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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蟲碧]小富即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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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22:35:43
第一百三十三章 老實人的聰明

一大早看著薛仁貴神神秘秘的出了門,蘇靖知道他應該是去為自己跟阿黎的事想辦法去了,心裡閃過一絲歉意。看著岳父大人這麼大年紀還要為自己奔波求人,他當然也不能在家裡閒坐,但是蘇靖不願意別人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所以將一切都在暗地裡動手。

今天薛仁貴出門,而薛黎又被前來拜訪的太平公主纏住了手腳,正是他出去辦事的大好時機。所以一大早,蘇靖就告訴薛黎鏢局今天有事,自己要出去一趟,可能晚點回來。薛黎忙於應付太平公主,也就只是點點頭,沒有細問他的去向。

蘇靖跟尋常一樣離了家,去鏢局轉悠了一圈,例行公事的跟各個鏢頭們討論了一下鏢局最近的生意,然後在吃中午飯前出門離開。

出了鏢局,蘇靖開始在集市上閒逛了一圈,給孩子們帶了幾件小玩意兒,四處觀察沒有人注意自己的時候,才一閃走進了一條小巷,消失在重重的深宅大院之後。

對於武敏之來說,日子每天都是同樣的乏可陳善。起床,吃飯,尋歡作樂,睡覺,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有的時候連他自己都當自己是這樣一個紈褲子弟了。只不過今天,當他睡到日上三更才起床,用完餐懶懶散散的走到自己書房,看似無心實則非常小心的關上門,走入內室打算幹正事的時候,才發現室中早已有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怎麼會在這裡!」武敏之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自己屋內的蘇靖,正襟危坐的握著一把劍坐在客座上,神態自然的彷彿是被他邀請而來的客人。

武敏之知道蘇靖功夫了得,但是他怎麼也沒想到蘇靖可以在大白天,越過外面重重的守衛,沒有驚動任何人就混進來。看著他來者不善的樣子,武敏之腦子裡雖然還在疑惑,可是手上的動作卻沒有慢上半分。立馬往後一退,想開門逃出去。

「嗖!」還沒等武敏之反應過來,只見蘇靖手就那麼隨意一抬,一道閃亮地寒光就從他耳邊擦過,沒入了身後的門板。回頭一看。一枚小小的飛鏢只留了把手在木頭外面。

武敏之可不會很傻很天真的認為是蘇靖靶子不准才沒有射中他,面對這種示威,他當下打消了逃出去的念頭。既然逃跑無望,那只能坐下來談談了,好在蘇靖也不是蠻不講道理地人。

輸人不輸陣,儘管是被逼著留下來的,可是武敏之還是整整衣服。一幅安之若素的神態走進了內室,坐在主位上問道「今天蘇兄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幹。」

「貴幹倒不敢,我是來找你聊聊天,請你幫忙的。」蘇靖規規矩矩的坐在客座上。神態與平常無二樣,彷彿剛才拔刀子嚇人的人不是他。

「原來蘇兄就是這幅求人態度地。真是領教了。」聽到他口口聲聲說是來求人幫忙。可看看他地態度。武敏之就忍不住諷刺起來。

「阿黎說。這次行獵地時候皇后娘娘有意要將她許給雍王。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這件事?」蘇靖跟沒有聽到他地諷刺一樣。自顧自地問著自己地話。

「那我要在這裡恭喜蘇兄了。你老婆攀上了高枝。想必也能為你撈份好處吧。呵呵。你這次休妻可賺大了。估計換上十個八個美人是沒問題了。」武敏之聽到他地話。皮笑肉不笑地哼哼幾聲。諷刺之情溢於言表。

蘇靖只是默默地抬起頭。一雙黑白分明地眸子一眨也不眨地死盯著他「我記得好像在很久以前你也說過跟皇后類似地話。要我主動休妻。將我地妻子嫁給別人。而且奇怪地是。你跟皇后勸阿黎改嫁地人。還是同一個人。都是六皇子李賢。」

「那又怎麼樣。你該不會懷疑是我搗地鬼吧?我可沒有那麼大本事說動皇后娘娘。」武敏之笑地很是輕佻。一副你如果這麼想你就是傻子地樣子。

「我是懷疑是你搗地鬼。」蘇靖並不介意被人當做傻子看。所以他還是很認真地點了點頭。「這件事情太奇怪了。從頭到尾你都沒有露過面。也沒有插過手。這很不合理。按照你往常地習慣。你總要跳出來或火上澆油或冷嘲熱諷才是。可是這次你卻安靜地很。事物反常即為妖。所以我不由地猜測。是不是因為這事從頭到尾都跟你有很深地淵源。你怕被人發現。特意為了撇清關係而表現地格外消極。」

武敏之聽到這話,面上笑地更加輕佻,可是內心卻是一驚,蘇靖這種近乎野獸般的直覺實在是太可怕了。他知道武後對薛黎有好感之後便多方佈局,小心地運用武後周圍人去干擾她的判斷,讓一切事情看起來順其自然沒有人為營造地感覺,跟自己完全八竿子打不著。但是這精密的計劃卻因為自己太過乖覺而引起了蘇靖的驚覺。

「哼,胡說八道。」武敏之冷哼了一聲,似乎蘇靖的猜測侮辱了自己。

「你一直很想薛黎嫁給李賢,為此你還特意的抓了我,將我軟禁起來,造成我假死的假象,逼我就範。以你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個性,我逃脫了之後你你沒道理會那麼消極的放過我們。可實際上,自從我來到京城,其間近乎一年的時間,你沒有做過任何手腳,這不能不讓我驚奇。」蘇靖繼續不知疲倦的舉出了第二個疑點。

你未免太高看你們了,你覺得我撮合薛黎跟李賢我能得到什麼好處?武敏之乾巴巴的反問,用趾高氣昂的外表來掩飾自己的心虛。

「有,挑撥皇后跟雍王之間的關係。」蘇靖死死地盯著他,像是要逼他就範一樣,沒有露過他臉上任何一點細微的表情,「你要對付皇后,但是你鬥不過她,那唯一的辦法就是通過她的兒女。我一直覺得你對雍王太好了,這不合理,你那麼恨他的母親,又怎麼能跟他毫無芥蒂的稱兄道弟?所以我想你必有所圖。皇后不喜歡薛黎,而你偏偏要撮合李賢跟她在一起,而李賢因為愛,必然會反抗他的母親,這樣這對母子之間必然有裂痕出現,你離間他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皇后再強也是女人,她很老了,以後的日子都要靠兒子們渡過,如果她跟兒子不合,那麼一旦新皇即位,她的日子將很悲慘」

「好,那就按照你說的,姑且把這當做我從中攪事的原因,那麼現在一切都變了,皇后喜歡薛黎,我撮合她跟李賢在一起,不是成全他們母子的感情?」

「就是因為一切都變了,所以你現在撮合李賢跟薛黎,造成的危害會比以前任何一次都大。因為我的存在,李賢現在已經不可能跟阿黎在一起了。阿黎跟我很恩愛,如果強行拆散我們,只能讓阿黎嫉恨李賢一輩子。而李賢越是愛阿黎,那他就越承受不住這一切,他就會越憎惡當初強行促成這段婚姻的皇后。而皇后越喜歡阿黎,越嫌惡現在的雍王妃,她就會越盡心的促成這樁婚事。」

「那這一切都是皇后做的決定,我什麼都沒做啊,」武敏之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堅決不承認自己動過手腳。

「你做的事只有一樣,煽風點火。在皇后那邊煽風點火,讓皇后克服奪人妻子的心裡障礙,讓皇后越來越厭惡雍王妃這個兒媳,讓皇后越喜歡阿黎。在雍王那邊煽風點火,讓他越來越討厭皇后的干涉與自作主張。就這樣,簡簡單單,你便可以把一切**於股掌之上。」

武敏之抿著嘴不說話了,他驚訝於蘇靖這野獸般的直覺,他竟然**不離十的猜中了一切。

「我不管你怎麼做,我對你恨不恨皇后沒有興趣,我對你利不利用李賢沒有興趣,我對你們這群人的勾心鬥角也沒有興趣,我唯一關注的就是,我不要跟我的妻子分開。所以,這就是我今天來找你的原因,無論如何,我要你設法阻止這場婚事。」蘇靖今天是找人解決問題而不是吵架的,所以在滔滔不絕的猜測之後,他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憑什麼?就憑你的一堆猜測,我就要去幫你擺平這件根本不可能的任務?」武敏之冷笑。

「就憑這個。」蘇靖將自己隨身帶的劍擺上了案幾。

「你在威脅我?」武敏之的眼睛危險的瞇起,隨即又笑了,「這次你就算錯了,我對於我的這條命並沒有什麼憐惜的,你想要拿去就好了。」

「不是,不是你的命。是孩子的。」蘇靖搖了搖頭,「阿黎是我最在乎的人,我自然要拿你最在乎的人換她。你總有在乎的人吧?威脅人這種事情,我雖然不常做,也知道拿你在乎人的性命威脅你的效果要比拿你本人的性命來威脅你更有效的多。」

「你,」武敏之簡直為之氣結,為什麼這個憨憨傻傻的莊稼漢,在這個時候竟然會這麼的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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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22:36:19
第一百三十四章 準備啟程

    蘇靖指的孩子,自然不是武敏之的兒子,而是張易之。不知道為什麼,武敏之對於這個跟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孩子格外的盡心,盡心到他已經變成了武敏之的弱點。

    儘管手段不是很光明正大,但是,這卻是最合適的方法。

    蘇靖知道薛仁貴已經去想辦法了,可是他仍然對武敏之的破壞力不敢小覷。如果不搞定這個看似放蕩的浪蕩公子,萬一他暗地裡使出什麼陰謀規矩,那麼蘇靖懷疑自己一家人之前做的一切都會白費。

    兩人絲毫不退讓的對視著,最後還是武敏之先敗陣下來,摀住了眼睛自嘲的說,「你對我還真有信心,難道你真以為我可以只手翻天。」

    「別的事情我不清楚,可是這件事,我相信你的能力。」蘇靖自始至終,沒有火氣,沒有不安,就那麼用一平一板平凡到無趣的語調將武敏之逼的沒有了退路。

    武敏之覺得自己跟許多陰險狡詐之輩談判都沒有這麼累過,他總是可以透過那些人虛偽笑容看清楚他們腦子裡彎彎曲曲的想法,但是他看著蘇靖那張老實的跟木刻的一樣的容顏,他徹底的感到一種從所未有的挫敗感。

    「好吧,我答應你,我會竭盡全力攪黃這趟婚事,但是我也有一個條件。」武敏之最終做了決定。「什麼條件?只要我能力所及。我必定竭力完成。」

    「帶走張易之,在我不在地時候好好照顧他。」

    武敏之的語氣中,頗有一絲托孤的意味,這讓蘇靖有些迷惑,他不明白為什麼武敏之一邊對這個孩子格外重視,一邊又要把他推開。

    「這對你有好處的。所謂人質。不是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安全可靠?」看著蘇靖遲遲沒有答應,武敏之怕他當做這又是自己的一個詭計,反倒主動出言幫他分析好處。

    「你出什麼事了?」蘇靖打斷武敏之地陳說利害,直戳戳地問了這句話,

    「我是否出事與你有關嗎?」聽到他的問話,武敏之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你答應還是不答應給句痛快話!如果你不答應的話,我就是死也不會做的。」

    「你出不出事的確都與我無關。」蘇靖點了點頭。同意了他地條件,「你改天把孩子送過來吧,我會承諾好好照顧他。」

    武敏之這才鬆了口氣的樣子,抿著嘴坐在了原地,看著蘇靖起身離去地背影,神色複雜。

    「其實。就算你不說這話,萬一你不在了,我們也會照看這個孩子的。」在推開門出去之前。蘇靖遲疑了片刻,回頭說完這句話。然後推門離去。

    我當然知道,你們一家都是爛好人,如果有一天易之真的沒有地方去了,你們怎麼可能不照顧他!這本來就是我一開始跟你攀關係的目的。武敏之坐在原地自嘲的扯著嘴角笑笑,可是即使知道,這想在這最後地時間再為他多求得一份承諾。

