    柯長吉絕不承認自己是想早點突破,震驚神都世家子弟。

    此時此刻,在眾多世家子弟眼中,孟奇氣勢如岳,言談如同前輩,而柯長吉畏畏縮縮,半點沒有「同層次」對手的風采,彷彿蓄氣期小輩因為強者一席話指出了自身問題而惶恐不安。

    「柳姐姐,什麼是玄關無悔?」有年歲不大的世家小姐好奇發問。

    在場不少人年紀頗輕。修為較低,頂多開了眼竅耳竅,距離玄關無悔尚遠。家中長輩自然不會刻意提及。

    柳漱玉笑容溫柔,讓人如沐春風:「眉心祖竅一開,生死玄關踏破,內外天地呼應,初步定型,再無法做大的調整,故而有志於更高目標之人,都會在天人交感後穩固打磨,思索自身。預先完成調整,免得將來後悔。此謂玄關無悔。」

    她沒有直接解釋孟奇話語的意思,但懂了玄關無悔後。在場世家子弟都明白蘇二郎指柯長吉急功近利,根基不穩,將來堪憂。

    柯長吉惱羞成怒,深吸口氣道:「多少前輩是從天人交感晉陞的?哼,嘴皮功夫無用,咱們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吧!長慶,你先挑戰『狂刀少俠』。」

    他打算讓自家弟弟先試探一下,看狂刀傷勢有多重,免得大意輕敵。

    柯長慶與柯長吉一母同胞,容貌頗有幾分相似,但年近三十之人,看起來還是不夠成熟。

    孟奇右手摸了摸刀柄,露出一絲微笑:

    「某本打算讓你們三人一起上,可不想佔這個便宜,一個一個來好。」

    最先半句話震得世家子弟們腦袋暈暈乎乎,他居然打算在重傷之下以一挑三,當真狂傲,無愧狂刀之名!

    但後來便宜之說讓他們醒悟,狂刀似乎最擅群戰!

    柯長慶略有興奮和忐忑,不知自己能撐幾招,撐得越多,名聲越是響亮!

    他邁步而出,剛擺出起手式,就看到對面狂刀張開了嘴巴。

    「哼!」

    他耳中陡然響起一道冷哼,宛若炸雷,震顫元神。

    這讓他腦海嗡隆,眼前發黑,雙腳虛浮無力,踏於地上便如踩在雲端。

    紫電在眼前閃過,他身體一重,昏暗加劇,軟軟倒地,徹底失去了知覺。

    蘇子悅等世家子弟們看得異常茫然,怎麼蘇孟僅是哼了一聲,柯長慶就嚇得暈了過去,這算是一招,還是半招呢?

    「當是類似少林獅子吼的功法,而且能束音成刺,不擾他人,自有雷擊電生,應為外景品階……」柳漱玉眼波流轉,為眾人解釋道。

    蘇子悅已離開交手之地,回到柳漱玉身邊,聞言看著她,滿是崇拜:「柳姐姐你真是博聞廣記,眼光出眾,我二哥師承少林,會獅子吼沒什麼奇怪。」

    柳漱玉搖了搖頭,深深看了孟奇一眼:「非是獅子吼,更貼近道門雷電真言。」

    孟奇負手看著柯長吉氣急敗壞救回胞弟,微不可及點頭,這柳漱玉眼光當真不錯,非是六竅境界可以衡量。

    別的看出來不奇怪,因為表現明顯,可自己的「雷言」在《易筋經》提升下已有外景品階這點,非眼光出眾,絕難看出。

    「下一個。」他語氣平和,似乎師長在考校後輩。

    柯長吉看著旁邊的堂弟,臉色陰沉道:「長樂,先閉耳竅。」

    雖然這未必能防得住對方的雷電真言,但好歹能消去大部分效果,不至於還沒出手就頹然倒地,丟盡柯家的臉!

    柯長樂深吸口氣。謹慎前行,拱手行禮後當即飛躥,展開身法。繞到孟奇身後,雙手成爪。以摧金裂石的姿態直取兩耳。

    他早就聽聞狂刀有金鐘罩等護體硬功,所以特意選擇了罩門!

    孟奇不動不移,彷彿反應不及,柯長樂心中一喜,旋即感覺對方似汪洋大海,自己的勁力難以激起漣漪!

    突然,兩道熟悉的勁氣憑空而生,飄渺難測。一下就打在了柯長樂背心,打破了他的護體罡氣,讓他踉踉蹌蹌往前,撲倒在地。

    他都沒動手就贏了柯長樂?蘇子悅等世家子弟頗有目瞪口呆之感。

    他們知道狂刀很強,但從未想過能強到這種地步,柯長慶和柯長樂好歹也是九竅,在他面前脆弱得就像是蓄氣期的小孩!

