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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殷揚]大漢帝國[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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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2 18:22:35
第四卷 漢宮風雲 第四章 漢家盛典(中)

     “漢軍威武!”

     百姓齊聲歡呼,彷彿萬千個炸雷轟於九地之下,震得大地都在顫抖。

     “隆隆!”

     漢軍排著整齊的隊形,人如龍,馬如虎,氣貫長虹,軍容既壯且盛,秩序井然的從洛城門開入長安。
     
     “好威武雄壯的陣勢!”百姓發出一陣感嘆聲。

     把城頭上的漢軍打量打量,再來看這些征戰歸來的將士,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城頭上的漢軍,也是漢軍的精銳了,拱衛著長安,不是精銳不行,他們的軍姿、軍容,沒得說,絕對一流,可是,有一種東西他們大不如這些征戰歸來的漢軍, 那就是氣勢!

     這些征戰歸來的漢軍,不如城頭上的漢軍那麼整齊,因為有不少將士肢殘體缺,有的胳膊沒了,有的腿不了,有的眼睛瞎了,有的耳朵沒了,有的臉上帶傷……這點無論如何比不了城頭上的漢軍。

     饒是如此,他們的氣質也不是城頭上漢軍所能比得了的,他們舉手投足之間都有一股讓人心悸的氣勢,哪怕是一個眼神,那也宛若實質,就像一把利劍。

     之所以有如此大的差別,那是因為他們上過戰場,在死人堆裡打個滾,在血水里洗過澡,歷經了生死,用匈奴的人頭餵出了一身的殺氣。

     如此殺氣,只有在戰場上才能歷練出來,遠非這些看守城門的漢軍兵士所能比的。訓練場上什麼都能練就,唯獨不能練就殺氣。

     周陽一瞧,地面整潔異常,沒有一點雜物,看來,長安百姓為了迎接他們回歸,沒少花力氣。

     進了洛城門,順著杜門大道往南行,過了尚冠前街,就到了馳道。

     “漢軍威武!”

     在百姓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中,周陽他們來到馳道前,停了下來。

     走馳道,是這次慶典的重頭戲,是景帝給將士們的恩旨。早有大臣等在這裡了,這個大臣就是莊青翟。

     莊青翟頭戴三梁進賢冠,身著朝衣,站在馳道上,左手高舉,捧著景帝的聖旨,一臉的肅穆。其實,他心裡歡喜得緊,只是不能表露出來罷了。

     走馳道是重中之重,景帝派他來宣旨,固然是對周陽他們的恩典,更是對他的信任,他做丞相的日子不遠了。

     在莊青翟身後,是一百面大鼓,高大健壯的鼓手握著鼓槌,凝神待命,只要一聲令下,戰鼓聲就會響起。

     “皇上有旨!”莊青翟清咳一聲,展開景帝的聖旨。

     周陽他們並沒有下馬,而是坐在馬上,以冑甲之禮接旨,這是允許的。

     景帝的旨意先是一通煌煌之言,獎勉一通,最後才歸到主題:“著將士們走馳道,以示尊榮!”

     “皇上萬歲!”漢軍爆發出驚天的吼聲,聲震長空,遠遠的傳了出去,良久不絕。

     馳道在漢朝,是至高無上的象徵,儘管將士們早已知道要走馳道,當這一刻到來之時,仍是激動不已。這是對他們拋頭顱、灑熱血,與匈奴浴血拼殺的最好認可,要他們不激動也不行。

     “請將士們走馳道!”莊青翟扯起嗓子,大吼起來。

     這聲吼,是他這輩子吼得最響亮的吼聲了。走馳道這事,在漢朝歷史上不多見,這是漢家盛典,這禮儀出自他之口,他倍感榮耀,要不賣力吼都不行。

     右手一揮,鼓手手中的鼓槌狠狠砸了下去。

     “咚咚!”百面大鼓爆發出驚天動地的鼓聲。

     熟悉的戰鼓聲,讓將士們熱血如沸,右手不由自主的按在了劍柄上,眼裡閃著熾烈的戰意,高昂著頭顱,挺起胸膛,雄赳赳,氣昂昂,彷彿回到了熱血拼殺的戰場。殺氣鋪天蓋地的瀰漫開來。

     周亞夫是名將,對這種殺氣再熟悉不過了,很是驚訝。周陽年雖少,帶兵如此有方,將士們的殺氣如此濃烈,這都是匈奴的人頭餵出來的呀!

     莊青翟卻是給嚇了一大跳,心中暗道這些武夫怎麼這麼嚇人?

     他只是見識了殺氣就嚇成這樣了,若是他看見漢軍衝殺的場面,一定會嚇得尿褲子。

     趙破奴扛著“漢”字大旗,走在頭里,路博德扛著周陽的帥旗,緊跟著,上了馳道。周陽一拍馬背,和周亞夫並騎,上了馳道。

     “隆隆!”

     漢軍陣勢整齊,秩序井然的上了馳道,直朝未央宮開去。

     “漢軍威武!”

     走馳道是無上恩典,百姓又是發出一陣歡呼聲。

     在歡呼的百姓中,有一個人,身材瘦長,面有菜色,正是鄭青。他揮臂高呼:“漢軍威武!漢軍威武!”

     吼聲熱切,飽含激情,胳膊用力的揮動著,一雙別有神采的眼睛特別明亮,眼裡閃著熾烈的戰意,與眼前從戰場歸來的將士們一般無二。

     漢朝的馳道是全封閉的,兩旁築有牆,無法擅入。道路平整,好像現代的水泥路面一般,若是在上面行車,不會顛簸。道路兩廂更是種有樹木,若在春夏之季,樹木吐綠,行走其上,讓人心曠神怡。

     馳道兩邊,站著漢軍將士,人人頂盔貫甲,盔明甲亮,腰懸漢劍,精神抖擻,往當地一站,好像打進土裡的木樁,具有不可撼動之勢。

     順著馳道,沒走多久,就看見了未央宮高大的影姿,雄偉不凡。

     再近些,周陽看清了,只見未央宮城頭上插滿了鮮豔的旗幟,每一面上都有一個“漢”字,這是漢朝的旗幟,用現代的話來說叫“國旗”。雖然二者並不相同,卻也有些近似。

     紅色的漢字旗在風中飄舞,獵獵作響,把高大的宮牆點綴成紅色的海堤。

     宮門下,人頭攢動,是文武百官列於此地,奉旨前來迎接周陽他們。文官就文列,武將入武班,秩序井然,濟濟一堂。

     站在最前面的是張鷗和許昌。此時的許昌,雖然臉上帶著笑容,可是,他的目光有些畏怯,每每一掃將士們,就不由主的低下了頭顱。

     他在北地當著將士們的面跪下,那是何等丟人,如今見到將士們,心中有愧,哪敢仰視。

     張鷗仍是那般不動聲色,只不過,臉上多了些喜色。看來,這一仗還真是振奮人心,連他這個一向冰冷的人都有了喜悅。

     在群臣的注視下,周陽策馬來到近前,抬起頭朝宮牆上一望,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大跳,宮牆上的人太多了,多得讓人無法想像。

     闕是漢朝建築中必不可少之物,未央宮一共有兩闕,北闕和東闕,各有各的用處。北闕主要用於上書,那些讀書人若是有什麼好的策議,又見不到皇帝,怎麼辦?那就上書!他們上書,就得去北闕。

     東闕,主要用於朝覲慶賀,諸侯來朝,覲見天子,就要從東闕進入。周陽他們凱旋歸來,向景帝獻捷,就得來東闕。

     所謂闕,就是平台。未央宮的東門有兩座平台,平台上建有亭,稱為“闕亭”。景帝並沒有在闕亭裡,而是在宮門的城樓上。

     此時的景帝,身著皇袍,頭戴通天冠,腰懸漢劍,站在城樓上,身形挺拔,宛如一棵參天巨松,氣勢不​​凡,天子之威透出,讓人不敢仰視。

     景帝臉上帶著笑容,不再是穆穆天子之威,一張大嘴裂到了耳根,笑得很是歡暢,一雙明亮的虎目,不時瞇著,很是享受。

     當皇帝,最大的樂趣並不是作威作福,頤指氣使,而是建功立業。匈奴,一直是懸在漢朝頭上的一塊巨石,誰也知道什麼時間會砸下來,讓人喘不起過來,為了搬掉這塊巨石,漢朝皇帝沒少費心思。

     劉邦立國之初,不憤匈奴橫行,率軍三十萬北征,卻給冒頓圍於平城,差點​​給活捉了。自此以後,匈奴滋擾不斷,邊關泣血,多少百姓死於匈奴刀下,這是漢朝的奇恥大辱。漢朝皇帝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擊破匈奴,安定邊關,洗雪恥辱,卻是數十年未得。

     如今,匈奴敗走,平城之恥已雪,在這慶賀的好日子裡,景帝能不歡喜若狂嗎?景帝那感覺好像是在飄,整個人就像處在雲端之中,飄呀​​飄的!

     在景帝旁邊的是竇太后,此時的竇太后彷彿年輕了二十歲,右手拄著龍頭拐杖,站得筆直,就像一把劍,老臉上滿是歡容,一張嘴樂呵呵的。

     說也奇怪,她的臉上原本佈滿了皺紋,可是,今兒甚奇,皺紋不見了,代之而起的是煥發的容光。

     更有一樁奇處,竇太后竟然穿了一件華貴的深衣。

     她很節儉,這是漢文帝欣賞她的​​原委所在,雖是貴為太后,所穿的衣衫多為舊衫,衣衫不穿壞了,她是不會換的。換穿新衣,似乎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今兒卻是穿上了新衣,著實讓人想不到。

     她說要穿新衣,南宮公主很是奇怪,就問她:“姥姥,你今兒怎麼要穿新衣了?”

     竇太后笑呵呵的道:“南宮啊,這是漢家盛典,姥姥心中歡喜。想那匈奴橫行,數十年來無人能製,圍過高祖,侮過高後,大漢蒙羞。如今,匈奴大敗,恥辱得雪,姥姥心中能不歡喜麼?”

     於是,就有了這身新衣上身。

     竇太后左邊是薄皇后,右邊是館陶公主。薄皇后性格溫婉,在后宮頗有口碑,可是不能生育,至今無後,被景帝冷落,甚少露面。今兒是大喜的日子,她的名份在那裡,不得不露面,她扶著竇太后。

     館陶公主就不說了,竇太后的掌珠,景帝的姐姐,她不站到竇太后身邊,還能有誰呢?

     景帝他們身後是一眾皇子,太子劉榮站在最中間。景帝隱有廢劉榮太子位的想法,可是,還沒有施行,他名份仍在,不站最中間還能有誰?

     劉榮雖是著裝整齊,站得筆直,可是,他的風采實在不敢恭維,給另一個人搶了,這個人就是劉彘。

     劉彘衣著得體,並不比一眾兄弟突出,可是,他站在那裡,個頭最高,比起太子劉榮還要高上一些。他那種特有的氣質,很能吸引人,與一眾兄弟比起來,他是站在雞群中的白鶴,與眾不同。

     劉彘身邊站著一個人,是阿嬌。阿嬌對這個未婚夫婿,很是依戀,雖是大劉彘四歲,一有機會就要親近他,如此良機,阿嬌肯定不會放過的。

     阿嬌笑嘻嘻的,粉嫩的脖子伸得老長,打量著城下,驚喜的輕聲叫嚷起來:“是周陽,是周陽!”

     對周陽,阿嬌喜歡沒事就磨著,為何呢?因為周陽會講故事,會說話,會哄她歡喜。自從周陽去了北地,她再也沒有見到過周陽,一見之下,哪裡還控制得住,真想從宮牆上蹦下來,一把抓住周陽:“哇!周陽,你快給我講打匈奴的故事!”

     劉彘把她那副急不可耐樣兒看在眼裡,輕輕一拉,低聲道:“別說話!”

     “人家想聽周陽講打匈奴嘛。”阿嬌小聲埋怨道:“這儀典也太長了吧!”

     “等慶典完了再找周陽,孤也想聽聽他講打匈奴的故事。”劉彘小聲安慰阿嬌。

     “嗯!”阿嬌聽話的點點頭,右手悄悄伸到劉彘屁股後面,眼裡閃過一絲狡色。

     “啊!”劉彘突然低呼一聲,愕然的看著阿嬌。原來是阿嬌趁他不備,在他屁股是狠狠的掐了一把。

     阿嬌沖他吐吐舌頭,很是調皮。劉彘無奈的翻翻白眼,聰明的選擇忍了。

     左邊的闕亭上,站著的是一眾諸侯王,站在最中間的是梁王。在諸侯王中,梁王的戰功最大,地位最尊,還是景帝的親弟弟,竇太后的心尖肉,他不居中,還能有誰呢?

     說起這位次,梁王就很不爽,乍看之下,景帝把他放到諸侯王最尊位上,很風光,可是,只有他知道,景帝在藉此事打壓他。

     都知道漢朝一則景帝,二則竇太后,三則梁王,四則館陶公主。景帝,竇太后、館陶公主三人站在城樓上,把他安排在左闕亭上,這不是給他難堪麼?

     當得知他要站在左闕亭時,他很不服氣,去質問竇嬰,竇嬰的態度不錯,認認真真的聽他說完,這才把景帝批閱過的奏章拿給他看。依竇嬰排的位次,梁王應在城樓上,靠近景帝,也是梁王最想要的位置,可是,景帝卻劃掉了,改在左闕亭。

     梁王當時就愣住了,可是,他並沒有放棄。這種慶典,正是出風頭的時候,他要奪嫡,就得抓住這機會,讓百姓知道他,記住他。趕去東宮,見竇太后。

     竇太后一聽,那還得了,自然找景帝理論去了。

     也不知道景帝是怎麼說的,竇太后最後告知梁王,景帝要他去哪裡他就去哪裡。於是乎,梁王萬分不爽,也不得不站到左闕亭了。

     他很不想來,可是竇太后卻說的是“你不去,就回睢陽去”,他不敢不來了。

     左闕亭上的​​諸侯王,除了梁王,還有淮南王,楚王、齊王……這些劉姓王爺。淮南王一身儒服,一身的儒雅氣質,一望便知,是個飽讀之士,絕對看不出來,他暗藏不臣之心。

     右闕亭上是徹侯、關內侯,南皮侯竇彭祖也在上面。其中不乏功臣之後,曹參的孫子,平陽侯曹壽,臉色蒼白,有些吃受不住,一雙手緊緊扶著城垛。

     漢初功臣後人幾乎都在上面,蕭何、陳平的後人自是不例外。韓信給滅族,這就不說了,張良的後人卻沒有出現,因為張良長子張不疑犯法,差點給文帝殺頭,如今張家破敗不堪,沒有資格。

     這些人或是天家血脈,或是功臣之後,站在各自的位置上,沒有問題。只有一人,身份地位都不夠,卻是站在南宮公主身邊,這人就是周陽的生母,許茹了。

     許茹刻意打扮了一番,俏媚勁頭十足,南宮公主拉著她的手,兩人不時低語,說得起勁頭,不時輕笑。

     “陽兒,陽兒!”

     許茹一雙妙目猛的睜大了,看著率軍來到的周陽,欣喜得都快蹦起來了。要不是南宮公主拉住她,肯定是衝到城牆邊,毫不猶豫的撲下去,要把周陽摟在懷裡,仔細打量一番,周陽有沒有瘦了?有沒有苦著?有沒有累著?

     哪個兒子不是母親的心頭肉?許茹真恨不得拉著周陽好好說一通話,要是可能的話。

     南宮公主一雙妙目在周陽身上轉來轉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妙目中神采奕奕。

     大司儀官竇嬰略一清嗓子,開始司儀了:“周陽、李廣、程不識、馮敬、公孫賀、公孫建、秦無悔,征戰歸來的有功將士,覲見皇上!”

     “行冑甲之禮!”竇嬰扯起了嗓子,嗥起來。

     周陽和將士們翻身下馬,一撩戰袍,左膝彎曲,右膝跪地,行起了冑甲之禮。這是將士覲見皇帝的禮節,稱為冑甲之禮,這是漢朝的軍禮。

     景帝虎目中精光四射,掃視城下將士,眼睛濕潤了。

     將士們中,缺胳膊少腿,眼睛瞎了,耳朵缺了的不在少數,這是他們浴血拼殺的明證。勝利固然可喜,卻是不計其數的漢家兒郎用鮮血、用性命,拼出來的。

     作為皇帝,其麾下大軍,不計生死,敢打敢拼,還有比這更讓人激動的嗎?

     景帝的胸口急劇起伏,久久難以平靜。突然之間,景帝一雙胳膊猛揮起來,大吼起來:“漢軍威武!”

     在這種時候,景帝應該說些誇獎的煌煌之言,激勵一番軍心士氣,再降下恩旨,這才是皇帝該做的。然而,景帝不僅沒有這麼做,還很誇張的大吼,實在是出乎人們的意料。

     可是,其效果卻是出奇的好,比起千篇煌煌之言更有用。

     “漢軍威武!”

     沖天的戰號直上雲霄,萬千隻胳膊在揮動,萬千張佈滿激情的臉蛋,正在吶喊。

     周陽、李廣、程不識、孫公賀、公孫建、馮敬、秦無悔、趙破奴、路博德、蘇建、周亞夫、梁王、淮南王、曹壽、竇彭祖、劉榮、劉彘、竇太后、館陶公主、阿嬌、許茹……無不是在用力的揮著胳膊,盡情的吶喊!

     長安,再一次沸騰了!

     大漢帝國,發出了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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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2 18:22:56
第四卷 漢宮風雲 第四章 漢家盛典(下)

     漢軍的英勇行動,任何的如椽巨筆,任何的煌煌之言,都不足以讚美。

     “漢軍威武”這四個字,雖是漢軍的戰號,卻是他們英勇行動的最好讚美。景帝這一吼,切合時宜,所有人,不分男女貴賤,打從內心贊同他的吼聲,無不是跟著吶喊。

     只有這吼聲,才能表達他們對漢軍英勇行動的讚美之情!

     梁王給景帝打壓,淮南王劉安暗藏不臣之心,竇彭祖對周陽很不爽,許昌更是當著漢軍的面丟臉,可是,此時此刻,他們真心讚美漢軍!

     “漢軍威武!”

     無盡的吶喊,不計其數的胳膊在揮舞,吶喊聲整整持續了一盞茶時分,方才停歇下來。

     吼聲雖歇,人們的熱情卻沒有消褪。景帝摸摸臉蛋,有些發燙,漢軍的戰號如此具有魅力,很能振奮人心。

     “好兒郎!好兒郎!”竇太后更是不住誇讚,一張嘴哪里合得攏,這絕對是她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刻:“先帝呀,你有個好兒子,洗雪了漢家恥辱!你在天之靈有知,足以自*了!”

     說到動情時,眼中湧出了淚水。

     平城之恥,高後之侮,一直是漢朝皇帝的心病,為了洗雪這一恥辱,他們殫精竭慮,就是沒有成功。如今,終於洗雪,文帝作為景帝的父親,若是九泉之下有知,可以瞑目了。

     “獻捷之儀,開始!”竇嬰扯起嗓子大吼,右臂舉得老高,重重的揮了下去。

     他的話音一落,全場安靜,只有寒風掠過的嗚嗚聲,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周陽身上了。

     獻捷之儀是這次慶典的重頭允戲,也是最振奮人心的部分,雖然沒有人說話,卻是激動不已,緊緊的握起了拳頭。

     周陽他們選了一個高喉嚨大嗓子的人來唱禮,這個人就是飛將軍李廣了。

     在這種盛典中唱禮,那是何等的榮耀,程不識不甘給李廣搶了去,爭著要來唱禮,他的喉嚨也挺大。周陽他們有些難決,最後還是他和李廣決定二人比試一番,誰的喉嚨大誰就唱禮。

     為了比出嗓門大小,二人對著空氣嗥了半天,誰也不讓誰,最後還是李廣勝上一籌,程不識只好遵守諾言,讓李廣唱禮了。

     首先要進獻的就是單于的王旗。王旗是單于最有名的象徵,只要有王旗的地方就有單于,是以王旗排在第一位。

     趙破奴把王旗遞給周陽,退到後面去了。周陽接過王旗,舉在手裡。

     李廣開始唱禮:“進獻單于王旗一面!”

     聲音洪亮,好像洪鐘大呂,遠遠傳了開去,良久不絕。

     “大漢萬歲!”

     剛剛安靜下來的長安,又沸騰了,人們再一次吶喊起來,揮著胳膊,盡情的渲洩著心中的激情。

     王旗是單于的象徵,進獻王旗,那是最好的禮物,誰能不激動呢?景帝眼裡湧出了淚花,激動得身子有些發顫,雙手緊握著,大步一邁,快步衝了出去。

     按照司儀,景帝站在城樓上,自有人把王旗扛到他跟前,他用不著自己跑下來。可是,景帝激動難已,竟然要自己去接王旗。

     ……

     不要說景帝激動,誰個不激動?