    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蘇靖出了武敏之的宅門,這才覺得自己已經汗透衣背。這趟活兒可不是好干地,他在這前前後後轉悠了月餘,觀察了武敏之一天到晚的作息習慣,探明了府內侍衛換班地規律,這才能看似輕鬆,實則驚險的潛進武敏之的府內嚇到他。

    走到沒有人的角落裡,蘇靖苦笑著揉揉自己板的已經有些僵硬的臉,因為不知道到底要擺出什麼表情,他才一路上板著臉的,實際上他根本沒有外面表現出來的那麼鎮靜,手心早都是汗涔涔一片。不過看來自己的架勢擺的十足,還真的鎮住武敏之了。

    至於那把劍,拔出來,只是一個漂亮的劍鞘加一把木劍罷了。這是他買回家準備哄孩子玩兒的,唐丫丫最近對當俠女很有興趣,整天鬧著要一把屬於自己的劍,可家裡誰敢讓她動那些真傢伙,所以蘇靖今天才專門來這裡取了這把定做的木劍。嗯,這家老闆的手藝還真不錯,尤其是劍鞘做的精緻無比,不拔出來的話還很能駭人呢,那丫頭應該滿意了。

    就這樣,辦完事情的蘇靖騎著馬出了城門,帶著一副好爸爸的憨厚笑容若無其事的回家去了。

    雙管其下的效果就是好,不幾天,城裡漸漸起了風言風語,都是說皇后失德,才會導致上天降罰,旱災洪澇山崩地裂不斷,百姓流離失所。要求皇后交出大權的言論比比出現,御史台也有不少言官溫婉的建言,說太子已經成年,幾次監國都做的不錯,是到了能夠替皇帝分擔責任的年紀,請皇后分權給太子。

    皇后被這陡然出現的言論逼的有些慌亂,她朝中的心腹已經退位,對於朝臣的控制有些力不從心。而另一方面,隨著許敬宗的退休,朝廷中的氣氛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長孫無忌的父親長孫晟的廟被整修一新,顯示出原來在廢王立武問題上的反武派勢力重新抬頭的態勢。屋漏偏逢連夜雨,在內廷,皇后的母親楊夫人又遭病重,看來是活不了幾天了。楊氏現在已經九十二歲了,按說歸西也並不出人意料。但是,這讓武後又失去了一個重要的依靠。廢王立武的關鍵時刻,楊氏溝通內外,收集情報,籠絡支持者,給女兒幫了大忙。即使在二聖臨朝的局面下,武則天畢竟還要礙於皇后的身份,不便和外廷過多交往,經常要靠母親來溝通。楊氏夫人老謀深算,也很懂政治,讓高宗都歎為觀止,也讓武則天受惠不少。

    現在左膀右臂都走了。國家又面臨著困境,武後陷入了迷茫之中。她鞏固權位都來不及,又哪裡有心思再去管兒子娶親地事情。

    皇后不管事,皇帝的詔書也就下的痛快了,兩道聖旨很快就到了薛家,一道是正式封了蘇靖為安定郡馬。算是官方的承認了他跟薛黎的婚事。而另一封則是給薛仁貴的。封他為安東都護,並催促他盡快啟程趕赴上任。

    蘇靖和薛黎這才知道,父親為了第一道聖旨付出了多大地犧牲。待頒詔地人走後,一家子抱頭痛哭。面對蘇靖跟薛黎的反應,薛仁貴到底是一貫的冷靜,「哭什麼哭。我只是去高句麗,又不是去戰場。你們怕什麼。」

    「爹爹年紀都已經這麼大了,高句麗新羅正鬧的凶,要不是繼任的官員壓不住局勢,也不會讓你去,這危險不亞於去戰場,我們怎麼能不怕。」樊梨花有些茫然無措。她在家裡主事,侍奉公公,撫慰小姑。可家裡事情不斷。從公公到小姑,她一件都解決不了。這家當的窩囊,等薛訥回來她怎麼向丈夫交代。

    「別人壓不住場子,不代表我不行。你們把那副哭哭啼啼地樣子給我收了,老子還沒死呢!我出去了,你們在家好好看家待孩子,該怎麼就怎麼,我還等著到時候回來逗我的大孫子呢」薛仁貴擺出一副凶巴巴地樣子喝道,想讓兒媳女兒女婿把眼淚都收了。

    薛黎在旁邊抹著眼淚滴了半天,忽然就有了主意,望著薛薛仁貴口出驚人,「爹爹,女兒陪你一起去。」

    「小妹,你說什麼傻話,你一向怕冷,那裡冰天雪地的你怎麼受的了!」第一個反對的就是樊梨花,儘管小姑子都已經當娘了,可是在她眼裡還跟小孩子差不多。

    「我又不是一天十二個時辰的在外面站崗,怕什麼。爹爹都能受的了,我怎麼不行。嫂嫂說地有道理,爹爹年紀大了,一個人出使那麼遠的地方我們放不下心,不如我陪去照顧爹爹,這樣嫂子和哥哥在家也能安心。」薛黎如此這般的說服樊梨花。

    樊梨花低頭想想,不由得有些心動。按說她這個兒媳婦應該好好服侍公婆,可是家裡實在脫不開身,有小姑替自己盡孝,總算了得心願。

    不過薛黎說話地語氣逗的薛仁貴不愛聽,「老子又不是小奶娃,還要你們照顧!」

    「爹,」對付薛仁貴薛黎自有另一番說辭,「我這是去跟你避難去啊!你看這皇后眼下忙著沒空理我們,可萬一她月把天氣騰出手了又生事怎麼辦?我跟著你去高句麗呆上一二十年,她鞭長莫及,說不定回來皇后就變成皇太后了呢。」

    薛黎地話勾起了薛仁貴心裡的隱憂,的確,把女兒放在身邊總比仍在這危機四伏的京城裡好。可是女兒跟女婿這新婚燕爾的,蘇靖又剛在京城裡鋪下了一攤子,這萬一分開……

    當薛仁貴詢問的視線瞄向蘇靖的時候,蘇靖很自然的向前踏進了一步「阿爹你放心,我跟阿黎一起去陪你。」

    「什麼,你也要去!」全家人都了,這不是一窩子都跑空了。

    「對啊,我怎麼放心阿黎一個人去。」蘇靖笑了笑。

    「那你的生意怎麼辦?」薛黎很高興蘇靖跟自己一起走,可是她也看著蘇靖在京城的鏢局上投入了多大的心血,這樣子的扔開那豈不是可惜。

    「這個你放心,我自有辦法。」蘇靖笑著刮了一下薛黎的鼻子,「你也說,如果事事都親力親為的話,那生意肯定做不大,所以我早就在注意我不在的時候鏢局裡有誰能替代我這個問題了。高句麗的人參貂皮在京城裡都搶手貨,來往的客商很多。所以我想我們去高句麗再開一家鏢局,然後我們有京城裡的這個點,連成一條商路,肯定很有賺頭。「不錯啊,連開連鎖店的想法都出來了。」薛黎聽著蘇靖的想法,不由得冒出了這句感慨。

    其他人是聽不懂她這個連鎖店是什麼意思,樊梨花高興的是,「那這樣我們之間通信往來也就方便多了,自家的商隊就可以捎信過去。」

    薛仁貴看著小輩們嘰嘰喳喳討論成一團,商量起如果要去的話家裡怎麼安置,田地怎麼安置,人員怎麼安置,自覺地沒有插話的地方,便不聲不響的出去了。

    這一切就交給他們折騰去吧,反正將來都是他們的天下,早些鍛煉些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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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22:36:41
第一百三十五章 意外的消息

薛黎一家商量的結果就是,蘇靖跟著薛仁貴先去,打理好一切,等春天的時候再回來接薛黎和孩子。這樣可以避過一年中最冷的時間,對於怕冷的薛黎來講不得不說是一個福音。而薛黎留在這裡的一個冬天,既能幫樊梨花料理好家事,因為樊梨花也打算等薛黎她們走了之後,自己帶著家人去藍田生活,還能幫蘇靖看管好京城裡的生意,而且還不會錯過幫太平準備婚禮的機會。

「反正也不急在一時,你就等到公主大婚完畢再走吧。她是你在這裡最好的朋友,一輩子才一次的婚禮你不參加說不過去,我不想你以後想起覺得遺憾。」回到房裡的蘇靖如是說,狠狠的感動了一把薛黎。

因為薛仁貴起復出使的事情,沉寂了已久薛家總算又一次熱鬧起來了。日子便在這平凡而瑣碎的一天天中度過,直到某一天聽到那個令人咂舌的消息。

「武敏之被流放雷州!」消息傳來的時候,薛黎正在屋裡整理冬天的衣服,手上素色的棉衣無力的跌落在地上,在那一剎那,窗外秋日的陽光忽然顯得有些刺眼。

「為什麼?」薛黎提到那個人的名字,第一反應不是聞名京城的浪蕩公子,而是當初在行途中遇到的那個眼底有著最深沉傷痛的男子。

薛黎不知道武敏之到底是算好人還是壞人。提起武敏之她也會怒地咬牙切齒,卻始終無法狠起心腸恨那個男人。

他是自己在回京途中遇到的第一個屬於這個時代地名人。他的出現。讓薛黎認識到自己真的是踏進了大唐這個被歷史地筆墨濃墨重彩過的年代。

他在危難中救了蘇靖,讓自己跟蘇靖再次破鏡重圓,從某種程度上說算是自己夫妻倆的恩人。但是他也製造了蘇靖假死的消息。害自己差點走上絕路。

他對太平做過最殘忍最無恥的事情,可是他又在暗處默默的關心與呵護太平地。

他放浪形骸,他肆無忌憚,他流連於聲色犬馬,他風流之名傳遍長安,可是薛黎卻深深的記得當初他以旁人地口吻陳述這一切地時候。言語中所流露出的厭惡與鄙薄。

他就想是大唐盛世繁華下一抹五彩斑斕地影子,在刺眼的陽光下讓人看不清他本來地面目。

而今。看地清看不清他是怎樣地一個人已經不重要了。他地以一種突兀地方式謝幕。離開京城這個光怪陸離地大舞台。

「他不是皇后娘娘地侄兒嗎。怎麼說被流放就流放了。」薛黎撿起地上地棉衣。繼續整理行囊。狀似無意地問著。

「就是皇后娘娘下地旨意。說是他祖母床幃。揮霍追福瑞錦。侮辱准太子妃。服喪期間飲酒狎妓。逼淫太平公主侍女。罪無可恕。所以剝奪了他地官職和姓氏。發配流放到雷州。這些罪行現在都流傳地整個京城都知道了。」如意在底下回答著。「我還是今天出去聽人議論才知道地。小姐。難道你提前就沒得到信兒?」

「我又沒有在朝中做官。得什麼信兒。」薛黎板著一張臉乾巴巴地說。

「你不是跟公主要好嘛。我還以為公主提前知道這個消息呢。呵呵。我想現在太平公主一定很高興吧。小姐你是不是知道這個消息之後也覺得大快人心。」如意知道自家小姐跟太平公主是閨蜜。還以為兩人都一樣地同仇敵愾。所以得了這個消息之後立馬回來報告。

「高興。我有什麼可高興地。他又沒有欺男霸女。欺行霸市。兼併良田逼死人命。又不是什麼十惡不赦地罪人。跟我無緣無仇。他倒霉了我高興什麼。」薛黎整理好包裹。打上結遞給如意。「好好幹活。再跟別人一樣亂嚼舌頭我就不帶你去了。這些事要放在箱籠裡帶走地。你看著人收好免得到漏掉了。還有。我要休息會兒。別讓人來打擾我。」

「知道了。」如意嘟著嘴,不明白一直好說話的小姐今兒怎麼脾氣這麼古怪,自己往常說閒話也沒見得她生氣過。

等到如意走了,薛黎一個人坐在窗下的貴妃榻上,看著窗口嘰嘰喳喳的鳥兒,撐著頭陷入了沉思。

「祖母床幃,揮霍追福瑞錦,侮辱准太子妃,服喪期間飲酒狎妓,逼淫太平公主侍女,這些罪可大可小,又不是一天兩天內犯下的,為什麼早不治罪晚不治罪,偏偏等榮國夫人一去就治罪。這些罪頂多算是品行不端而已,說句不好聽的話,皇子王孫裡那個沒有做過這種事?還不都是睜隻眼閉只眼,卻獨獨在武敏之這裡認真了。那些所謂的滔天大罪對國家對社稷又有多大的威脅呢?賣官鬻爵口蜜腹劍的敗壞朝綱的李義府都能容忍,那位皇后竟然忍不下自己的侄

「其實都是借口吧,只是沒有價值了,所以就找些借口滅了他。受寵的時候,一句小孩子不懂事抹掉所有的放浪形骸,想滅口的時候,便又都變成了可以誅心的罪行。如果不是量刑不夠不能處斬,只怕連流放雷州都不得了。」

薛黎坐在窗下,恍恍惚惚的想著這些,心裡升起一種兔死狐悲的感傷。皇后對於自己的親侄兒都能這樣,那對自己這個所謂的乾女兒又能仁慈到哪裡去?想到每次見到她時,她總是笑的如同母親般溫柔,可是誰又能知道那份溫柔能維持多久?

