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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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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22:54:01
行路難  第十章 男人之間的談話  

     張易之……為什麼我會遇到這個妖孽呢?薛黎縮在角落裡哀怨的想道,連飯都吃的沒精打采的。讓兩大一小的三個男人好奇不已,但每每探視都被她打發了回來,所以只能乖乖的在外面走路

    張易之,唉,雖然薛黎對唐代的歷史以及歷史人物不是很熟,可是對與這個人名卻是如雷灌耳,據說是唐朝有名的美男子,武則天首屈一指的男寵,與他弟弟張昌宗在武則天面前很是受寵,所以專權跋扈,朝廷百官沒有不怕他們的人,甚至武則天的子侄等人都爭先恐後的為他持鞭拉馬轡,喊他為五郎。

    薛黎從有限的電視劇裡還依稀記得他彷彿跟著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兒都有一腿。神啊,你都給我送的是什麼徒弟,想想自己上次見到的少女版太平,以及這個正太版的張易之,薛黎有一頭撞死的衝動,我難得穿越一次,你就不能讓我遇到平凡點兒的人嗎?老天,你是不是耍我耍上癮了!

    「師傅,要不要吃雞腿?」薛黎正在鬱悶時,小正太很是狗腿的拿著一隻油汪汪的雞腿屁顛屁顛的跑來。這個時候正是午飯時間,幾個人找了個靠近小溪的地方駐紮做飯,若是往常薛黎早就去幫忙了,只是今天她實在是被打擊的太大了,所以這會兒還縮在角落裡當土豆,三個男人只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蘇靖去打了只山雞來剛剛烤好,小屁孩便很巴結的拿了過來給薛黎。

    「哦,好。」薛黎呆呆的伸了碗過去接,但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五郎的臉,那個眼神,看的五郎發毛,吞了吞口水就想走人。

    「等等。」薛黎眼疾手快的一把把他拉到身邊,手又開始在他身上捏開了。邊捏便自言自語道「我就不明白,這麼個水嫩嫩的小正太,怎麼長成一個妖孽男地呢…… 為什麼為什麼……這小臉怎麼看也是一臉純良啊……俗話說從小看大三歲至老……是不是我眼神不行,看人不准……也不對啊,這樣臭梆梆的脾氣,也就只有臉可愛些,怎麼曲意逢迎。揣摩上意啊……到時候怎麼禍國殃民啊……」

    「師……師傅……師傅啊……公子救我……」五郎被薛黎按在懷裡揉扁搓園,一張水汪汪的大眼幾乎都要哭出來了。嗚嗚……這個師傅太可怕了,會一個人躲在角落裡自言自語,說一些自己聽不懂的話,會突入其來的蹂躪自己。尤其最喜歡捏自己的臉。

    薛黎一個人蹲在最角落裡,別人也不知道她在念什麼。兩個男人一個在河邊叉魚,一個正在烤肉,看著薛黎跟五郎之間的「和睦」地打鬧,不禁會心一笑。看來這兩個人還真是投緣啊。

    「蘇兄,你夫人真的很喜歡小孩兒,沒有想到他對小孩兒很有一套呢。這孩子性子冷淡。不喜歡跟人多想出,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教他,時間一長真擔心會把他悶出毛病來。看到他能與尊夫人這麼親近,真是令人高興。」賀武一邊翻著烤肉,一邊跟蘇靖搭著話。這一路上他跟薛黎多有攀談,這個男人一直沉默不語,有時候甚至安靜到讓人忽視他的存在的地步。按說這樣的人是不會引起別人地戒心的,可不知怎麼樣。賀武都覺得他身上有種讓人無法忽視的東西。

    蘇靖點了點頭,手正拿著一根頭部削的尖尖的柳條蹲在河邊,專注地看著河面,忽而手動,手上的柳條一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插向水面,再撈起來的時候上面已經串著了一條還在兀自扭動地魚。

    「好厲害!」賀武本來是背對蘇靖烤肉。沒有留神過蘇靖的動作,只是覺得他抓魚的速度格外快。剛才說話見他沒有答便扭過頭來看究竟,正好看到他抓魚的瞬間,一時大受震撼,這種功夫,會是一個普通的農夫?

    蘇靖串了魚上來,正好看到有人望著自己,便撫了撫衣袖上的水跡,坐在火邊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沒什麼。」賀武應聲道,轉過了頭去裝作什麼也沒看到的繼續去烤自己的魚,蘇靖不疑有它,坐過來將柳條上地魚清理乾淨了也放在火上烤,一時間這邊便只能聽到肉烤在火上滋滋的聲音。

    蘇靖邊翻著魚邊望向薛黎那邊,這個時候那裡一大一小的兩個人都滾在地上了,看起來好不熱鬧,蘇靖想起剛才賀武說過的話,眼裡也帶了笑意「她一向很喜歡小孩兒,不過也不是很擅於跟小孩子打交道。只是小孩子一向比大人更能感覺到別人對自己的好惡,所以她真心對那些孩子好,那些孩子都願意親近她。」說到這裡,蘇靖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所以說阿黎是個好人,你別陷害她。」

    「利用……」賀武的手不引人注意地抖了一下,臉上卻兀自笑道「蘇兄這話嚴重了,我們萍水相逢,我與你等素不相識,又談何利用。」

    「萍水相逢是真,素不相識就假了,」蘇靖的頭連抬頭沒抬,只是翻著手上的魚篤自的說了下去,「你以前是見過阿黎的吧,有些事她記不清楚了,不代表別人不記得。她的姓氏、她的年紀、她一手高明的箭術,幾乎讓她的身份呼之欲出,你不是沒有見識的人,怎麼可能猜不出?你想裝作不認識她,只是這點卻做的過了。過猶不及!」

    賀武一笑,卻不搭話,只是烤著自己手上的雞。

    「你騙她,我不計較。你讓她收那個孩子為徒,我也不反對。那晚看到你拚死也要保了那小孩兒周全,我就想你應該不是什麼壞人,你想法設法讓那小孩兒拜她為師,也是想要薛家的姓氏蔽佑那個孩子吧,這種事我不反對。只要她現在開心就挺好的,被瞞住也不是什麼壞事。我只是不許你傷害她!」

    聽了他的話,賀武的嘴邊浮現一絲淡笑「憑什麼?」

    「就憑這個!」蘇靖並無多話,只是仰了頭望望四周,隨手拈起身邊的一片樹葉擲出,一隻鳥兒應聲落在賀武的腳邊。

    「魚熟了。」蘇靖低了頭看看手中的魚串,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的起了身,超薛黎那邊喊道「阿黎,來吃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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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22:54:25
行路難  第十一章 故事  

     薛黎發現自己的接受力真是不錯,三四天之後她終於可以平靜的無視這個小屁孩就是將來要在歷史上濃墨重彩的那個妖孽男,而只是把他當作一個單純的一個小孩子看待。

    歷史也是人記載的,如果不是親身經歷,誰又知道歷史

    上那些被毀譽的人又是怎麼樣的秉性?誰敢說自己看到的就是絕對的真實?不管他以後如何,現在也只是一個彆扭的小孩子而已,就把他當作孩子對待吧。至於他的將來,那不是她所能干預的地方,她沒有興趣去干預歷史,更何況歷史也不是她這個小女子想干預就干預的了的,皇權的中樞離她太遠了,而那一個個歷史上的彪悍人物也不是好相與的。

    薛黎每天坐在車上逗著那小孩兒玩,在家裡老牛心情好的時候,或許還能趕些路,其他的時候多半是四個人拽著那頭牛步行了。

    「喂,你這樣行不行啊!」薛黎牽著馬韁,看著小孩幾乎整個人都趴在大馬上,不由得想伸手去扶,臉上的表情比他自己還緊張。這個時候兩個男的去找吃的了,他跟張易之兩個人在原地等他們回來。小孩兒眼饞大馬很久了,等大人一走就求薛黎讓自己騎試試,薛黎被他哀求不過,就偷偷允許了。

    「放心,你別過來,要不然馬兒會不自在的。」小屁孩一臉鎮定的握著馬韁,目視前方,頗有些風度的說道「騎射是君子六藝中重要的項目,我以前就學過,只是在家裡都騎的是小馬,還沒有碰過這麼大的大馬呢。」

    「君子六藝?就你個小屁孩,還敢稱君子」兩個人相處熟悉了,薛黎吐起槽來越發的不客氣「你能讀過多少書。我看你搞不好連君子六藝是什麼都不知道呢?」

    「誰說我不知道。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我從前年開始學書的第一天公子就教我了,你當我跟沒文化的某人一樣!」所謂進墨者黑,短短地幾天之後,張易之就從薛黎這裡學到了不少新鮮的詞,例如「沒文化」。

    兩個人正在大眼瞪小眼的時候,蘇靖先回來了。看著兩個人一個爬在馬上,一個站在馬屁股上,不由得一怕,忙飛奔而來把張易之抱了下來,「你們在做什麼。萬一他受驚蹶了蹄子把你從身上掀下來怎麼辦!那個是要命的!」

    蘇靖一向不說話,但是難得的黑著一張臉說話時,連鬼精鬼精的張易之也被鎮住了,跟薛黎兩個人耷拉著腦袋站在一旁,看上去好不可憐。

    蘇靖說完之後。看著他們忽然覺得自己也許太嚴厲了,所以為了緩和一下氣氛,便拍拍張易之的腦袋說道「我其實也沒有怪你。這樣吧,叔叔給你講一個故事作為補償。」

    「哦,好啊!」小孩子都是喜歡故事地,張易之一聽立馬精神了起來,這個叔叔平日裡沉默不語,沒有想到也會講故事。

    「好啊好啊,」薛黎也有些激動,沒有想到蘇靖竟然還會講故事。於是在一旁洗耳恭聽了。

    蘇靖被她們的眼神弄的怪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然後開始講了起來:「從前,有一個小孩兒,他喜歡騎馬。有一天他騎上了一匹大馬。」

    「嗯。接下來呢?」薛黎興致勃勃地問道。

    蘇靖看了看他們,然後。一臉平靜的說「然後,他掉下來摔死了。」

    「呃?接下來呢?完了?」薛黎聽到這個故事,臉色有點抽搐,難道靖哥是麥蔸媽媽穿過來地?