     梁王緊咬著嘴唇,一雙虎目中精光暴射,死盯著王旗,雙手緊握成拳,用力過度,手背發青了。要是自己是皇帝,周陽把這面王旗交到自己手裡,那該多好!自己一定會成為千古有名的聖君!

     淮南王劉安不再是那般矜持,恨不得代景帝而受之。

     “皇上,你快去呀!快去接旗呀!”竇太后激動不已,不住催促起來。

     “阿母,皇上去了!去了!”館陶公主眼裡噙著淚水,強忍著沒有流出來。她雖是女兒身,也是天家血脈,漢家的恥辱得雪,她萬分歡喜,說話有些發顫。

     ……

     景帝那不是走,那是在飛,從城樓上飛下來,再從宮裡飛到城門口,進周陽飛來,遠遠就嚷了起來:“周陽,打得好!將士們,打得好!”

     “皇上萬歲!”將士們齊聲歡呼。

     景帝來到周陽面前,雙手伸得老長,要把王旗搶過來。

     周陽卻是握在手裡,大聲道:“皇上,周陽奉旨統兵,擊敗匈奴,繳獲單于王旗一面,進獻皇上!”

     景帝太想把王旗舉在手裡了,可是這禮節是他首肯了的,只得強抑激動,等周陽說完。周陽話音一落,景帝手一伸,就把王旗搶了過來。雙手使勁揮舞著。

     “呼呼!”王旗發出聲響,好不響亮。

     “大漢萬歲!”一片山呼海嘯般的吼聲響起。

     景帝熱情高漲,久久不能平息,把王旗一遍又一遍的揮動,瞧他那架勢,真恨不得揮個一天一夜。

     他揮動了多久,“大漢萬歲”的吼聲就持續了多久。

     終於,終於,景帝清醒過來,還有好多儀式沒有進行,這不過是獻捷儀式的開始罷了。稍抑興奮之情,舉著狼旗,從城門進入未央宮,快步登上城樓。

     “快,奏樂!”竇嬰這才記起,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給他忘了,那就是奏樂。竇嬰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也是禁受不住激動的衝擊,竟然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編鐘聲響起,清越不乏雄壯,悠揚動聽。

     景帝登上城樓,朝下一望,只見不計其數的百姓,伸長了脖子,打量著他,眼瞪瞪得滾圓,不想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當皇帝,什麼時間最歡喜?功成之際最是歡喜!這一刻,景帝彷彿是聖君,輕飄飄的。

     “大漢的子民們:匈奴橫行,困高祖於平城,遺書侮高後,此恥此辱,傾盡黃河之水也是洗刷不清!”景帝吸口氣,強抑一下激動的心神,開始了訓話:“數十年來,大漢不忘雪恥,然未能成!天佑大漢,周陽統兵,將士用命,長城破敵,斬首四十餘萬,繳獲無數,此王旗碎於闕前!”

     使勁一拋,彷彿漢朝的恥辱隨著這一拋全給拋卻一般,輕鬆異常。王旗在寒風中招展,緩緩飄落,砸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響。

     王旗僕,匈奴破,這是一個很好的預示。

     “大漢萬歲!”百姓發出驚天動地的吼聲。這次,人們不再是揮著胳膊吶喊,而是歡呼雀躍,蹦跳不已。

     梁王不住蹦跳,歡喜得像個小孩子;劉安一把擁住旁邊的劉姓王爺,不住捶著他的肩背;竇太后手中的龍頭拐杖重重點在地上,不住跳動;館陶公主一雙玉足重重蹬在地上,揮著胳膊大叫大嚷;阿嬌拍著小手,轉起了圈子;劉榮更是想從城樓上跳下去;劉彘身子後仰,成了一個弓形,嘴巴張開,大聲吼叫,一雙拳頭用力的揮動著……

     在這一刻,人們用他們特有的方式渲洩激動與激情!

     景帝一雙拳頭高舉著,脖子仰著,大嘴裂開,沖天一聲大嗥“啊!”,彷彿不把天震塌不罷休似的!

     歡呼聲持續了許久許久,方才漸漸停歇下來。

     這儀式與竇嬰的安排大相徑庭,適才竇嬰忘了叫奏樂,這一次,將士們竟然忘了把手中的匈奴狼旗扔掉。

     吼聲平息下來,將士們這才記起,舉著狼旗,來到王旗前,扔了過去。一面又一面狼旗扔出,引來百姓陣陣歡呼聲。不多一會兒,王旗就給狼旗蓋住了。

     王旗,匈奴單于的象徵,王旗所到之處,必是一片吶喊聲。如今,王旗給淹沒,其使命已經終結!這是漢朝大勝的最好像徵!

     景帝摸摸額頭,滾燙滾燙的,這勝利真是激動人心啊!

     哦,還有儀式要進行,景帝快步下了城樓,來到周陽面前站定。

     “獻單于王座!”李廣的吼聲響起,如雷鳴般,遠遠傳了開去。

     “大漢萬歲!”百姓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

     王座金光閃閃,很是漂亮,漢軍繳穫後,好好清理了一通。王座上的金鷹栩栩如生,振翅騰空,似欲破空而去,引來百姓一片讚歎聲。

     “皇上,這是匈奴單于的王座,獻於皇上!”周陽站到王座旁邊。

     王座,是匈奴單于的寶座,匈奴的軍令政令就是從這裡發出的,連這都繳獲了,其意義有多重大,可想而知了。

     景帝紅光滿面,興奮得不住搓手,一個勁的道:“好!好!好!”

     一雙大手在王座上撫摸起來,不住瞇眼睛。撫摸敵人的寶座,那是何等的快意啊!

     這一刻,景帝心中的激動遠非筆墨所能形容,歡喜到無以復加太過激動,竟然忘了王座太重,無法搬動,猛的抱住王座,就要搬到城樓上,再砸下來。要是把王座從城樓上砸下來,那和摔下王旗一般,讓人振奮。

     猛一用力,竟然沒有抱起來,這才記起王座太沉,搬不動,只好作罷。

     繳獲單于的王座,絕對是一段流傳千古的佳話,景帝彷彿在撫摸情人似的,一再撫摸,越撫摸越開心,眉頭散開,濃黑的眉毛根根向上翻,他真想放聲歌唱。

     ……

     梁王一雙虎目緊盯著王座,眼裡精光暴射。要是接受獻捷的不是景帝,而是他,那該多好!當皇帝的感覺,還真是好!

     淮南王劉安一雙眼裡盡是精光,他的想法和梁王差不多。

     ……

     終於,景帝停了下來,不再撫摸,該是進行下一項的時候了。

     “獻王帳!”李廣的聲音傳開,又是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吼聲響起。

     王帳放在車上,本是收好的。現在要獻給景帝,就要支起來,王帳雖大,馳道夠寬,完全放得下。漢軍將士們興奮異常,手腳麻利的支王帳,這事,他們練了很久,早就很熟練了。

     王帳一支起來,再把帳頂金鷹放上去,和軍臣單于當日所用王帳一般無二,氣勢恢宏,極是不凡,又是引得百姓一陣歡呼。

     “皇上,這是匈奴單于的王帳,將士們繳獲,獻於皇上!”周陽獻捷。

     “哈哈!王帳啊王帳!”景帝以詩人般的美妙口吻道:“單于就是在此帳中,坐在王座上,發號施令,破東胡,走月氏,縱兵擄掠大漢。如今,王帳為將士們繳獲,王座也在,單于還拿什麼去發號施令?哈哈!”

     暢笑聲中,景帝快步進了王帳。

     這次,百姓沒有歡呼,而是伸長了脖子,緊盯著王帳。此時此刻,他們最想有一雙“透視眼”,能看穿王帳,就能把景帝在王帳中的一舉一動看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周陽、李廣、程不識、周亞夫他們陪同景帝進了王帳。

     景帝略一掃視,指著放王座的地方道:“單于一定是在這裡發號施令的,匈奴的大臣們,是在這裡覲見單于。沒有了王帳,沒有了王座……哈哈!”

     匈奴的王帳相當於漢朝的宮殿,失去了王帳,相當於丟了宮殿,要景帝不歡喜都不行。

     景帝興致高昂,在王帳中這裡瞧瞧,那裡看看,不時點評幾句,更多的卻是大笑。足足一盞茶時分,這才出了王帳。

     他一出來,百姓齊聲歡呼。唯一的遺憾,就是無法知道景帝在王帳中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這也不要緊,只要是歡喜事兒就成。

     周陽一揮手,漢軍將士開始拆王帳。他們的動作麻利,很快就拆了下來,搬到車上放好。

     “獻寶駒!”李廣再次唱禮了。

     周陽牽著追風寶駒,來到景帝面前。追風寶駒不時嘶鳴,彷彿在抗議周陽的舉動。

     “皇上,這是單于的坐騎,追風寶駒,為飛將軍繳獲!”周陽獻馬了。

     李廣一聽這話,紅光滿面。雖然沒有抓住單于,可是,把單于追到走投無路的程度,那是千古佳話,一定會永遠流傳。

     “好馬呀好馬!”景帝很是讚賞的打量著追風寶駒,接過韁繩。

     “匈奴盛產寶馬,真是名不虛傳!”景帝饒有興致的道:“上次,雁門之戰,周陽繳獲了單于的一匹坐騎,赤電。這才多少時間,單于竟然又有了一匹不在赤電之下的寶駒,單于的坐騎再多,也不夠你們繳獲!哈哈!”

     這話有調侃之意,更多的是自豪,拈著鬍鬚道​​:“為將者,必要寶駒。朕把追風寶駒賜於周陽!”

     周陽威名正盛,風頭正健,人們是巴不得他擁有追風寶駒,齊聲歡呼,代周陽高興。

     “謝皇上!”對追風寶駒,周陽很是喜歡,一聽這話,忙謝過景帝。

     景帝把韁繩遞給周陽,勉勵道:“紅粉贈佳人,寶劍贈烈士,寶馬配英雄。周陽,你騎著此馬,為大漢建功立業去吧!”

     在獻捷之時,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如此勉勵,比起千篇萬篇煌煌之言,更加激動人心,周陽大是感動:“謝皇上嘉勉!”

     接過韁繩,右手撫著追風寶駒,追風寶駒不住在周陽身上蹭著,甚是歡悅。

     景帝笑道:“你們一人一馬,還真是相得!為將者,最難得的就是一匹良驥,你們越是相得,越是好!”

     “律律!”追風寶駒引頸長嘶,神駿不凡,引得戰馬齊鳴,好一派肅殺之氣。

     今天這獻捷儀式真是天作之合,連戰馬都如此湊趣,景帝歡愉難言,不住點頭,讚賞不已:“好馬,好馬!竟然通靈性!”

     ……

     “真是匹好馬!”淮南王劉安眼裡全是艷慕之光,不住搖頭,嘆道:“可惜,可惜!”

     “淮南王,你是在惋惜此馬歸了周陽,沒歸你,是吧?”梁王看著劉安,嘴角一裂:“寶馬配英雄,如此良驥,歸周陽正當如是!”

     話中帶著譏嘲之意,有些瞧不起劉安,意思是在說,你還不是英雄,不配此馬。劉安自視極高,哪裡受得了這話,想發作,又惹不起梁王,只好忍了。

     ……

     “獻俘!”李廣開始唱禮了。

     周陽手一揮,漢軍將士押著右大將一眾俘虜過來。

     右大將低垂著頭,大氣都不敢出,噤若寒蟬,走路都有些發抖。

     他一向不把漢人放在眼裡,死在他刀下的漢朝百姓不知道有多少,自從他做了俘虜以後,方才知道漢朝有多強大,漢人有多可怕。別的不說,光是今天聽這吼聲就足以讓他心膽俱裂,那是用心在吼,具有震憾人心的力量。

     “皇上,這是匈奴右大將!”周陽指著右大將。

     右大將押來長安,景帝抽空見過。當然,景帝見他,那是為了發洩,發洩數十年積累的怒火與憤怒。當時,景帝發作,右大將只有求饒的份。

     景帝如今對右大將沒什麼興趣了,一揮手,漢軍將士押著他下去。

     這一仗,抓的俘虜不少,不可能全部押來,只是選了數百人,在漢軍的押解下,一一從景帝身前經過。個個低垂著頭,昔日砍殺漢朝百姓的凶焰全然沒有了。

     等匈奴過完,獻捷禮成,景帝一招手,過來雜役,把王座、王帳搬進未央宮去了。

     “大漢萬歲!”百姓齊聲歡呼,聲浪直上雲霄,浮雲震裂。

     獻捷禮雖完了,慶典並沒有完,景帝一招手,春陀牽著赤電過來。赤電馬在上次的雁門大戰中給周陽繳獲,送到長安,就成了景帝的坐騎,對這匹馬,景帝萬分喜愛。

     從春陀手裡接過韁繩,景帝翻身上馬。

     接下來,該是檢閱軍隊的時間。周陽這個統帥自然是要陪同的,飛身上了追風寶駒,策馬來到景帝身後,停了下來。

     李廣、程不識他們全部上馬,指揮漢軍將士列陣。

     漢軍訓練有素,列陣很是迅速。只一會兒功夫,一陣龐大的軍陣就出陣了,分列於馳道兩廂,中間是一條通道,供景帝馳馬。

     雖是在接受景帝這個最高統帥的檢閱,漢軍依然是人如龍,馬如虎,氣貫長虹,殺氣騰騰,彷彿在上戰場一般。

     景帝看在眼裡,喜在心頭,不住頷首。

     有此等猛士,何愁匈奴不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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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漢宮風雲 第五章 萬戶侯

     將士們高昂著頭。挺著胸,眼裡閃著熾烈的戰意,精神抖擻,只等著景帝的檢閱。

     程不識策馬而來,來到景帝面前,停了下來,在馬上微微欠身,這是馬上軍禮:“北征將士列陣完畢,請皇上檢閱!”

     景帝檢閱軍隊時,向景帝稟報,也是無上榮耀,李廣唱禮,這事就落到程不識身上了,這是周陽與一眾將領商議的結果。

     “將士們辛苦了!”景帝一拍赤電寶馬,緩緩從陣中馳過,大聲慰勞。

     “大漢萬歲!”漢軍將士們高呼,算是對景帝慰勞的回答。

     “漢軍威武!”沖天的戰號,出自百姓之口。

     在周陽、李廣、程不識、周亞夫、馮敬、公孫賀、公孫建、秦無悔的陪同下,景帝一邊慰營將士們,一邊策馬緩緩經過。

     等到景帝馳過,檢閱也就完成了。

     漢朝雖然數十年給匈奴壓著打,卻沒有忘記仇恨,一直想復仇,對軍隊很是重視。雖然漢朝採取的是防禦戰略,守得城池勿失即可,歷代皇帝時不時就要去巡視長安附近的軍營,細柳、灞上去得最多。

     漢文帝巡視細柳,發現周亞夫成為一段佳話。

     可是,與如今的檢閱根本沒法比。以前檢閱,那是為了打敗匈奴而巡視,眼下,卻是打敗了匈奴的勝利之師,完全不同,景帝笑得鼻子眼睛作了一家人。

     威武、雄壯、氣勢不凡,殺氣騰騰,這是勝利之師的寫照,遠非景帝巡視過的灞上之軍所能比,他能不歡喜麼?

     昂起頭,挺起胸,景帝一副揚眉吐氣之慨,拉轉馬頭,加快速度從軍陣中馳過,來到宮門前,翻身下馬,把馬韁遞給春陀,快步進了未央宮,再次登上城樓。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封賞,這是這次慶典的重要環節,依然振奮人心。

     在萬人期待中,景帝緩緩開口了:“匈奴橫行,滋擾華夏。邊關泣血,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朕不得已而興義師,賴天之幸,將士用命,長城大破匈奴,斬首四十餘萬,開一代雄風!大漢創建以來,從未有如此大勝!”

     略一停頓,微微一掃城下,不管是百姓還是將士們,無不是凝神細聽,大是滿意。做皇帝,除了建功立業,就是掌控別人的生死,行賞罰事最樂了。

     景帝做了這麼多年的皇帝,賞罰不知道進行過多少回,就沒有如今這般樂。平定七國之亂,升賞周亞夫、梁王、竇嬰他們,景帝很快活,可是,和眼下比起來,沒得比。這是對匈奴的大勝,數十年積累的憤怒、仇恨,化為無上喜悅,要不快活都不行。

     “賞功罰過,勸善之意,如此大勝,朕不惜重賞!”景帝的目光停在周陽身上,第一個要封賞的肯定是周陽,這沒什麼好說的。

     問題是,會封周陽何等之賞呢?謎底沒有揭開之前,依然是人們最關心的事情,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在周陽身上。

     竇太后眼睛看不見,耳朵已經豎得老高了,她心裡一個勁的想“會給周陽何等之賞呢?”

     許茹更是一雙妙目瞪得滾圓,緊張得都快暈過去,南宮公主不得不扶著她。作為母親,周陽受賞,她很激動,很自豪,可是,在封賞到來之際,她又是緊張得快撐不住了。

     “周陽將門虎子,少讀兵書,深通韜略,不憤匈奴橫行,仗劍從軍,奮擊邊關!”景帝一通好聽的言辭下來,把周陽誇到天上去了。

     “我有這麼好嗎?”周陽自問一句。

     以前那個周陽,自小沒學好,吃喝玩樂,樣樣精通,鬥雞走狗,無不為,就是不讀兵書,這和“少讀兵書”挨不上邊。

     至於深通韜略,好像有點靠譜,周陽讀過不少商戰之書,和讀兵書沒什麼兩樣。

     仗劍從軍,奮擊邊關之語,那是奉令而行,不去也得去。

     匈奴橫行,周陽不憤,景帝這麼多讚賞之語中,就這句話最正確。

     周亞夫一臉的得色,拈起了鬍鬚,眼睛一睜一瞇的,非常享受。景帝那是金口誇讚,從此以後,周陽以前的那些破事兒,誰敢提?誰敢譏笑?

     經過景帝這麼一說,周陽簡直就是標標準準的“乖孩子”,好得不能再好,一個大義凜然,為國為朝廷的世家子弟就給刻劃出來了。

     “襲阿胡部營地,出謀敗匈奴左谷蠡王,就是單于的御弟伊稚斜,於安陶!”景帝生怕百姓不知左谷蠡王是哪一位,竟然解釋了一句。

     安陶之戰,是漢軍今年的第一個勝仗,早就傳遍了天下。可是,知道這竟是出自周陽之手的人卻不多,百姓一陣驚呼。

     “大帥威武!”百姓齊聲歡呼起來,吼聲之響亮,比起吼戰號一點不差。

     容歡呼聲停歇下來,景帝接著道:“雁門大捷,周陽謀之,引暴雨灌單于營地,一襲而敗之。”

     這個“引”字用得好,又給周陽又多了一項本領,那就是上曉天文,能夠把暴雨引到單于的營地去。

     那是因勢就勢,哪裡是引了?周陽聽得直皺眉。

     可是,百姓並沒有驚訝,而是一陣歡呼。因為,在百姓的聲口相傳中,週陽具有三頭六臂,會呼風喚雨,要引暴雨灌單于的營地,似乎並不難。

     景帝介紹完了周陽統兵以前的戰功,這才說他最大的功勞:“周陽奉旨統兵,殲滅左大都尉一万精銳,驚走左賢王十萬大軍,大長大漢威風;火燒大漠,燒死匈奴牧民、牛羊無數;邊關鏊兵,連戰皆捷,斬首九萬;長城大戰,斬首二十餘萬。單于五十萬大軍,逃迴龍城的不到十萬,這是大漢創建以來,最大的勝仗!”

     “大漢萬歲!”

     “漢軍威武!”

     “大帥威武!”

     景帝話音一落,百姓發出一片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

     儘管已經知道漢軍大勝,可是,當最終的戰果從景帝嘴裡說出來時,震憾力依然那麼強烈,百姓賣力的吶喊,長安再一次陷入了沸騰!

     聽著百姓的歡呼聲,周陽的眼睛濕潤了。在邊關與匈奴鬥智鬥力,所吃的苦,受的累,多了去了,讓人筋疲力盡。可是。有百姓的認可,這比什麼都重要,值了!絕對值了!

     “四十餘萬吶!”

     “四十餘萬吶!”

     宮闕上的王爺、徹侯、關內侯、王子、美人們,不住感嘆。別的不說,光是聽聽這個數字,就很震憾人心了!

     景帝很是興奮,吸口氣,強抑一下激動的心情,接著道:“此戰,大漢繳獲了四十多萬匹駿馬,繳獲的帳幕堆成了山,繳獲的彎刀堆成了山,繳獲的……”

     越說越興奮,景帝一口氣不知道說了多少個“繳獲的”。

     歷來只有匈奴擄掠漢朝,屠戮漢朝的村莊,就沒有漢朝繳獲過匈奴的東西,如今不僅繳獲,還堆成了山,駿馬更是驚人的數十萬之多,這比任何誇讚之辭更容易激動人心,百姓又是驚天的歡呼。

     這事太振奮人心了,百姓的歡呼聲久久不能平息,直到景帝一而再,再而三的雙手下壓,要百姓停下來,方才停歇。

     說完了周陽的功勳,就該是封賞了,百姓緊盯著周陽。

     在百姓的期待中,景帝金口張開,吐出了一長串美妙的音符:“朕封周陽破虜侯,位在關內侯,賜邑一萬三千戶!”