還好,自己總算解脫了。走吧,走的遠遠的,一家人在一起了,他鄉便是故鄉。

只有經歷了富貴,看過了皇宮裡的人是怎麼樣生活的,薛黎才深深認識到平凡生活的可貴。那個居住在皇宮裡的家族,擁有全天下的一切,卻獨獨沒有親情,愛情,友情。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者謂我何求。或許這種方式的退場對於武敏之來說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他總算恢復了他一直想要的屬於他的祖宗的姓氏,再次被稱為賀蘭敏之,不是嗎?

薛黎坐在原地,發了很久的呆,直到屋子裡一陣不同尋常的聲響驚動了她。

「我說,不能進去。」是秦巖的聲音。薛黎通過珠簾,可以看到他小小的藍色身影正在努力的阻擋著什麼。

「讓開,我要進去。」是張易之蠻不講理的囂張聲音,只是那份聲音裡卻摻和了一絲哭腔,與此同時的還有唐丫丫的幫腔,「小石頭,你就讓開,讓五郎進去嘛。」

「剛才如意姐姐說娘正在睡覺,你們不可以進去。」秦巖的固執是跟蘇靖學的,豈是一般人動搖的了。

「哇,我不管,我要進去,我找不到了,我要進去。」張易之的哭聲漸漸的放大,秦巖身體的差是有目共睹的,他和唐丫丫平常都把秦巖當豆腐來保護著,所以即使急的哭了也不敢強行的撞開秦巖自己跑進去。

我怎麼忘了這個小傢伙。薛黎拍拍自己的頭,為了不讓外面的幾個孩子吵起來,她趕快坐起來走到了門口,「你們這是怎麼了。」

「師傅。」張易之像個炮彈一下衝到了薛黎的懷裡,眼睛腫的跟個桃子似的,聲音沙啞不堪,顯然不是第一次哭了。

「乖,別哭了別哭,給我說怎麼回事?你們怎麼弄成了這個樣子?」薛黎這才看到幾個孩子狼狽不堪的樣子,張易之雪白的外袍上沾滿了泥巴,唐丫丫的辮子早就是一個梳著一個躺著,比雞窩好上那麼一點點。就連最整齊的秦巖,小臉蛋上也是明顯的一道煤灰。

張易之一邊哭一邊說的結結巴巴,讓人聽不清。唐丫丫一雙眼睛瞪的比誰都大,含含糊糊說了半天薛黎都沒明白她想表達什麼意思,最後只有無奈的指著站在一旁的秦巖,「小石頭你來說。」

秦巖吞吞吐吐了半天,被薛黎逼的無奈了,才只有實話實說。原來是三個孩子在書房裡練字的時候,唐丫丫不小心打碎了自己的硯台,怕被大人罵,粘了半天都沒粘好,無奈之下哭了起來。張易之站出來哄唐丫丫不要哭,說自己有一個雕著小鴨子的硯台,如何如何可愛,可以送給唐丫丫用。兩人興高采烈的去找,但是在箱籠裡翻來半天都沒有翻出來。張易之便說可能是自己忘記拿了,鼓動唐丫丫跟自己一起回去取,還說自己原來的屋裡收藏了好多好玩的小玩意兒。

兩個人大膽包天,商量著便謀劃著要鑽在每天運菜的筐子裡偷跑進城,這樣取完硯台還能去集市上聽說書,然後晚上再鑽進菜筐子裡回來。秦巖知道他們的計劃之後阻止不成,便自覺地有必要監督他們免得兩個人玩兒的迷了路,委委屈屈的成了慣犯。

三人偷偷觀察了好幾天,今天起了個大早,偷偷藏在運菜的車子裡進了城。奸計得逞的兩個人興奮的不得了,拿著荷包裡的銅錢買了一堆竹馬風車,搭著公共馬車到了張易之說的他住的地方,卻發現怎麼也推不開門。聽路人議論,才知道主人家犯事了被關押了,張易之從聽到這個消息的那一刻開始就哭個不停,坐在門墩上不肯走。秦巖怕被人發現他們三個小孩兒的異常,當機立斷的讓唐丫丫幫忙拽著張易之回到了薛家在京城的菜鋪,讓人送他們三個回來。

薛黎聽到這三個小孩兒的歷險記,頓時驚的目瞪口呆。她本來還想把武敏之流放的消息瞞一陣子,誰想到張易之竟然以這種方式知道了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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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22:37:04
第一百三十六章 等一個人來

「找不到了,我找不到公子,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張易之在她懷裡哭的傷心,「我們以前住的地方被別人佔了,陪我玩兒的那些姐姐們都不見了,小貓小狗們都沒有了,好大的鎖子鎖住了門,趴著門縫望過去,公子最喜歡的花架也被人推翻了……」

破敗之景從小孩兒的口中說出來格外的讓人心酸,說的不止他哭,連薛黎也跟著不停的掉金豆。

因為賀蘭敏之的存在,即使張易之在那裡住的時間不算久,可是心裡也早已把那個地方當成自己的家了。忽然遭遇這種變故,的確已經超出了一個孩子的承受範圍,彷徨著喃喃自語,似乎除了眼淚之外沒有任何表情可以面對這突然的變故。

「師傅,你帶我去找公子吧,你一定知道他在哪裡對不對?」張易之泣不成聲的拉著薛黎的裙擺央,眼裡有著被傷害後的傷痛「我要去問他為什麼不要我了,他說過再也不會像其他人一樣把我丟開不管的,可是他為什麼不在了。」

「他沒有不要你,只是他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不方便照顧你,所以才把你托付給我。師傅知道五郎是小男子漢,最勇敢了,一定可以一個人好好的長大,不讓公子擔心,是不是?」薛黎拍著孩子,編造著善意的謊言。

「真的?他沒有不要我?」張易之眨巴著眼睛。可憐兮兮地問著。

「五郎這麼可愛,他怎麼捨得不要你。」薛黎坐下來笑著把他抱在膝上,握住了他冰涼的小手,「不要哭鬧,在師傅這裡好好吃飯,好好讀書,等你長大了去雷州把公子接回來好不好?等你是大人的話。你就可以照顧他了。」

「好。我再也不挑食了,再也不帶著小丫丫逃課了。我會好好讀書,然後長大了當狀元,做大官,變成一個很厲害很厲害的人,這樣就可以保護所有我喜歡的人了。」張易之偎在她的懷裡,甜甜的說。

「嗯,五郎真乖。」薛黎抱緊了孩子,將下巴擱在他小小地肩膀上。不讓他看見自己敲敲落下的眼淚。

給了他這麼一個天真美好的願望,薛黎不知道當這個願望破滅時,孩子會受到怎樣的打擊。

「可是,師傅,公子要去很久很久吧,那我能不能去跟他道個別呢?我得告訴他等我長大了我就會去接他啊。」張易之被她按在懷裡抱的不舒服,跟著泥鰍一樣扭動著掙脫了她的懷抱,仰起臉認真的問道。

「這個。」薛黎有些猶豫。皇后對待賀蘭敏之地態度很明確。非要把他打入十八層地獄不得超生不可。自己目前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萬一這探視再出了什麼妖蛾子該怎麼辦。

「阿黎。帶孩子去看看吧。等到離京城遠一點兒地我們再追上去。悄悄地不讓人發現就行了。你知道。這雷州路途遙遠。此次生離或許就是死別。如果你不帶孩子去。我怕你日後後悔。」蘇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進來地。見薛黎猶豫。摟著她地肩頭悄悄在薛黎耳邊說了這番話。

生離做死別。這句話戳中了薛黎心目中那塊柔軟地地方。看著孩子那充滿希冀地清澈目光。她終於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答應了這個要求。

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咬。她這輩子一時衝動地蠢事做地多了。也不在乎再多做這一樁。

要去送行。薛黎自然不會傻到在京城裡。眾目睽睽之下扒在囚車上顯示自己跟賀蘭敏之關係怎麼怎麼地鐵。她還沒活膩呢。幹嘛要去做那種惹怒皇后地事。要去當然也是趁著武敏之在半路上。只有幾個押送公人地時候帶著孩子偷偷地去看。

蘇靖打聽好了武敏之囚車離開京城地時間以及路線。然後估計囚車走地差不多夠遠地時候。才帶著薛黎跟張易之。三人兩馬地乘夜而去。偷偷為那個現在已經臭名遠播地賀蘭敏之送行。

月明星稀,皎潔如白銀的月光很是明亮,照地林間小路是一清二楚,遠處影影綽綽的青山黑壓壓地就像是皮影兒裡的剪切畫,森然中透著一絲荒誕。

如此良辰美景,薛黎可沒有心情細賞,聽著寂靜的大道上只有自己跟蘇靖這兩匹馬的噠噠馬蹄聲,她總有一種恍惚的感覺,她竟然真的領孩子來看那個人了。

「五郎,要不然你先在我懷裡睡一下,等到了我喊你起來。」蘇靖的懷裡抱著張易之,看著孩子半夜瞌睡的強撐的大眼睛,忍不住出口勸道。

「師公,我不困的。」張易之咬了咬自己的手,精神總算振作了一點兒,可那個小臉卻是疼的皺成了一團包子。可就是這樣他仍然堅持著不合眼。

薛黎騎馬與他並進,看到蘇靖勸張易之睡覺,搖了搖頭喊到,「算了,靖哥,不要再勸他了,我們趕快趕路才是要緊。」

這孩子倔的厲害,如果不見到賀蘭敏之,他是決計不會閉眼的。

蘇靖想想也是,就不再多言,只是忽然想到什麼似的朝薛黎使了個眼色,「阿黎,你先去打點打點,我們隨後就到。」

為什麼要我先走?薛黎開始還納悶,最後看蘇靖的眼神才意識到,自己的確是要先去擺平一些事。拿最簡單的說,那就是不要讓張易之看到賀蘭敏之帶著手鏈腳鏈坐在囚車裡的淒慘樣,要不然等下小傢伙又該水淹城隍廟了。

「嗯,那我先走了,你們小心。」想明白這點,薛黎的當下就一抖馬鞭,一騎先行了。

夜已深,趕路的無論是犯人還是差役,已然都已經累到筋疲力盡,沾枕就睡的地方。所以在驛站裡匆匆的吃了點東西裹腹,一個個都墜入了夢鄉,只是賀蘭敏之還清醒的躺在囚車裡。

想起白日裡差役們的抱怨:雷州,好遠的地方,平日裡連聽說起那個地處整個帝國最南部的州縣都覺得遠,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要靠自己的雙腳去丈量完這段路程。這來來回回光走路都要一年多,只怕回來娃兒們都不認得自己這個爹了。

賀蘭敏之聽到這些抱怨只是淡笑,他們還有回來的機會,可自己就只能客死異鄉了。

真沒想到,自己連死都要拖累這麼一大幫子的人。

如果這樣的話,那這路,還有沒有必要繼續走下去?

賀蘭敏之翻來覆去的在囚車裡睡不安穩,這囚車裡又冷又硬,馬棚裡的糞臭問熏的他睡不著是個問題,但是最讓他難以入眠的還是他滿腹的心事。

他在等,等一個人來。

她會不會來看自己?