    「完了。」蘇靖點點頭,有點不好意思地躲避著這一大一小兩個人失望的眼神,轉過頭去岔開話題「我們等一下吃什麼。」

    張易之開始撇嘴,有點想哭的衝動,這個叔叔是在暗示他以後可能會被摔死麼?哇……這個叔叔跟師傅一樣奇怪,果然這就是那啥啥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好了,不許哭賠你一個故事就好。」薛黎一拍張易之,張口出言安慰道,說著還瞪了蘇靖一眼,你是哄小孩兒還是在恐嚇小孩兒。

    蘇靖默默地摸著鼻子去準備飯食,心裡感歎道,不是你說要寓教於樂,黑著臉對小孩兒身心發展不利,我用的著這麼費盡心思地想故事麼。好不容易想出來的故事被人鄙視,我自己都好想哭。

    要講什麼好?薛黎拉著張易之坐下來,拂了拂頭髮,腦袋裡亂七八糟的故事有一堆,卻不知道從何而起。講外國地?那些王子公主灰姑娘的,會不會被人當謀反不知道,但不合國情那是肯定的,還是講自己國家的神話吧。薛黎打定了主意,便想到了一個念頭。

    「很久以前,炎帝有一個小女兒叫女娃,女娃愛好大海,經常獨自乘舟去東海上玩……」在秋日的暖陽下,薛黎娓娓動聽的講出了那個衛精填海的故事,那活潑的女孩,凶暴地大海,以及堅強的鳥兒,隨著她的講述似乎在人們的眼前活動了起來。

    「那精衛最後填平了大海嗎?」等她講完故事很久,張易之才從故事裡清醒過來,抬頭迷茫的望著她問。

    「沒有。」薛黎摸摸他地頭回答道,沒有笑話他這個問題。想當初自己第一次聽了這個故事,也是有著這樣的疑問。

    「那她地努力不是就完全沒有了意義。」小孩子的眼裡滿是難過,童年的黑白世界裡,好人有好報,壞人有惡果,所有的努力都會成功,可是這個故事裡,東海那麼壞,可至今仍然碧波蕩漾,精衛那麼努力,卻仍然填不平大海。

    「怎麼會沒有意義呢。很多事過程比結果更重要,只要我們都被精衛鳥銜運西山木石以填東海的頑強執著精神感動著,這就足夠了。東海再大,她也敢以自己一人之力抵抗,那不管結局怎麼樣,她的這種誓不罷休,讓我很佩服。要知道很多壞人,都是很厲害的,就像東海一樣,我們根本不可能以一個人的力量消滅它。但這就不代表我們什麼都不去做,如果每個人無所為,那它將永遠的強大,永遠的吞噬越來越多人的性命。所以這個時候很多人會像精衛一樣,冒死去填東海,或許他們不可能消滅的了壞人,但是只要去做了,壞人有總有被消滅的一天。」薛黎、不知怎麼的忽然想到了一長串的話,說出來之後自己有些怔然,最終還是摸摸小孩兒的頭笑著說「算了,你不明白的,這些道理要等你長大些才明白。」

    「我明白。」水汪汪黑白分明的大眼盯著她,小孩兒臉上出現了那種名為認真的東西「我明白的……有的時候儘管打敗不了壞人,我們也要去做。」

    「嗯。」薛黎先是愕然,而後卻是笑了,小孩子明白什麼,不過胡亂說說而已,自己答應了,也就過去了。

    「師傅,我會好好學箭法,等我長大了我也去做精衛,等大海被填平了,我很所有人都能一起快快樂樂的活下去。」小孩兒蹭在她懷裡說。

    「好,五郎很勇敢呢。」薛黎抱著他笑著拍拍他的背,懶洋洋的枕在他的背上應了聲。

    很多年以後,當單薄的少年跪在她的面前,平靜的說道「師傅,我想去填東海」時,薛黎不由的想起當年的這一幕。

    如果,當初沒有講那個精衛填海的故事就好了;如果,當初不是沒有誇過他,男孩子倔一些好啊就好了;如果當初沒有一直的教他男子漢大丈夫應該有擔當,受恩必報就好了。

    如果,一切都只是如果。

    薛黎看著少年的黑衣融入到夜色中,知道自己所想的一切都只是自欺欺人而已。故事的結局早已寫好,在那個沒有遇到自己的時空裡,他也有著同樣慘烈的結局。

    所謂從小看大,三歲至老,原來是真的。

    第一次在黑暗中相逢,也注定在黑暗中告別。無力的看著他一步步走向宮廷,看著那個曾經在自己膝頭嬉戲的單純孩子漸漸消失,看著那個他漸漸綻放出罌粟般的光華,看著他周旋與那些勢力之間時,她只是想哭。

    我想要的,從來都是那個在秋日陽光中,眨巴著眼睛,用肉呼呼的小手摟著自己的脖子,用格外諂媚的語氣笑嘻嘻的說「師傅,以後你教我箭法好不好的?」的小機靈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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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十二章 分別
  
     「一程山水一程歌,一笛疏雨寒吹徹……」隨著林間歌聲的漸漸走近,蘇靖等四人的身影也漸漸的出現在了路口。

    走路的時候唱歌,是薛黎的老習慣了。以前五音不全的時候,只敢一個人偷偷的走在小路上唱,惹得別人以為她們家附近那條小巷子每到晚上十點種的時候鬧鬼。穿越過來意外的發現這幅身子竟然有著一副天生的好嗓子,那簡直跟中了六合彩一樣興奮。這一路上無聊的時候,薛黎沒有少唱過,只是這幾天把學來的那些民謠唱完,不由自主的就唱起了前世的流行歌曲。

    「好聽難得挑剔的賀武聽了也終於誇讚了她一句。老實說,就算一個人唱歌唱的再天籟,讓你不分晝夜的連聽十幾天你也會覺得腦袋發疼的,所以除了她家那個看似沉默的男人以外,賀武真的很懷疑有誰能忍受這個女人一個月以上。他這幾天連睡覺的時候都覺得耳朵裡嗡嗡作響的,暗地裡發誓,等回了家一定立馬把家裡的那幫歌女遣送出府。今天,終於聽到這女人不在唱那些山啦菜啊的民謠了,賀武如蒙大赦,趕快在她唱歌的間隙狗腿的拍上幾句,趁機轉變話題。

    「你也覺得很好聽啊?我還有幾首類似的,要不唱給你聽聽」薛黎聽的出他的言不由衷,不由得心裡偷笑,起了捉弄他的心思,面上擺出一幅深受感動地樣子。大有繼續再引吭高歌的架勢。

    「別,別,別,」賀武一連說了三個別字,急中生智的從包裹裡抽出一支簫來,「在下剛好也會一點樂理,聽了你的歌這麼久,有點過意不去。不如我吹首曲子給你聽吧。」

    「看你這麼有誠意,我就勉強答應你好了。」薛黎故作大方的說,看著那手中那價值不菲的蕭,應該是常常把玩的緣故,看上去被保養的很好。賀武地這幅模樣,這個架勢,薛黎便知道他是行家裡手,也就不搗亂了,乖乖坐在車上停他的演奏。

    賀武將簫拿在手裡時。臉色就變的莊重起來,略為思索片刻,修長的手便將它舉到了唇邊,試了試音。接著便有悠揚的曲子從他的巧手間流瀉而出。

    薛黎一直以為簫聲嗚嗚咽咽,悲悲慼戚的,沒想到賀武的這首曲子卻別具一格,並不像後世她聽的那麼低沉,表達出來地更多的是一種空靈飄渺。開始的起音比較單調。但如同如春冰乍破般錚錚琮琮。而後音調上揚,那樂聲彷彿打著旋般的隨著春風直飄上雲霄。簫聲清澈,如秋日那明淨地空氣般。帶著一絲涼意,卻又不會讓人感覺到刺骨。而後音調的變化漸漸的多了起來,彷彿從空中看著卻又如二八少女多情的秋波,若即若離,讓你恐遠之不親,近之不敬。接著簡單而不單調的變化,如少女裊裊娜娜地細步,伴隨著女兒家細膩地心事,綿綿密密,欲語還羞,讓人聽得微微翹起了唇角,眉間卻染上一抹輕愁……