    「這是極高深的卸力借力之法,而且糅合了類似無相劫指的功法反擊,所以柯九郎才沒有預感,被直接打中。」柳漱玉沉吟了一下。道出自己的看法。

    孟奇微微皺眉,她的眼光未免也太好了吧。

    以初入外景的不死印法,即使自己尚未圓滿。化用柯長樂本身勁力也絲毫不難,還能借助護體罡氣直接反擊,但那樣痕跡太過明顯,難有一招見效的結果,所以自己糅合了無相禪刀的發力技巧,非等閒之輩能夠看出!

    莫非她天賦異稟……

    孟奇沒有想太多,看著對面的柯長吉,輕輕邁出一步,聲音平穩。不起絲毫波瀾:

    「趁某受傷,才敢挑戰。你對自己就這麼沒有信心?」

    「而且還拉上兩名弟弟,讓他們試探某的傷勢。如此才有出手的勇氣?」

    「你的武道意志呢?你的戰鬥信念呢?」

    一聲聲沒有太多情緒的喝問迴蕩全場,直接戳中柯長吉的心靈,讓他臉皮發燙,不敢看向眾人,氣勢陡降,畏手畏腳!

    這一瞬間,在蘇子悅等人眼中,孟奇身材變得高大,有堂堂正正,頂天立地之感,而柯長吉身軀縮小,不敢直面對方,彷彿侏儒仰望著巨人。

    「你的武道意志呢?」

    「你的戰鬥信念呢?」

    氣勢壓制之後,孟奇右手拔出了長刀,姿態自然,渾如天成,沒有絲毫瑕疵。

    柯長吉惱羞成怒,雙手探出,風起雲動,白色長龍洶湧而下,似化龍爪。

    與此同時,他雙手錶面泛出金光,原來戴了一層薄如蟬翼的手套,勁氣激發,半空如有天羅地網,地面石塊凸起,夾擊孟奇。

    這一擊,竟然有了幾分外景的威勢!

    「寶兵……」蘇子悅咬牙切齒想著,柯家長輩真不要臉!居然這麼早就賜予柯長吉寶兵!

    這明顯是為了這場挑戰!

    神都世家不比武道大宗或阮家等大族,能給半步外景的子弟就配備寶兵,往往要觀察潛質,確定有望外景後才賜予,而柯長吉剛突破未久。

    看到這一擊,孟奇彷彿回到了當初,自己以外景水準的一擊斬向蔣橫川,但失之控制,變化呆板,被他借助天人合一的境界擺脫鎖定,側擊薄弱,直接擋下。

    刀光亮起,孟奇似乎化作雲氣,連接大地,與白色長龍、地面石刺等難分彼此。

    長刀極盡柔和,在狂風之中隨波而行,虛不受力,就這樣避開了鋒芒。

    突然,長刀玄妙一挑,暗合天地法理,詭異擺脫了重重束縛,一飛衝天,從柯長吉的招式鎖定裡跳了出來!

    柯長吉氣勢被奪,心靈失守,故而惱羞成怒,一動手就催發了寶兵,施展絕招,根本不是針對機會而行,自然被孟奇輕鬆避開。

    長刀勢盡而返,渾然天成,刀光幽幽暗暗,彷彿心底最深最沉的*。

    柯長吉雙手連擋,抵住攻擊,趁勢反打,佔據了上風,最後,他歷經苦戰,終於半招險勝狂刀。

    周圍世家子弟皆是呆如木雞,旋即露出又敬佩又崇拜的神情,而柳漱玉花容失色,目光閃動,臉泛薄紅。

    「哈哈。」柯長吉心情暢快,大笑出聲。

    「柳姐姐,刀都架在他脖子上了,他為何還笑得出聲?」蘇子悅疑惑的聲音傳入了柯長吉耳中。

    柯長吉陡然驚醒,看見孟奇收刀歸鞘,面無表情回返,周圍熟人皆是疑惑又可憐的神情,似乎還暗藏了嘲笑。

    他臉龐漲得通紅,扭頭便走,再也不想留在這裡。

    剛才自己笑得肯定像個傻子!

    「他中了阿難破戒刀法,應是第二式『落紅塵』……」柳漱玉為眾人解釋著。

    孟奇走了過來,露出微笑:「柳姑娘似乎很瞭解某的武功?」

    柳漱玉溫溫柔柔笑道:「不敢隱瞞世兄,我有位閨中好友,長年遊歷江湖,最是推崇世兄,常在給我的信裡提及。」

    「不知是哪位姑娘如此青睞?」孟奇隨口一問。

    柳漱玉微笑道:「是南州玉家嫡女,閨名瓏紫。」

    「玉瓏紫……」孟奇默念了一遍,他未曾聽過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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