     竟然是萬戶侯!

     周陽立下如大功,景帝肯定會重賞,這是必然的。可是,景帝一封就是一萬三千戶食邑的萬戶侯,還是大出人們的意料。

     周亞夫名滿天下,平定七國之亂,也沒有一下子封成萬戶侯,也是一步一步積功才成為萬戶侯的。

     周陽直接就是萬戶侯,這是漢朝創建以來,除了蕭何、張良、陳平、曹參、周勃、樊噲這些功臣以外,第一個被封為萬戶候的人,這開了漢朝一代先河。

     周陽的戰功很大,大長了漢朝的威風,讓漢人揚眉吐氣,給封為萬戶侯,正是百姓所盼的,又是一陣驚天的歡呼聲響起。

     “大帥威武!”百姓揮著胳膊,大聲吶喊起來。

     萬戶侯,在漢朝是至高無上的榮耀,是大功勞的代名詞。

     “萬戶侯”這個詞流傳於後世,激勵多少豪傑!

     周陽萬萬沒有想到,景帝竟然一下子封他為萬戶侯,不由得愣住了。周亞夫紅光滿面,忙提醒一句:“陽兒,快謝恩!”

     “謝皇上!”周陽這才清醒過來,向景帝致謝。

     景帝很是享受的看著周陽,當皇帝的感覺真好:“北闕甲第賜破虜侯府一座!”

     對功臣賜府第,這是漢朝的例行之事,這事一點也不意外。

     景帝的封賞一完,周陽正式成了侯爺,漢朝的新貴誕生了。

     漢爵二十,最高的是徹侯,後因犯漢武帝的諱,改成列侯,其次是關內侯。周陽這個破虜侯,就是第十九級,並不是最高的徹侯。

     徹侯,在整個漢朝數百年的歷史中,也沒有幾個人獲封,主要是開國幾大功臣,至於他們的後裔,即使繼承了爵位,也不會是徹侯。因為漢律規定,庇蔭於祖輩,爵位自降一等。蕭何、陳平、張良他們的後人,雖是繼承他們的爵位,已是關內侯,不再是徹侯。

     準確的說,在這一時期,漢朝已經沒有人獲得徹侯的爵位了。

     周陽這個破虜侯,是所有侯爺中,很靠前的了。周陽若要成為徹侯,還得一場一場戰爭的熬,還得再打幾個這樣的大勝仗。

     徹侯以上就是諸侯王了,這是禁忌,根本就不可能落在異姓頭上,劉邦刑白馬而盟“非劉不得王”,這是漢朝的鐵律,一直給執行了數百年。打破這一金科玉律的是曹操,逼漢獻帝封他為魏王,劉邦這一盟誓方才被廢掉。

     無數雙火熱的目光集中在周陽身上,火辣辣的,彷彿要把周陽融化一般。

     萬戶侯在漢朝雖不如徹侯那般稀少,卻也不多,沒有驚天動地的功勞是不可能成為萬戶侯的,這本身就惹人艷慕了。

     最讓他們艷慕的是周陽的封號,破虜侯,這三個字意味著什麼?景帝封周陽為破虜侯,大有深意,只要一品就能明白。

     長城大捷,漢軍大勝,匈奴大敗,匈奴是大敗,還沒有“破”。河套之地、漠北之地、龍城、單于庭、狼居胥山,這些對匈奴至關重要的地方還在匈奴手裡,離破的程度還遠著呢。

     後人說漢武帝“擊破”匈奴,而不是說“擊敗”匈奴,雖只一字之差,境界卻是天差地遠。哪種程度才能叫“破”呢?至少不能再恢復過來,不能再威脅中國的安危。

     趙武靈王、李牧、蒙恬,哪一個不是大敗匈奴,取得了驚人的戰果。可是,匈奴敗而不破,又恢復過來了。

     在中國歷史上,對北方少數民族的戰爭中,只有漢武帝進行的對匈奴戰爭當得一個“破”字。至於唐朝對突厥的戰爭,境界更高,直接就是“滅”字,不是破字了。

     周陽這個破虜侯橫空出世,還不耐人品味嗎?

     艷慕又能怎樣?誰叫周陽是數十年對付匈奴最有辦法的人呢?漢朝若是決心立定,要破匈奴,要追到漠北,統兵之人,舍周陽其誰歟?

     周亞夫開心得真想開懷暢笑,有這個封號在,將來破匈奴一事,幾乎就是周陽立功了。周亞夫可是知道景帝的雄心有多大的,要不是現在不能笑,他肯定是摟著周陽笑個痛快。

     ……

     “萬戶侯!萬戶侯!”許茹一個勁的嘀咕著,右手不住捶著胸口,一顆心快從胸腔中蹦出來了。

     “許姨,恭喜!”南宮公主向許茹道賀。

     “謝公主!”許茹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

     對周陽的封賞一完,百姓、觀禮的徹侯、關內侯、王爺、太守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他們說得最多的就是,“生子當如周大帥”,這成了美談。周陽歲在弱冠,就給封為萬戶侯,一定會成為千古美談!

     封完了周陽,接下來該是封賞李廣、程不識他們這些大將了。

     景帝清咳一聲,道:“飛將軍李廣神箭無敵,數逐單于,傷單于肩,獲單于坐騎,功莫大焉,爵關內侯,賜邑八千戶。”

     李廣不能封侯,一直是千古憾事,多少人為他遺憾,更有人感慨,為李廣鳴不平,說漢朝的軍功體制有問題,漢朝皇帝無情。其實,這說明了漢朝軍功制度的良好,只認軍功不認人,哪怕你是皇親國戚,沒有戰功,也不能封侯。

     漢朝軍功制度主要是承襲秦朝,秦朝軍功就是這樣,認功不認人,哪怕是秦王的兄弟、長輩,沒有軍功,也不能封侯。

     像衛青、霍去病這樣的私生子,不要說在漢朝,就是在現代社會,私生子也會遭人白眼,為人瞧不起。漢武帝卻簡拔他們做了大將軍,建立了莫大的功業,位在封侯,傳為千古美談。

     對漢朝的軍功制度,我們更多的還是讚美,而不是詆毀。

     可是,名將如李廣,卻不能封侯,著實讓人扼腕,認真研究李廣進行的戰役,他的確是不夠封侯的資格。在數次重大的戰役中,他總是失期,像漠北決戰這樣重要的戰役,他趕到的時候,衛青已經大勝了,李廣羞愧無地,最後在軍中自殺。

     他自殺一事,還惹出一場莫大的風波。

     李廣的兒子李敢,以為是衛青逼李廣自殺,就去逼問衛青,還打傷了衛青。霍去病是衛青的外甥,性格與衛青的低姿態完全不同,知道這事後,勃然大怒,竟是在離漢武帝不遠的地方把李敢給射殺了。

     為了保全霍去病,漢武帝還撒謊,說李敢是給鹿撞死了,太史公以此譏笑漢武帝。

     如今,李廣如願封侯,成為千古美談。

     “謝皇上!”李廣高喉嚨大嗓子,透著無盡的喜悅。

     景帝很是滿意,接著道:“賜程不識爵關內侯,食邑七千戶。”

     程不識與李廣同為邊關名將,只是,程不識沒有逐單于,箭傷單于的功勞,食邑少了一千戶。

     漢朝對臣子的賞賜多用食邑,若是不夠晉爵的話,就增封食邑,至於食邑多少,沒有定數,功勞越大,得的越多。像張良,劉邦很豪爽的封他“子房自擇齊地三萬戶”。張良推辭不要,說他在陳留與劉邦相遇,願得陳留之地,劉邦就封他為留侯。

     張良、蕭何這些功臣,食邑多達數万戶,比起周陽多得多,周陽要走的路還有很長。

     一個接一個的封賞,封了公孫賀關內侯,食邑五千戶。公孫建和公孫賀一樣是五千戶,關內侯。馮敬也封了關心侯,食邑六千戶。

     輪到秦無悔了,周陽的眼睛睜大了。儘管早就知道景帝會封賞秦無悔,可是,當這一刻到來時,周陽仍是有些緊張。

     秦無悔是前朝軍人的後裔,漢朝皇帝封賞他,絕對是奇談。不僅周陽關注,李廣、程不識他們哪一個不關注呢?

     “賜秦無悔爵關內侯,食邑四千戶。”景帝眼裡光芒閃動,於秦無悔的來歷絕口不提。

     不是景帝沒魄力提,而是現在他的身份不能公諸於眾,因為這涉及到軍事機密。陰山中不僅僅有秦弩,還有很多軍械、糧草,若秦無悔的來歷一旦公開,匈奴能不懷疑嗎?

     軍臣單于、伊稚斜、中行說,哪一個笨了?

     一旦讓他們起疑,就要去陰山中尋找,陰山中有數百個藏兵洞,儘管有蒙恬設計的機關,匈奴要發現很困難,可是,並非不可能​​。

     瞎貓能碰上死耗子,難道匈奴不能湊巧找到幾個?一旦給匈奴證實了,匈奴就會大規模去找,陰山現在還在匈奴手裡,後果不堪設想。

     按照秦無悔的功勞,他們守護陰山的糧草、軍械,數十年如一日,忠義感天動地,封個萬戶侯不是問題。可是,那樣做的話,會讓人生疑,是以,景帝把握好了分寸,只封他四千戶,不惹人起疑就行了。

     對秦無悔的真正封賞,要等到奪回河套,拿回陰山去了,那時,再賞回來便是。

     對景帝的處置,周陽很是佩服,景帝明君,做事不操切,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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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漢宮風雲 第六章 歡喜無邊

     景帝封賞完了周陽、李廣、程不識、馮敬、公孫賀、公孫建、秦無悔這些大將,接下來就該封賞兵士了。兵士太多,不可能一一封賞,景帝先是一通誇讚之辭,把兵士的英勇狠狠的誇讚一通,然後集體賜爵。

     兵士的斬首數不同,功勞也不一樣,封賞不可能一樣,景帝一句“各有差”就搞定了。

     一場盛大的獻捷慶典到處也就結束了,當然,這只是整個慶祝活動的一部分,還有賜宴、歌舞一些活動。

     景帝下旨,要歸來的兵士去建章營的營地駐紮。他們的人數眾多,不可能把他們開進未央營,只能去建章營地。

     這些兵士中,建章軍不少,對他們來說,那是回家,歡欣鼓舞,齊聲歡呼。

     對於那些不是建章軍的兵士來說,建章營是一個神聖的存在。建章軍有多能打,他們是親眼目睹過的,多少次建章軍打得匈奴無還手之力,去建章軍的營地他們格外激動,也是歡呼不已。

     旨意一下,自有人前來帶著兵士們前去營地。漢軍陣勢整齊,秩序井然的開走了,引得百姓一陣歡呼,更有百姓蜂湧而去,追著漢軍瞧熱鬧,場面既壯闊又歡喜。

     “皇上有旨,著周陽、李廣、程不識、馮敬、公孫賀、公孫建、秦無悔入宮見駕!”竇嬰扯著嗓子吼起來,右手一揮:“奏樂!”

     城門口一隊樂工,擺放了很多編鐘,一聞是言,敲起了編鐘,悠揚悅耳的編鐘聲中,周陽走在最頭里,其後是李廣一眾將領,朝宮門行去。

     景帝呵呵一笑,快步下了城樓,趕到城門口時,周陽和李廣一眾將領正好趕到,上前見禮:“見過皇上!”

     “呵呵!”景帝都快樂瘋了,竟然把叫“免禮”都忘了,樂了一陣,這才記起,忙道:“免禮!免禮!”

     景帝虎目中精光四射,從周陽開始,掃過一眾將領,歡喜無限:“你們得勝歸來,朕心甚喜,甚喜!走!”手一伸,左手拉著周陽,右手拉著李廣,目光在程不識身上略為一掃,這才快步朝宮裡行去。

     皇帝執手,那是何等的榮耀,比起萬兩黃斤,千篇煌煌之言更讓人心動。李廣感動得虎目中噙著淚水,彷彿在邊關吃的苦值了,一千個,一萬個值了。

     周陽沒有李廣那麼感動,可是,景帝溫暖的手心傳來陣陣熱力,能清楚的感受到景帝的喜悅,這是對自己努力的認可,周陽大是欣慰。

     城門口的大臣眼裡閃著艷慕之光,巴不得和周陽李廣對換,景帝執手的是自己,而不是周陽和李廣。

     皇帝執手是何等的難得,比起萬戶侯更難得。就是高祖劉邦那麼看重張良,連封賞都說“子房自擇齊地三萬戶”,就沒有聽說劉邦執過張良的手。

     漢朝創建數十年了,數代皇帝,執過幾人之手?

     要一眾大臣不艷慕得要死都不行!

     在悠揚的編鐘聲中,周陽和李廣簇擁著景帝快步而去。

     程不識望著李廣,虎目中精光四射,不住搖頭。景帝看他那一眼,那意思很明顯了,那是在安慰他,意思是說朕本想執你之手,可是,朕只有一雙手,沒有第三隻手。

     景帝執手的殊榮就這樣與他擦肩而過了,他能不惋惜嗎?

     在程不識他們身後,是一眾大臣,人人臉上帶著笑容,盡力掩飾自己的艷慕之意,緊隨而來。於是乎,一眾人浩浩蕩蕩的開了進去。

     景帝領著一眾大臣直奔宣德殿。未央宮裡的宮殿眾多,各有用處:養心殿是供皇帝歇息的地方,宣室殿是朝議所在,宣德殿主要用來進行慶賀,每逢大的國事、喜事都要在這裡進行慶賀。

     周陽一腳跨進去,只見大殿極大,足以容納數千人。地上擺滿了短案、矮几,矮几上鋪著柔軟的軟席。橫成行,豎成列,極為整齊。

     大殿盡頭擺著景帝的御座,這御座很眼熟,仔細一瞧,竟然是單于的王座。這才獻給景帝,景帝就用作了御座,這也太心急了些吧?

     仔細一想,這剛剛好,坐著單于的王座,與征戰歸來的將士們慶賀長城大捷,還有比這更讓人歡喜的事兒麼?

     走到大殿盡頭,景帝停了下來,指著正中的短案矮几:“周陽,你坐這裡。”

     這是最前面,最中間的位置,是三公之位,只有周亞夫、張鷗、竇嬰這些位在三公的重臣才能坐的。景帝竟然要周陽坐,周陽一點思想準備也沒有,不由得一愕。

     景帝笑道:“今兒,慶賀長城大捷,你不坐這裡,還能有誰坐?坐!”

     “謝皇上!”周陽不客氣,一撩戰袍,跪坐下來。

     “李廣,你坐這裡!程不識,坐這裡!”景帝朝周陽左右兩邊一指。

     李廣和程不識是周陽的左臂右膀,他們緊挨周陽而坐,是應該的。李廣謝一聲,跪坐下來,景帝一雙大手扶在程不識肩上,輕拍兩下,算是剛才沒有執他之手的補償。程不識一張大嘴裂成了荷花,哪里合得攏,紅光滿面的坐了下來。

     景帝不像皇帝,倒像個好客的主人,招呼公孫賀、馮敬他們就坐。輪到秦無悔時,把秦無悔一打量,微一點頭,大是讚許,一雙大手扶在秦無悔肩上,用力向下一按。秦無悔很明顯的感覺到景帝一按之際,用手捏了捏他的肩頭。

     秦無悔不會不明白,景帝那是在暗示他,如今的封賞有點低,可是礙於情勢,只能如此。對於封賞之輕重,秦無悔倒不放在心上,景帝封賞了他,就是對他們數代人守護糧草、軍械的最好認可,這已經讓他感動的了,景帝再一暗示,他更加激動。

     “都坐!都坐!”景帝拍拍手,做主人比做皇帝別有一番情趣,讓人感覺新鮮。

     “謝皇上!”一眾大臣、諸侯王、侯爺們謝過恩,去到各自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梁王是一眾王爺中地位最尊,戰功最大,權勢最大的王爺,毫不客氣的坐在最左邊,一雙虎目中數光四射,打量著周陽。

     周陽掃視一眼梁王,無喜無怒,彷彿沒有看見梁王似的,緊守禮節,找不到絲毫破綻。

     梁王數次要害周陽,如今可以說是冤家聚首,即使周陽不能把他怎麼樣,瞪他一樣,露出不善之意才對,卻是一點驚怒都沒有,梁王還真是意外,不由得一愣,暗中告誡自己“周陽比周亞夫難對付!”

     劉安坐下來,掃視一眼眾人,目光落在周陽身上,臉上堆著笑容,笑成了笑彌勒。他要想成大事,就得有人幫他,周陽建立奇功,威名正盛,得趁這機會獲得周陽好感。

     可是,周陽直接把他無視了,這讓他很不爽,眉頭一挑,眼裡閃過一絲驚怒,隨即恢復正常,彷彿沒有發生過似的。

     南皮侯竇彭祖坐了下來,打量周陽,見周陽坐在最顯眼的位置上,大是忌妒,又不能表露,只好把一腔不爽自個承受了,臉上還得掛著笑容,還得真誠,彷彿他真的是喜悅無限,別提他有多憋屈了。

     平陽侯曹壽臉色蒼白,雙手扶在短案上,大口大口喘氣。對別人來說,慶典太短,應該再長些才是,對曹壽這個病夫來說,這慶典太長了,長得他都快受不了。熬了半天,總算是熬到頭了,能坐了,比站著好受些。

     要是這不是矮几,而是一張軟榻,躺在上面,那就太完美了。

     景帝饒有興致的看著一眾人就坐,笑呵呵的打量一通,只見文官肅穆,雖是在樂,頭卻垂得有些低。而武將就不同了,個個高昂著頭,挺起了胸,彷彿這仗是他們打的一般。即使不是他們打的,他們平時一個勁的叫嚷要擊破匈奴,要雪恥,如今,他們的想法實現了,他們能不歡喜嗎?

     “呵呵!”景帝先是一通暢笑,接著就是點評:“你們瞧瞧你們自個,文臣們一顆頭顱低著,而武將們個個高昂著頭顱,各不相同。文臣們平日里沒少說,匈奴兵利弓勁,來去如風,今日在東,明日在西,就像影子一般,讓人無從捉摸,你們是不是有些心愧了?”

     “呵呵!”一眾武將興致更高,開懷暢笑起來了。景帝在這種時刻,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如此譏嘲文臣們,他們還能不歡喜嗎?

     許昌一顆頭顱垂得低低的,若是再低一點,就鑽到褲襠裡去了,偏偏景帝不放過他:“許昌,你說是不是?”

     許昌的“影子論”是最有名的,無數次給人引用,用來說匈奴如何如何厲害。如今,他的言論無異於是在打自己的耳光,他寧願扇自己幾個耳括子,也不願聽到這話。

     “皇上聖明!”許昌的聲音有些低。

     “你說什麼?大聲點,朕沒聽清!”景帝笑得更加開心了,嘴巴裂開了。

     這話比殺了許昌還難受,許昌只得大聲道:“皇上聖明!”

     “哈哈!”景帝擊掌大笑:“朕這回聽清了。武將們,平日里就說要打匈奴,要雪恥,要復仇,如今,周陽代你們做了,你們是不是很歡喜?”

     “皇上聖明!”一眾武將猛的站起來,齊聲大吼,與文臣的表現截然不同。

     周陽心中暗道,景帝是有心人,不會只圖口舌之快,如此說話,必有用意,看來,朝中局勢要大變了。這也難怪,漢朝奉行“和親”之策,那是審時度勢的方略,為的是給漢朝爭取積累國力的時間,表面上恭順,暗裡卻是在準備與匈奴的大戰,這本身沒有錯。

     可是,久而久之,這些文臣們就養成了談匈奴色變的畏怯之心,以為匈奴是不可戰勝的,以為匈奴有三頭六臂。如今,周陽大敗匈奴,漢匈數十年表面和平已經終結,接下來就要與匈奴大打,可是這些文臣還把持著朝政,根本就沒法打。

     景帝這是在藉機打壓文臣,為以後朝局的改變埋下伏筆。

     “坐下,坐下!”景帝一臉的歡喜,調侃起來:“這不是戰場,別吼那麼大聲,把殿頂給吼破了,朕還要派人來修呢!”

     “哈哈!”一句調侃的話,逗得滿堂大笑。

     景帝好像在飄一般,飄到了御座前,左手在金鷹上一撫摸,笑道:“這是單于的王座,朕就坐在上面,聽周陽講打匈奴,若是單于知道了,他會如何想?”

     還用問嗎?軍臣單于肯定會氣得吐血!