    「好美地音樂,聽的讓我覺得自己似乎也會隨著它飄到九霄之上。」一曲完畢,眾人似乎都沉醉於餘韻之中,薛黎不由得脫口而出,這種誇讚自然令賀武很是自得,不過他也很謙虛地說道「彫蟲小技,不足掛齒」。

    「好可惜……」薛黎感慨道,「這麼美的曲子,若是有人來應和就更好了。」

    「這可難辦了,」賀武把玩著簫笑道「這荒郊野外地,也就我們四個人,除非現在從天上掉下一個戲班子,要不然你的願望可就難了。」

    「那有什麼難的,」倒是一旁的小機靈鬼五郎開口講話了,「師傅,等你去了京城到公子家來玩就好了,公子那裡有可多的人了,你愛聽幾個人唱小曲就聽幾個人來。」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我回長安也不過是省親,哪兒能長住。」薛黎笑著捏著五郎的臉說道,「不過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一定會去看你們。」

    「好啊。」賀武拉了拉馬韁,眼裡閃過一絲異樣。幾個人正要說話時,忽然蘇靖的神色嚴肅起來,秉住呼吸在聽什麼東西似的。

    「靖哥,怎麼回是?」薛黎見著他的神色有些異樣,不由得問道。蘇靖望了望遠方,神色有些嚴肅道「有一大隊人騎馬朝我們這邊過來了,大概有二十多騎,聽馬蹄聲頗井然有序的。」

    「這荒郊野外的,路上哪會出現這麼多的人?」薛黎疑惑的問道,這個時候的馬匹很是珍貴的,哪些人可以騎馬哪些人不能都有嚴格的規定,所以他們一路走來,騎馬的人也不過三三兩兩,現在現在這荒郊野外的出現這麼多騎士,就像後世你在小山溝裡忽然看到一溜的豪華轎車一樣,不由得讓人疑惑起來,心裡毛毛的。

    賀武聽了,臉上倒沒有什麼變化,低吟片刻道,「忽然出現這麼多人,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們先在這裡等等,我騎馬去探探風聲再來。」

    「你一個人恐怕不太安全,要不我去看吧。」蘇靖提出了建議,卻被賀武委婉的拒絕了「我一個人騎馬快一些,又沒有什麼大事,如果勢頭不妙我折返回來就是。」

    「那好吧。小心些。」薛黎叮囑道,揮揮手看著他揚鞭而去。

    對於蘇靖的功夫,賀武從來沒有懷疑過,果然行了片刻,繞過轉彎處的山腰,就看到一群衣著整齊的騎士正往這邊奔來。一看那打扮,賀武微微一笑。毫不客氣地站在路中間擋住了他們地去路。

    果然快樂的日子總是短暫的,賀武在心裡歎了聲氣,對被自己攔住的騎兵說道「喊你們的公子出來。」

    「你是何人,膽敢如此放肆……」領頭的小兵還沒有把話說完就被人拉了下去,在其它人的簇擁下一匹白馬走了過來,上面坐的正式薛黎見過一面地李賢。

    「敏之,你怎麼又裝扮成這個樣子了,讓我好找!」李賢見了賀武。抱怨的說道「自從數十日之前斷了你的消息,我們就急的不得了,命各地的官府細細追查,沒想到你竟然跑到這裡來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賀武摸摸鼻子笑道「我十幾天前遇到了土匪,隨從都被殺了,多虧遇到一對小夫妻相救,才得以保存性命。後來為了不引人注目,就索性跟他們一起走了,大概是因為這樣你們才查不到我的下落吧。」

    賀武想想自己這次出行帶在身邊的人。除了五郎之外,恐怕沒有一個是可以值得信任的了。那些僕役大多都是姨媽不放心自己,派來監視自己的眼線,所以那些人死地時候他並沒有多麼難過。反而鬆了口氣,終於不用在別人的眼皮下面過日子了。

    「什麼!竟然有匪盜,這裡的官府是怎麼治理民政的,竟然縱容土匪搶劫殺人!」李賢一聽到這話就怒了,「我非好好懲治他們一番不可。」

    「不用了。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地方官一時管不過來也是正常地事。」賀武笑笑說道。心裡卻明白那些殺手是誰派來的,要不然也不會見了薛麗娘的金箭就紛紛撤退。

    李賢也不多追究,他此次出來除了找人之外。還有更重要的事去辦,這事就權且放一放好了。想到這裡他便開口問道「救了你的那一對夫妻在哪裡?要不要我去感謝一下,」

    賀武拍拍他地肩膀笑道「不用了。看你這架勢,應該也有正經事要辦吧,別為這種小事擔心了。」

    李賢抓著馬韁點了點頭,「這倒也是,今年地旱澇災害頻繁,母后為此甚是憂心,特地派我來四處走走,探訪一下民情,沒想到竟然能找到你,這也是一大收穫。那接下來你要去哪裡?是跟我一起走還是回長安?如果回長安地話,只怕你要撲一個空了,你走了不久之後父皇母后就移駕洛陽,連奶奶也一起去了。」

    「噢。既然如此,我就跟你一道吧。」賀武略一思索就下了結論,「你等我片刻,我去跟這幾天一直同行的人告個別。」

    「哎,等等,你不是說你要出來訪友麼?可曾找到人了?」李賢不解的問。

    「找到了。」聽聞此言,賀武地唇邊掛起一抹笑容,「而且結果遠遠超出於我的意料。」

    「哦,說來聽聽?我還很少見到你有這種表情。」李賢把玩著馬鞭笑道,他這個表哥一向面冷心更冷,倒是很少見到他這麼溫暖的表情。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賀武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講出這句話,逗的哥倆一陣好笑,完了賀武正經起表情來「這人你也認識,總歸有見面的一天,倒不急在一時。我只是想問問,太平最近怎麼樣了?」

    「她?」李賢皺著眉頭思索一番,「你不問我還沒發現,最近幾個月忙的腳不沾地,竟然有好久都沒見到這丫頭了,現在應該也在洛陽呆著吧。嗯,對了,她不是最愛黏著你麼,怎麼連你都不知道她的近況。」

    賀武的笑容有些淡,更有些落寞,到最後卻仍歸為一個笑容「賢,我說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一直恨錯了一個人,你會不會後悔?」

    「那要看是什麼事了,怎麼,難道那丫頭又鬧彆扭了?」李賢不解的問道,卻換來賀武的一個淺笑「算了,等到那天不就知道了。「你說什麼……」李賢不明白他在那裡自言自語些什麼,只是這朗朗秋風之下,賀武身上有著一種讓他看不明白的東西。

    馬蹄聲去了又來。薛黎等到快沒有耐心地時候,才看到賀武的背影姍姍來遲。

    「怎麼樣?不是壞人吧?怎麼去了那麼久?」等他走到跟前,還沒下馬就聽著薛黎連珠炮般的問了一大串問題。也難怪,這裡一個小孩一個木頭,她不張口問還有誰張口。

    「沒什麼事。只是我們可能要分道揚鑣了,我剛出去碰到了我家裡派來找我們的人,我要走了。」賀武淡淡的解釋道。

    「這麼快?」薛黎倒有點驚愕了,這幾天相處下來也有點感情了。還以為大家可以一起結伴較長的一段時間,沒想到聚散卻如此匆匆,有些瘁不及防。

    「千里搭長棚,沒有不散的客。」相對於薛黎的失落,蘇靖地反應要平淡的多了,「如果賀兄以後有空,歡迎來我們家坐坐。」

    「好。」賀武很爽利的答應了,要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好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悶頭坐在車邊沒有說話的五郎。

    「五郎。你是跟我走還是想留下?」賀武下了馬問道,這些天來看到五郎跟薛黎之間的相處,才明白自己一個大男人帶著一個小孩兒,真是委屈孩子了。或許將他托付給這兩個人會比較好一些。

    小孩兒坐在角落裡,兩隻眼睛裡滿是委屈,最後還是向賀武伸出去了手,選擇不言而喻。

    賀武歎了聲氣,揉揉他的腦袋。「真拿你沒辦法」說著彎腰抱起了小孩兒。轉身向薛黎他們一彎腰。「多日來感謝你們的幫助了。」

    薛黎擺了擺手,走過去捏了捏小孩子圓嘟嘟地臉,忍著眼淚逗著他說道「小兔崽子。又不是以後見不到面了,擺出這樣一幅死人臉孔做什麼。我教給你的東西要記牢哦,下次見面我可是要考你的。你師傅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收徒弟,你可不能落了我的面子。我家裡還有好幾個哥哥姐姐,到時候你來了我介紹他們陪你玩。」

    「嗯。」小孩兒低了頭下去,小嘴抿地死緊,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聽著薛黎的叮囑,只是連連的點頭。