月色很好,就算賀蘭敏之坐在馬棚裡的囚車中,他也可以順著囚車的柵欄看到那淒冷的月光將驛站門口的馳道照的白亮亮一片。

因為睡不著覺,所以索性就乾脆坐起來,盯著那片空地發呆,眼睛裡時不時的閃過神經質的焦灼。

她會不會來?她會不會來?

這馬上就出了京師的轄區了,如果她今晚上不來,那以後就再也不可能出現了。

賀蘭敏之發現自己現在腦子裡的最後一個願望,竟然是好好再看她一眼。

就這麼,無聊的盯著那塊白地,希冀著忽然會有馬蹄聲在夜色中響起。

他等著,從一數到百,再從百數到一,然後再從一數到百……

他現在什麼也沒有了,最多的,就是時間。

忽然,就在他一遍遍木然的數數時,遠處傳來了突兀的馬蹄聲。賀蘭敏之先是愣了一秒,然後忽然奔到了囚車的前方,抓著那胳膊粗的木柵欄,努力將自己的頭往前探,再往前探,不過腦袋被擠得難受,只想更清楚一些的看到大道上的情景。

停下來,停下來。拜託你,停下來!什麼也看不到,他只能豎著耳朵聽著那馬蹄聲漸漸走近,在心裡一遍又一遍急切的乞求著。

前幾次夜裡,他總是被過路的馬蹄聲驚醒,一次次懷著希望的等待,然後又一次次隨著根本沒有停歇的馬蹄聲的遠去而失望。

只是夜裡路過的行人而已,沒有人專程來看他這個如惶惶喪家之犬的囚犯。

但是這次不一樣,上天彷彿真的聽到了他的祈禱,馬蹄聲在驛站門口駐足了,他看見飛揚的裙擺跳下馬,然後店門口想起了敲門聲。

難道真的是上天聽到了他的祈禱,顯靈了,派了他最想見的人來見自己?賀蘭敏之就像全身力氣猛然被人抽走一樣,幸福的靠著柵欄坐了下來。

如果真的讓自己的願望實現了,那就是現在去死也無憾了。

驛站裡漸漸的熱鬧起來,有模模糊糊的說話聲,爭論聲,還有差人惶恐的跪拜聲,然後,一起都靜止了,隨著的裙擺擦地聲,一個穿著斗篷的女人隨著舉著燭台的差役來到了自己所在的馬棚。

是她嗎?因為室內忽然變亮而不得不瞇著眼舉起手遮起眼睛的賀蘭敏之,望著那模模糊糊的倩影,在心裡如是這般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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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警告


「武敏之?」薛黎看不清楚坐在囚車裡人的樣子,試探的叫了一聲,卻換來句冷哼「我現在姓賀蘭。」

不是她,武敏之坐在車內,看著走進來拉下斗篷的人,當發現來人不是自己盼望的人之後,剛才還雀躍不已的心瞬間沉到了心底,重甸甸的感覺不出悲喜。

薛黎看著賀蘭敏之一身粗布囚衣,雖然明顯有些消瘦,可是精神頭還算好,所以當下就喚了人來幫他打開囚車的門,讓他出來。

這地方絕對不是見面的好地方,既然已經決定好好的編造一個謊話給孩子,那就不妨把這個謊話編的更滿園一些。薛黎威逼利誘,既拿出身份壓人,又出金銀賄賂,總算讓看守囚車的人答應了放賀蘭敏之出來一晚。同時她還包下驛站最好的一個房間,帶來了換洗的衣物,打算在那裡讓賀蘭敏之跟張易之見面。

「為什麼要幫我?」梳洗完畢,換上了薛黎帶來的衣服,賀蘭敏之坐在房間裡,無意識摩挲著手腕上被繩子肋出來的痕跡,如是這般的問話。

薛黎正忙前忙後的在收拾看還有沒有什麼遺漏的地方,聽到賀蘭敏之的問話沒有立刻回答。在她看來事情做就做了,哪裡來的那麼多為什麼,但是無奈賀蘭敏之的視線總是死死的盯著她,似乎要不出答案就不放棄一樣,所以薛黎只能回頭沒好氣的說「我哪裡是在幫你,我是在幫張易之。如果不是那小子哭死哭活的要見你,我才不冒這風險呢。」

提到張易之。賀蘭敏之地眼神總算溫暖了一些。看著那個忙忙碌碌緊張到一直在揪頭髮地女人,終於發自內心的說了句「不管無論如何,我都謝謝你。」

「做為報答,我告訴你幾件事情吧。」武敏之一個坐在桌旁,手指無意識的敲著桌面,自己知道的秘密太多了。總不甘心就這麼帶著這些秘密到棺材裡去。

「我沒興趣,你難道不知道秘密知道的越多就死的越早麼,我還想長命百歲呢。」薛黎一副興趣缺缺地樣子。

「那跟你自己有關的難道你也不感興趣?」賀蘭敏之意有所指,「例如當初,誰令你溺水而亡?」

「難道不是一場意外?」薛黎吃驚的轉身呆住了,她沒有忘記。那場落水,讓真正的薛麗娘身亡,讓自己這個兩千年後的遊魂上了這幅身子。

「所有地意外都是人造成地。」賀蘭敏之對她地驚訝嗤之以鼻。「我發現你自從落水之後回來腦子就變地笨多了。」

薛黎默然不語。她沒經歷過什麼勾心鬥角。自然不會把什麼事情都往陰謀上推。

「告訴你吧。是上官婉兒。那個女人可了不得。你別小瞧她。」賀蘭敏之不急不緩地說出了答案。

「她。她一個小小地女官。她怎麼敢。」薛黎不相信地喃喃自語。「她不就是恨她喜歡地人喜歡我。至於做出買兇殺人這種事情?」

地確。上官婉兒是對她沒有好感。可是這些地表現頂多是每次見到她地時候不是那麼熱絡。必要地尊敬和禮貌還是有地。而薛黎對這個早自己一千多年地才女也很是敬重。處處忍讓。所以最近地相處也算是甚歡。可是她萬萬想不到竟然是這個女人造成了薛麗娘地死亡。

「買兇殺人。她才沒那麼蠢呢。她只所以敢做。是有人給她撐腰。有人供她嫁禍。」她吃驚地樣子很是取悅了賀蘭敏之。想到那些事情將要被自己一一揭發。武敏之不由得覺得很快樂。

「誰給她撐腰,誰供她嫁禍?」薛黎覺得自己的腦子亂成了一鍋粥。

「給她撐腰的自然是皇后,而供她嫁禍的自然是我。」反正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賀蘭敏之也沒有藏著掖著的打算,痛痛快快的說了個清楚。

「當初你離家出走之後,實際上有四路人馬在找你。一路是你家裡的,一路是李賢的,一路是皇后的,一路就是我的。你家裡和李賢是勸你回家,而另外的兩路就是阻止你回京的。皇后把尋找並處置你的大權交給了上官婉兒,說如果你要回京,便不惜一切代價阻止。」

「上官婉兒對你懷恨已久,但又不敢主動出手,便派人給你送了一條李賢有難的消息,誘你歸京,然後借此名正言順的除掉你。她知道我一心想要攪黃你跟賢的婚事,也在找你,便讓手下與我的人馬同行,在混亂中將你退到了江中。好奸詐的女人,連我都騙過了,我開始還以為她真的是小女人的吃醋,只是想給你添點堵呢,沒想到她竟然敢下殺手。」

「上官婉兒將皇后的心思揣摩的很透,當時皇后非常討厭你,恨不得你因為一個意外而亡,但是礙於要給老臣一個交代,不能動手。所以當她知道皇后同樣也恨不得我這個侄子死掉的時候,就有了計劃。如果她能下手幫皇后除去討厭的人,然後嫁禍到我這個不受歡迎的外甥身上,讓皇后借此找個理由將我一起除去,既解決了心病又給了老臣交代,那麼她不旦不會受到懲罰,還能得到嘉獎。」

「很大膽的計劃,但是她賭對了。因為這招完的漂亮,正對準了皇后的心思,所以她後來愈發的受重用。你知道,皇后礙於身份問題,有些話是不能說不能做的,這個時候她很需要底下有一個瞭解她心思並能幫她辦事的人。」

「她,她,她為何要這樣算計我,我跟她無怨無仇啊。」薛黎坐在那裡,心裡一片冰涼,自己怎麼就那麼不逗人愛,處處被人看不慣。

「無怨無仇?你們的愁大著呢,當初你差點害她失去了母親,後來又害她終生不能嫁,一個女人最在乎的事都被你破壞完了,你說她恨不恨你?」賀蘭敏之看著她一臉茫然的樣子,撫了撫額頭,「你看你這樣子就知道你忘記了。」

「上官母女倆當年是掖庭宮女奴,上官婉兒的母親所承擔的就是織一種特殊的錦緞。當年,你跟太平見到這種布料華麗,便撕了剛送上來的錦緞做繡球,事後卻又忘記跟內務府打招呼,結果上官夫人因為沒有按時交上錦緞而被打了二十大板,奄奄一息,幾乎快要死掉。」賀蘭敏之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掃過薛黎驚訝的表情。

「這,這個,錦緞明明是太平撕的,我只是幫她紮成了繡球,為什麼她最後只恨我,不恨太平。」

「那是因為太平是公主,她不敢恨。而你,她可以。」這句話賀蘭敏之說的意味深長。

薛黎抿緊了嘴站在一旁,她從薛麗娘的記憶中看過不止一次這些事情,可是從來沒有一次是薛麗娘主動做的,都是被太平纏的沒辦法,出於幫忙才動手的。

看來不管誰都知道柿子揀軟的捏啊!

「那她不能嫁入又關我什麼事?」薛黎心灰意冷的問道,估計再問出什麼驚人的消息她都不會驚訝了。

「你知道她為什麼喜歡賢?」賀蘭敏之問了這個問題。

「這個,我不知道。」薛黎搖了搖頭,「跟我有關?」

賀蘭敏之贊同的點了點頭,「上官婉兒對李賢的執著,有一半是因為她對賢的真心喜歡,而另一半原因則是因為皇后曾經動過把她指給李賢的念頭。皇后並不贊同兒子的內宅裡沒有自己的知心人,所以一直很樂衷把自己身邊貼身的宮女送給兒子們,借這種方法掌握兒子內宅的狀況。她給李賢選的就是上官婉兒,上官婉兒知道這件事自然是歡天喜地,可惜事情偏偏到了賢那裡就出了問題。」

「李賢不願意受到母親的掌控,便以你不喜歡他納妃為由拒絕了皇后的賞賜,讓上官婉兒很是沒面子。而你當時在京城名門侍女的聊天中,一句「掖庭宮卑微的女奴也敢打著麻雀變鳳凰的心思,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讓她更是丟盡了人,成為大家的笑料。皇后見把她塞不進李賢那裡,想到她的出身,便也有了把她塞給庶子們的心思。可是上官婉兒是何等精明的人,知道皇后表面上的慈祥之下,收拾那些庶子們是早晚的事,又怎麼可能願意把自己的終生綁在一個沒有明天的王爺身上?所以她當下就在皇后面前哭天抹地的發誓,自己這一輩子絕對沒有嫁人的心思,只想一心一意的服侍皇后。」

「就這樣,上官婉兒用自己一生的婚姻為諾言,獲取了皇后的信任,手握大權的留在了中樞。可是,你以為她難道心裡真的不恨你?她從小在底層掙扎長大,比誰都學會委屈求全,可就是這種人,也是最最會記仇的!」賀蘭敏之講完這番長長的話,喝了口水潤潤嗓子,坐在那裡看著發呆的薛黎,「所以你一定要記得提防她,你毀了她一生的幸福,她無論如何都放不過你!」

「為什麼提醒我?」薛黎想了很久,抬起頭來,「這難道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如果你想這樣想我也沒意見。現在易之跟你綁在一起,你再被人陷害入獄的話,那這孩子就真的孤苦無依了!」賀蘭敏之望著窗外的月亮歎口氣,委婉的說明了自己的意圖。

「你放心,我會提高警惕的。」薛黎點點頭頭,讓他放心,「我這次來還想告訴你一件事情,那就是我要帶著孩子們搬家了。我們打算搬到高句麗去,遠離朝中的紛紛擾擾。」

「這樣最好。」賀蘭敏之點點頭,好像終於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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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最冷酷的和最溫暖的