     在轟然大作的笑聲中,景帝坐了下來,扭扭屁股,甚是享受,一雙大手撫著金鷹,與軍臣單于坐在上面一般無二。若是再有黃金權杖,那就更加完美了,可是,黃金權杖還在軍臣單于手裡。

     “周陽,把你們打匈奴的事兒好好說說。”景帝身子微向前傾:“雖然朕看過奏章,聽竇嬰講過。可是,沒有你這個將軍講的好,要講仔細了,你如何想的要講出來。”

     周陽這個統帥講打匈奴,無異於一堂精彩的兵法課程,絕對精彩,比起讀百篇、千篇兵法更能吸引人,殿中所有人的眼睛一下子熾烈起來,齊刷刷聚集在周陽身上。

     景帝、周亞夫、梁王、竇嬰他們熟讀兵書,對這事最是心動,身子前傾,擺出一副好學生的姿態。

     “皇上,如此熱鬧的事兒,怎不等老身?”

     話聲中,只見竇太后拄著龍頭拐杖,在劉榮和劉彘的攙扶下,快步而來。拐杖點得飛快,每一下點動,都要發出清脆的篤篤聲。

     劉榮與劉彘一左一右的扶著竇太后,兩兄弟並肩而來,給人的感覺是“犬兄虎弟”,劉榮是犬,劉彘是虎,氣質風采截然不同。

     景帝忙從寶座上站了起來,快步迎上去,扶著竇太后:“母后,你怎麼來啦?”

     梁王趕緊站起身,要上去扶竇太后,景帝一揮手,他遲疑了一下,只得坐了下來。

     “母后,你慢點!坐下來!”景帝扶著竇太后坐在御座上,笑著問道:“母后,你知道你坐的是什麼嗎?”

     竇太后眼瞎之人,哪裡知道坐在什麼上面了,一聞是言,放下拐杖,一雙手在王座上撫摸,正好撫在金鷹上,一臉的驚訝:“皇上,你什麼時間另鑄了御座?”

     “母后,皇兒哪裡是另鑄了。母后,你猜猜。”景帝頗有點調皮,眨了眨眼睛。

     竇太后沒有說話,一雙手不住撫摸,卻是猜不出,一雙眉毛擰在一起了。

     劉彘在她耳邊嘀咕一句,竇太后突然之間大笑起來,抓起拐杖,輕輕敲在景帝腿上,笑道:“好你個皇上,竟然考較起老身了,你把單于的王座當御座了!”

     “篤篤!”竇太后手中的拐杖不住在地上點動,笑得特別開心:“好!好!好!坐著單于的王座,聽著打匈奴的故事,這是漢家盛事呀! ”

     “太后聖明!”一眾人忙湊趣。

     “皇上啊,你竟然不給老身說,幸好老身有個好孫子。”竇太后左手撫著劉彘的腦袋,笑得很是歡暢,突然之間,左手擰在劉彘的耳朵上,笑道:“看你這小鬼頭,還敢不敢使猾。”

     劉彘吐吐舌頭,調皮之色在臉上一閃而過,衝景帝眨眨眼。

     這一來,景帝的樂子就大了!

     今兒他的心情本來就好,再有母親的讚許與親暱的打鬧,還有愛子的調皮,國事之樂,家事之歡全湊在一起了,景帝樂到無以復加的地步,開懷暢笑起來。

     當皇帝,最缺少的就是親情,母子之愛,父子之愛全齊了,景帝能不樂嗎?

     笑過之後,景帝道:“周陽,講來!哦,先上茶!上茶!”

     要想聽故事,就得備好茶水,要不然,講故事的人講得口乾舌燥,就會偷工減料,抹掉一些精采情節,那就損失大了。景帝太高興了,竟然連這麼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宮女端著茶水上來,每張短案上放上一盅。

     竇太后左手握著劉榮的手,右手握著劉彘,坐得四平八穩,準備聽故事了。

     周陽清清嗓子,在眾人的期待中開始講起來。李廣、程不識他們負責補充,一眾人七嘴八舌的講來,聽眾卻是反應不一,神態各異。

     周陽這個統帥講打匈奴,就涉及一機心謀略,鬥智鬥力,對於精通韜略的景帝、梁王、周亞夫、竇嬰他們來說,如聆仙音,難捨難棄,聽得眉飛色舞,歡喜不已。即使不喜謀略,照樣精彩,讓人熱血如沸,齊聲叫好。

     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曹壽,努力支撐著,才沒有暈過去。

     這一講起來,那還得了,精采紛呈,時間在飛快中度過,不知不覺間,就過去了老長時間。周陽是講得口乾舌燥,巴不得早點結束,偏偏景帝還要刨根問底,問東問西。幸好有李廣、程不識他幫著抵擋一陣子。

     殿下當值的兵士,耳朵伸得老長,沒有漏掉一個字,眉飛色舞,恨不得隨周陽上戰場,再來個長城大捷!一眾大臣、諸侯王、侯爺聽得入神,伸長了脖子,更有些連哈拉子都流了下來。

     “卟嗵!卟嗵!”

     就在眾人聽得入神之際,突然響起了一陣砸地聲。只見殿門口摔了一地的公主、王子,你擠我壓的,亂作一團。

     南宮公主、陽信公主、隆慮公主、阿嬌、十幾個王子,他們偷著跑來聽故事,沒想到聽到入神處,竟是摔在地上。

     驚變驟起,殿中一眾人驚愕萬分,瞧著公主王子叫疼,想笑又不敢笑,只有拼命的忍住。

     曹壽的目光驟然停在陽信公主身上,蒼白的臉上神采奕奕,彷彿脫胎換骨似的,那個病怏怏的病夫竟然精神抖擻。

     周陽很是好笑,掃視著一眾王子公主,目光與南宮公主的目光相碰,身子有些發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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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2 18:24:09
第四卷 漢宮風雲 第七章 景帝的雄心

     “壓疼我了!走開啊!”阿嬌叫得最響。一眾王子公主擠作一團,你擠我壓的,誰個不疼?獨有她叫得最響,這就是她的性格。

     劉彘右手食指豎在嘴邊,示意阿嬌噤聲。阿嬌看見,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再叫疼,卻是直裂嘴,一張粉嫩的臉蛋上帶著痛楚之色。

     “你們?”景帝一雙眼睛瞪得滾圓,難以置信的打量著一眾王子公主。

     “皇上,是老身要他們來的。”竇太后忙把事兒往自己身上攬:“今日慶典,孩兒們心中歡喜,想聽故事,他們又不能進殿裡來,老身只好要他們在殿門口聽。”

     這種大事,南宮公主他們不能進殿是真的。他們之所以趕來,那是他們好奇,想聽故事,倒不是竇太后叫他們來的。

     有竇太后出面,景帝就不好責罰他們了,右手一揮:“你們下去。”

     一眾王子公主爬起來,哼哼唧唧,極是不情願的去了。

     曹壽望著陽信公主的倩影。眼睛瞪得滾圓,連眨一下都不知道。陽信公主去遠了,曹壽彷彿失魂落魄一般。

     阿嬌臨去前,衝周陽揮揮手,她不說周陽也明白,那就是“周陽,給我講故事哦”。

     南宮公主臨去前打量一眼周陽,粉臉上掠過一抹羞色。

     景帝撫著額頭,看著一眾王子公主離去,笑也不是,罵也不是。總體來說,還是歡喜更多,他們那是湊趣嘛。

     搖搖頭,又要周陽接著講。到了餉午時分,景帝賜宴了。

     景帝是個節儉皇帝,這次,他卻奢華了一回,所用的食具不是金便是銀,極盡奢華之能事。如此奢華,在景帝一生中,也僅此一回而已,就是平定七國之亂後,賜宴予周亞夫這些功臣,也沒有如此奢華過。

     周陽的席位依然是在最尊榮的上首之位,緊接著周陽坐的是李廣、程不識這些征戰歸來的將領。周陽歲在弱冠,卻是坐在上首,這是無上榮耀,周亞夫心情之舒暢,遠非筆墨所能形容,那是酒到杯乾,不知道喝了多少。

     ……

     在景帝賜宴的同時,薄皇后也在賜宴,王美人、栗姬、唐美人、曹美人、程美人……這些后宮美人均在。館陶公主、一眾王子公主、阿嬌作陪。

     竇太后坐在主位,她左邊是薄皇后,右邊是許茹。以許茹的身份地位,根本就不可能有如此殊榮,可是,她是母憑子貴,周陽爭臉,她的地位一躍千丈,竟然坐在了竇太后旁邊,羨煞多少美人。

     那些美人恨不得生上十個八個兒子,總有一個趕得上周陽。

     最讓他們羨慕的是,竇太后竟然時不時的和許茹說話,大讚許茹了得,生了一個了不得的兒子,為漢家雪了恥。這讓許茹都快飄起來了,這餐飯之快活可想而知了。

     “許茹啊,不是老身說你。”竇太后的興致極高。手中拐杖在地上點動:“你這做娘的,也不給周陽訂門親事。周陽老大不小了吧……”

     “母后,瞧你這話說的,周陽哪是老大不小了,還沒加冠呢。”館陶公主忙提醒。敢在竇太后面前如此說話的,僅她一人,就是景帝和梁王也不行。

     “你這丫頭!”竇太后不僅沒生氣,反倒是樂了:“你也不想想,人的能耐是年歲比得了的嗎?沒有能耐,空活百歲,又能怎樣?還能把匈奴活死了?”

     “卟哧!卟哧!”就沒有聽說過活命把匈奴活死了的說法,竇太后還真能說,一眾美人忍不住好笑。

     竇太后接著道:“周陽年歲不大,能耐大,把匈奴給打敗了,打得大敗,這能不是老大不小嗎?你這丫頭,連這都不知道了。”

     “母后,你說得有理,女儿知道啦!”館陶公主有些好笑,她知道,竇太后如此說話,那是對周陽很是器重了。周陽和阿嬌的關係好,她館陶公主有周陽這一大助力,不怕梁王反到天上去了,自然是歡喜無已。

     竇太后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點點:“將軍上陣,哪裡顧得上家呀!許茹啊,你得給周陽物色一個知冷知熱的好媳婦,讓這小子先生上幾個兒女再說,免得打仗沒空生。呵呵!”

     說到後來,自己都笑了,老臉上全是笑意。

     “呵呵!”一眾美人給她逗樂了,笑得前仰後合,栗姬更是笑得很誇張,嬌好的身段不住晃動。王美人就笑得矜持多了,捂著小嘴,一張粉臉上全是笑意。

     給她這一說,許茹還真是眼睛放光,彷彿上心了:“謝太后提醒。”

     “許茹啊,你可物色到了媳婦?”竇太后問起來了。

     “這個……”許茹真不好回答。

     這些天,她一張畫一張畫的看呀挑的,陳家的、張家的、蕭家的、竇家的,哪一個差了?要她挑一個媳婦還真的難。

     竇太后笑道:“許茹啊,若是你沒有中意的媳婦,那老身給你找一個,可好?”

     “啊!”竇太后可是從不關心這些事的,適才,她說笑,眾人一樂罷了,如今聽她這般說來,眾人這才明白,竇太后不是隨口說說,原來另有用意。

     她深居簡出,從不過問功臣家的婚姻之事,就是這一句話。足以令多少功臣之家為之瘋狂。若她真給挑中一個媳婦,那還得了,必是天下美談。

     許茹張大了嘴巴,驚訝得不知道如何說話了,過了半天,這才道:“謝太后掛心!”

     “你放心,老身雖是有心,可也不能委屈了周陽這等英雄男兒,要他自個樂意才成。許茹,有空,你帶著周陽來東宮,與老身好好說說話。”竇太后笑呵呵的。

     “謝太后!”許茹紅光滿面,都快暈過去了。

     竇太后如此說話,那是她相中了周陽,會把誰嫁給周陽呢?眾人你瞧瞧,我看看,誰都不像。

     南宮公主緊緊的握著箸,太過用力,手背有些發青了。

     ……

     這餐飯是盡歡而散,宴席撤下,景帝意猶未盡,依然是問東問西,一直到天黑。

     天黑之後,又是飲宴,還有歌舞佐酒。此時,整個長安,處於狂歡中,到處都是火堆,以處都是爆竹聲。這種歡悅,一連持續了數日方才漸漸停歇。

     一直到月上中天,景帝的意興方才稍卻,要眾臣散去,各歸府第去歇息。

     周陽起身告退,景帝擺手示意,要周陽留下。周亞夫雖是想與周陽一起回府,今日,父子二人並騎而行,那是何等的榮光,若是父子二人再並騎而回,那就完美了。可是,景帝要留周陽,周亞夫無法,只得先行離去。

     “來,周陽!”景帝一招手,周陽上前,景帝拉著周陽的手,快步而去。

     “周陽,你打得真的好!捷報傳來,朕歡喜不盡。”景帝親熱的在周陽手背上拍著。歡喜之情溢於言表。

     “謝皇上誇獎!”周陽謙遜道:“若無皇上的簡拔之恩,周陽也無今日之功!”

     做統帥,周陽真的是做夢都沒有想到,儘管他對戰爭有著驚人的理解力。周陽是現代人,皇權對他的威壓並不大,可是,對景帝的知遇之恩仍是心存感激。

     不論是漢朝,還是現代,對提拔自己的人,心存感激,這是共同的。

     提拔周陽做統帥,景帝還真是有幾分自得,一聽這話,更樂了,呵呵直笑。

     執著周陽的手,來到養心殿,景帝叫春陀送上茶水,命春陀退出去守著,任何人不得靠近,每逢有大事、機密事要說,景帝才會如此安排,春陀應一聲,自去守著了。

     “呵呵!”景帝打量著周陽,明亮的燭光下,只見景帝一臉的笑容,不住點頭,讚道:“半年多沒見了,周陽你變了,變化太大了。你成熟了、歷練了、更加精明了,還有一身的殺氣,這是一個將軍必須具備的,嗯,不錯!不錯!”

     “謝皇上誇獎!”周陽禮節性的謝一聲。

     誇讚一完,景帝臉色一肅,道:“周陽,你可知道,朕為何要把你放到建章營?”

     這事,周陽哪裡知道。當日第一次上朝,與景帝有一番奏對,景帝就把他放到建章營去了,至於原委,景帝不說,誰能知道?

     “請皇上明示。”這事周陽一直在想,卻是沒有想明白。

     “朕之所以把你放到建章營去,並不是你說出了'陣而後戰,運用之妙,存乎一心'的兵家之則,而是你認為華夏最大的優勢在於先進的文明、發達的技藝。”景帝終於為周陽解開了疑團:“你這一說法,與一人的看法完全吻合!”

     “請問皇上,是何人?”在漢朝,就有人如此看法,與後世的科技立國相近,周陽很是驚訝,聲調略有些高。

     然而,景帝並沒有回答周陽的問話,而是接著道:“他不僅以為華夏最大的優勢在於文明與技藝,還說要想永靖邊境,唯有攻入漠北,徹底解決匈奴​​問題。 ”

     “攻入漠北?”周陽很是驚訝。

     要解決匈奴問題,只有攻入漠北,周陽對此深表贊同,並不吃驚。可是,這人既有如此宏大的願望,還深諳文明與科技的利害,那就不是一般的人了,這才是周陽驚訝的原委所在。

     景帝微一頷首道:“與匈奴早晚有一仗要打,這不是朕一個人如此想,先帝,高祖,都是如此想。高祖之時,國勢不振,無力與匈奴抗衡,高祖這才不得不行和親之策,忍辱負重,為大漢爭取復仇的時間。”

     叫春陀送來一個描金匣子,打了開來,取出一卷絹帛,展開,遞給周陽,道:“你看看,這是高祖駕崩前用指血寫就的血詔。”

     周陽接過一看,只見上面寫著“不雪吾恥,非吾孫”七個字,字跡雖然不再如先前一般鮮活如血,可是,血跡宛然,讓人一見便知是用鮮血寫就,不是用硃砂寫的。

     景帝以沉痛的口吻道:“高祖性豁如,凡事不會記在心上,過了便算,即使未遇之前,太公與兄嫂不給飯吃,也未放在心上。可是,獨對平城之圍一直耿耿於懷,至死不忘,寫下此詔。朕從先帝手中接過此詔,接過的就是仇恨與恥辱,若不是周陽你大敗匈奴,洗雪平城之恥,此詔將由朕傳於後世之君,還不知何時方才雪卻恥辱!”

     來到漢朝,周陽聽說劉邦很多軼聞趣事,遠非後世聲口相傳的那般鄙惡,更不是項羽罵的“過市貪杯的小人”,自有一種豁達的氣魄,就連他年青時遭受父兄的白眼與罵斥也未放在心上。唯獨對平城之恥耿耿於懷,至死不忘,讓人感慨萬端。

     平城之圍,那是自三代以來,從未有過的奇恥大辱!

     在這以前,沒有哪一個帝王給外族圍困,差點活捉,儘管有春秋時代的外胡大舉入侵中原,也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如此恥辱,誰能忘懷?

     就是這樣一個給後世之人罵為無行,無為君之表率的流氓,卻記住了仇恨,周陽要不感慨都不行。

     不僅周陽感慨,景帝也是感慨萬端:“朕接到長城大捷的捷報,朕趕到高廟,痛痛快快的哭了一通,叩頭把額頭都磕腫了。周陽,你不會笑話朕吧?”

     “不!”周陽斬釘截鐵的道:“皇上,臣不僅不敢笑話,反倒是欽佩無已!那是皇上對匈奴痛恨,方才叩頭如搗蒜,方才痛哭流涕!臣相信,凡為華夏男兒,皆在痛哭!”

     景帝眼裡閃過一抹感激之色,大是歡悅。皇帝也是人,他也有七情六欲,如此奇恥得雪,他能不激動嗎?周陽這話說到他心裡去了。

     撫撫額頭,景帝搖搖頭道:“說得有些遠了,自高祖之時,大漢就一直在爭論一個問題,那就是與匈奴這一仗,是大打還是小打。小打,只在邊境上狠揍匈奴一頓,就像周陽你​​如今所做的一樣。你打敗了匈奴,匈奴肯定要復仇,要來進攻大漢,我們可以像今年這樣,依然在邊境上打,不去攻打匈奴的腹心之地,這就是小打。”

     略一停頓,景帝接著道:“小打有小打的好處,那就是代價小,國力損耗不大,傷亡不重,可是,我們只能在邊境上打,最多就是偶爾深入匈奴的腹心之地滋擾一番。雖是把匈奴打疼了,卻不能徹底解決匈奴​​,匈奴會舔好了傷口,再回過頭來打大漢。”

     扳著手指頭,一筆一筆的算:“趙武靈王大破匈奴於河套,李牧大敗匈奴,前朝的蒙恬更是大破匈奴五十萬之眾,匈奴躲到漠北去,舔好傷口,再回過頭來打大漢。周陽你今年打敗了匈奴,大漢雖然取得了很大的勝利,可是,這依然是小打。”

     周陽不住點頭,大是讚成景帝的剖析。匈奴是數度敗於華夏之手,卻數度死灰復燃,原因就在於,華夏是小打,沒有大打。

     “大打又是什麼呢?那就是打匈奴的腹心之地!”景帝虎目中精光四射,右手重重敲在短案上,發出“砰”的一聲響,雙眉如劍,氣勢威猛。

     微一停頓,景帝接著道:“若是把匈奴比為一隻鷹的話,這只鷹老是要來叼小雞,要怎樣才能不讓鷹來叼小雞呢?是天天守著小雞?”

     “打鷹的巢!”周陽右手一握拳,神采飛揚,聲調很高,很高。

     “對!”景帝右手重重拍在短案上,聲調有些尖細:“就是要打匈奴的巢!守著小雞,那是笨人的辦法!”

     要是打匈奴的巢,可以從根本上解決匈奴,這是何等的振奮人心,周陽的血液又綠色了,雙手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

     不僅周陽激動,就是景帝也是激動萬分,胸口急劇起伏,久久不能平息。

     過了許久,景帝吸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要想打匈奴的巢,就需要騎兵,需要雄厚的國力,要付出的代價很大,傷亡很高很高。可是,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就是匈奴沒有死灰復燃的機會!永遠不會威脅大漢!”

     緊緊的揮了揮雙拳:“是大打,還是小打,數十年來一直困擾著大漢,先帝沒有定論,朕苦思多年,也沒有定論。直到今年年初,朕看到一個人的遺書,方才下定決心,要徹底解決匈奴​​問題!要打匈奴的巢!要讓匈奴永遠不能威脅大漢!”

     聲音並不高,卻是自有一股威勢!

     周陽聽在耳裡,彷彿萬千個焦耳轟響於耳際,聲威駭人,大氣磅薄!

     匈奴與華夏是世仇,歷經數百年的廝殺,縱有趙武靈王、李牧、蒙恬這些大勝仗,卻沒有一個人說出如此有氣勢、有決心的話語!

     周陽那感覺是字字如雷!聲聲驚人!讓人熱血沸騰!

     景帝的雄心,大漢帝國的雄心,在這一刻,展露無疑!