    「那我們走了。」賀武跨上馬鞍,把小孩兒摟在懷裡,向他們一行禮,便揚鞭而去。

    薛黎看著漸漸消逝的人影,心裡有些黯然地靠在蘇靖地肩頭,忽然升起了世事無常地感慨。這天地間來來往往皆是過客,聚散苦匆匆,她與蘇靖,誰能保證不是過客呢?天長地久,聽起來好艱難的詞彙啊。

    蘇靖知道她難過,伸手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他們只是路人罷了。」

    「我知道。」薛黎悶悶地說,小聲的嘟囔著「但是我們誰又能保證,我們不是其它人生命中的路人甲呢?」

    蘇靖聽了啞然失笑,果然是小孩子鑽到牛角尖去了,拍拍她的肩說道「這不一樣。我們是家人,不離不棄,福禍與共的家人。如果哪天迫不得已要分開,也是為了以後能長長久久的在一起。你別鑽牛角尖了。」

    「嗯。」薛黎應了一聲,靠著他的肩上沒有說話,懶懶的看他握著自己的手。

    「接下來的路就由我們兩個去走了。」

    「嗯,我們兩個人一起。」

==========
 關於結文的解釋。

    嗯,如釋重負的打上一個完字之後,終於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這個是蟲子寫的第一本小說,寫了近四十萬字的時候,才發現,,我原來是個不會寫小說的人,很多東西都不知道怎麼表達,所以看看自己前面寫的真想翻過去重新修改。

    我想說,蟲子的結文不是一時興起的,之前已經考慮了好久,最終還是決定停在這裡好了。這之前寫的都是他們在鄉間的生活,長安一行只是拉開了帷幕,將來會占重要角色的人物出了一下場,之後應該就是長安的風雲了。蟲子本來打算一口氣寫完的,可是越查資料越深入就覺得以前自己的看法太膚淺了一些,長安城的複雜以及那裡面人物的關係不是一時半會能弄的清的,以為了對的起一起看文的讀者,蟲子覺得還是先停下來好。而且因為這個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搞定的事,幾個月不更很不厚道,所以先打上了完字,大家請見諒。

    感覺每天更新就像是急匆匆地趕路,一時誤入了歧途,現在回首,自己不滿意的地方太多了,至於漏洞那更是海了去了,所以想靜下心來好好修改修改。關於書的接下來走向問題,是到宮廷還是繼續種田,讀者很糾結,蟲子也很糾結。當初取名字叫小富即安,其實是看了很多的宮斗文,看到那些女主辛辛苦苦的為了一個皇帝而奮鬥,覺得很不值,就算真的如武則天般坐到了權力的頂峰,真的能幸福麼?所以一時衝動才會寫了這篇文,時代也自然選擇了看起來女權最高漲的唐代,而且女主才會有那麼顯赫的身份。蟲子只是一個小女人而已,總覺得大廈萬間,每天睡的也不過一間,珍饈萬錢,一天也不過吃三頓,所以只要衣食無憂就好了,何必爭那些人人看起來眼紅的大富貴。富麗堂皇是給人看的,自己又得不到實惠,還不如幾間房幾頭牛,老婆孩子滿炕爬給人來的實惠。所以有人當初說女主為什麼有那麼顯赫的身份卻在山溝裡種地,腦子壞掉了吧,蟲子默然,這個也許是大家的選擇標準不同。在女主看來,那些身份還不如給她幾畝地來的實在。到現在蟲子的觀點不變,所以,宮廷是有的,但是占的戲份很少,在長安城會多呆一段時間,但是我在長安街上賣菜,總不會跟宮斗有關係吧,(偷笑)我們的口號是,走到哪裡,就把菜種到哪裡!呵呵,所以如果會有下一本的話,還是會走平凡路線的,嗯,甚至比這本更平凡,因為這本蟲子抱著嘗試的態度,加了不少的東西在裡面,會讓人覺得文很亂,下次一定注意改進。

    呵呵,那就這樣了。如果有人願意看的話,蟲子會寫下一本的……所以暫且不要把這本書下架吧,如果我寫了會在這裡發公告通知大家的。

    嗯,最後,推薦一下府天的新作《春宮繚亂》,很好看,上面直通車就可以看到。呵呵,天天的歷史文一向功力深厚,我是怎麼也趕不上的。而且好巧的是這本書背景時間剛好比蟲子寫的文晚了二十多年,風俗習慣都很像,而且有些人物也是重複的,有興趣的去讀讀吧。呵呵,看看她寫的那些已經成為中流砥柱長輩級的人物,在蟲子這裡只有十多歲,就覺得很可樂啊。

    嗯,附上簡介:

    爭寵宮鬥?如今的千金都在忙著收羅美男,哪願意在一棵樹上吊死。

    相夫教子?如今的娥眉都在忙著指點天下,誰有那樣的閒工夫。

    則天女皇雖黯然退位,卻激發了大唐無數紅顏的雄心壯志。

    韋後上官婉兒干政,七公主開府,女巫猶可弄權!

    凌波的錦瑟華年,便綻放在這個燦爛而又陰險,激情而又無恥的年代。

    恰春宮繚亂,紅顏爭鋒,問興衰之中,誰主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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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求宿

    立秋剛過,天就黑的比夏天的時候黑的早了些,胡老漢百無聊賴的袖著手蹲在自家門前看天,卻不期然的聽到一陣車轱轆骨碌的響聲,好奇的,便看著山道上漸漸駛來一輛車。這種天氣還有人出門?心裡好奇著,但老漢的面容仍沒有多大的反應。太道朝天各走一邊,管他人的閒事做什麼。這日子不太平,今年又是旱又是水的,收成不怎麼好,連肚皮都哄不飽,哪有心情去管閒事,也就是看個熱鬧罷了。

    那牛車走走停停,最後走到自己家小院兒門口停住了。胡老漢瞇著眼沒有看清,只是捂了捂被凍的冰涼的耳朵,看看天色,這日子短了,晚上還是早些睡的好,想想就邁腿朝屋子裡進去。

    「老丈、老丈,等等……」趕車的漢子見得他要進門,忙跳下車兩步並著三步的跑了過來,隔著柵欄喊話。胡老漢站在院子裡瞇著眼看看來人,他年紀大了,眼神不是太好,也看的出來的漢子長的身形魁梧,隔著衣服也能看到裡面的腱子肉。若不是臉上笑的憨厚,只怕他也要把這人當作歹人了。

    「你做甚呢?」老漢籠著手問道,年紀大了,人總是容易犯困,這會兒說著話的就想去睡了,語氣也是有氣無力的。

    「老丈,你看這,」漢子跑到跟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搓搓手說道「你看這天快要黑了,您這兒是附近最近的一戶人家,我帶著媳婦兒趕路。問能不能在您老兒這借住一宿?」

    「要借住?」老丈望了望門外的那輛車,車子蓋地嚴實看不出裡面有什麼,回屋張望了張望,搖搖頭道「這個我可做不得主,得喊我兒子問問。」說著往屋裡吼了幾聲「三兒、三兒。你出來啊,有人要借住啦!」

    沒想到老人家一幅昏昏欲睡的樣子,喊的聲音還挺中氣十足的,喊了幾聲,就聽得屋裡有了響動,先是門板裡露出個還紮著羊角辮的小丫頭,見了生人也不怕,爬在門板上吃吃地笑做一團。接著被一個女人的手撥了進去,接著露出一張有幾分精明的女人臉。女人抹了抹手走出來,先是對這老漢半是抱怨的說道「爹,大晚上你還在這外面晃悠什麼,也不怕撞到什麼。」

    老漢被女人叨叨唸唸了一番,耷拉著腦袋辯了幾句就進屋了,等到外面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女人才隔著柵欄上下打量了幾眼來請求投宿的的漢子,充滿戒備的問道「你們哪兒來地,要做甚呢?」

    漢子好脾氣的笑笑把剛才說的話重複了一遍。說完又補充道「你們看這天越來越冷了,我一個粗人倒沒什麼,只是我家媳婦兒體弱些,麻煩大嫂子行行好收留一下我們。」

    那女人把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數遍。最後卻是一翻眼,很乾脆的說「不行。」

    「這個,為什麼?」憨厚的男子撓撓頭,很是迷惑的問道「大嫂子我們只是借間屋子就好,其它的東西我們都有帶,不麻煩你們的。」女人吊起眼梢掃了他幾眼,老實說這來求宿的男子並不討人厭,只是想想家裡漢子不在。哪兒敢隨意地讓人進門,便不冷不淡的說道「不是我不給你方便,只是我一個婦道人家不便作主,對不住了。」

    話說到這裡,漢子大概也明白不方便是什麼意思了,點了點頭。倒是沒有糾纏。只見他笑著道完謝,緩步走向牛車。見的一隻白皙的小手掀了簾子,接著就是一個裹著斗篷地女人探出了頭,離的遠些看不出面貌,只是風裡隱隱傳來兩個人的對話聲。