    剛交代完事情的賀蘭敏之,也許是因為心情放鬆的原因,終於在昏暗的燈光下露出了掩不住的疲態。薛黎看著他眼睛下明顯的眼袋,這才過了幾天的功夫,他穿起以前的衣服竟然能空蕩蕩的大了大半截。他這副風淡雲輕的背後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平日裏養尊處優高床軟枕的大少爺落到如今坐囚車的困境,他沒有崩潰還仍然保持著自己的風度與理智,這已經讓薛黎很是驚訝佩服了。

    “皇后娘家只有你這麼一個親人了,她怎麼捨得狠下心如此對你。”薛黎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這句話。武后的哥哥姐姐,不管是她恨著的也好,愛著的也好,都已經死了,現在唯一還剩下跟她比較親近的娘家人就是武敏之了,而她竟然也能將他逼到絕境,真是讓人不可思議。

    賀蘭敏之聽到之後,笑的很是譏諷,“親人?她從來不需要那種東西。她需要的是利益相同者,是聽話狗腿,是溫順的奴才,是能幹的鷹犬,而不是一個親人。你看看自從她當了皇后之後,武家除了她還剩下誰了?”賀蘭敏之雖然改回了父姓,可實際上很長一段時間內,他仍然把自己當做武家的一員看待。

    薛黎聽到這句話情不自禁的閉了嘴。自古以來,女子當了皇后之後第一件事情便是扶植外戚,給自己的兄弟姐妹加官進爵,以便讓自己地後位更穩固。遠的例如衛子夫當了皇后之後滿門列侯。近的如同王皇后當了皇后立馬提拔自己的舅舅當了尚書,可偏偏就是武后奇怪,當了皇后之後,第一件事情竟然是不是給自己的哥哥們升官,反而是將他們貶官。

    “我佩服我的舅舅們,他們有過我沒有地勇氣。敢於說不。”說道這個。賀蘭敏之臉上浮現出一抹肅穆,“我聽外婆講過,當初姑媽當了皇后之後,也曾給舅舅們升過官。但當外婆得意洋洋在家宴上問他們是否對姑媽有過感激,舅舅卻耿直地說他們升官是因為工作盡心盡力而得到的嘉獎,是理所當然的。與皇后的恩賜無關。這句話惹惱了外婆,外婆進宮告訴姑媽之後。很快的姑媽就以不扶持外戚為理由將他們貶官,即報了仇,又為自己博得了好名聲。”

    “舅舅們的勇氣,沒有人敢有,實際上也不能有。武家,只要是敢反抗她。不對她感恩戴德唯命是從地人,總會被她找藉口除掉。她最擅長打斷那些不肯屈服的脊樑,然後用權勢與財富。把那些軟骨頭地人訓練的如同一隻聽話的哈巴狗一樣。我就是那些被她訓練的狗之一,只是我這只狗太不聽話了。還保留著自我意識,有時候還是會懷疑她,這讓她很是惱火。如果不是外婆在世的時候一直護著我,只怕我當初責問妹妹為何會死的時候都已經死了。”賀蘭敏之地笑容越發苦澀,“我曾經做過很多努力,但是我實在很笨,不管我多努力總是不能回擊到她半分。她的心跟大理石一樣堅固。”

    以雷霆手段消滅所有反對的聲音,真不愧為一代女皇啊!想到她剷除異己地手段,薛黎自問自己不可能每件事情都是跟那個女皇想到一起的,至少她執政之後地很多做法自己都不贊成,那我如果說出來,她是不是也會這樣從**到精神上徹底的消滅我?

    珍惜生命,遠離皇宮。賀蘭敏之嗦嗦的建議總結起來也就這麼八個字。但是,怎麼做還是一件巧妙的事,期間遠近分寸是最需要拿捏好的。不能讓皇后感覺到自己的疏遠,但是也不能跟皇后太過親近,畢竟伴君如伴虎可不是句假話。

    京城已經沒有牽掛的東西了,爹爹在身邊,哥哥去了藍田,李賢跟房馨大有朝模範夫妻進化的架勢,而太平和薛紹也是你儂我儂,結婚後幸福的小日子指日可待。

    現在唯一心煩的,就是那幾個孩子,以及被孩子記掛在心上的張易之了。

    “此去雷州路途遙遠,你要多保重,”末了,薛黎如此這般的念叨著,整整自己帶來的包裹給他,“這是給你路上用的衣物盤纏,那些差人我也打點過了,路上不會為難你。”

    “勞你費心了,我只怕用不到。”武敏之聽到她這種嘮叨,心頭閃過一絲酸意。在京城那麼多年,一朝被貶,來送行送錢的竟然是一直跟自己作對的人。

    “什麼用不到,你給我記住,有什麼苦難咬牙忍忍就過了,你還有盼頭呢。五郎還一直念叨著長大了要當大官接你到身邊享福,你可不能讓他失望。”薛黎吹鬍子瞪眼的訓著他,心裏卻一陣陣發虛。她歷史不好,只知道這個混世魔王在沒有自己的那個時空早早就死了,可是卻怎麼也想不出他是怎麼死的,因此當下只能勸他忍耐忍耐再忍耐,最好當成烏龜縮起來,平平安安的活到老。

    兩人說話間,便聽到驛站樓下的馬蹄聲響。

    “是靖哥跟孩子來了,我先去接他們,你自己敢快收拾收拾,整理好心情,等下跟五郎說話的時候可別露餡了,我只說你有要事要去那裏,可沒敢告訴他你是被流放呢。”薛黎對賀蘭敏之點點頭吩咐道,自己提著裙擺打算下去。

    “薛麗娘!”賀蘭敏之忽然在她背後叫了她一聲名字,引得薛黎回頭,“你還有什麼話?等一下上來說也一樣啊。賀蘭敏之坐在原地看著她,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如果以後我有了三長兩短,你記得告訴易之,不要埋怨,不要仇恨,更不要去想著報仇。”

    “什麼?”薛黎有點摸不著頭腦。

    “沒什麼,你下去接人吧,他們自己上來會找不到房間的。”就那麼一瞬間,賀蘭敏之岔開了話題。

    薛黎有些悟到了,恨一個人其實是很累的事情,賀蘭敏之不願意讓自己成為那個孩子的負擔。賀蘭敏之的事情,說到底仇人就是皇后,一個沒有人能扳的強大存在。于其讓孩子記掛在心裏難過,還不如永遠都不告訴他真相,讓他痛痛快快的生活。

    “我有分寸。”薛黎跟他很有默契,語焉不詳的用只有兩個人能聽懂的話回答了這個請求,聽到蘇靖已經在底下打聽自己的位置了,忙撂下手邊的事情去接那爺倆。

    薛黎再次上樓的時候,後面多出了一個抱著張易之的蘇靖。睡眼惺忪的張易之看到坐在室內的公子,一下子清醒了,扭動著從蘇靖的懷裏跳下裏,還沒站穩就朝賀蘭敏之撲了過去。

    “這小子,我對他那麼好,也沒見他跟我這麼親近。”薛黎有些吃醋的低聲抱怨著,然後被蘇靖捏了下手,立馬閉上了嘴。

    儘管薛黎已經早一步趕來佈置了環境,現在的賀蘭敏之比她在囚車裏看到的要好一百倍,但是跟以前的狀況比起來的話,那還是差遠了。所以張易之一看到他家的公子一身素衣的坐在如此一個破舊的房間裏,忍不住淚花就在眼裏打轉,“公子,你是不是沒錢養不起我了,才把我送走的啊。”

    “這,”薛黎一臉的然,小屁孩的觀察力還真挺強的。

    “差不多吧。”賀蘭敏之心疼的抱起了久違的孩子,如果說這世界上還有什麼讓他覺得美好的話,那就是這個孩子純真無暇的關心了。

    “公子,你帶我一起走,好不好?”張易之搖著他的手央求道,“我每頓都的很少的,不會花你多少錢。而且我也不要漂亮衣服,不要好吃的東西了,你帶我走吧,等我長大了我就能自己出去賺錢,能養活你了。”

    “死小子,我對你有什麼不好的,好吃好喝的供著,還有人陪你玩兒,結果你一轉身就想跑。你住我家裏很委屈麼,當著我的面兒爬別人那兒去,真是喂不熟的小白眼狼。”薛黎看到賀蘭敏之眼中的無措,佯裝生氣的擰住了張易之的耳朵打著圓場。

    “師傅,我不是嫌棄你那裏不好。你那裏有很多好玩的玩具,有小貓小狗小鴨子,還有小夥伴陪我玩,最幸福不過了。可是我每次一想到公子一個人孤孤單單在外面,沒有人陪他吃飯,沒有人陪他說話,我就再你那裏住不下去了。師傅你身邊有師公陪著,有丫丫、石頭哥和小寶寶陪著,還有梨花姑姑,慧雲姑姑跟好多姑姑陪著,少我一個人陪你也沒關係。可是公子不一樣,他現在遭難了,又沒有錢,還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如果我再不陪著他,那他只剩一個人了,那該多寂寞啊!”張易之抱著抱著賀蘭敏之的脖子,怎麼也不願意鬆開手。

    童言無忌,童言童語總能戳中人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聽到孩子的這番話,其他三個人都有些被感動。賀蘭敏之抱著孩子的背,將頭埋在的脖頸裏,拼命的忍住自己的淚水,但是身子卻抖的很厲害。

    “你們能不能出去一下,讓我跟這孩子說幾句話?”賀蘭敏之沒有抬頭的央求道,蘇靖夫婦見狀點了點頭,攜手走出門外,留給了他們一個單獨談話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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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充滿疑團的案件


賀蘭敏之的死訊來的很突然。

那天晚上,薛黎和蘇靖手牽手的坐在樓梯上候著,驛站的大廳裡被吵醒的差役們也混沌的打著盹,一切都格外的平靜。

薛黎靠在蘇靖的肩上,坐著坐著忽然就笑起來了,「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剛開始認識的時候,那天晚上我想溜走,你也是這麼坐在樓梯的角落裡看著的,結果我一出門就踩到你了。」

想到那個時候的糗事,一瞬間讓人不由得升起了恍如隔世的感慨。於是蘇靖也不由的笑了起來,「對啊,那個時候跟現在差不多,邸店的走廊是這麼昏暗,看不清人影。我嫌房價太貴了,捨不得要兩間,因此悄悄的只訂了一間房給你,自己打算在牆角偎一夜,既省了房間還可以給你守夜。只是我沒有想到你打算半夜溜走。」

「誰我說打算,我只是一時興起而已好不好、」薛黎不滿的嘟了嘴替自己伸冤,「我可沒打算卷款潛逃。」

「是,是,你說怎麼樣就是怎麼樣。」時間久了,蘇靖也學會開薛黎的玩笑,調侃的應承道,讓薛黎覺得既悶鼓鼓卻又無從洩。

「怎麼樣,事隔這麼久之後再重溫這幕,有沒有什麼感觸?」薛黎鬱悶的拿指頭戳他的胸,換了個對自己有利的話題。

蘇靖順勢攬著腰把她抱進了自己的懷裡,「當然有。現在幸福多了,有你陪我一起在這風口上坐樓梯,我還敢有什麼不知足的。」

薛黎笑的有幾分得意,幾分幸福,然後又有幾分心酸,最後還是摟著蘇靖的脖子,低低的念出一句「生死契闊,與子成說!」

薛黎跟著蘇靖在房外自顧自的尋找自己的開心,不去聽。也不去想屋內的武敏之和張易之說了些什麼話。

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地,薛黎還算是懂得尊重兩個字怎麼寫的人。

那一夜。他們在外面坐著。只等到屋內地油燈熄滅。賀蘭敏之推門出來才停止了交談。

「謝謝你們。我很高興能在臨走之前再跟這個孩子見一面。」賀蘭敏之出來後再次低聲道謝。臉上地鬱結之色已經比剛開始地時候好很多了。他小心翼翼地將懷中睡熟地孩子交到了蘇靖手裡。再三囑托「以後就有勞兩位了。」