     君臣二人處於激奮之中,誰也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激奮稍卻,景帝這才道:“你提出趁匈奴新敗之際,出兵河套,一舉收復河套。這想法很好,朕也怦然心動,可是,朕從全局著眼,要你罷兵,就在於河套之地很重要,光收回來還不行,需要守住,要把這裡建成美好的家園,將來進攻漠北、狼居胥山,就要從這裡出發。如今,打下來容易,守住難,因為我們的騎兵不多,與其把大量的錢糧用在與匈奴的爭奪中,還不如先不動河套,訓練騎兵,為打匈奴的巢做準備!”

     周陽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一回事。若要打匈奴的巢,景帝的決策是對。周陽點頭贊同,問道:“皇上,是誰的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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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漢宮風雲 第八章 始皇遺策

     “一定是一位名滿天下的名士!”

     提出攻入漠北的構想,此人富有豪情,具有人所難及的雄心壯志,還對科技、文明有著獨到的見解。這樣的人,必然是名士,還是大名士,周陽很想知道他的大名,聲調有些高。

     “名士倒是名士,就是名聲不太好!”景帝微微一笑,打量著周陽,故意放慢語速,有意吊周陽的胃口。

     “不僅沒有好名聲,還給人罵為殘暴不仁。”景帝很是享受的打量著周陽那副急切樣兒。

     “呃!”周陽嘴裡發出一陣磨牙的聲音,符合這一條件的,只有一個人,很是驚訝:“是,是他!”

     “沒錯!”景帝點頭贊同:“就是他!始皇!”

     名滿天下,而又沒有好名聲,給人罵為殘暴的,只有秦始皇一人了,別無他人,這不難猜。可是,當景帝說出這話時,周陽還是很震驚。

     秦始皇攻下河套後,就想積蓄軍力,準備攻入漠北,徹底解決匈奴​​問題,這事周陽從秦無悔那裡知道,並不奇怪。讓周陽震驚的是,秦始皇深謀遠慮,處處為華夏著想,怎麼就給後人罵為殘暴不仁了呢?

     來到漢朝這段時間,聽到不少罵秦始皇的話,可是,比起後世那些罵秦始皇的人還是要好上許多。後世的讀書人更是把秦始皇罵得一文不值,歷史有多少是被強姦了的呢?

     打量一眼周陽,把周陽的震驚樣兒看在眼裡,景帝很是享受,笑道:“你很吃驚,是吧?朕讀了始皇的遺書,同樣吃驚。朕也沒有想到,一個給人罵得一無是處,殘暴不仁的人,竟然處處為華夏著想,其想法宏闊深遠,令人讚嘆!”

     景帝竟然當著周陽的面讚揚秦始皇了,這可是前朝之君,那是犯忌的事兒。周陽要不是親耳聽到,還真不相信這話出自景帝之口。

     “你一定是在想,朕怎麼會讚揚前朝之君,是不是?”景帝打量著周陽。

     “皇上聖明!”周陽點頭承認:“皇上是賢明之君,至誠君子,臣欽佩!”

     這是真心話,沒有任何的虛偽之辭。

     景帝完全可以把佩服之情埋在心裡,不說出來,甚至嘴上還可以把秦始皇罵得體無完膚,可是他並沒有這麼做,而是大贊特贊,這份心胸讓人欽佩。

     “呵呵!”景帝很是享受的接受了周陽的讚揚,接著道:“在讀始皇的遺書之前,朕對他還真沒有佩服之心,如今,朕對始皇只有欽佩之情。他說如果華夏不把匈奴擊破,不攻入漠北,北方永無寧日,這話何其之高明呀。想那趙武靈王,胡服騎射,也算一代明君,在河套打敗匈奴,沒有追擊,給了匈奴喘息之機。李牧也是一代名將,屢敗匈奴,也沒有提出要攻入漠北。”

     聲調轉高,很是激切的道:“匈奴與華夏是世仇,歷經數百年的廝殺,不乏明君良將,可是,他們都沒有提出攻入漠北,徹底解決匈奴​​。春秋戰國之際,中原戰亂,列國力徵,無力攻入漠北,可是,也不妨礙說說,卻一個人也沒有。只有始皇說出來了,那是何等的豪氣!”

     景帝對秦始皇這個前朝之君,無數人罵為暴君的帝王,還真不惜溢美之詞:“始皇並不是說說而已,把華夏與匈奴的口眾、土地、軍械、戰法、駿馬… …逐一剖析,最後以為華夏最大的優勢就在於文明悠久,技藝發達,遠非匈奴所能及。只要華夏用好這兩點,擊破匈奴就不是問題!”

     這和周陽的看法不謀而合,怪不得景帝要把周陽派去建章軍受訓。和秦始皇結論相同的人,景帝會放過嗎?一定會試試。

     “賈誼雖有相似之論,卻比不了始皇,始皇不僅說,還做了。派人圖繪了匈奴的山川地理,命蒙恬拿下河套之地,準備在河套建城,從這裡開始,進擊漠北。”景帝很是肯定的點頭道:“沒有河套之地,何談擊破匈奴?始皇深謀呀!朕這次令你罷兵,就是大漢還沒有把河套建好的國力,這事得緩緩。”

     “皇上聖明!”

     既然要攻入漠北,那麼就要做萬全準備,不能急燥,暫緩收復河套,集中精力打造騎兵,改革軍政,才是根本之道。

     “當日你在朝上,說出與始皇一般無二的話,還是將門虎子,精通韜略,朕決心試你一試,這才把你放到建章營去。”景帝扳著手指頭,計算周陽的優點:“不成想,朕這一試就試出個長城大捷,匈奴五十萬大軍逃回去的不到十萬,還有不計其數的牧民、牛羊全都損失了!哈哈!哈哈!”

     景帝歡喜之極,仰天大笑。

     瞧著景帝那歡喜樣兒,周陽想起了摸彩票。本想去摸一輛電動車,卻摸到了億元大獎,那是何等的開心。此時此刻,景帝之歡喜心情與此差相彷彿。

     “皇上,臣可否一觀始皇之書?”聽了景帝的介紹,周陽對秦始皇的遺書興趣倍增,想一睹為快。

     “這個……”景帝臉露為難之色:“不是朕不給你觀瞧,是這書不在宮中,而是在一個隱秘之地。”

     皇家多秘聞,既然不在宮中,周陽聰明的選擇了不問。

     “以後有機​​會再給你觀瞧。”景帝臉一肅,臉上的笑意消失,要說正事了:“朕把你留下來,是要給你說兩件事​​。打仗很辛苦,你這個將軍比他人更累更乏,你可以先歇息一段時間。歇息的時候,好好想想,如何訓練騎兵,要哪些人幫你,要什麼武器,要什麼盔甲,你有空就想想。”

     “訓練騎兵?”周陽的嘴巴張大了。

     “是呀!”景帝的臉泛著紅光:“你對付匈奴很有辦法,你不訓練騎兵,還能有誰來訓練?同樣的騎兵,你給裝備了手弩、長矛,再集中一用,就能打得匈奴大敗。手弩、長矛,哪一樣不是現成的?就你來練,別人不成!要你來訓練騎兵,而不是在河套與匈奴爭奪,這也是要你罷兵的原委。”

     訓練騎兵這事,周陽自認為會落在自己頭上,並不意外。可是,當這一刻到來時,仍是讓人振奮!

     沒錯,是振奮!

     強漢大軍縱橫馳騁,創造了無數的傳奇,破匈奴,收百越,平遼東,攻入西域,開拓青藏高原,打出了一句豪言“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周陽訓練騎兵,那就是說,強漢大軍由周陽來打造,由他把握方向。以後,強漢大軍將按照他的戰術進行戰鬥,周陽就是強漢大軍的靈魂,凡有強漢大軍的地方,就有周陽的影子。

     這種影響力,不會隨著時間的逝去而消失,會永遠留存。

     可以說“肩負歷史使命”,可以說“身膺重任”,無論怎麼讚譽都不為過,周陽的熱血再一次沸騰了,激動的道:“諾!”

     雖只一個字,卻是充滿著激情,豪氣萬千,如此美事,比起十個、百個長城大捷更能振奮人心。

     打勝仗易,做軍魂難!周陽訓練騎兵,就是強漢大軍的軍魂!

     “好好好!”景帝大是欣慰,周陽對付匈奴最有辦法,他訓練的騎兵必然是能征善戰。

     漢朝最缺的就是騎兵,一旦騎兵練成,強漢大軍就可以縱橫在大漠之上,河套之地、龍城、單于庭、狼居胥山,還跑得掉?

     擊破匈奴,秦始皇想做,而沒有做到,若是景帝做到了,那麼,景帝就是比起秦始皇也不遜色的偉大帝王,會成為後人心目中的聖君。那是何等美妙的前景,景帝興奮得站起身,踱起了步,越踱越快,彷彿在飄。

     直到過了許久,景帝這才停下來,摸摸臉蛋,燙手呢!

     “周陽,這第二件事,就是朕給你出一道策試之題,你以為,大漢要如何做,才能最有利,最強大!”景帝饒有興致的看著周陽。

     “這……”周陽的口才不是最好的,至少還不差,可是,一聽景帝這話,卻結巴了,嘴巴張了半天,只說出一個字。

     景帝這道策試,乍一看沒什麼,細細一想,卻是比天大!

     換句話說,就是要給漢朝作一個規劃,要把漢朝所有的力量整合在一起,漢朝才能最強大。如此之事,涉及到方方面面,軍事、政治、經濟、商業、科技、文化、道路交通……全要包括。

     不要說周陽,就是把張良、蕭何、陳平、曹參這些漢朝開國功臣集中在一起,他們也不敢說一定能成,還要商議,商議很長時間,才有可能製訂得出來。

     這問題的難度,比起訓練騎兵還要大,大得多。

     “呵呵!”景帝把周陽吃驚的樣兒看在眼裡,拈著鬍鬚道​​:“這事,朝中大臣沒少爭論,卻莫衷一是,沒有定論!周陽,你善長化腐朽為神奇,手弩、長矛、強弩、戟到了你手裡,就有意想不到的妙用,這事,你一定有妙論!”

     景帝信心十足,周陽卻是暗暗叫苦。

     這不是寫文章,是製訂國家戰略,必須要實用。寫文章,只要辭采華麗,讓人讀著爽,就是好文章,至於適不適用,可以不管。國家戰略,必須適用,還要是最適用的,難度之高,還用想嗎?

     “皇上,臣一定盡力!”周陽驚訝之餘,更多的卻是振奮。這是機會,難得的契機!

     若是周陽制訂出一個適宜的戰略,那麼,漢朝就會按照他的構想去發展。周陽這個現代人,比起漢人多的是兩千年文明,有很多東西對漢朝有用,完全可以趁這機會嫁接到漢朝去。一旦漢朝接受,那麼,漢朝一定會更加強大。

     漢朝是當時世界上最強大的王朝,比起西方人引以自豪的羅馬帝國還要強大得多。若是得到現代文明的滋潤,其強大還用想嗎?

     其影響比起周陽訓練騎兵更大,更加深遠,若是周陽制訂出了合適的戰略,強漢就會打上周陽的烙印,篷勃發展。

     這前景太美妙了,光是想想就讓人有一種暈眩之感。

     “好!”景帝輕輕擊掌:“這事,你趁歇息的時候,多想想。好了,你去歇著吧!”

     “諾!”周陽退了出去。

     望著周陽的背影,景帝開心的笑了。訓練騎兵,不用說,周陽肯定能幹好。這點,邊關的大戰已經證明了,周陽統帥下的漢朝騎兵,其戰力暴漲。要是周陽再把第二個問題解決了,那就更加完美了。

     這問題,大臣們爭論了多次,沒有結論。而這一點,恰恰是漢朝最急迫的,用現在的話來說“只有大政方針對頭了,國家才不會茫然無緒”。

     周陽善長整合,讓他來想,說不定真能想出好辦法,給漢朝制訂一個好的戰略。

     ……

     出了養心殿,春陀笑呵呵的上前見禮,周陽心思不屬,只是禮節性的回禮,快步而去。春陀有些納悶了,今兒是歡喜的日子,周陽怎麼心事重重,雖是納悶,卻不敢問,叫來太監為周陽領路。

     在太監的帶領下,周陽朝宮門行去。

     萬未想到,景帝竟然要周陽制訂出一個戰略,這事太難了。至於訓練騎兵一事,周陽與李廣、程不識他們沒少商議,已經有些頭緒了,這事的難度雖大,卻有把握。

     唯有製訂戰略這事,周陽做夢都沒想到,景帝竟然要他來做,一點準備也沒有,而且,這事還找不到人商議,這才是最困擾周陽的。與李廣、程不識他們商議的話,他們肯定會說“打唄!打敗了匈奴就是最有利!大漢才會最強!”

     匈奴肯定是要打的,卻不是調集軍隊就去打,而是要把各個方面都謀劃好了再去打,才不會出錯,才會有最大的戰果,最小的代價。

     找周亞夫商議?也不可行。

     周亞夫雖然做過丞相,說到政才,就不敢恭維了,打仗還不錯。在周陽認識的朝中大臣中,似乎竇嬰還不錯,還能商議商議,可是,這種方略,豈是竇嬰一個人就能解決的?

     思來索去,還得靠自己,得抽空多想想。

     “陽兒,陽兒!”親切的呼喚聲把周陽驚醒過來,抬頭一瞧,竟然來到宮門口了。

     許茹、周亞夫、陳尚、柳鐵他們竟然還在等周陽,這都什麼時間了,深夜了。看著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周陽倍感溫暖。

     “陽兒!”許茹跟穿花蝴蝶似的飄了過來,摟住周陽,未語先落淚,眼淚順著腮幫流了下來,燈光下,好像珍珠般美麗。

     “陽兒!”許茹一邊喚著,一雙玉手撫著周陽的面頰,東瞅瞅,西瞧瞧,越瞅越歡喜,一張小嘴哪里合得攏。

     把她的神態看在眼裡,周陽是暖在心頭。對許茹這個娘親,周陽打從心裡敬愛,她對周陽有著真誠的愛,要是可能的話,她會毫不猶豫的用性命來保護周陽。

     “阿母!”周陽眼圈發紅,緊摟著許茹的香肩。

     “嗚嗚!”許茹哭了起來,一雙粉拳在周陽肩頭捶打起來,眼淚急湧而出:“陽兒,你在邊關打仗,娘親在家裡擔心。每當聽到你的捷報,娘親歡喜,可是,娘親又為你擔心!”

     戰場凶險,刀槍無眼,流矢橫飛,誰敢說一定沒事?在家裡的親人倍受煎熬,擔驚受怕,那是一種折磨,遠非常人所能想像。

     “阿母,你放心,我沒事!”周陽寬慰著她。

     “嗯!”許茹輕輕點頭,一雙手卻捋起周陽的袍袖,檢查起來,一定要查明,周陽有沒有受傷。

     長城一戰,周陽多處負傷,手臂上就有幾處刀箭傷,許茹一見之下,立時哭成了淚人,緊緊擁著周陽:“陽兒!嗚嗚!”

     哪個兒女不是娘親的心頭肉呢?不要說受傷,就是掉根頭髮絲,也會傷心。周陽受傷,許茹揪心般的疼,傷心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周陽給許茹擦著眼淚,不住寬慰許茹,不僅沒有勸住許茹,反倒是自己的眼淚流了出來。邊關大戰時,周陽負傷,連哼都沒有哼一聲,是條熱血漢子,可是,在親情面前,仍是心神激盪,不由自主的哭了起來。

     “陽兒,別哭!”周亞夫抹著眼淚,過來相勸,衝許茹喝斥道:“你哭什麼哭?今兒是闔家團圓的好日子,給你一哭,還成什麼樣?”

     許茹並沒有還嘴,而是輕輕點頭,替周陽抹眼淚:“陽兒,別哭啊!別哭!男兒有淚不輕彈,不要哭!”

     越說不哭,反倒是哭得越是傷心,就是周亞夫,眼淚湧得更快了,左手摟著周陽,右手摟著許茹,嗚嗚大哭起來。

     他是上過戰場的,深知戰場有多凶險,長城大捷,漢軍人人帶傷,就是李廣也有多處箭傷,可見其慘烈了。大戰之時,他心中的擔憂並不比許茹少,只是未對人說罷了。

     如今,周陽歸來,闔家團圓,他哪裡還能忍得住,哭得比誰都傷心。

     陳尚和柳鐵陪著周陽他們抹眼淚,勸道:“丞相,主母,公子,回府吧!這里風大,別給凍著了。”

     “嗯!”周亞夫微一點頭,擁著嬌妻愛子,就朝丞相府行去。

     還沒走幾步,就見一個人蹦了出來,很是誇張的叫起來:“哇!周陽,快給我講打匈奴的故事哦!”

     不是別人,正是阿嬌!

     燈光下,只見阿嬌左眼睜,右眼閉,不時扭著脖子,一臉的調皮勁頭,衝周陽閃眼:“周陽,你哭了!羞!羞!羞!”

     “阿嬌!”館陶公主快步過來,遠遠就斥道:“你這孩子,怎麼亂說話?”

     阿嬌這一鬧,還真有奇效,原本忍不住就要流出來的淚水,竟然神奇的止住了不說,周亞夫,許茹,周陽的臉上竟然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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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漢宮風雲 第九章 家

     “見過長公主!見過翁主!”周亞夫他們忙著見禮。

     “周陽,哦,大帥,阿嬌年紀小,言語無狀,你別放在心上。”館陶公主忙著致歉。

     館陶公主,竇太后的愛女,景帝的姐姐,這輩​​子她給誰道過歉的?就算她錯了,錯得離譜,她也不會道歉,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遭。

     周亞夫聽得直發楞,許茹聽得有些懵,他們根本就不信這話是從館陶公主嘴裡​​說出來的。

     “阿母,不嘛,人家長大啦!”周陽還沒有說話,阿嬌就抗議了。小孩總是不願意給人說小,要說她大,她就歡喜。

     “翁主是大人啦!”周陽笑著道。

     “哇!”阿嬌誇張的尖叫聲響起,一蹦就過來,熟練的掛在周陽胳膊上,一臉的期待:“周陽。快給我講打匈奴哦。人家想聽故事呢! ”

     “阿嬌,快過來!大帥累了,要歇著了。”館陶公主歷來對阿嬌視為掌珠,她要什麼就給什麼。上次去堂邑侯府,阿嬌要做蹴鞠,她就嚷著買豬殺豬,就沒有管過阿嬌,今天老是管著阿嬌,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的。

     “長公主,你別一口一個大帥,那樣彆扭,叫我周陽好了。”周陽撫著阿嬌的秀發道:“翁主,今兒天晚了,你要聽故事,擇日我再講給你聽,好麼?”

     “阿嬌,你別老煩著周陽。”館陶公主接受了周陽的提議,不再叫大帥了。

     “阿母,你不說,人家還不煩著呢。”阿嬌擺出一副要與館陶公主作對的架勢,嘻嘻一笑:“周陽,打仗很累,是吧?你先回府去歇著。容你歇好了,我再找你講故事!要歇好哦!”

     前半句把館陶公主的心給提起來了,後半句馬上就是善解人意的關心之語,誰也想不到,周陽給她逗樂了。笑道:“翁主放心,我這就去睡個大覺!大大的覺!”

     “有多大?”阿嬌歪著脖子,一臉的調皮,一雙手不住比劃,越來越大,最後在周陽胸膛一砸:“這麼大?嘻嘻!”

     原來是變著法子逗周陽,狡計得逞,樂不可支,蹦蹦跳跳的走了。

     “周陽,條侯,許家妹子,擇日再敘。”館陶公主忙著作別,快步追上去:“阿嬌,你慢點,慢點,別摔著了。掌燈的呢?快點追上去。”

     遠遠傳來阿嬌得意的笑聲,漸漸去遠了。

     聽著阿嬌銀鈴似的笑聲,周陽不住搖頭,萬未想到,阿嬌竟然不睡覺,在這裡等著他。

     許茹不再哭了,卻是拉著周陽的左手,周亞執著周陽的右手,就這般,周陽給二人簇擁著回府。這裡離丞相府很近,用不著騎馬,這樣走在路上,別有一番親情在心頭,周陽大是受用。

     “大帥來了!”

     “大帥來了!”

     沉浸在親情中的周陽給一陣歡呼聲驚醒過來,原來已經來到丞相府了。

     夜雖深,風很冷,卻是澆不熄人們的熱情。只見寒風中,有不少百姓,圍在丞相府前,個個伸長了脖子,一臉的期待。一見周陽過來,自發的讓出一條通道,大吼大叫:“大帥,大帥!”

     周陽聽在耳裡,彷彿現代社會的明星在接受粉絲毫歡呼似的,那感覺還真不錯。

     衝百姓揮揮手,在百姓的歡呼聲中,周陽進了丞相府。一進丞相府,只見兩根“木樁”擋在身前,正是周成周信兄弟二人。

     兄弟二人一臉的虔誠,身子躬成了九十度,身段放得極低:“見過大帥!恭迎大帥!”