    「……人家不方便……」

    「那就算了吧……也別強人所難……」

    「只是委屈你了……」

    「靖哥你說什麼話呢……都是一家人的……」風裡飄來低低的笑聲,夾雜著幾聲咳嗽。

    漢子聽著咳嗽緊張了起來,換了個位置擋住風,關切道「怎麼樣,是不是還是不舒服?」

    「也沒什麼……有點發熱就是……喝幾口熱水就好了」女人的聲音柔柔弱弱的,倒是樂觀。

    漢子遲疑了一下,扶著她進去,蓋緊了簾子,接著一陣細細簌簌聲,而後便見得那個漢子提著東西走到門邊,行了個禮才對在門邊看熱鬧的婦人說道「大嫂麻煩能不能借你地灶幫我熬一服藥,這個是一點心意。」說著遞過兩隻山雞外加一小串銅錢。

    婦人接過他手上的藥包,也不進去,只是在門邊眺望了一陣,才問道說「裡面的是你媳婦?」

    「嗯。」漢子點點頭,說起自己媳婦臉上就帶了幾分笑意「大嫂你家裡不方便我們也就不進去了。只是我媳婦她有點受風寒,我們這一路上緊趕慢趕的,也沒什麼地方投宿,所以想給她煎服藥都不能。大嫂你行個方便,幫我煎服藥燒壺水就行。」說著將手上的東西遞了出去。

    女人接過東西,卻沒有走,看了看那輛車,突然開口道「大個子,那裡面坐的是你媳婦?」

    「嗯。」漢子點點頭

    「病了?」女人繼續問著。

    「嗯。」

    「嗯,」女人猶豫了片刻,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似地拉開了門前地柵欄,「讓你媳婦進來吧,看你們在外面也怪不容易的,進來喝口熱水也好。」

    自己家漢子不在家,她本不敢讓生人進門。不過聽到剛才風裡傳來地小夫妻之間的私語,不由得想起自家的漢子,這上山打獵去了三四日還沒有回來,平日裡在眼前晃著嫌他煩,這不在了又想的緊。看人家甜甜蜜蜜的樣子,不由得想起自己年輕時候跟自家漢子出去的時日,出門萬事難,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懂得相互體諒的人應該不是什麼壞人。

    漢子見得剛才怎麼說她都不鬆口,這下子突然轉了性子,弄不清緣由,卻也欣喜異常。只見他小跑著車邊,接著又是兩個人頭並著頭在一起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再後來便是漢子抱著媳婦小心翼翼的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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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十四章 借住
  

     好漂亮的小媳婦,待漢子抱了妻子進屋,幫她解了身上的斗篷時,所有人都覺得眼前一亮。如此這般秀麗的女子,真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看那身段看那氣度,雖然鄉下人不懂得,但也發覺自己逢年過節趕集時去城裡看到的那些個大官家的夫人小姐,都比她遜色幾分呢。於是當下便有小孩子大聲地說道「姐姐真好看。」小媳婦聽了先是微微一怔,兩隻杏眼好看的睜大了些,旋即又笑的瞇成了彎月裝,對著誇讚的小女孩點頭道「謝謝,小妹妹你也很好看呢。」

    小孩子聽了誇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一下子躥到了大人的背後,只留著兩隻眼睛不時的探出來。婦人見狀好笑的一拍孩子的腦袋把她使喚出去了,這才回頭招呼小兩口說「好看什麼,成天弄的跟個泥猴子似的。小娘子你別客氣,趕緊坐下,我來生火。我家男人姓胡,排行老三,你就叫我胡三娘把。你們怎麼稱呼?怎麼這都快過年了還跑出來。」

    小媳婦邊伸著手烤火便羞澀的笑笑「你叫我薛黎就好了,我家相公姓蘇,叫蘇靖。他是陪我去看我爹的,我娘家有點遠,要走很久,本來準備的挺妥當的,但是沒有想到今天冬天竟然來的這麼早,山上又格外的冷,所以才前天晚上不小心受涼。我這一病,真是麻煩了他不少。」薛黎說到這些時,神情頗為懊惱。

    胡三娘轉過頭去看她,果然臉色紅的有點不太正常,估計有點發熱。心中的母性一時氾濫,不由得開口說道「出門誰都不容易,我看這樣吧,反正我家地方夠大,不如你們多住幾天。把病養好了再走吧。這出門在外,誰沒有個三災八難地,你也就別在意了」

    「這怎麼好意思……」

    這兩個人正是蘇靖和薛黎,自從跟賀武分手之後,兩人一路前行倒也愜意,只是五六天前兩人不慎迷了路,拐到山裡了幾日才出來。本來這也沒什麼大不了,可不巧有晚下了雨氣溫驟降。兩人晚上沒在意,薛黎可能趕路的日子辛苦,拖累的身體差了許多,第二天起來就有些不舒服。薛黎這兩年還沒生過病,所以一時不曾留心,沒想到小小的感冒來勢洶洶的發展成發燒,還暈倒了一次,可嚇壞蘇靖。幸虧隨身帶著甄子墨配地藥,忙活了兩天總算好了些,只是這一來要接連露宿郊外是不行了。所以蘇靖才會這般緊張的找著借宿的地方。

    鄉下人總是熱情,端來了熱水,抱來了柴火,隨著笑語聲。辟哩叭啦的火焰跳了起來,這初冬的夜裡也變的格外暖和起來。蘇靖也不是閒的慣的人,幫薛黎收拾好一切便起身四處幫忙,這家地男人不在,有些體力活堆積了不少,蘇靖劈完了屋後的柴打滿缸裡的水,這幫忙修起了壞掉的樓梯。

    「你們家的大個子可真能幹,劈柴比我阿大還快呢。」陪著薛黎的小孩子蹦蹦跳跳的看完蘇靖劈柴。回來向薛黎報告道,薛黎笑著應道,摸摸她的頭髮,順手掏出了剛才喝藥時蘇靖拿來的糖,果然很得小孩子的歡

    「這個糖可真甜,比我娘過年時候買地都甜。」小丫頭樂的兩個眼都瞇成了縫。

    「是麼。這個可是我自己做的。你要喜歡的話還有些,都拿去慢慢吃吧。」薛黎一邊幫她擦流到衣服上地口水。一邊笑著說道。

    「那個不行,」小孩子意外了搖了搖頭說道「我娘說過不能隨便拿人家的東西。」

    「又不是什麼貴重的,幾塊糖而已。」

    「誰說不貴了,我看著去年我娘是一斗米換一塊糖的,可貴了,買回來只有爺爺一個人能吃,我還是過年的時候分到了三塊。」小孩兒咬著手指說道,薛黎倒是一愣,沒想到唐朝的糖竟然這麼稀罕,仔細一思索便明白緣由,在古代制糖技術並不是很發達,一直到唐朝玄奘法師西遊回來,帶來印度先進的熬糖技術後才有所改變。等到中國吸收了外來的技術,進一步發展領先於世界時已經是宋朝地事了,所以冰糖葫蘆這種東西才在那個時候被發明出來。現在是高宗時期,玄奘法師回大唐也不過數十年時間,以古代的技術傳播速度,這種地方當然還在用遠古的落後技術,自然是產量低質量差價格貴了。

    「不過一斗米也不算很貴了吧?」薛黎拖著下巴問道「不是說長安的米才十文錢一斗麼?」

    「我不知道。」小孩子搖搖頭,正好胡三娘過來聽到薛黎的問話,笑著答道「你說的那可是老皇歷了。前些年風調雨順,最低地時候是賣過數十文一斗地價錢,可是這幾年又是水又是汗又是澇的,年前地米已經升到了六十文一鬥。」

    「這麼貴?」薛黎不由得瞠目結舌,竟然漲了八倍,政府都做什麼去了?為什麼沒有任何措施。「官府呢,怎麼不管管這事?」薛黎下意識的開口問道。

    「管?官府怎麼管?」胡三娘不解的問道,薛黎語塞,自然不能跟她解釋什麼政府有平抑物價,維持社會政治經濟的只能,只有含含糊糊的說道「我只是想著大夥兒買不起糧,官府總要做些什麼吧,要不然人都餓死了怎麼交稅。」

    「這個啊,倒是有。皇帝免了我們這裡今年的賦稅,可是前年遭了蝗災,今年沒有蟲害,但龍王爺又發了怒,正在收莊稼的時候下了半個月的暴雨,收成減了七八,這下別說是稅了,連人都養活不活,免了稅又能抵什麼事。我們這裡還好些,我有個兄弟,他們那兒都旱了三年了,早過不下去,整個莊子的逃難去了。」

    這麼慘,想到自己今年遇到過的,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懂農事,只怕那個莊子是這種下場了。聽到她說有那麼多人逃難,薛黎只覺得一陣愕然,最後也只能歎息一句「那只怕很多人年關難過啊。」

    「可不是麼,要不然我家三郎也不會這個時候還進山去。」胡三娘一時也有些黯然,但是很快揮揮手又恢復過來了,「你看我,怎麼總說這些讓人不快的事。這些也不是我們小老百姓能管的,只求這開春好好的下幾場雨就行了。說說你們的事,你們要到哪裡去。」