「你放心。」蘇靖同樣小聲地回著話。鄭重點了點頭。輕手輕腳地將孩子接了過來。

該囑托地事情早就說完了。武敏之此時也能長長地呼了口氣。點點頭指著外面「你們趁夜色走快吧。莫因為這事被人抓住了把柄。」

天色地確也是不早了。再呆下去恐怕就會天色白。薛黎和蘇靖也不欲多生事。當場就與他道別。按照來地時候地樣子。一個人抱著孩子。一個人引路地朝家奔去。

出來地時候是一更天。這個時候差不多都已經三更了。難怪孩子會睡地那麼熟。薛黎這個不常熬夜地人此時也有些撐不住了。只有一邊揮鞭催促自己馬兒跑地遠些。一邊東張西望地瞅著四周分散自己地注意力。

怎麼有人還跟自己一樣命苦,這半夜地還在路上奔波。薛黎看著那群跟自己擦肩而過地騎士。一個個帶著大斗篷,似乎趕路趕的比自己趕地還辛苦。這一下讓薛黎的心裡平衡了不少。

正想跟著蘇靖念叨幾句剛才路過地那群騎士,忽然薛黎跟想起什麼似的一樣。猛地一拉馬,面色變的蒼白起來。

「阿黎,你怎麼了?」薛黎突如其來的動作害的馬兒打了個響鼻,聲音大的差點嚇醒了蘇靖懷中的孩子。蘇靖當下拍了拍懷中的張易之,確定這小傢伙沒有醒來之後才勒馬詢問薛黎。

「靖哥,剛才,剛才過去的那隊人馬,」薛黎說道這裡有些結巴,面上浮現的是一種恐懼,「剛才過去的那隊人馬中有一個我們都認識的人。」

「誰?」

「太平公主。」

「你怎麼確定那是公主?」

「披風,是剛才的披風。珍珠這季送新款服裝的時候,送來了一件非常精美的披風,面料是用特殊染料染制而成的,太陽下是耀眼的朱紅色,可是等到月光下就變成了泛著銀光的黑色。這件披風是新產品,還沒來得及大規模生產,更沒有廠家可以模仿,所以說世間僅有此一件。送衣服的時候太平也在,她看著好玩兒就問我討,我想著反正也要她做廣告,所以就自作主張的給她了。那款式,那布料,我跟珍珠審核了好多次才定下的,我絕對沒有可能認錯。剛才那隊伍中間有個嬌小的影子身上就裹著那件披風!」

「公主怎麼半夜跑到這荒郊野外了?」蘇靖剛才也察覺到經過自己的那隊人馬散著一種冷冽的殺氣,行進舉止間更是保持著軍隊的列隊,還以為是拿支隊伍出秘密任務呢,一直在小心提防著。現在薛黎說裡面有公主,那他提著的心總算放下來了。公主秘密出行的話帶上這麼隊人馬護駕也就正常了,所以蘇靖完全不明白薛黎在緊張什麼。

「這公主還真是大膽,這麼晚趕一個人私自離城。蘇靖嘀咕了一句,不甚在意的說,「也許公主有秘密的事情要辦,不想讓人看到才如此神秘的,你猛然撞到了也當做沒看見就是,幹嘛如此驚慌。」

「你不知道,你不明白。」薛黎握著馬韁,讓馬兒不斷的踏著小碎步轉來轉去,「她是要去我們剛才去的地方。」

「她也去為賀蘭敏之送行?據我所知,他們貌似很不對頭啊!」蘇靖有些納悶。

「就是不對頭才去。」薛黎緊張的咬著指甲,一時不知道怎麼辦。

薛黎在剛才認出太平公主的一瞬間,終於想起了賀蘭敏之的死法。據史冊記載,賀蘭敏之被貶流放的時候,在某個偏僻的驛站裡自盡身亡。很多史學家懷疑這個自盡的說法,很多人都推測應該是武後或太平公主暗地裡派人將他縊死。

薛黎是知道太平公主有多麼恨賀蘭敏之的,因為賀蘭敏之曾經侮辱她的事情,她親口對薛黎誓說一定要殺掉武敏之以洩恨。但是因為後來太平見到賀蘭敏之地時候一時很冷靜。而薛黎也始終無法把風流倜儻的賀蘭敏之跟一個強暴犯聯繫起來,所以就在她有意識地忽略下。漸漸遺忘了這件事。

這次賀蘭敏之獲罪,但是卻沒有至死,這種懲罰力度怎麼能讓太平公主滿意。不要忘記她是什麼樣的人了,雖然還是一隻幼虎,可那明晃晃的爪子可不是裝飾。無論如何,她一定會報仇的。

「不行。我要回去。」薛黎忍不住了,一勒馬韁,掉頭就往來路趕去。

當年的事情。一定有誤會。太平是公主,身邊少說也有七八個女官跟隨,賀蘭敏之怎麼樣才能在這種包圍下欺負到太平?支開一個兩個還可以,但是支開所有人,在太平公主外婆的府邸裡做那種事,這簡直是不可能任務,沒有蹊蹺還見鬼了。

當時地情況只有兩個當事人最清楚,賀蘭敏之一個男人,不管對這件事做任何解釋都是狡辯,而太平公主。蒙騙一個小女孩實在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

賀蘭敏之是京城裡有名的風流公子。雖然他在男女關係上地確很混亂,但是不能不承認他哄女人的確很有一套。無論是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無論是青樓楚館還是佛門淨地,只要有女人的地方。對他都是不設防的。只要他高興,他都可以將這些女人騙的團團轉。如果他真的要對太平做什麼。強暴無疑是最蠢的一種方法,面對對他百依百順的太平,他只要一點點的甜言蜜語都可以達成目標,那又幹嗎大費周折。

時間地點人物,作案動機,無論哪一點來看,這件案件都存在疑點。太平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無時無刻都想著致武敏之死地,所以不會注意到這些疑點,但是薛黎不能看著她一直這麼錯下。

不行,我一定不能讓這件事情生!我一定要阻止太平的報復,要不然太平肯定有後悔地一天地!

此時此刻,薛黎顧不得顛婆,拚命的揮鞭,只恨著自己地馬兒為什麼跑的如此之慢。

「阿黎,你要做什麼?」蘇靖見她怔怔地了一會兒呆,然後忽然冒出一句話,接著就不要命似的揮鞭往回走,不知道她到底著了什麼魔。

薛黎地速度實在是太快了,蘇靖剛問完她就只剩一個身影了,蘇靖一頭霧水的站在原地,但怕她匆匆忙忙的碰到什麼危險,無奈之下也只能調轉馬頭,揮鞭尾隨她而去。

拜託,馬兒你在跑快點,讓我趕的阻止一切的生。薛黎第一次現自己的騎術竟然也可以如此精湛,兩邊的樹木飛一般的倒退,但是她完全沒有心情去欣賞這些,只能不停的揮鞭揮鞭再揮鞭,祈求自己還來得及。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她的精神崩到了極點的時候,她終於看到了自己剛剛才離開的驛館,路上那群擦肩而過的騎士果然都在這裡。

看來我真的沒有猜錯,我終於終於趕到了,薛黎累的幾乎是滾下馬的。但是她這個時候哪裡還管顧的上這些,早就提著馬鞭掙扎著爬起來跑向那有光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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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22:38:56
番外 年少春衫薄(1)

    呵呵,這個其實是接著昨天文的,今天少寫了一章,先拿來湊數,等一下補全

    薛黎的慶幸只維持了幾秒鐘就消失了。等到她靠近時,通過守在外圍的侍衛,看到躺在地上的白衣男子,以及跪坐在男子身旁嬌小的黑袍影子時,她不由得懷疑起是不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就在這短短的一個時辰之內,難道賀蘭敏之已經死了?薛黎看眼前的畫面有些不敢置信,然而那躺在地上的白色身影又無法辯駁。那身衣服是她剛剛為賀蘭敏之帶來的換洗衣物,沒有想到一眨眼的功夫竟然真的成了喪服。

    所有的人都寂靜無聲著,包括在場地中間的太平公主。四周瀰漫著一種壓抑到極點的沉悶氣氛,太平的身影在這一刻顯得格外的顧忌。

    薛黎一出現就被人發現了,太平身邊的貼身侍衛們對於她也不陌生,因此也沒有做出什麼喝令,只是沉默的看著她的舉動。薛黎無聲的動著嘴唇喃喃自語,一步挨著一步的往前走,直到走到了那些侍衛的面前。

    「讓開。」薛黎眼睛盯著他們身後縮成一團的黑色身影,完全無視了擋在自己面前閃著寒光的長刀。

    這些侍衛一個個背朝太平公主的圍成了一圈人牆,這樣即不會看到公主失態的樣子,又能起到保護的作用。因為公主下令過不准人打擾,所以當薛黎走近時他們不得不拔出了刀。雖然不敢對她使強,但是也不敢違背公主的命令放她入內。

    「讓我進去!」薛黎捶打著那些人,可他們皮粗肉糙的哪兒是她撼的動,撲打了幾下除了差點把自己踢崴了腳之外毫無收穫。

    「讓她進來。」薛黎鬧騰的正凶的時候,包圍圈裡的太平淡淡的說,語氣平靜地出奇。得了命令,侍衛們自然也不與薛黎為難,大大方方的放行了。

    薛黎奔到屍體旁邊。腳一軟噗通一聲跪下了。

    賀蘭敏之的面容很安詳,甚至還帶著一絲微笑,彷彿只是熟睡了一樣。薛黎顫巍巍的伸出去試探著賀蘭敏之的鼻息,心裡默默數著一二三四,然後終於頹然的鬆了手,確定他是真的去了。

    「你殺了他?」薛黎慢慢轉過頭。不敢置信望著太平公主。不管怎麼說她都很難將這樣一個可愛地女孩子跟殺人犯聯繫在一起。」

    薛黎地質問。在轉頭看到太平地臉時啞然失語。

    太平穿著帶著頭篷地兜帽。寬大地帽子蓋住了臉。而她又是背著光。所以薛黎一直都沒有看清她地臉上地表情。只到這下子真正跟她近距離對視地時候。薛黎才發太平公主臉上早就是一片濕漉漉。

    望著太平空洞而又木然地眼神。以及那一顆顆往下滴地淚水。薛黎不由得想到一句話:哀默大於心死。

    太平公主一直都哭。沒有抽噎。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像塊木雕一樣跪坐在那裡。任自己地眼淚在夜色中流淌了一地。

    到底有怎麼樣地仇恨。才能讓一個人痛下如此殺手。而到底有什麼樣地感情。才能讓一個人痛苦如斯。

    「太平。別哭了。」看著她這個樣子。薛黎的不忍之心又冒了起來,面對這樣地太平公主。任何一句苛責地話她都講不出來。

    只是那麼輕輕一攬,太平公主就跟著一個木破布娃娃一樣的地倒在了薛黎的懷裡。然後。任那沉默地淚水無聲無息的浸濕透了薛黎地前襟。

    此時的薛黎不明白她在痛苦什麼,在為什麼的痛苦。可是卻獨獨的看到了她倔強的悲傷。

    「我報仇了。」過了半晌,太平公主用只有兩個人的聲音說了這句話。因為長時間的哭泣,她的聲音有些沙啞,但是意外的清醒跟冷漠,與她因為激動不停顫抖的身體以及因為悲傷源源不斷湧出的淚水就像是兩個人所為一樣。

    「嗯,我看到了。」薛黎輕拍著她,沒有別的話可以說出

    「可是我卻一點也不高興

    「麗娘,為什麼我的淚水一直止不住?連閉上眼都會從眼眶裡湧出。」

    「麗娘,我恨他!」

    「我一直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一直想著怎麼樣報仇,怎麼樣懲罰他,可是他怎麼能這麼容易就死了。」

    「他怎麼可以問都不問我一句就死了呢。」

    「他說他不想我髒了手,他說他會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他說他想借我的馬鞭用一下,他說,他再也不能說話了。」

    「麗娘,他對我做了那麼過分的事,他攪亂了我的人生,他怎麼可以就這麼簡單的死了!」

    「如果他的這麼容易就贖了罪,那我這些年的痛苦算什麼!」

    「他是用我的馬鞭自盡的。」

    「他說差役們去雷州很辛苦,只要他死了,差役們就不用長途跋涉離家數月,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在家看著自己的孩子出生了。」