     “大哥,二哥,你們這是?”周陽絕對沒有想到二人會如此相迎。

     “周成周信,你們這是做什麼?”周亞夫的臉拿下來了。

     “阿父,三弟如今成大帥了,我們是想請三弟給我們一個出身,把我們帶到軍中去歷練歷練。”周成代表二人說話,笑嘻嘻的道:“我們是兄弟,三弟,你多照顧著點。”

     “一邊去!”周亞夫喝斥起來:“打仗是兒戲嗎?還不走?陳尚,拿板子來!”

     周亞夫的家法就是打板子,他武藝高強,他的板子打在身上,疼在骨子裡,卻又不傷筋動骨,那滋味還真不好受,周成周信嚇得不輕,顛儿顛兒的跑走了。

     看著兄弟二人離去,許茹捂著嘴直笑:“陽兒,進屋去!”

     不由分說,拉著周陽進了屋,許茹好像蝴蝶一般,快活得在飛,忙著給周陽準備矮几,在矮几上鋪上軟席,再把短案略一拂拭:“陽兒,你坐,快坐!”

     看著許茹忙前忙後,周陽心裡暖暖的,這就是母親,讓人無法拒絕的母愛。周陽應一聲,跪坐了下來,那是娘親親手鋪就的,倍感舒適。

     “陽兒,你喝茶!”周亞夫忙著從傭人手裡接過茶水,遞到周陽面,親切的看著周陽,笑得一張嘴哪里合得攏,嘴角的紋路格外清晰,彷彿丘壑。

     招呼好了周陽,許茹、周亞夫跪坐下來,圍著周陽,東瞧瞧,西瞅瞅,越看越歡喜,笑得鼻子眼睛做了一家人。

     二人拉著周陽問長問短,並不是問戰場廝殺,而是問周陽在邊關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這些生活上的事兒。

     這種生活上的細節,雖然沒有戰場廝殺那般富有激情,卻是另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周陽一一答來,三人一直說到困極方眠。

     這一覺,周陽睡得好不沉,竟然連夢都沒做一個,一覺睡醒,感覺精神抖擻,好久沒睡這麼香了。統兵的日子時,用周亞夫的話來說,“睡著了還得睜一隻眼”,作為統帥,是不可能睡沉睡死,就是睡覺都得保持警覺,一有軍情得馬上起來處置。

     眼下這一覺,好多時間沒有重溫了,那感覺真是好。

     ……

     可是,周陽一睜開眼就覺得不對勁了,原來太陽有些偏了。當然不是偏在東方,而是偏在西方,這一覺竟然睡到下午了。

     眼一睜開,就見周亞夫和許茹正在坐在榻邊,慈祥的看著周陽,眼裡滿是溫柔之色。

     “陽兒醒啦!”許茹歡快的叫起來,又開始忙活了,給周陽端淨臉水,準備洗漱。周亞夫就更不得了,竟然動手幫周陽穿戴,周陽絕對沒有想到。

     周陽在周亞夫的幫助下,穿好衣衫,一襲常服,一塊襆頭,輕鬆異常。

     “陽兒,皇上派人來問過幾次了,問你在做什麼呢?你睡得真沉。”許茹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皇上聽說你在睡覺,下旨不要驚動你。”

     連睡個覺,都要驚動景帝,這事還真是讓人意外,周陽驚訝不已。

     “陽兒,你別以為皇上只關心你,飛將軍、程將軍他們,哪一個皇上不是在關心?他們跟你一樣,蒙頭大睡,不吃不喝的。”周亞夫笑道:“當年為父平定七國之亂回來,跟你一樣,一覺睡到天黑,那時節,皇上還不是派人來問麼?打仗呀,辛苦,累!在邊關呀,睡著了,還得睜一隻眼,哪敢放開了睡,只有到了家,才能放開了睡,睡得那個香……”

     不住搖頭,彷彿在回想當年那驚天一覺似的。

     這話簡直就是知音,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說得出來,周陽大是讚同。

     “丞相,你說,陽兒的親事是不是該訂了?太后都在問起呢。”許茹幫著整理衣衫:“要是有個媳婦,哪輪得著我們動手,知冷知熱的人,是少不了的!”

     她不說則已,她一說,周陽心裡還真有些空落落的。在戰場上,熱血、激奮,回到家,要是有個知冷知熱的人說說話,別有一番滋味,讓人難捨。

     周陽在另一時空,工作累了,回到家,與女朋友說笑,一起做飯吃,看電視,那種感覺真的好,很溫馨。

     “先別說這些。”周亞夫有些不贊成:“陽兒,你的侯府已經準備好了,你等會去看看。”

     “這麼快?”周陽大是意外,昨天才封了侯,今天就把侯府準備好了。

     “呵呵!”周亞夫笑了,笑得很自豪,很歡喜:“陽兒,你呀,這就不知道了,皇上在封賞之前,早就叫人準備好了,昨天,只是說出罷了。就是你昨晚上要搬去住也沒問題。”

     這倒是,周陽有些好奇,問道:“府第在哪裡?大嗎?”

     “萬戶侯的侯府,能不大嗎?”許茹笑呵呵的接過話頭。

     男人嘛,就得成家,有府就有家,周陽對這事很是上心,匆匆用過飯,趕去府第。

     許茹,周亞夫自然是陪著他去的。周陽騎著追風寶駒,與周亞夫並騎而行,許茹不會騎馬,只能乘車了。

     一家子緩緩朝府第趕去。一路上,有不少百姓認出了周陽,齊聲歡呼,大吼“大帥,大帥”,氣氛熱烈。

     此時的長安,依然還處在歡騰中,到處都有歡喜不禁的百姓,載歌載舞,慶典雖過,仍是熱鬧非凡。

     周陽他們要去的地方是北闕甲第,漢朝功臣侯爵的府第大多在這裡,周陽這個萬戶侯也不例外。

     很快就到了北闕甲第,順著寬闊的街道行去。街道上的行人、馬車與別處不同,衣著光鮮,鮮衣怒馬,多為權貴之家的子弟、僕人。

     平日里,他們行走在街上,昂頭挺胸,不可一世,不把人放在眼裡。今兒,他們卻是低眉順眼,見到周陽的面,就要打拱作揖,親熱的叫聲“大帥”。

     正走間,一座巨大的府第出現在眼前,佔地半個坊。漢朝的城市佈局是“裡坊制”,街巷制要到宋朝才會興起,每一坊,佔地少則一里,多則數里,是非常廣的。

     這府第佔地半坊,非常了得了,在權貴雲集的長安,也不多見。周陽大是訝異,這是誰家的府第,如此氣派?

     定睛一瞧,只見大門前站著一隊傭人,足有十幾個。朱紅的大門敞開著,門內一道門屏,不見門內景象,可以想得到,一定很氣派,很奢華。

     大門上方掛著一塊匾額,上書“竇府”二字。

     因為竇太后的關係,竇氏一門封侯的就有好幾家,這是哪個竇府?周陽有些好奇。

     周亞夫把周陽好奇的樣兒看在眼裡,笑道:“陽兒,這是南皮侯的府第。”

     “竇彭祖?”

     周陽大是訝異,竇彭祖是竇太后的侄兒,因這層關係被封侯,這並不奇怪。可是,他於朝廷沒有功勞,怎麼可能擁有如此大的府第?如此廣大的府第,只有功臣之家,還是立下奇功的功臣,才能擁有如此府第。

     “這府第並不是南皮侯的府第,原是留侯府,是高祖賜給子房的府第。”周亞夫搖搖頭,很是惋惜:“可是,張家後人不孝,把府第典出去了。”

     原來如此,是張良的府第,怪不得如此氣派。張良是漢初三傑之一,他的宅子宏大,氣派,那是應該的。

     張良就是在這府裡修煉導引術,這是流傳千古的傳奇,令無數後人嚮往,可是,如今,子房已逝,留侯府易主,徒令人惋惜。

     “哎!”周亞夫嘆口氣道:“子房的長子張不疑,性情飛揚跋扈,不能容人。故楚內史與他有舊怨,他心中不快,意在刺殺,東窗事發,先帝大怒,要處張不疑死罪,念在他是子房後人情份上,允他納錢贖罪。為了湊錢,張家只好把留侯府典出去,張不疑如今還在清明門做城旦舂,經受日曬雨淋,也不知道何時才是個頭。”

     周亞夫是周勃的後人,張不疑是張良的後人,二人同為功臣之後,卻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周亞夫名滿天下,位高權重,而張不疑只能做看守城門的罪徒,這之間的差距也太大了,著實讓人惋惜。

     周陽想起了一個人,那就是張通。那日從建章營回來,與張通有一面之緣,張通為了不給張良蒙羞,竟然忍辱負重,不願公開自己的身份。

     “這些年下來,張不疑的性子變多了,不再是以前那般飛揚跋扈,他的兩個兒子,沒一個成器的。可是,他的長孫張通,倒是個人物,有前途,若是有人扶持一下,張家的複興說不定就著落在他身上了。”周亞夫對張通很是讚許。

     “張通的妹妹張靈儿知書達禮,是個好姑娘,要不是陽兒奔赴邊關了,早就相親了。丞相,你這做父親的,該給撮合撮合。”許茹掀起窗簾,探出頭來。

     “嗯!”周亞夫眼裡精光四射:“若是這門親事能成,陽兒提攜一下張通,子房一門復興,未必不可能!這事,得趕緊辦!”

     “哎呀!”許茹大叫一聲:“忙著看府第,忘了給陽兒看靈兒姑娘呢。那畫畫得真是好,水靈靈一個靈兒長在畫上呢。”

     “張通倒是個人物,若是可能的話,收入軍中未必不可能。有空,我去張府看看。”周陽對張通雖只一面之緣,對他極是讚賞,要是能把他收入軍中,還真不錯。

     “陽兒上心了,都找籍口了呢。”許茹取笑一句,笑得鼻子眼睛做了一家人,這些天的心思沒白費,兒媳有了。

     周亞夫的興致極高:“子房兩子,長子不疑不成器,敗家。次子卻是個智謀之士,一言安邦之人。”

     “哦!”對張良這個人,周陽很有好感。可是,對他的後人就不了解,一聞是言,大感興趣:“張良還有次子?”

     “有是有,卻是多年不見人,不知在何處。”周亞夫搖搖頭,惋惜無已:“此人才智極高,不在其​​父之下,卻是神龍般,見首不見尾。他十五歲時在宮中做侍中,恰逢惠帝駕崩,呂后哭靈,卻哭而不哀,只是乾嗥不見眼淚,這讓人百思不得其解,就是智如陳丞相也糊里糊塗。”

     聲調轉高,以嚮往的語氣道:“陳丞相從龍,追隨高祖定天下,一生六出奇計,計計絕世,令人讚嘆,卻是不解呂后之意。回到府裡,一籌莫展,就在這時,張良的次子,張闢彊登門拜訪,說出了原委。原來是呂后擔心惠帝崩後,她無以為靠,呂后性強,若是無依靠,就要大殺功臣,陳丞相深知厲害,卻又想不出計策。張闢彊出計,立諸呂為王,穩住呂后,再徐圖對策。在當時,只能行此計,陳丞相依計而行,呂後大喜,封諸呂為王,哭惠帝哀痛過甚。呂后不疑陳丞相與阿父,這給阿父與陳丞相匡扶漢室以良機。”

     周勃、陳平聯手,誅殺諸呂,是中國歷史上的一件大事,卻沒想到,竟是張良的次子張闢彊促成的。

     在當時,呂后權勢甚熾,若是陳平他們不順著她,會給她誅殺。即使陳平、周勃他們有心匡扶漢室,給她誅殺了,又能有什麼用呢?

     獻計封諸呂,博得呂后好感,徐圖後舉,雖有養虎貽害之嫌,卻是當時最好的謀劃了。十五歲的人,就有如此智計,非常了得,不愧是張良的兒子。

     “張闢彊才智不在留侯之下,卻是不久就不見人了,至今下落不明。若是他在,張家不會如此破敗!”周亞夫大是惋惜。

     不要說他惋惜,就是周陽也是惋惜。如此人才,卻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誰能不惋惜呢?

     “陽兒,若有可能,你就提攜一下張通,子房一門,不能無後。”周亞夫歷來不講情面的,獨對張良後人網開一面,讓人驚訝,也讓人感嘆。

     張良的口碑不錯,不僅在漢朝甚得百姓愛戴,就是在兩千年後的今天,人們一提起他,仍是要豎大拇指。

     人生在世,能有如此口碑,足以含笑九泉了。

     “阿父放心,這事我記住了。”周陽點頭。

     “到了!到了!”許茹興奮的尖叫起來:“哇,好大的府第!好氣派!”

     周陽不瞧則已,一瞧之下,嚇了一大跳,竟是比起張良的留侯府一點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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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漢宮風雲 第十章 鐵打的漢軍

     這府第佔地半坊,一道又高又厚的夯土牆把整個院子圍住。別的不說,光這大門就佔地極廣,朱紅的大門敞開著,門口有兵士值守,個個站得筆直,彷彿出鞘的利劍,昂著頭,挺起胸。

     門內一道巨大的門屏,擋住了視線,不知院內景象。

     大門上方掛著一塊匾,上書“破虜侯府”四個大字,龍飛鳳舞,筆力遒勁,一筆一劃,好像銀鉤鐵劃,讓人一見便要叫好。

     “哎!”這字任誰都會叫好,許茹卻不這麼看,竟然為周陽叫屈:“這是誰題的字?這是陽兒的府第,得由陽兒題匾。”

     在她的心目中,周陽的府第得由周陽題匾,那才叫完美。這人竟然先一步題匾,那不是在搶周陽的風頭嗎?

     “休要胡說!”周亞夫喝斥起來:“這是皇上的御筆親題!光宗耀祖的榮耀事兒,萬金難求!”

     “啊!”許茹哪像周亞夫和周陽,於景帝的手跡很是熟悉,一望便知是出自景帝之手,許茹一聽這話,不由得嚇了一大跳,趕緊閉嘴,臉上卻是帶著無比的自豪。

     皇帝的手書,萬金難求,不要說題一塊匾,就是寫一個字,不要說一個字,就是一個筆劃,也會讓無數人瘋狂。

     “見過大帥!”把門的兵士上前,向周陽見禮。見過周陽,再朝周亞夫見禮,卻把許茹給無視了,他們不認得許茹。

     “這是我娘親,快見過。”周陽笑著給兵士們引介。

     “見過主母!”兵士們有些吃驚,忙上前見禮。

     “罷了!罷了!”許茹笑呵呵的揮手,一張嘴樂得哪里合得攏。

     “走!進去瞧瞧。”周陽興致上來了。

     漢朝皇帝所賜府第,那就是私產了,可以傳予後人,只要不犯下抄家滅門的大罪就行。來到漢朝不久,就有了偌大的房產,周陽還真有幾分自豪。

     “恭迎大帥!”兵士們忙行禮。

     “你們忙你們的。”這種前呼後擁的事情,周陽經歷得併不多,有些不習慣,擺擺手,大步進入院裡。

     入眼的是一道巨大的門屏,繞過門​​屏就是中門。中門寬大,可供車輛進出,青石鋪就的路面很是整潔,把前院分割成兩部分,種著不少花草樹木,若是萬物復甦季節,一定是鳥語花香,格外美麗。如今,只能看著光禿禿的樹身了。

     中門之後就是前堂,是主建築,典型的漢朝建築風格:中央高,兩側低。

     前堂寬大,佔地極廣,可容納不少人。前堂類似於現代的客廳,可以在這裡宴客,與客人飲茶敘話。象周陽這種權貴,到他家來的客人必是有身份,有地位的達官顯貴,或是富商巨賈,是以前堂一定要大,要氣派。

     前堂後面是數十上百間房屋。由門、牆分隔,這是居室。

     這是自己的府第,來到這裡,就是回到了家,給人的感覺非常溫馨,周陽興致極濃,把整個府第看了個遍。府第里居室、馬廄、園林樓閣,無不應有盡有,簡直就是一座豪華莊園。

     如此豪華莊園,放到現代社會,少說也要值幾個億。只要自己不出錯,這府第可以傳給後世子孫,實在是太美妙了,周陽那感覺有些飄。

     來到漢朝,既打了匈奴,建立了功業,還有偌大府第,可謂名利雙收,誰能不樂呢?

     許茹在府第里東瞅瞅,西瞧瞧,歡喜不禁,好像穿花蝴蝶般,到處亂飛。她所到之處,必是歡笑聲不斷,彷彿這府第不是周陽的,是她的。

     對於母親來說,兒子如此出息,就是她最大的快樂!周陽掙下如此大的產業,她能不快樂嗎?

     周亞夫就更不用說了,彷彿年輕了二十歲,滿面紅光,在府里東轉轉西逛逛,不住拈鬍鬚,樂得一張嘴哪里合得攏。

     “陽兒,你這府第,可比為父的府第還要寬廣,還要氣派,還要奢華……”周亞夫極盡讚美之能事,一口氣不知道說了多少個讚美之辭。

     周陽這是另立門戶,這是光宗耀祖的事兒。漢朝的功臣不少,可是,能自立門戶的功臣之後能有幾家呢?

     張良的後人不孝,張家破敗;蕭何後人無能,僅能守成;陳平後人沒有出眾的才幹,只是庇於祖輩福蔭,沒有建功立業;曹參後人更不用說了,曹壽病得都快死了,他還能建功立業嗎?

     這麼多的功臣望族,只有周家,三代將門,一代比一代了得。周勃笨人打巧仗,傳為漢朝的佳話;周亞夫臨危受命,平定七國之亂,更是勝過乃父,做起了丞相,位高權重,名滿天下,亦是一段佳話。

     周陽雖是萬戶侯,論權勢,還不如周亞夫,可是,周陽年紀還小,前途無量,還沒加冠,用現代的話來說,還沒有成年。如此小小年紀,就立下如此大功,還是漢朝數十年對付匈奴最有辦法的將領,其前途還用說麼?

     要是有懷疑,只需要品品景帝給周陽的封號“破虜”二字,就能明白,周陽的前途若是不能超過周亞夫,至少不會比周亞夫差!超過周亞夫的可能性更大。

     自家事自家清,周亞夫拙於政事,而周陽雖未處理政事,於景帝的心思把握得很準,這點遠非周亞夫所能比,他自己都很服氣。

     按照周亞夫的想法,周陽這一功雖大,卻是第一件功勞,以後周陽的功勞會更多,要不然對不起“破虜侯”這封號。

     此時此刻,周亞夫之樂,樂無窮矣!比他喝了千杯醇釀更讓人回味!比他打了十個大勝仗更快樂!他真想放聲歌唱。

     三人分頭觀瞧,最後在前堂彙在一起。周陽興奮,周亞夫和許茹歡喜莫銘,三人的心境各不相同,卻有一樣是相同的,那就是歡喜。

     “陽兒,你這府第很大,比留侯府好像還大上那麼一點。”許茹略一對比破虜侯府與留侯府,接著道:“可是,少一個女主人。陽兒,這事得抓緊辦!丞相,你說呢?”

     “那是!那是!”周亞夫想都沒有想,猛點頭:“我還等著抱孫子呢。陽兒,後天,去張府一趟,看看靈兒姑娘,中意不中意,若是中意,就娶了她。若是不中意,還有不少好姑娘呢,任你挑,任你選。陳丞相府的、蕭丞相付的、魏其侯家的,還有好多呢。乾脆,你把她們全娶了,一人給我生十個孫子。”

     他還真能說的,以為是某種繁殖能力特別旺盛的四足動物,一次生一個,那也要十次,就是十窩。

     陳平、蕭何這都是漢初名臣,流傳千古的人物,他們的後人,周陽可以予取予求,周陽還真有點YY的想法。

     “丞相,什麼後天,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兒個。今兒就去,我們這就去備禮!”許茹是迫不及待。

     “行行行!”周亞夫沒口子的答應:“我和張不疑有些交情,這些年來,要不是我照顧著他們,張家更難過。我這就去給這老東西說!他若是不願,哼!”

     一邊說一邊挽袖子,擺出一副張不疑若不同意,有你好看的架勢。

     聽著他們二人一答一唱的說個不住,周陽有些好笑,拉住就要快步而去的周亞夫:“阿父,這事不急……”

     話剛出口,就給周亞夫和許茹打斷了:“還不急?你不急,我還急呢!我急著抱孫子!”

     作為父母,誰個不急著抱孫子?古今皆同!

     “阿父,阿母,聽我把話說完。”周陽不得不把聲調提高了:“我要去看看弟兄們。”

     “他們有什麼好看的?”許茹率先反對了:“一個個的大男人,你天天看,能看出孫子?相親重要。”

     “休要胡說!”周亞夫畢竟是上過戰場的人,指揮過千軍萬馬,深知周陽的感受。這種在生死之間鑄就的情誼,是無價之寶,周陽作為統帥,不能自個樂,不去看望他們,周亞夫大是讚成:“嗯,陽兒,你能想著弟兄們,這是良將風範!你去吧!相親的事兒,我和你母親親張羅著,明天就去張家。明天啊!”