    「長安」薛黎答道。

    「哎呀我的娘啊,原來你家在長安住,怪不得我說你長的跟我們這些村裡的人就是不一樣。我聽說那長安城可漂亮了,那城牆都是青磚砌的,皇帝住的地方都是拿金子鋪的,城裡有好多人,什麼藍眼睛紅眼睛的人都滿地爬的是。」說起長安,這個大嬸跟後世自己見到的那些個農村婦女說起北京時一個樣子的,充滿了光怪陸離的想像,聽的薛黎忍俊不禁。

    「我離家太久,都有些記不清了。」薛黎笑著搖搖頭道,「有空大嫂你去長安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麼遠,我怎麼可能去的了。」胡三娘擦了擦手蹲在一旁烤著火笑著搖頭說道「我連縣城都沒去過幾次,哪兒敢到那麼遠的地方。不過大妹子你膽子可真大,敢一個人嫁到這麼遠的地方,就不怕你家裡的爹娘擔

    「爹,娘,」薛黎低低的沉吟了一聲,自己的那對爹娘早已過世,這個世界的爹娘,記憶中也只有爹一個人的印象。離長安越近,想起來的回憶就越多,彷彿自己正在一步步走進那個叫薛麗娘的女子的世界,去承擔她的使命。

    薛黎搖了搖頭,想甩掉那些令人不快的念頭,低低的看著火光發呆著說道「我只有爹,沒有娘。其實當時嫁的時候,也沒有想那麼多。」

    「傻丫頭,怎麼能不想多,嫁人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可不能你喜歡他,他喜歡你就行的。像你,你爹養你這麼個閨女也不容易,你嫁的這麼遠,老人家想你一面多不容易啊。那老父親,你別看健健康康的,說沒了就沒了,閨女離的遠,不定就瞧不到最後一面了。對了,你爹有多少歲了?」

    「五十多,快六十了吧。」薛黎悶聲答道,心裡卻明白,隨著長安的逼近,自己這樁婚事中的問題也越發的明顯起來了。

    「就是,六十多歲的人,還能活幾天,想當年我爹爹就是,」胡三娘說著說著彷彿想起傷心事,淚珠不由自主的落了下來,偷偷的擦去眼角的淚,笑著對薛黎說「我看你們家男人也是一個實心腸的好人,你這次回去就多陪陪你爹他肯定沒二話的。」

    「嗯。」薛黎應了一聲,胡三娘看看自己說了一堆的廢話,也不好意思撓撓頭,「你看我這記性,本來是過來問你吃不吃飯的,你等著,我去給你端粥來。都已經病著了,千萬可不能餓著。」說完就拍拍手的走掉了。

    蘇靖回來的時候,看著薛黎坐在火前發呆,連自己來都都沒察覺到。蘇靖摸摸她的頭,「怎麼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薛黎被他一驚,無意識的避開了他的手,「沒,沒什麼,就是有些擔心我們出來這麼久,家裡不知道怎麼樣了。」

    「你就別操心了,我們安排的穩穩妥妥的,一定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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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十五章 家裡的日子  

     「哎,我說妹子,你怎麼能把我關在外面呢。」候淵儒扛著鋤頭站在蘇家的門外笑嘻嘻的對這裡頭喊著話。蘇靖他們一走,他嚴格的執行好兄弟的交代,幾乎天天都過來「關照」一番。

    「誰,誰,誰是你妹子,你趕快走,我哥嫂不在家,你堆在我家門口讓人看到了可要說閒話。」慧雲抵在門板背後結結巴巴的說道,自從上次他替自己挨了一巴掌之後,似乎就有什麼不一樣了。嫂子走之前問她想不想嫁給他,那種羞死人的話自己怎麼好開口,於是吞吞吐吐的。可哥嫂好像就認定了什麼似的,笑的鬼鬼祟祟的,接著候三上門的次數也多了,瞅著自己的眼光也越來越大膽,喜歡隔三岔五的湊到自己跟前,給多少冷臉嚇不走。

    「我來看你,誰敢說閒話。」候淵儒靠在門板上悠哉游哉的說道,這時候旁邊正好有農人經過,慧雲便聽得外面的人打招呼道,

    「候三,來看你小媳婦啊。」

    「嗯,四叔好,我是來看我家雲兒。」

    「好小子,加把勁兒追,早點請我喝喜酒。」

    「那是那是,你老慢慢走。」候淵儒的笑聲,怎麼聽怎麼的得意。

    「你,你給我進來。」慧雲在門內氣的夠嗆,紅著臉拉開門吼候淵儒進來,哪兒是沒有人想歪,是他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想歪。再讓他在門口呆著,到明兒個全村的人都當自己是她媳婦了。

    「好勒。」侯淵儒一提門邊地菜籃子,扛著鋤頭得意的進了門。心裡暗想著還是弟妹的法子管用。雖然那個追妻三十六計自己不太明白是什麼東西,但是像她說的,想要老婆臉厚心細就沒錯了。薛黎分析說以惠雲軟綿綿的性子,你等她來那頭髮等白了也等不到,只有自己主動出擊。勇於爭取,在細心呵護地同時也要臉皮夠厚的製造輿論優勢,多管齊下才能成功。

    真不知那老實的兄弟怎麼娶了這麼一個古靈精怪的媳婦,侯淵儒想想平時薛黎在時候的折騰,不由得搖搖頭笑道。啥罐罐配啥蓋蓋,這就叫緣分,自己再娶那麼個老婆自己絕對受不了,怎麼看都覺得還是惠雲再好。

    「你到我家就是為了傻笑的啊!」惠雲插著腰怒目而視。只是那模樣怎麼做也做不出凶狠的樣子。

    「當然不是。」侯淵儒忙收了臉上的笑,一臉正色地說,「我是過來幫你看看你有沒有什麼要幫忙的。對了,蘇靖不在家,你肯定沒有燒火的柴了吧,我去幫你劈柴。」

    惠雲也不說話,抱著手隨他到後院,看著他看到後院滿滿的半院子柴傻了眼,心裡不由得直樂,強作無視的說道「大哥他們出門之前怕我一個人劈柴不方便。所以早就把柴劈好了。」

    兄弟,有你這樣撬我後台的不?你咋怎麼實心眼,你把活都做完了,我怎麼來獻慇勤啊。

    「那。挑水,挑水,我去幫你挑水。」侯淵儒激靈一動,有了,我去挑水。蘇靖你再能幹,也不能一次挑完一年份的水吧。

    「雲兒,我跟你說啊,以後這挑水的活。你交給我好了。這天冷了,井邊上滑的很,一個女孩子家的打水多危險,乾脆以後我每天早上來幫你來挑。」侯淵儒得意洋洋地說,越覺得自己聰明了,你看看我。想的多周到啊。

    「呃。這是什麼……」侯淵儒看著眼前這一套奇奇怪怪的東西,不由得傻了眼。雖然這裡面的奧妙他看不懂。可是那水缸裡清亮亮地水他可是看的明明白白。

    「這個是嫂子讓賈家小哥做的,我也忘了叫什麼名字,不過用來汲水是又省力又方便的。」說著惠雲演示了一下,就看到清澈的流水從竹管裡流了出來。

    蘇靖,薛黎,你們夫妻倆好樣的,什麼都想到了,你讓我表現個屁啊。還說要幫我,有你們這麼幫人的麼!

    「那個,」惠雲看著侯淵儒垂頭喪氣的蹲在水缸邊地樣子,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也覺得有點不忍了,於是溫言問道「三哥,要不要我幫你做碗麵吃?」

    「不要。」侯淵儒悶聲悶氣的抱著頭蹲在那裡說「我什麼忙都沒幫到,不吃。」

    「這個,」惠雲理理鬢邊,家裡的確也沒活了,要不然,忽然想到一件事,於是蹲在他旁邊說道「三哥,我倒是想起有件事要你幫忙。」

    「我還能幫上什麼忙,反正他們兩口子出門是什麼都安排好了,我能做什麼。」侯淵儒回答的有氣無力。惠雲看著他那個樣子,不由得偷笑幾聲,一本正經的說道「能幫,當然能幫了。我想起來過幾天我要去城裡送紗,新收的棉花也紡了一些線,要城裡地老闆看看成色估估價錢再決定來年要不要大面積地種植。我不會趕車,帶著這麼多東西又不能走路,我就想問問你能不能趕車去送我去城裡呢?」