    「為什麼連一個押解他的差役他都能為其著想,卻不會想想他死了我有什麼感受?」

    夜色,是最好的掩飾物,在黑暗中,什麼也看不清,什麼也不用看,太平靜靜的躺在薛黎的懷裡,囈語般的將翻來覆去講著那句話。

    「我沒有殺他。」太平的聲音有些疲倦。

    「我知道,我知道」薛黎低著頭抱著她,嗓子有些沙啞。

    「我真的沒有殺他。」

    「我知道」

    有些事情,不用說也都可以明白。

    沒有人從生下就是仇敵,劍拔弩張的不合之下也有欲語還休的溫情。

    賀蘭敏之的死,太平公主也就失態了那麼一次。等到屍體運回長安,出殯下葬的時候,她便眉也冷冷,眼也冷冷,又是一副跟賀蘭敏之不共戴天的仇人模樣。

    皇后在台上還是一副哀戚欲絕的樣子,賀蘭敏之的悼文墓銘也極盡鋪陳吹捧之能事。將他生前的惡行一一抹去,彷彿皇后之前發配他地種種罪行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出殯的時候薛黎也去了,她是代張易之去的,畢竟這種場合這個孩子是沒有資格也沒有身份去的。

    那晚上蘇靖發現事情不妙之後,聰明的帶著他提前返家,沒有給他任何發現的機會。而後又是改變計劃讓他跟第一批人一起,在風言風語還沒有開始的時候將他送到了高句麗,所以實際上那孩子現在還被瞞在鼓裡。整日裡四處詢問雷州到底在哪裡,是個怎麼樣的地方。

    聽著禮官在前面念地唾沫四濺的念叨文。看著周圍一群毫不相關地人裝模作樣的痛哭流涕,薛黎只覺得這場面荒唐的可笑。武敏之也好,賀蘭敏之也好,那個悼詞中所寫的樣板式地翩翩郎君。哪裡有半分他本來的面目。

    經此一事,薛黎的心也就更冷了,有人來的時候通通托病不見,連宮裡的口瑜都推了好幾遍。每日裡只在家裡讀書寫字帶孩子,整理總結例年來的手稿,等待著來年春天春耕完畢之後帶家人一同去高句麗。

    因為給公主準備的嫁妝太多了,所以太平公主的婚禮一直延誤到來年地七月才舉行,而這樣皇后覺得有諸多地不如意。按照唐朝婚禮在女方家舉辦的風俗。高宗武後這對夫妻千挑萬選。最後覺得把婚禮地禮堂設到了萬年縣縣衙才不算給寒酸。

    為了給婚車照明,從長安城最東北的大明宮(興安門)出來。一直到城東南地萬年縣衙,一路上火炬點成了一條火龍。把道邊的槐樹都給烤焦了。沿路上撒下地銅錢、水果多到路人來不及揀,堆到街道上腐爛。以至於長安城在很長一段時間都瀰漫著一股水果的香氣,而掃路的人在兩三年後還能從腐爛的水果裡找到銅錢。

    這場豪華的婚禮雖然不能說是絕後,但一定是超前,豪華程度超過了本朝所有公主的婚禮規模。當公主的婚車行走在長安城大街上的時候,幾乎整個長安城的人都來圍觀。而在這一片歡慶祥和中,婚禮還出了一點小岔子,那就是太平公主的婚車豪華龐大到萬年縣衙那麼寬敞的大門都進不去,最後還是高宗和武後這對強人夫婦下令拆牆,這才把婚車駛了進去。

    薛黎在整個過程中一直陪著太平,兩人沒有多說話,但是行動舉止間自有著一種默契。薛黎陪著她梳妝,伺候她換上禮服,然後領著宮女們攔住新郎要催妝詩,送她上車,啟程,給攔婚禮隊伍索要酒食以為樂的路人撒發食物,和太平的姐妹們一起「杖打」新郎,是為下婿;接著轉席、坐鞍、青廬禮拜,禮成之後才笑著悄悄擠出了喧鬧的人群。

    「婚禮結束了?」薛黎騎著馬來到城門口,久候的蘇靖張口問道。

    「禮成了,也算是目睹了她的婚禮,剩下的撒帳我就不攪合和了,免得等會兒人多發現我們就走不了。」薛黎笑嘻嘻的摸著馬兒的頭,「接下來的一切我都準備好了,明天自有人去各家送信說明,等到發現我們已經走遠了。」

    蘇靖聽到她的說話,也舒心的笑了起來「我們這可算是逃出來了?」

    「嗯,逃出來了!」薛黎興奮的一甩馬鞭,在空中發出響亮的聲音,「這下可輕鬆了,呵呵,我們來賽馬吧,看誰先到達下一個落腳點。」說話自己不守規矩的先縱馬跑了。

    「你啊蘇靖看著她賴皮的樣子搖了搖頭,不過也被她輕鬆的神情所感染,拍馬追了上去,兩人的笑聲糾纏著飄灑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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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22:39:36
番外 年少春衫薄(2)   

     「喂,怎麼樣,你輸了吧,願賭服輸,快點把東西拿來。」被薛訥拖著一臉不情不願的踏入車廂內的薛麗娘,等哥哥一走立馬變了臉,笑瞇瞇的伸出了手討要戰利品。

    「真受不了你,連這種辦法都能讓你想的出來!」太平公主不情不願的嘟囔了一句,然後有些肉痛的將手邊的小匣子遞給了薛麗娘,「這盒東珠可是我挑了好久才挑到的,竟然又便宜你了。趕快拿走,趕快拿走,省的我見一回肉痛一回。」

    「我曉得。」薛麗娘嘻嘻一笑,將東西放到了自己的包裹裡。

    原來剛才那一幕不過是兩個小丫頭打的一個賭而已。兩人在車內閒來無事,什麼話題都聊遍了,最後就說到了自己的兄弟姐妹上,都把自己的哥哥吹的天花亂墜。因為薛麗娘對太平公主的哥哥李賢一直只是聞名卻未見過面,現在雖然在同一條隊伍裡,但是礙於男女有別的問題也不可能面對面的看上一眼,所以聽到太平的自誇之後就心癢癢的想找個機會看上一眼。太平公主覺得她絕對不可能在薛訥的「嚴防死守」溜到另外一個營地看一個男人,兩人爭執之下就打了賭,如果薛麗娘能當著薛訥跟李賢說上一句話就算贏。

    「你耍詐,沒想到你竟然把我哥哥引了過來。」太平公主也在窗口看到了剛才的事情,她還以為薛麗娘要馬是想自己騎馬去**,沒想到鬧了半天她的這個舉動只是疑兵之計,真正的目的是讓目標自動送上門來。

    「那是你笨好不好,你看我爹打仗哪次是跑到人家營地裡去地?當然要人送上來給我們打那才劃算。」薛麗娘靠著馬車的車壁。說的得意洋洋。

    「武夫!」太平除了這句話也沒得其它的感慨了,她又說不過薛麗娘,不管說什麼都被駁回來,那還不如不要卡開口。再說這個人處處以行兵佈陣的思維思考問題的習慣又不是今天才行成的,早習慣了。

    「那你覺得我哥怎麼樣?」太平閒不住,坐了不到一刻鐘就湊到了閉目養神的薛麗娘身邊,笑嘻嘻的問的別有用心。

    「還能怎麼樣,不就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除了長地比別人好看那麼一丁點,才沒你誇的那麼好呢。」薛麗娘不在乎的打了個打哈欠。忙了半天她也有些乏了,所以不是很有興趣。

    「呵呵,呵呵。」太平笑地跟個小母雞一樣滾在她身邊,一肚子的壞水。「你也覺得我六哥長地很好看?那你要不要來做我的六嫂?」

    「亂說什麼!」薛麗娘睜開了眼,然後皺皺眉,「我不喜歡那種長的白白淨淨跟娘娘腔一樣的男人。「什麼娘娘腔!」太平公主不答應了,「我六哥那叫面如冠玉,風流倜儻,器宇不凡。我告訴你哦。我六個的文才武功可是很好的,寫詩作畫辭賦都是一流地,每次有新作出來人們都爭相傳抄,一時引得長安紙貴呢。我知道你不喜歡這些文縐縐的東西,那我六哥箭術馬術也很好啊。每次打馬球、角抵,只要他出場,就一定能拔得頭籌。你知不知道好多女孩子都在暗地裡喜歡他呢。」

    「那又怎麼樣。關我什麼事。」薛麗娘打了個哈欠。「孩子都是自家地好。他寫地辭賦呈給陛下。陛下能不誇獎?陛下都誇獎了。誰又敢說不好?至於馬球、角抵。誰敢跟他玩兒真地?傷到了王爺你以為是說笑地啊!」

    的確。在薛家地教育中。像是李賢那種文質彬彬地儒雅樣子的確不怎麼符合薛麗娘地審美觀。愛笑愛鬧地她比較欣賞地是那種彪悍地男人。能打會鬧。兩個人可以一起出去騎馬打獵。引弓射鵰。推演行軍策略。嗯。最好還是跟她爹一樣百發百中地神箭手。

    那些京城裡聞名已久地詩人騷客。文質彬彬地儒雅公子。在她眼裡都是一個個被自己用一隻手就可以打敗地弱雞。嫁一個那樣地丈夫。等危險來地時候。到底是丈夫保護她呢。還是她去保護丈夫。

    算了。那種景象。想想都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喂。你怎麼能那樣說地我哥好像跟繡花枕頭一樣。」聽到她地說辭。公主殿下非常不滿。所以幾乎整個人都爬到了薛麗娘身上。上下其手地撓著她地癢癢。是為懲罰。

    「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六殿下英明神武出手不凡風流倜儻天下第一。這該行了吧?」薛麗娘被她壓地幾乎透不過氣來。當場只能屈服了。

    「這還差不多,我的哥哥自然都是最棒的。」太平心滿意足的爬起身,然後看著薛麗娘狼狽的起來理衣服,不死心的再次追問了一句,「難道你真的不考慮考慮我哥?」

    「你才幾歲就開始給人做媒婆了?」薛麗娘沒好氣的捏捏她的臉蛋,「少想那些有的沒的東西,有空想那個,還不如想想我們今天落腳的地方有什麼好玩兒的。對了,你說的那個溫泉在哪裡?我們什麼時候才能走到?」

    說到玩樂,太平公主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分散了,「我想今晚差不多就能到我上次來的時候遇到的溫泉了,哇,那個溫泉雖然比華清池要小些,可是好玩兒多了。」

    兩個女孩兒的嘰嘰喳喳,很快就把剛才小小的插曲忘到了腦後,車廂裡只是不斷的傳來銀鈴般的笑聲。薛麗娘一邊坐在岸邊擦著頭髮,一邊滿意的看著湖泊上的淡淡霧氣,果然出來就是好,這溫泉想泡多久就泡多久。雖然京城附近有華清宮,可是那地方連太平也不能說去就去,更何況自己呢。

    把頭髮擦的差不多有八成干了,隨便拿一截髮帶綁住,裹上厚厚的披風,然後抱起自己的衣物心滿意足的朝宮殿的地方走去。這地方常年有皇族過來祭祀暫住,所以也修了一座小小的行宮,不過因為地方不多,所以自然不能把所有人都塞下,只能一間間的按品階分配,大多數士兵還是在外面露宿的。

    薛麗娘這次沾了太平的光,薛麗娘也有了一間房子,雖說離現在泡溫泉的池子有些遠,但比在外面守著的人好多了,所以她也沒有抱怨,這會兒慢悠悠的往自己的住處走去。

    在京城裡住久了,偶爾到這種野外來,覺得充滿了野趣,四周無論是聲聲叫著的蟲鳴,還是路邊的野草野花,都充分吸引讓薛麗娘覺得新奇好玩兒。所以她左顧右盼的一路走過去,腳步輕輕,生怕驚走了這些正在演奏者大自然音樂的小生靈們。

    就在她著迷的欣賞著這一切的時候,小徑上忽然傳來了一陣重重的腳步聲。薛麗娘當下心裡一警,她的耳力通常比一般人好的多,所以雖然隔了很遠的路,還是能分辨清楚這腳步聲不是太平公主的,也不是伺候的宮女們的,更不是哥哥的。

    會是誰呢?