     前半截話讓人聽著舒服,後半截就和名將沾不上邊了。

     這些漢軍將士,說話粗豪,甚至會罵娘,說他們粗魯也不是問題。可是,自從昨天分別,到眼下沒有見面,算來也有一天時間了,周陽還真是想念他們。

     誰叫周陽和他們的情誼是在生與死,血與火中歷練出來的呢?

     若說美人養眼,那麼,這些會罵娘的粗豪漢子,很能養神!

     周陽應一聲,快步而去,騎著追風寶駒,直奔建章軍營地。

     “哎!”許茹有些失望,緊跟著就興致高昂:“丞相,這事我們張羅著,得先給張家透個風,還得備上一份厚禮。靈兒姑娘知書識禮,賢慧過人,還是留侯後人呢,不能虧了她……”

     “張不疑這老東西,若是他敢不同意,看我怎麼收拾他!”周亞夫信心滿滿:“陽兒娶他孫女,那是看得起他!”

     好像張良的玄孫女嫁不出去,要求著周陽娶似的。

     ……

     建章軍營地,一仍如舊,寨門堅固,營門口的建章軍站得筆直,好像出鞘之劍。

     對建章軍營地,周陽再熟悉不過了,周陽心生暖意,彷彿是在回家,大是振奮。追風騎似乎感受到了周陽的激動,不需要周陽駕馭,突然發力,直奔而去。

     來到營門口,周陽一拉馬韁,停了下來。

     “大帥,是大帥!”守門兵士好像見到親人似的,激動不已,迎了上來,衝周陽行禮:“見過大帥!”

     建章軍絕大多數開去北地,參與大戰,仍是有一小部分留下來,看守營地,應付不時之變。畢竟建章軍是最精銳的,景帝不可能全部調到北地去。

     這些兵士就是留守的建章軍。周陽出身建章軍,對於他們來說,那是無上榮耀的事兒,不等周陽說話,就圍著周陽說個不住:“大帥,你怎麼來了?”

     “大帥,你來也不說一聲,好叫弟兄們來迎接大帥。”

     “大帥,是不是又要上戰場了?要帶上我們。”

     “沒那麼快!”周陽聽著他們發​​自內心的話語,倍感親切,笑道:“我是來看看弟兄們的。弟兄們呢?”

     “啊!”

     雖然周陽不是來看望他們的,是來看望那些征戰歸來的漢軍,他們也跟著沾光,驚喜無已:“他們還在睡呢!昨兒晚上慶功宴後,他們就睡了,一睡就睡到眼下,不吃不喝的,比豬還能睡。”

     說到後來,有些難以置信的搖搖頭,世上竟有如此能睡的人,要不是親眼見到,還真不相信。

     “你們沒上過戰場,不知戰場之苦!”周陽笑著,翻身下馬,把韁繩遞給兵士,快步進了營地。

     營地裡只有少量的兵士在巡視,和往常一般無二。

     “呼嚕嚕!”如雷的鼾聲震得人耳朵嗡嗡直響,彷彿在打雷似的。

     周陽一聽就樂了,這些傢伙,還真能睡,比自己還能睡,真的跟豬一樣。

     也許是心有感觸,周陽竟然走到自己的那間營房外,只聽裡面傳出的鼾聲非常響亮。這是誰呀?

     用手一推門,門沒有上閂,一推就開,朝屋裡一望,只見蘇建、路博德、陸德、韓奴兒、陸離支、趙其他們睡得正沉,鼾聲整得山響,鼻孔不時翕動,嘴唇不時扇動,發出沉悶的“卟卟”聲,就跟豬睡覺沒什麼兩樣。

     蘇建、陸德、韓奴兒、趙其,和周陽是一伍的,歸蘇建管。見到他們,周陽想起在建章軍的往事,倍儿親切,不由得有些調皮。

     從頭上拔下一根頭髮線,擰在一起,稍微搓搓,成了絲繩。輕手輕腳的來到蘇建身旁,緊抿著嘴唇,忍著笑,手中的頭髮絲對著蘇建的耳孔輕輕伸了進去,差不多了,再轉動幾下。

    耳裡發癢,睡夢中的蘇建還以為是蚊子在叮咬,右手重重拍在耳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啪”,咂吧咂吧兩下嘴唇,翻過身,接著大睡。

     把他那副酣睡的豬哥樣看在眼裡,周陽大是好笑,緊咬著嘴唇,強忍著沒有笑出來。頭髮絲再次伸入蘇建耳朵,這次,蘇建竟然拉過被子,蒙住了頭,周陽要戲弄他都不行了。

     蘇建號稱磨刀石,磨過周陽,磨得周陽很不爽。正是他的磨礪,使得周陽武藝大進,周陽對他很是讚賞,可是,這並不妨礙周陽小小的戲弄他一番。

     眼珠一轉,壞笑上臉,尖著嗓子吼道:“匈奴打來了!”

     “在哪?”突然之間,營房裡爆發出幾個吼聲,原本睡得比豬還要沉的蘇建他們,竟然奇蹟般的醒了過來。翻身跳起來,就要去抄傢伙,臉上的睡覺蕩然無存,竟然為戰意取代。

     個個精神抖擻,戰意盎然,和上戰場沒有區別。

     看著他們的突變,周陽一下子僵住了,有些自責,不該戲弄他們,攪他們的好夢。

     “大帥!”蘇建他們看見周陽,大是驚愕,繼而就是大喜,欣喜不已,抓過衣衫開始穿戴起來。

     “你們接著睡!接著睡!”周陽已經後悔驚醒他們了。

     “不睡了!不睡了!”蘇建笑嘻嘻的道:“大帥,是不是又要打匈奴了?你來點將的吧?”抓起漢劍,緊握著劍柄。

     陸離支、陸德他們和他一樣,緊握著劍柄,眼裡閃著熾烈的戰意,臉上泛著光輝,只要周陽一聲令下,他們肯定會毫不猶豫的衝上去。

     “不是!”周陽致歉:“我來看看你們!你們睡得很沉,跟你們戲謔了下,驚了你們的美夢,見諒。”

     “呵呵!”蘇建他們不僅沒惱,反倒是歡喜無已,笑呵呵的道:“大帥,那是我們的榮幸!你們說,是不是?”

     “是呀!”陸離支放開劍柄,笑得一張嘴哪里合得攏。周陽是他們愛戴的統帥,和他們戲謔,那是他們的榮幸,是他們的福份。

     人嘛,就是這樣,只要愛戴你,無論你做什麼,他們總是覺得歡喜,興奮。

     “咦!”周陽耳朵一動,大是意外,營地中如雷的鼾聲竟然停了:“鼾聲怎麼沒有了?”

     這問題,誰也沒法回答,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周陽從營房出來,只見漢軍從營房裡接二連三的出來,有的在再整理衣衫,有的在挎劍,有的臉上帶著睡意,有的在揉眼睛,有的打呵欠,有的……

     儘管他們的表情神態各不相同,有一樣是相同的,那就是在問:“那裡的鼾聲怎麼停了?”

     蘇建他們的鼾聲一停,竟然他們也醒了,這事,要不是周陽親見,還真不相信這是真的。可是,事實俱在,由不得他不信。

     這讓周陽想起了一個故事。在抗戰時,一個團長指揮作戰,很是疲勞,竟然睡著了。叫不醒,喚不醒,搖不醒,弄得一眾人沒辦法,真不知道怎樣才能叫醒他。

     就在這時,鬼子的砲彈打過來。砲彈還沒有爆炸,在空中飛過,發出尖銳的嘯聲,睡得極沉的團長猛的跳起來,大吼一聲:“有鬼子!”揮著手槍就衝了出去。

     雖然一個發生在漢朝,一個發生在現代,時間相差了兩千多年,有一樣東西卻是共同的。這就是那種誓不甘休的軍魂!

     “大帥,是大帥!”漢軍歡呼起來,蜂湧而來,把周陽圍在中間,七嘴八舌的問好。

     看著他們驚喜的樣兒,周陽的眼睛濕潤了:多好的軍隊!有他們在,何愁匈奴不破?

     有如此漢家兒郎在,何愁強漢大軍不能縱橫無敵?大漠、百越、遼東、西域、青藏高原,怎能阻擋他​​們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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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2 18:25:27
第四卷 漢宮風雲 第十一章 何為士?

     將士們圍上來,和周陽說話問好,周陽和他們說著話,心裡暖暖的。與他們不是兄弟,沒有血緣關係,可是,一見到他們,就心裡踏實。

     這就是血與火,生與死,鑄就的情誼!

     正說著,李廣、程不識、公孫賀、公孫建、秦無悔、馮敬他們先後來到。一見面,自有一番打趣說笑,說到歡喜處,眾人轟然大笑。

     李廣、程不識二人久歷戰陣,對兵士有著特殊的感情,一覺睡醒,就趕過來看望,沒想到,竟是撞到周陽。公孫賀、公孫建他們和周陽一般想法,一天沒見到將士們,總覺得少了點東西,這才趕來。

     將士們睡了一天,還沒有吃飯,有些餓,留守的兵士早就準備好了營飯,隨時可以送上。周陽吩咐一聲,送上營飯,一人一份,周陽也要了一份,李廣、程不識他們自然不會例外,席地而坐,一邊吃營飯,一邊說笑調侃,其樂無窮也。

     數千漢軍將士圍坐在一起,在這一刻,沒有將軍與軍官,沒有軍官與兵士的差別,有的只是兄弟般的情誼,放開了說,放開了聊,別有一番情趣,讓人難忘。

     吃飽喝足,說笑了老一陣,周陽、李廣、程不識他們這才與將士們作別離去。將士們把周陽他們送到營門口,依依惜別,雖是暫別,仍是不忍分離,這就是生死之情。

     出了建章營,李廣、程不識、公孫賀、公孫建、馮敬、秦無悔他們圍著周陽。李廣嘴快,率先說話:“大帥,你封了萬戶侯,府第最大、最氣派,我們得去看看。今晚上,你得請我們飲宴!你們說,好不好?”

     這話透著幾分調侃之意,自有一股歡喜勁頭,程不識他們轟然叫好:“好!”

     “成!到我府上去!”與李廣他們飲酒,自有一番樂趣,周陽欣然同意。

     這事就說定了,李廣、程不識他們簇擁著周陽,朝周陽的“破虜侯府”行去。

     這一路人可不得了,那是英雄扎堆,一路行來,惹得百姓發出陣陣尖叫聲,更有一大群百姓尾隨而來,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卻是沒有人打擾他們,只是遠遠隨著,比起現代社會的粉絲理性多了。

     不緊不慢的走著,說些別來之事,很快就到了周陽的府第,周陽一瞧之下,竟是嚇了一大跳。

     只見府門前人山人海,沒有一千,也差不多。周陽離去時,大門口除了守門的兵士,別無他人,怎麼一下子冒出這麼多人呢?

     “大帥來了,大帥來了!”人群中有人眼尖,率先認出周陽。

     這一叫不打緊,呼啦一下,人群立時圍了上來,朝周陽施禮:“見過大帥。”

     周陽這次沒有回禮,而是打量著眼前的人群,他們不是普通百姓。

     有的個頭高大,一身的精悍之氣;有的獐頭鼠目,一瞧便不是好東西;有的臉上佈滿傷疤,眼睛轉動之際,凶光畢露……練武的,習文的,各種各樣的人都有,和百姓兩字挨不上邊,倒像是作惡多端的不法之徒。

     “你們是何人,為何到此?”周陽手中的馬鞭一指,瞳孔一縮,戰場歷練出來的威勢立現,喝問起來。

     聲音並不大,這些人聽在耳裡,彷彿炸雷在耳際鳴響一般,不由得氣矮。

     “稟大帥,我們是士!”一個個頭高大。身有精悍之氣的男子上前一步,衝周陽一抱拳,自鳴得意的道。

     “士?”這個詞周陽無數回聽說過,那是一種能耐極大,才幹不凡之人的美稱,把眼前之人打量來打量去,怎麼看怎麼挨不上邊。

     “大帥,我們這些士,各有一身人所不及的能耐!”這個男子自誇起來:“高來高去,仙術道法,遁地走……大帥若是有興,我們願為大帥奔走,效犬馬之勞。”

     扳著手指頭,一樁樁,一件一件的說來,飛簷走壁,六甲之遁法,仙術道法說得口沫橫飛,說到最後,連雞鳴狗盜也扯出來了,還昂著頭,挺著胸,彷彿狗盜之事很自豪似的。

     周陽越聽越不是味兒,這不是一群騙子嗎?整日里遊手好閒,無所事事,攀附權貴富豪之家,混吃混喝。

     李廣他們卻是聽得眼睛放光,臉上泛著紅色的光芒,大是興奮。

     快嘴的李廣撫著額頭,大是艷慕:“大帥,這些士是慕你威名,前來投你,大帥,你把他們收下,收下吧。有了他們,你要做事,那就方便多了。”

     漢朝承戰國遺風,養士之風盛行。漢朝很有幾個以養士出名的大人物:季布、欒布、竇嬰、田蚡、主父偃皆好此道。

     那些有錢人,權貴之家,往往為了攀比,相互竟爭,給這些所謂的士上等待遇,不僅好酒好肉養著,還要發給月俸,彷彿他們的錢多得沒處花似的,更有甚者,因爭士而結成死仇。

     養士花費甚鉅,有些大家族為了養士,錢不夠,就去做為法亂紀之事,終致家破人亡。

     這些所謂的士,有幾個是乾淨的?多是些不法之徒,殺人越貨之後,找個地方躲起來,官府還不敢問。

     “閉嘴!”周陽對李廣很是欣賞,少有的嚴厲起來,大聲喝斥。

     李廣愕然半餉,根本就不明白他的話哪裡不對了。這可是很合適宜的呀,哪個權貴之家不養幾個“士”呢?以周陽大帥的身份,養他千兒八百,不是問題。

     如此好的建議,竟然給周陽呵斥了,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嗎?

     “你們也配稱士?”周陽手中的馬鞭指著數百人,大聲喝問起來。

     “呵呵!”適才那個說話的男子,得意的一笑:“大帥有所不知,士仗義行俠,忠心為主,可為大帥不計生死。”

     “是嗎?”周陽不動聲色的問道:“你以前是哪家府上的貴客?”

     “這個……”這個男子臉露為難之色,馬上就賠著笑臉:“大帥,士只問才幹,不問出處,在下願為大帥效犬馬之勞。”

     他是在規避問題,這些所謂的士,其實是餵不住的狗,哪裡的好處大,就去哪裡,什麼賣主求榮的事皆能做出來。就眼前這些人中,被養過十回八回,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

     “大帥,大帥!”周陽還沒有說話,一個急惶惶的聲音響起,遠遠的傳了過來。

     周陽一聽說就知道是竇嬰到了,尋聲望去,只見一輛駟馬高車急馳而來,竇嬰一顆頭顱掛在車窗上,一臉的焦急,白淨的臉龐上滿是汗水。

     “刷!”一見竇嬰到來,這些士頭顱一下子低了下來,彷彿做了賊似的,連正眼都不敢瞧竇嬰一眼。

     “魏其侯!”周陽笑道:“何事讓你這般焦急?可是匈奴打來了?把你的府第給擄掠了?”

     “不是,不是!”竇嬰掃視一眼眼前的人群,長吁一口氣:“大帥,你如今身在高位,若要養士,只要你說一聲,自會有士前來,你何必與在下爭搶呢?”

     周陽大是意外,問道:“魏其侯,你這話何意?我什麼時間說過要養士了?我哪與你爭搶過?”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竇嬰大是放心,賠著笑臉:“大帥,在下別無所好,唯好養士,門下食客三千。如今,大帥封侯的消息一傳出,一下子就跑掉近千人,他們說要投入你門下。大帥,你就高抬貴手,饒過在下吧。”

     “哈哈!”周陽大笑不已,笑得前仰後合,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魏其侯啊魏其侯,我說你什麼好呢?你是錢多得沒處花了?你瞧瞧他們,哪一個像士?哪一個有士的樣兒?”

     “大帥,你這話在下不敢苟同!”先前說話那個男子大聲抗辯:“士可殺不可辱!大帥,你這是在辱我們!”

     昂頭挺胸,一副寧死不願受辱的樣兒。

     “對!”一眾人,適才的頭顱還低垂著,如今卻是高昂著,彷彿鬥雞一般,擺出一副我是士,可殺不可辱的氣魄。

     “葛峰!”竇嬰忙上前相勸:“大帥不是那意思,你別多心。”

     “我就是那意思,瞧不起你們這些雞鳴狗盜之徒!”周陽手中的馬鞭指在葛峰的鼻子上,聲調很高:“尤其是你,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你們說,你們哪一個不是遊手好閒,哪一個不是身犯王法,求庇於權貴之家?哪一個不是想著攀一門高枝,混吃混喝。吃飽了,喝足了,沒事做,就去欺凌百姓,以此為樂!我有沒有冤枉你們?”

     一通聲色俱厲,宛若雷霆轟鳴,震得數百人面面相覷,作聲不得了。

     一眾人氣憤難言,更有人握緊了拳頭,眼露不甘之色,卻是沒人出面反駁。周陽絕對沒有冤枉他們,說的是事實。

     “葛峰,你說話,有沒有做過欺壓良善之事?”周陽手中的馬鞭抽在葛峰肩頭上,大聲問道。

     “這個,這個……”葛峰結巴了,無言以答。

     “大帥,士非得已,偶爾做點越禮之事,也是人情之常嘛。”竇嬰馬上為葛峰開解。

     “魏其侯呀魏其侯,你身為太傅,位在三公之列,竟然包庇縱容這等之徒,小心,郅都上門。”周陽哈哈一笑,手中馬鞭朝人群一點:“他們都是你府上的食客,是你嘴裡的士,我什麼也沒有說,他們就舍你而去,前來投奔於我,你還把他們當作寶。你錢多得沒處花的話,不妨拿點出來助軍吧!長城大戰,戰死無數,很多將士家裡需要錢呢。”

     “我要是有錢,我不會用來養你們,我會分給戰殞將士的遺孀遺孤!”周陽扯扯嘴角,很是不屑。

     不是周陽過份,而是葛峰這些人的嘴臉讓人看著不爽,讓人噁心。明明是不法之徒,做了不少欺壓良善的事情,還把自己說成“士”,讓周陽無法忍受。

     一拍馬背,就要進府。

     “慢!”一個文士模樣的士,分開人群,擋在周陽馬前,一臉的不爽:“大帥口口聲聲辱及士,是可忍,孰不可忍?大帥不給我們說個明白,那就是與天下士為敵!”

     好大的帽子,竟然拿天下之士來威脅周陽了。

     周陽眼裡厲芒一閃,這個文士不由得後退一步,差點沒尿。那是用匈奴人頭餵出來的殺氣,周陽就是一個眼神,那也是殺氣騰騰,哪是他能禁受得住的,沒有尿,已經很不錯了。

     “算你有點膽識,沒有尿!”周陽微一點頭。

     這個文士的臉更加難看了,卻是無言反駁,周陽冷笑道:“你口口聲聲說士,我就告訴你,什麼叫士?”

     “敢問大帥,你以為何為士?”這個文士嚇得不敢說話了,葛峰冷著一張臉,插話了。

     “炎黃地,多豪傑,以一敵百人不怯。人不怯,仇必雪,看我華夏男兒血!男兒血,自壯烈,豪氣貫胸心如鐵!手提黃金刀,身佩白玉玨,飢啖敵酋頭,渴飲敵人血!”周陽並同有回答,而是引吭高歌起來。

     這首《男兒行》是邊關將士傳唱的戰歌,周陽的嗓子不是那麼圓潤動聽,可是,他是用心在唱,唱出了驚天動的氣勢,很有感染力。

     “兒女情,且拋卻,瀚海志,只今決!男兒仗劍行千里,千里一路斬胡羯!瀚海飛戰歌,歌歌為我華夏賀!單于王庭舞鋼刀,刀刀盡染匈奴血!立壯志,守奇節……”李廣、程不識、馮敬、公孫賀、公孫建、秦無悔他們跟著周陽唱起來,唱得是熱血綠色,激奮異常,右手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劍柄,戰場廝殺的情景又浮現在眼前,彷彿回到熱血迸濺的戰場似的。

     唱完,周陽久久沒有說話,胸口急劇起伏,心神蕩漾,無法平靜。邊關廝殺時,多少兄弟,就是唱著這首歌,與匈奴浴血拼殺,至死無悔。

     葛峰他們聽著這首激情綠色的戰歌,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站立不安。

     周陽雖然沒有說話,那意思已經很明白了,那就是:這才是士!

     吸口氣,周陽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冷​​冷的掃視一眼這些所謂的士,大聲道:“這才是奇男子,這才配稱士!你們和他們比,渺小,微不足道,你們應該感到羞愧! ”

     李廣大聲道:“大帥,末將明白,什麼叫士了!這些人,只能叫鳥人!還不快滾!”