    「能,能。」侯淵儒一聽得是這事,小雞啄米似的點起頭來,「好啊好啊,你什麼時候去,我就什麼時候給你趕車去。」

    看著侯淵儒激動地樣,惠雲不知道怎麼也覺得心情好起來了,於是笑著站起來,踢了他一腳,「怎麼還不起來。要不要吃飯。」

    「要,要。」侯淵儒這下子精神百倍了,起來衝著惠雲傻笑道「我剛好帶了些菜來,我去洗洗,你先去和面。」說著便不分東西的往外走。

    「哎,小心小心,前面有牆。」彭的一聲,來不及躲閃,惠雲捂著嘴看著一邊衝自己傻笑一不留神撞到牆上的人,正尷尬的笑著揉揉傷口,連連對自己說著「不礙事不礙事。」

    「傻瓜。」惠雲輕輕的啐了一口,紅著臉過去取面,自己再看著他出去的話,這個傻瓜還不知道要摔多少跤呢。

    惠雲煮好了面,只有兩個人也就沒鋪陳多大的地方,在廚房裡支了張小桌子,點了盞燈,廚房裡有火比外面暖和的多,兩個人便除了外衣,面對面的坐著,說說笑笑的吃起飯來。侯淵儒正心裡美滋滋,想拉近兩個人感情的時候,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來的早不如來的巧,肯定是甄公子來了。今天他帶著小石頭去複診,順便把丫丫也捎了去,這會兒應該是送孩子回來了。你趕快去燒一鍋水,玩了一天這大人小孩兒也都餓了,等一下多下幾碗麵。」惠雲驚喜的說,匆匆的穿了件厚外衣就要出去開門。

    「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要等人家剛有點氣氛的時候回來,這幫壞人好事的小鬼頭。」侯淵儒嘴裡一邊嘀咕著,一邊也手腳快速的套了外衣出去「惠雲,等等,我跟你一起去開門,萬一孩子睡著了我也好幫你抱回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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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十六章 京城來的信使
  

     「你找誰啊?」惠雲看著門外滿臉風塵的漢子,疑惑的問道。兩人開了門迎出去,外面的卻不是意料中的甄子墨和兩個孩子,而是一個不認識的軍漢。

    「請問這裡是否住著一個薛姓的女子?我是她家裡派來送信的。」軍漢拱手的問道。

    「你找大嫂?她回家娘家去了啊!」惠雲倚在門口回答道。那人一聽這話,立馬便了臉色,「什麼,你說她已經走了?」

    「是啊,走了,麥子一收就跟大哥一起走的。你是她家裡人,那一定是派來接她回家的吧,不用了,有我家大哥陪著呢。對了,大叔你看你累的,進來喝口水再走吧。」惠雲笑吟吟的說道,見他一幅路途勞頓的樣子,好客的邀請道。

    「不了。」軍漢滿臉愁容的搖了搖頭,「我奉小將軍之命來,不是接她,而是勸她不要回家的,能避多遠就避多遠,沒想到她竟然走了!早知道我在路上應該更快一點兒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不讓大嫂回家?難道她爹爹回來了,還在生她的氣?」惠雲不解的問道。

    「老將軍是快回來了,不過這可不是生她的氣,讓她走是為了她好。」

    「這又是什麼意思?」惠雲被他繞的糊塗了。「」你們不知道,京裡出大事了!」軍漢急的團團轉的說道,「老將軍被奸人陷害,在青海湖大敗。朝廷已經得到了戰報,聖上大怒,降罪那是早晚的事。小將軍想到我家姑娘,便讓我來通知她有多遠走多遠,以免被牽連。」軍漢滿是愁容地說出這些話。惠雲起初聽的一驚,只是聽到他說道後面時卻搖了搖頭,「你說的那些敗仗什麼的,我是不懂。但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嫂子娘家遭難了,要嫂子趕快逃。可是嫂子不是那種人,這危難關頭你越是要她走她越是不肯地。」

    「姑娘是我看著她長大的,她的脾氣我們又怎麼會不知道。不過這次的事可不同於以往。不是可以玩鬧的,所以將軍才命令我快馬加鞭的截住她。如果她不知道,我只說是來看望她,說將軍怒氣未消,讓她暫且不要還家。若是知道,卻要拚死攔住她,陳清利害,要她靜坐其變。不過我們算來算去,卻是沒有猜到她回主動回家。唉,這姑娘的牛脾氣該了是好事。可為什麼是偏偏在這個時候改!萬一她到了京城聽了這消息做出什麼不明智的舉措,那可怎麼是好。」軍漢說道後面,卻已經是涕淚漣漣了。

    「大叔,你先別著急。進屋坐坐,我來想辦法。」惠雲見他這樣子,勸說著讓候淵儒攙他進來。

    進了屋,候淵儒去幫他準備了些吃地,惠雲自己逕自去書房翻了半天,拿出一張廢紙來。

    「這是何物?」軍漢不解的看著惠雲展示的那張廢紙。

    「大叔你可識字?這個是當初嫂子和大哥商量路線時隨手畫的草稿,我捨不得紙浪費了便拿來當臨帖,沒想到竟然能派上用場。這張是最後的定稿。標有一路上他們可能會經過的縣鎮地名,你順著這個追上去,沿路打聽應該就能找到他們。他們是趕著牛車去的,走的不快,這個時候肯定還沒到。」惠雲將紙遞給軍漢,信心滿滿的說。

    「某家一直幫小將軍處理文書。倒還識得幾個字。你且借我一觀。」老軍漢接過紙張,果然上面標滿了地名。有多次更改的痕跡,但是之間畫著箭頭,倒是知道從哪兒往哪兒去,見狀不由得大喜,拱手道「多謝小娘子了,這可幫我了大忙,我現在就動身。」

    「哎,等等,我看你奔波了好多天,不如先歇息一晚,養足了精神在上路?」候淵儒見他抬腳就要走,忙勸道。

    「哈哈,多謝小兄弟好意,只是事態緊急,我必須快點趕上送到信才行。就此謝過,後會有期。」說完就牽了馬出門。

    「等等,等等」惠雲抱著一個大包袱從廚房出來,見他要走,忙把這些東西遞過去「這是自家做地烙餅和水,你路上帶著當乾糧吧。」

    軍漢見是必需品,也不推托,結果綁在馬上,道過謝,一夾馬腹便揚塵而去。

    「你說大哥他們這一去,會不會遇上什麼不測啊。」惠雲站在門口望著那漸遠的塵埃,擔憂的說道。

    「吉人自有天祐,你就別瞎操心了。」候淵儒站在她身邊摟著她說道「蘇靖那傢伙,向來是運氣好的不得了,再加上阿黎那麼聰明,一定會化險為夷,遇難呈祥地,我們就不要東想西想了,幫他們看好家才是正經事。」

    「嗯。」惠雲應了一聲,但心裡陰霾卻久久不能散去。

    「哇,這隻鳥好漂亮,小石頭你說我們把它捉回家讓雲姨燒了來吃好不好?」唐丫丫流著口水看著眼前那只肥敦敦的鴿子,那鴿子好像察覺到危機一般,拍拍翅膀咕咕的叫了起來。

    「你除了吃還知道什麼。」一旁面色蒼白的秦巖不屑的說道,不過自己也一眨不眨的盯著那只鴿子,「我看它比一般的麻雀要好看多了,應該能賣個好價錢。我們把它抓起來,像雲姨養小雞那樣養起來,然後過不了幾個月就有一群小鳥,然後一半留下來做種,一半賣掉。」得益於薛黎的教導,秦巖果然在看到小鳥時地反應就是養殖賣錢。

    「小石頭好聰明,那時候我們就有好多好多小鳥了,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唐丫丫星星眼的看著他,一幅崇拜的樣子讓他有點招架不住,彆扭的偏了頭到一邊去,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說「好啦,我知道,到時候一定留兩隻最肥的給你。」

    「你們兩個小傢伙在分什麼髒啊,這麼熱鬧。」甄子墨笑著拿著帳本從內室轉出來,看著兩個小鬼頭趴在桌子上竊竊私語,便笑著打趣道。

    「甄叔,你地帳算完了?」秦巖回頭看著甄子墨出來,臉上浮現了欣喜地表情。

    「嗯,算完了,沒想到已經這麼晚了,夜路不好走,看來你們要再這裡住一晚了。明天我要去給你們雲姨送帳本,順便送你們回家吧。」甄子墨把帳本放進抽屜裡,笑著解釋道。

    「好。」兩個小孩兒很是乖巧的回答道。

    「那我算賬地這段時間,你們在做什麼,說的這麼熱鬧?對了,小石頭你的藥有沒有好好喝完?」甄子墨邊洗著手上的墨汁,頭也沒回的問道。

    「喝了喝了,是我看著他喝的,一滴都沒剩哦。」唐丫丫很是邀功的搶先說道。甄子墨聽了一笑,如她所願的誇獎道「丫丫真厲害。」

    唐丫丫被誇獎了後越發的得意,說著就要端藥碗給甄子墨看,沒想到這樣驚動了桌上的鴿子,咕咕咕的叫了起來。甄子墨聽著這熟悉的聲音,一下子臉色嚴肅了起來,擦乾了手剛一走過去,鴿子偏撲楞撲楞的飛到了他的肩頭上。

    「哇,甄叔你好厲害,你認識這隻鳥嗎?」唐丫丫長大了嘴巴感慨道,甄子墨把鴿子拿到手裡取出信,笑著解釋道「它是給我送信的鴿子,所以自然認得我。」

    「哦。」兩個小孩子發出瞭然的答聲,乖乖的蹲在那裡安靜的等著甄子墨看信。

    甄子墨展開紙卷,一眼略過,臉色頓時變的難看起來,拿著手紙的手都有些抖了起來。過了半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讓自己平靜下來,面無表情的燒了那張紙條。