    薛麗娘是背著薛訥偷偷跑出來的,薛訥根本不知道妹妹偷偷跑出來泡溫泉了。他現在正在那裡安排士兵駐紮巡邏,所以自然不可能是薛訥來找薛麗娘。

    因為貪心想過足泡溫泉的癮,所以薛麗娘早早的就讓太平公主先走了,太平這會兒正在房裡,所以也不可能是太平公主出現。

    出宮不可能帶太多的宮女伺候,所以太平一走,連帶的連伺候的宮女們趕跟走了。薛麗娘不想麻煩別人,便說等一下自己會回去,讓她們不必來接。這會兒她們應該在準備晚膳,又怎麼可能在這裡出現呢。

    這個地方很隱蔽,知道的人很少,要不然薛麗娘跟太平也不會不帶士兵就跑來了,所以現在忽然有人聲出現在這裡的時候,薛麗娘一下子緊張的連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現在四周就剩她一個弱女子,如果是村民誤闖進來還好說,怕就怕有見色起意的壞人就糟糕了。

    心裡這麼想著,薛麗娘不敢在道上多呆,這裡只有這麼一條路,站著的話遲早會碰上,太不安全了。所以她瞧瞧四周,悄悄的閃在了一棵大樹身後,握緊了懷裡一把匕首。

    幸好她有武器不離身的習慣,這下子也許會救她一命。

    腳步聲越來越近,偏偏這個時候天上的雲彩又遮住了月亮,四周頓時暗了下來。既讓薛麗娘看不見來人的長相,但是也避免她的影子被人發現而暴露出她藏身位置的缺點。

    一二三……薛麗娘躲在樹後悄悄的數著漸漸逼近的步子,祈禱那人只是路過而已,沒想到腳步走到她藏身的樹前漸漸的停住了,片刻之後,那人竟朝著樹後走來。

    薛麗娘聽著威脅的逼近,一咬牙,屏住了呼吸,悄悄地滑步到了樹側,等到來人放輕了腳步,踮著腳試探性的往樹後走來的時候,抓緊了時機,抬起了握著的匕首毫不猶豫的像目標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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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22:40:12
番外 年少春衫薄(3)  

     當薛麗娘的匕首刺過去的時候,來人的反應也很快,立馬側身閃開,險險的避開刀鋒,然後一個刀手順勢砍在她的手腕上,想要打掉她的匕首。

    薛麗娘只覺得手臂被震的發麻,心想好大的力氣,看來是個硬茬子。看到來人如此氣勢洶洶,她既沒有氣餒也沒有驚慌,本來都已經技不如人了,再慌亂那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兒,所以當下她沉住氣,讓自己的心境平靜的彷彿在自家後院跟哥哥拆招一樣,拳打腳踢,一板一眼的,倒是打的不落下風。

    「哪裡來的賊子,竟然敢到皇家禁苑附近撒野。」薛麗娘一邊打著一邊喝出聲,想藉機分散他的注意力。她這話一出口,果然那邊的人動作慢了下來,出手中帶著份遲疑「我不是……」

    「我管你是不是。」薛麗娘心中一喜,趁他注意力分散的時候使出全身力氣猛的一撞,將他撞倒在地之後,不失時機的撲上去壓住他,然後舉起了匕首。

    「嘶……」匕首紮在了一塊類似於玉珮的地方,發出了刺耳的聲音。薛麗娘一愣,卻被人就勢一抓,扭了手腕押在了懷中。

    薛麗娘只覺得手腕間痛的快要斷掉一樣,匕首無聲的掉在了兩人旁邊的野草中。

    「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薛麗娘厲聲叫道,然後仰起頭想看清制服自己的那個仇人的臉,以便於「做鬼」時來報仇時,頓時卻傻住了。

    這個時候遮住月亮的雲彩剛好飄開,明晃晃的月光照在那人的臉上,雖然一副苦笑不得的表情讓他的臉看上去有些滑稽,但是薛麗娘還是認出張別人看來英俊但是在她嘴裡就變成娘娘腔地五官分明就是屬於在路上只見過一面的六皇子李賢所有。

    李賢看著被自己制住的女孩子,剛才還凶的跟什麼一樣,刀刀凌厲的只想要人命。這會兒卻眨巴的眼前,看上去跟只迷惑的小貓一樣。

    「你要抱到什麼時候!」這隻小貓剛安靜了不到一秒鐘,立馬又張牙舞爪起來,一臉凶巴巴的瞪著李賢,在打鬥中還不覺得,這下子停下來,怎麼看兩人地姿勢怎麼曖昧。先是薛麗娘撲到了他的身上,而後是他把薛麗娘按在了自己地懷裡。這下子兩人正像麻花一樣的扭在一起呢。

    李賢立馬尷尬的鬆了手,兩人站起來理好衣服才開始說話。

    「怎麼會是你?」薛麗娘看到自己打地人是李賢。心裡地懊惱真不是一分半分地。是這位惹不起地人物。要是剛才自己下手再准點兒。只怕這會薛家所有人都要洗洗脖子準備等著被皇帝滿門抄斬了。給這位爺陪葬了。

    「怎麼不能是我。」李賢也覺得鬱悶萬分。怎麼自己只是出來洗個澡。就能碰到這檔子烏龍事?差點兒連命丟了都不說。還被這小丫頭用你是惡人地眼光看著。只是憋氣。

    「你身為皇子。出門怎麼能不帶上保鏢侍衛!如果今天在這裡地不是我這個弱女子。你早就去見閻王爺了。」

    「你跟關心我地安危?」李賢下意識地問道。說完之後立馬後悔了。這句話怎麼看怎麼覺得自己輕佻。

    「我當然關心了!」薛麗娘倒是沒有發現話中地玄機。只是氣勢洶洶地點著李賢。凶巴巴地說道。「我能不擔心你地安危麼。這一路上地安全都是我哥負責地。萬一你真地今天在這裡出了事。我哥肯定難辭其咎。說不定連命都沒了。你說我能不擔心麼!」

    「白龍魚服有多危險難道你不知道!你死了不要緊。可你知不知道這樣會連累很多無辜地人!真自私!」薛麗娘又氣又急。說地話跟連珠炮一樣。李賢簡直招架不住。他生**自由。一直很討厭在那裡都有一群侍衛跟著。所以經常一個人溜號。雖然底下人苦不堪言。提心吊膽。可是從來沒有人敢當他面說出這麼一堆話。

    「嗯,我錯了,下次我一定改正。」李賢也是從善如流的人,很謙虛的接受了她的建議,而後也很坦然的表現了自己的無辜,「這裡很少人知道,外面都有重重重兵把手,要進來也是只有宮殿內的人能進來,所以我以為一個人來不要緊,也就沒有帶那麼多侍衛。你想我只是出來泡個澡,前呼後擁的像什麼事兒。我知道太平早就回房了,還以為這裡沒人呢,誰想到走到這裡卻發現有人影,還以為是刺客,所以才不得已出手。怎麼樣,沒傷著你吧?」

    李賢這般好脾氣,薛麗娘只覺得自己的憤怒打出去就跟碰在空氣裡一樣,完全沒有著力點,只能怏怏的說句沒事,然後不自在的問道「你是怎麼發現我在這裡的?」

    「衣服啊……」李賢笑笑指著她身上的白色長裙「你剛才有一截裙擺被樹枝掛到了,白色的在黑夜中很是顯眼,所以我才發現了你的存在。」

    「原來是這樣啊。」薛麗娘點點頭,告誡自己下次隱藏的時候一定不能再犯這種錯誤了。不顧看看已經被泥巴染髒的裙擺,她皺了皺眉頭,想到另外一件事情,「我今天這早算是白洗了,出了一身汗,又弄髒了裙子,真是糟糕死了。」

    這女孩子家話題轉的還真快,剛才還在討論打鬥的事,轉眼就關心起自己的裙子了。李賢笑笑,為了安全起見,問問她的打算,「那你現在是打算回房還是繼續去溫泉?如果是去溫泉泡澡的話,我可以幫你在外面守著。」

    薛黎用看色狼的眼光瞄了一眼,然後當下否決了他的第二個提議,「我要回去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這人是不是所謂的衣冠禽獸。孤男寡女的,他在外面幫自己守著,真是比自己一個人去洗還要危險。

    什麼時候我的人品變的那麼沒有保障了。李賢摸摸鼻子,看懂了薛麗娘眼神的防備,有些鬱悶的懷疑起自己地魅力來了。不過即使這樣。他還是很有禮貌的開口,「那我送你回去吧。」

    「為什麼?」薛麗娘裹好披風,抱緊自己的小包袱,有些防備的看著他,心想難道這位殿下看自己不爽,打算在回去的路上悄悄揍自己的一頓解恨?

    「你一個女孩子家走夜路,我不放心。」怎麼說兩人都還算是陌生人,所以薛麗娘如此防備他也不算過分。李賢一邊哀悼自己越來越薄弱的魅力。一邊很是耐心的向小姑娘講解。

    「那好吧,你走前面帶路。我跟著你。」薛麗娘一直怕他背後偷襲,所以自以為聰明地想出這個兩全之法。

    「好。」李賢溫和的點點頭,不在多言,轉身在前面帶路。

    一路上。兩人也沒有什麼話可說地,只有一個個跟悶聲葫蘆一樣,一前一後的,只聽到木屐踩在石板上的清脆聲音。

    李賢走在前面,不好回頭,但是一直在注意聽後面傳來的聲音。走著走著。薛麗娘地木屐聲忽然沒有了,李賢當下就停了腳步。轉頭過去看她又出了什麼問題。

    「你的腳崴了?」李賢轉身看到薛麗娘站在原地不走了,只是皺著眉頭自顧自的看她的腳下。

    「不是。」薛麗娘悶悶的回了一聲。然後蹲下去不知道擺弄什麼,李賢離得遠。只能嘀嘀咕咕的聽著她地牢騷聲。

    看著她半天都沒有起身的意思,李賢好奇地走到她身邊。學著她的樣子蹲下去,「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地?」

    「啊!」薛麗娘猛的一抬頭,就看到一張放大地俊顏,當下就嚇的朝後面仰去,跌坐在了地上。

    「我有那麼可怕麼。」李賢嘟囔了一句,然後言歸正傳,「你怎麼不走了?」

    「木屐壞了,走不了。」薛麗娘坐在地上,把一隻腳往前伸了一點點,讓他看個清楚。

    李賢看到那只伸出來地小腳,線條柔美,瑩潤潔白,在月光下似乎跟珍珠一樣散發著淡淡的白光,不由得有點發呆。

    「你在看什麼呢!」薛麗娘再大膽,這個時候也有些羞惱,低低的喝了一聲,下決心他再沒有反應的話就直接踹他兩腳。

    李賢警醒的快,一臉嚴肅的說,「我剛才在觀察你的木屐出了什麼問題。」

    「那你看出來沒有。」薛麗娘看他這樣認真,還真當自己錯怪了他。

    「帶子斷掉了。因為你剛才踢我我原因,我想是因為底下的屐齒鬆了,所以才會從底下磨斷了帶子。」李賢一臉正氣的樣子,似乎自己一直在思索木屐怎麼樣壞掉這個問題。

    「哦。」薛麗娘聽的似是而非,女生對於這些問題通常都比較迷糊,而且目前她關心的不是木屐為什麼會壞掉,而是還能不能修好的問題。

    李賢讓她脫下木屐,細細端詳,那一臉嚴肅的樣子讓薛麗娘期待萬分。誰想到過了起碼一刻鐘,他才老實的承認,「我不會修。」

    那一瞬間,薛麗娘覺得自己真像是個傻瓜,怎麼會把希望寄托在這麼一個人身上。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人,怎麼可能懂怎麼修好鞋子。

    「喂,喂,你別生氣,別生氣。」李賢見她要變臉,立馬討饒道,「好了好了,我雖然修不好,但是我有辦法送你回去。」

    「什麼辦法?」薛麗娘壓抑住怒氣問她。

    「這個。」李賢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我背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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