     吼聲如雷,震得人耳鼓嗡嗡直響,可是,這些人卻是站著,並沒有動。像周陽這種新崛起的權貴,在哪裡去找?他們寧願給周陽喝斥,給周陽打罵,也要投入周陽府中。

     “你們口口聲聲說士可殺不可辱,我罵也罵了你們,辱也辱了你們,你們為何還不快滾?”周陽手中的馬鞭一揮,發出啪的一聲響:“你們寧死不屈的氣慨哪裡去了?”

     一個個低垂著頭顱,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出,那個文士更是一顆頭顱都快鑽進褲襠了。

     “魏其侯,這就是你養的士?”程不識大是惋惜,一頂碩大的頭顱不住搖晃:“比起浴血拼殺的兄弟們,他們差遠了!差得太遠了!魏其侯,我是太后舉薦的,看在太后情份上,我勸你一句:與其養他們,還不如把錢拿出來助軍!”

     竇嬰搖搖頭,臉色變幻,數次欲言,卻是說不出話來。過了許久,長嘆一聲:“哎!”

     手一招,車奴把車趕來,竇嬰衝周陽一抱拳:“謝大帥點醒!竇嬰終於明白何為士了!”一頭鑽進車裡,車奴趕著馬車,疾駛而去。

     他興沖衝的趕來,準備向周陽討饒,要周陽不收留他的食客,卻沒想到,竟是這種結局。他一向引以自豪的食客三千,卻沒有一個像樣的。周陽一首《男兒行》,讓他明白了什麼叫士:那些在邊關浴血拼殺的粗豪漢子,才是士!

     周陽一拍馬背,追風寶駒朝府門行去。李廣他們緊隨而去,臨進門前,李廣回頭吼道:“還不快滾?想吃李廣的箭矢?”

     吼聲如雷,卻是沒有人聽,這些人眼巴巴的望著周陽的府門關上,卻是沒有一人離去。

     “怎麼辦?”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誰也拿不出主意。

     士,在漢朝是很吃香的,他們走到哪裡,哪裡就有好酒好肉,好吃好喝,把他們養著,把他們供著,稍不如意,他們就會去另一家。可是,遇到周陽,他們傻了,周陽不僅沒把他們供著,反倒是喝斥怒罵全用上了,他們還不得不讒涎著臉,求著周陽收留他們。

     從戰國時代的四公子,養客數千,到如今,已經數百年過去了,就沒有遇到過這種事,周陽開了一代先河。

     這些所謂的士,不過是自高身份罷了,為的就是混吃混喝。真要拿下臉了,他們虛偽的一面就顯露出來了。

     “等!”葛峰一咬牙,鐵了心,非要投入周陽府裡不可。

     唯今之計,只有等了,只能和周陽磨,總能讓周陽收留他們。這也是戰國養士之風盛行年代的一個常法,那些不為人重視,或者不被收留的士,就用此法達到目的。

     最有名的,要算孟嘗君手下的馮諼了。

     他們一等二等,周陽的府第並沒有向他們敞開,卻是等來了寒風與冷月。有人禁受不住了,罵罵咧咧的去了。

     周陽威名正盛,風頭正勁,攀上周陽,那就是風光無限,走到哪裡都高人一等,可以自豪的說上一句“我是周大帥的人”,誰也拿他們沒辦法,即使是觸犯了王法。

     第二天,他們接著來等,來的人比起頭天更多了,有近兩千人,把府第圍得水洩不通。

     葛峰看在眼裡,特別開心,如此之多的人,就不信拗不過周陽。果然,如他所願,周陽的府第打開了,葛峰精神大振,看來周陽備好了酒宴,​​要請他們去吃喝了。

     以酒宴相迎,是養士之家最基本的禮節,無不是如葛峰一般想法,精神大振。

     可是,府裡出來的並不是周陽,而是幾個僕人,更不是請他們去喝酒吃肉,而是豎了一塊牌子,牌子上寫的有字。

     一瞧牌子上的字,葛峰他們臉色驟變,灰溜溜的去了,只一口氣功夫,原本熱鬧如東市的府門前,竟然冷清下來,一個人也沒有。葛峰他們不僅去了,還一臉的羞愧之色!瞧他們那羞愧模樣,恨不得有條地縫,立時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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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漢宮風雲 第十二章 留侯世家

     “陳大人,公子今兒好俊。”柳鐵小聲而言。

     陳尚策馬前行,與柳鐵並騎,臉上帶著笑容,紅光滿面,彷彿有天大的喜事似的,不住點頭,輕聲回應:“那是。公子今兒相親嘛!那可是留侯玄孫女,知書識禮,公子能不歡喜?”

     他是那種冷冰冰的人物,很少能見他笑上一回。今兒他不僅笑,還笑得很是歡快,這且不說,他竟然調侃起來。

     “嗯!”周陽扭頭,似有意,似無意看了一眼陳尚和柳鐵,二人趕緊閉嘴。

     他們都知道周陽今非昔比,武藝大進,聽力極佳,他們嘀咕的聲音雖低,仍是逃不過周陽的耳朵。

     周陽身著尋常深衣,頭戴襆頭,一身的常服,非常輕鬆。騎在追風寶駒上,緩緩而行,自有一股俊朗之氣,引得行人注目。

     當日回京,那時的周陽身著戎裝,頂盔貫甲,統領漢軍將士而來,指揮若定,威風凜凜。此時的周陽,好似京中翩翩美少年,俊朗異常,彷彿換了一個人似的,所遇百姓先是驚疑一陣,然後就是歡呼聲四起。

     百姓之所以歡呼,不僅僅是因為見到了風頭正勁的周陽,而在於周陽俊朗,掠了他們的眼球。

     聽著百姓的歡呼聲,周亞夫歡喜得鼻子嘴巴作了一家人。

     周亞夫尋常深衣,襆頭,與尋常百姓無異,騎在馬上,彷彿走親訪友一般,自在如意。不時瞄著周陽,周陽俊朗不凡,面如冠玉,他這個做父親的能不樂嗎?

     英俊不凡,名滿天下,建立莫大功業的兒子,在哪裡去找?放眼天下,有幾人?周亞夫沒有放聲高歌,算是夠克制的了。

     昨兒晚上回到府裡,大擺酒宴,與李廣、程不識諸人痛飲,一醉方休。今日本擬接著睡大覺,好好透透乏,卻是一大早就給周亞夫和許茹叫了起來,不由分說給周陽穿戴,要周陽去相親。

     現代人,自由戀愛,誰會去相親?按照周陽的想法,找個時機,找個籍口,把張靈兒約出來,見見面,說說話,合得來,就訂親,合不來,一拍兩散雞蛋黃,各走各的。可是,周亞夫和許茹要堅持,無奈之下,只好隨周亞夫到留府世家相親去。

     要是張家不破敗,還在以前的留侯府的話,哪裡用得著這麼麻煩,一口氣功夫就到了。可如今,張家破敗不堪,在城裡都沒有住處,只得搬到城外去住,周陽要相親,就得趕很長的路。

     順著尚冠前街朝東走,趕去清明門。長安東有三大城門,北方是宣平門,南方是羈城門,正中才是清明門。

     之所以要去清明門,是因為張不疑被貶為城旦舂,看守清明門。為了方便,張家就在清明門附近買了點地,住在清明門。

     清明門是長安東最重要的城門,出清明門,經灞上,出函谷關,就進入了山東之地。漢朝定都關中,那是因為天下形勝在關中,關中四塞之國,四面皆有險關固守,易守難攻。

     可是,整個漢朝的腹心還是在關中,從山東進入長安的商旅、官吏、文人士子多不勝數,可以說,清明門是長安最繁華的城門了。

     還沒有到清明門,就見人來車往,人挨人,肩碰肩,人如織,車如流,那種熱鬧繁華勁頭,比起現代大都市毫不遜色。

     來到漢朝有一段時間了,周陽還是第一次來到清明門,看見眼前熱鬧景像大是詫異,這和南京路步行街沒區別。早在兩千多前年,長安就有如此繁華熱鬧景象,要不是親見,還真難以相信。

     “大帥!”

     “丞相!”

     有百姓認出周陽父子二人,笑著向二人打招呼,倒沒有圍堵上來,打擾二人行進,比現代粉絲理性多了。周陽與周亞夫不時揮手還禮,百姓自動讓出一條通道,供周陽通過。

     回長安的時間雖然不長,這種事不是第一遭遇到,周陽也不客氣。一拍馬背,追風寶駒從通道上經過。

     來到城門前,只見城門口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一臉的風霜之色,滿臉的皺紋,好像雞皮似的。一身粗糙的葛衣,撂著不少補丁,好像尋常鄉下老農。

     唯一的亮點,就是他的身子骨還算不錯,很挺拔,眼睛明亮。不失神采,這與他的衣著容貌大不相稱。

     “陽兒,那就是張不疑那老東西!”周亞夫給周陽引介,不住搖頭,嘆口氣:“這老東西,竟然落到如今這般地步,哎!”

     張良的美名萬古留傳,兩千年過去了,後人提到張良,都要豎大拇指。可是,他的後人竟然留到如今這般田地,要是周陽不是親眼看見,還真難以相信,也是惋惜,搖頭嘆口氣。

     “老東西!”周亞夫騎馬來到近前,一拉馬韁,停了下來,輕喝一聲。

     “誰?”張不疑花白的頭顱一甩,猛的扭過頭來,打量周亞夫,老臉上立時泛起笑容,笑呵呵的道:“原來是條侯!你怎麼來了?”

     “啪!”周亞夫手中的馬鞭輕抽在張不疑肩上,笑罵道:“你個老東西老糊塗了?不是說好了,我今兒帶陽兒上門提親?”

     “哦!”張不疑一拍額頭,一副恍然大悟之態:“條侯見諒,瞧我這記心,如此重要的事情竟然竟了,該罰,該罰!”

     “著實該罰!抽你三鞭!”周亞夫氣勢上來,神態威猛,手中的馬鞭舉起,擺出一副要痛打張不疑的架勢,卻是沒有落下。

     “嘻嘻!”張不疑竟然笑了,並沒有畏懼:“條侯,今兒是我當值的日子,我不能走開。家里人都等著,你快過去吧。”

     他做城旦舂,那是皇命,漢文帝的聖旨,不敢或缺。周亞夫衝周陽一招手,道:“陽兒,見過這老東西。”

     按輩份算,張不疑是張良的長子,周亞夫是周勃的兒子,比起周陽要高上一輩。可是,瞧他這年齡,竟然比周陽高了好多輩似的。

     “周陽見過伯父!”周陽上前見禮。

     “啊!”張不疑吃驚的打量著周陽,大是震驚,問出一個討罵的狗血問題:“條侯,這就是大帥?”

     周陽得勝回朝,長安哪個百姓不識得周陽?他竟然不識得,這事絕對是個笑話,周陽自個都很詫異了,周亞夫眉頭一軒,愕然半餉:“老東西,你竟然不識得陽兒?”

     “條侯呀條侯。”張不疑一臉的苦惱:“我哪有那麼好命!大帥回朝那日,我得守在這裡,哪有時間去迎接大帥。我本擬去,卻不給我告假。”

     那天,萬人空巷,都掙著去,誰會給你告假?讓你告假,還不如自個去。

     他這個城旦舂,有皇命在身,沒有皇命,不敢擅離,周亞夫這才恍然。

     “大帥威名素著,是大漢的功臣,還這般俊朗,面如冠玉,難得的美少年吶!好好好!靈兒有福氣!”張不疑一雙老眼煥發出了神采,目光炯炯,在周陽身上打量起來,越看越歡喜,太老爺看孫女婿,那是越看越可愛。

     臉上的皺紋竟然消褪了,紅光滿面,歡喜無已的道:“條侯,你稍等,我這去告個假。”

     他不說則已,他一說,周亞夫真怒了,劍眉倒豎,手中的馬鞭提了起來,喝斥起來:“你這老東西,明明能告假,不在家里呆著,還在這裡杵著……”

     周亞夫位高權重不說,周陽威名正盛,他要來相親,誰家不灑掃相迎?不要說張不疑這個罪徒之家,就是長安的權貴之家,也得把準備功夫做足,周亞夫這是動了真怒!

     慢怠周陽,就是慢怠他,比慢怠他還要惹他著惱。

     “條侯,別打!”這次,張不疑臉有懼色,知道周亞夫不再是說笑,是真怒了,忙解釋道:“條侯,我就實話實說了。大帥雖然建功立業,威名素著,可是,以前的名聲……我就這麼一個孫女,總不能把他往火坑里推,要不是看在你於我們有恩的份上,我還不讓你來呢。”

     “你還不樂意了?”周亞夫火更大,吼起來了:“陽兒前來提親,那是瞧得起你!只要陽兒樂意,陳家的、蕭家的,哪家不盼著陽兒上門呢。”

     張不疑點頭,陪著笑臉:“那是,那是!條侯,你也體諒我呀。以大帥的門楣家第,三妻四妾少得了嗎?我們張家一脈,破落如廝,要是靈兒嫁入你們周家,還不給人欺侮?靈兒知書識禮,性情溫婉,這些年來,提親的人多了去了,我都沒允,就是不想讓她不開心。 ”

     誰個長輩不疼兒孫呢?張不疑這話是真心的,周陽暗讚不已,一抱拳道:“張伯至誠之言,周陽感佩,不愧是留侯後人,落拓中不乏傲骨!”

     像張不疑這種情況,要是換個人,一定是巴不得有權貴之家前來提親,他們就可以攀上高枝了,藉機復興張家。張不疑不僅沒這麼做,反倒是呵護著這個孫女,即始周陽這種新崛起的權貴,聖眷正隆,他也不例外,周陽對他只有欽佩。

     “謝大帥讚揚!”這麼多年來,張不疑聽得最多的就是譏嘲話,受得最多的就是白眼。像周陽這種真心的讚揚,他是很少聽到了,不由得大是感動,老眼中噙著淚水。

     “那你怎麼改了主意?”周亞夫有些好奇了。

     “大帥見諒!”張不疑先是致歉,這才解釋:“今兒一見大帥,我相信大帥不是那種喜新厭舊的人。這些年,我什麼都沒做,就在習相人之術,我相信這雙眼睛還沒有昏花。”

     “誰個喜新厭舊了?”周亞夫胸一挺,頭一昂,非常自豪的道:“你沒聽皇上說,陽兒少讀兵書,精通韜略,堪為世家子弟表率,你多心了。”

     以前那個周陽的名聲的確不好,雖然景帝在打賞之前把周陽一誇再誇,卻不能抹掉人們心目中的記憶,周亞夫知道張不疑要說什麼,這才抬出景帝來壓張不疑。

     果然,張不疑不敢再說了,只得連聲道是,顛儿顛儿的去告假。瞧他那風風火火的樣兒,好像在飛似的,風一般的去了,風一般的回來。

     沒多久,​​張不疑迴轉,兵士讓出一匹馬給他騎。張不疑也不客氣,飛身上馬,一拉馬韁,朝前行去。

     騎術不錯,周陽暗中喝采。

     跟著張不疑前行,沒多久,來到一座莊園前。這座莊園不是高門大戶,而是由十幾間茅草屋組成,茅草屋還很低矮,沒有圍牆,沒有大門,只是東一間,西一間罷了。

     “難道這就是張府?”周陽有些驚疑,難以置信。

     一念轉完,只聽張不疑道:“寒舍就在前面。”

     “哎!留侯世家,竟然破敗如廝!”周陽大是感慨。

     張良名氣那麼大,美名千古流傳,他的後人竟然住低矮的茅草屋,周陽還真是意外。在周陽的想像中,即使張家再破敗,也不致於落到如此地步,好歹弄個幾間瓦房。

     茅屋前,有幾畝田地,正有幾個人在田裡忙活。周陽定睛一瞧,是幾個女的,男子只有一個。這個男子的身材高大,極是壯碩,很是眼熟,略一辨認,原來是和周陽有一面之緣的張通。

     這些女子年歲不小了,臉上帶著皺紋,一雙手很是粗糙,有些乾裂。

     還有一個少女,正在妙齡,手拿耒耜,正在翻地。身材高挑,皮膚白皙,側對周陽,看不清容貌,卻是身段曼妙,一瞧便知是個美人。

     周陽的目力不錯,看見她粉嫩的右臉蛋上掛著晶瑩的汗水,翻地很賣力所致。右足提起,踩在耒耜的橫樑上,重重一用力,耒耜就插進土裡了。

     玉足著鞋,雖不知靴內景象,也是讓人遐想無邊。

     周陽他們人不少,周陽父子,加上柳鐵、還有幾個兵士,不下十人之眾,一路行來,動靜不小。張通的耳音極佳,已經聽見了,猛然抬起頭,朝來路一打量,臉露驚訝之色:“周陽,周大帥,條侯……”

     他一說話,那幾個女子抬起頭來,朝周陽他們一陣打量,個個一臉的驚訝:“那個美少年就是周大帥?真是大帥呢!這麼俊!”

     “沒錯!是大帥!”張通肯定一句,猛然一拍額頭,似乎想起了什麼:“靈兒妹妹,今兒是周大帥來相親的日子。我們……”

     周陽這樣的大人物,請都請不來,他們竟然在田裡幹活,那不是怠慢嗎?張通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相親?”那個少女猛然抬起頭,裂裂嘴,很是不屑,扭頭打量著周陽,猛然俏臉飛霞,握著耒耜,快步而去。

     “靈兒妹妹,你這怎麼了?”張通看得不明所以。

     張靈兒漂亮,前來提親的人不少,就沒見她如此表現過,張通不由得懵了。

     一個年紀不小的女子輕斥道:“通兒,快去迎接大帥。那幾個在屋裡的,也不知道有沒有準備迎接?不會睡著了吧?”

     也不管張通的反應,快步離去,追著張靈兒去了,一邊跑,一邊直笑。

     張通拍拍手,把手上的泥在衣衫上一抹,快步迎過來,見禮道:“張通見過條侯!見過大帥!不知大帥駕臨,多有失禮,請恕罪。”

     “張家侄兒,請免禮。”周亞夫還禮。

     卻是不見周陽動靜,周亞夫微覺奇怪,朝周陽一瞧,只見周陽目光炯炯,盯著張靈兒離去的方向,不言不語。

     此時的周陽,心裡還在翻騰著呢。對張靈兒雖只驚鴻一瞥,卻是難以忘懷。

     張靈兒一張吹彈可破的粉臉,姣好如玉;一雙剪水瞳仁,清澈若泉,唇角微弧,嫻靜淡雅,透著似水溫柔。烏黑的秀髮梳起,挽成高髻,插著木權,身著粗布葛衣,卻是另有一番風情,樸素淡雅中不乏落落大方。

     對張靈兒的名頭,周陽聽過多次,也想像過其容貌之美,卻是沒有想到,她竟然是如此之美貌。

     愛美而慕少艾,人之常情,周陽對張靈兒的美麗容貌很驚訝,可是,周陽並不是用下身說話的人,更重在心靈美。

     一個美貌若斯的大美人,竟然在田裡幹農活,還很賣力,這說明了什麼?那說明張靈兒的心地很美,並沒有以自己美麗的容貌而自傲,更沒有什麼非份的要求。

     想想現代社會那些女子,稍有姿色,就要吃得好,穿得好,玩得好,誰會跟張靈兒一樣,去幹活呢?這還不是美德?

     這樣的人兒不娶作妻子,還要什麼樣的人呢?

     周陽瞬間就有了定論,對張靈兒,雖然不是那麼了解,至少可以花時間去了解了。

     “陽兒,通侄正見禮呢。”周亞夫忙提醒一句,臉上掛著笑容,瞧周陽那神態,有戲!

     “哦!”周陽清醒過來,抱拳回禮道:“張兄,周陽這裡有禮了。多日不見,張兄安好?”

     “蒙大帥問起,張通還過得去。”張通笑著致謝:“那日,蒙大帥出手相助,張通感激不盡,這里謝過。”

     那天,他給竇昌刁難,雖不至於害怕,若無周陽出手相助,他會更加難堪。

     “些許之事,何勞掛懷。”周陽笑道。

     “條侯,大帥,請!”張不疑翻身下馬,側身相邀。

     周陽和周亞夫下了馬,柳鐵和陳尚接過馬韁,牽馬隨在後面。

     父子二人與張不疑並肩而行,張不疑與周陽肩並肩,張通與周陽並肩而行,朝院裡行去。

     “條侯,大帥,寒舍簡陋,未曾灑掃除道,還請見諒。”張不疑一邊走,一邊致歉。

     “言重了,言重了。”周亞夫笑道。

     在張不疑爺孫二人的簇擁下,父子二人來到院前。一到院裡,只見從屋裡鑽出幾個男子,一臉的睡意,睡眼惺松,一邊揉眼睛,一邊整理衣衫,看樣子,是給人從榻上叫醒的。

     周陽大奇,張靈兒她們這些女子在田裡幹活,這幾個大男人卻是在屋裡睡大覺,這還有天理沒天理?留侯世家破落到如今地步,那是自找的,像他們這般懶惰,要是留侯世家還不破敗,就沒天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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