    「甄叔,你沒事吧?」秦巖很是擔心地問道。

    「沒事,只是一則讓人不快的消息,忘掉就好了。」甄子墨的臉上恢復了微笑,摸摸他的頭安慰道「你們是不是想要這只鴿子?如果想要的話就拿去好了。」

    「這只是給人送信的鴿子,如果我們拿了,那別人送給你的信你不就收不到了?」唐丫丫眨巴著眼睛問道。

    「沒關係。反正都不需要了,你們拿去玩好了。」甄子墨笑著揉揉她的頭,「別說這個了,好孩子要早點睡覺,我去打水給你們洗臉。」

    「好。我去幫你端盆子。」唐丫丫一手捉著鴿子翅膀,興奮的跳下椅子趿著鞋就往臉盆架的方向跑去。

    「好,你跑慢點,小心摔倒了。」甄子墨見她小小的身子卻努力踮著腳去夠盆子,不由得笑了出聲,淡淡的笑聲飄散在這小小的房間裡,似乎掃去了剛才縈繞心頭的那份不快。

    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我現在只想珍惜這種平靜簡單的日子,甄子墨微笑著看著眼前的一切。自己曾經被仇恨蒙蔽住雙眼,將自身關在了復仇的監牢裡,看不到其它,聽不到其它。而今自己慢慢的醒悟過來,開始學著去忘記,學著讓自己走進新的生活。

    追著孩子出了院門,看著明空中的月娘,想起京城裡那個有著月華般風采的貴公子,不由得輕輕一歎。

    「你何時才能走出你的心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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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22:56:25
行路難  第十七章  重新上路
  

     「你們真的不多留兩天?」蘇靖忙前忙後的收拾東西,胡三娘站在門口,依依不捨的拉著薛黎的手挽留道。這兩天蘇薛兩小夫妻在這裡,蘇靖的勤快,薛黎的博學很快的得到了全家人的好感,尤其是兩個人幫家裡的母牛接生了一次,薛黎又講了好多關於畜牧養殖的訣竅之後,胡三娘更是跟薛黎投緣到恨不得結拜的地步。

    見她如此盛情,薛黎搖了搖頭,微笑著露出臉頰上兩個小小的梨渦「多謝大嫂這幾天的照顧了,只是我們真的不能留了,再晚就怕不能在年前趕到了。」

    「這說的倒也是。」胡三娘雖然不捨,但也點了點頭,「快到年末了,當然還是要趕回家跟家人一起過,只是大妹子啊,回來的時候記得一定要路過我這裡,好好的住上幾天。」

    「嗯,一定一定。」薛黎拍著她的手承諾道「到時候還要請教你飼養麂子的訣竅呢。」

    胡三娘點頭笑笑,忽然一拍腦袋,「我怎麼把這個事給忘記了」,匆匆的進屋去拿出一封信出來,「我聽說這段時間城裡流民很多,不怎麼太平,你們這樣的外鄉人住店肯定很難。我家親家就在城裡住著,這是他寄來的信,你如果在城裡找不到地方住就按著這個地址去他們家裡借宿。」

    這是個好東西!薛黎聽著她們說城裡這段時間來的流民較多,正愁著治安混亂下找地方住會很難,現在她幫自己找了一個住的地方。真是瞌睡時送枕頭,太及時了。所以薛黎也沒有多推辭,拿著那封信謝過胡三娘才重新踏上了旅程。

    因為有了胡家人地指路,兩個人下山並沒有遇到什麼波折,很快就從山路上折到了正道。只是等到下山到了官道。看到的「壯觀」情形卻讓兩個人都驚呆了。路邊四處散落著扶老攜幼,拖家帶口的人,一個個面有饑色,神情麻木,不懂事的孩子赤腳站在路邊餓的嗷嗷直哭,久久地卻沒有人搭理,望著這一切,薛黎有一種走錯時空的荒謬感。

    「靖哥。這怎麼回事?」薛黎害怕的揪著蘇靖的衣袖,她從沒有見過如此悲慘的情景,那哭嚎聲,一句句聽的人錐心。蘇靖的臉上也是一片肅然,見她有些害怕,便拍拍她示意她坐到自己的旁邊,解釋道「這些是流民。」

    「流民?」薛黎看著四周,這是大唐盛世,不是說財貨富足百姓安康,怎麼還會有如此多地流民。

    「對。是流民,就是那些因故沒了莊稼,沒了糧食,無法生存。只有攜家帶口四處流浪乞討為生的人。這般如此大的規模,應該是大旱、洪澇或者蝗災等突發性的災難,一個鄉一個裡的人結伴出來討生存的。」蘇靖一手摟著她,一手持韁趕車。

    「那官府呢?」薛黎看著四處的景象,有些恨恨的問道,「平日裡收糧抓丁如狼似虎,這個時候怎麼不管了。」

    「官府,如果遇到好的地方官。或許會稟報朝廷賑災,可是一旦上報,賑災過後官員的政績必然受損,嚴重地甚至還會丟官丟腦袋,這樣下去有幾人願意。再說,就算請求朝廷賑災。一上一下的也要數月。等開倉賑濟時,能剩下一半的人就不錯了。」

    兩人靜坐無言。薛黎本來打算拿出乾糧分給看到的小孩兒。卻被蘇靖制止了。他們隨身所帶地糧食頂多也不過夠三四個人吃,在這種情況下簡直是杯水車薪,貿然拿出來,不但救不了人,發生哄搶事件的話只怕自己都脫不了身。

    因為他們的車子及兩人的衣著都頗為樸素,所以融入到流民的人群中也如浪花人海般的不起眼,蘇靖怕出問題,拉著薛黎的手始終沒有放開過。

    兩人行了不過四五里,有人拉著。蘇靖一看,是一個跟自己年級相仿的漢子,正滿臉愁苦地拉著自家牛的韁繩,見蘇靖停下,忙上前問道「這位大哥,不知你是否也是去鄧州的?能不能載我家老太爺一程?」

    蘇靖聽了也不多言,點點頭說了個「好」字。那人大喜,忙揮揮手,見得路旁坐的幾個人都嘩啦一下子站起來,扛著一個瘦癟的老頭子送到了車上,薛黎見狀忙跳下車騰出地方給老人躺,見他已經有些昏迷,趕緊翻出自家帶的水倒了半杯灌下去,這才見得老人動了動唇睜開眼。

    「你們這幫小兔崽子,我就說不用管我這把老骨頭,趕快趕路才是,你們偏是不聽……你們這群不肖子,我都活了一把年紀了,什麼沒見過,死了也都值得了,斷了我們族地香火,我有什麼臉面去見祖宗……」老頭子一醒來就是一頓好罵,可惜他太久沒有吃飯,就算扯破嗓子也不過貓叫般地聲音,倒是說道後面招了一片哭聲。

    「快走快走,」攔路的漢子什麼也沒聽到似地,一揮揮手示意蘇靖啟程,同時隨著這句話,路邊坐著的一溜子人也都紛紛站起來,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竟然有三十多人,看起來同一夥的。

    蘇靖不多言的點了點頭,讓薛黎坐穩,揚起鞭子趕車牛車走了起來,那堆人跟在車後,攔路的男人走在車邊照應著,言語中對蘇靖萬分感激。

    一經交談,才知道他們家鄉竟然是離蘇靖不遠的地方,大家都共用了一條大河,今年夏季洪水決了堤,村子被毀。又因為村子地勢低窪,積水久久不能排出,家鄉變成水鄉澤國無法耕種,只得離開祖祖輩輩耕種的地方舉族往外逃難。那老頭便是他的祖父,一路上實在是走不動了,便要兒孫們把他丟下自行逃生。

    「你們那裡遭了那麼大災,難道官府沒有賑助?」蘇靖聽了發問道,那漢子搖搖頭道「哪兒能沒有呢,我們得了官府的一個憑證,打算去鄧州,那裡富庶,總該有些吃的。」

    「我們出來了才發現,有好多跟我們一樣遭難的人都在往那裡走,才知道官府說今年天下大旱,關中饑饉,朝廷沒有多餘存糧賑災災,下詔任由百姓往各州逐食。」旁邊的另一個人插嘴道。

    「就是,據說皇帝也都往洛陽去了……」

    聽著七嘴八舌的議論,薛黎才認識到今年這場災情的嚴重,心裡升起了一陣隱憂,既然有這麼多流民,那鄧州城內的境況又是怎麼樣的,自己的旅程又會不會受到這些的干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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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十八章 等待
  

     「大爺,你吃點吧。」看著車上的老人餓的沒精打采的,薛黎忍不住拿出自己的炊餅分給他。此舉動讓攔車的漢子眼眶一陣濕潤,邁過頭去不悄悄地擦掉眼裡的淚水。

    老人已經好多天沒見到麵餅了,薛黎遞給他的時候他恍恍惚惚還以為自己在做夢,放到嘴裡咬過一口之後才知道是真的,不由得老淚縱橫,揮手叫過旁邊不滿五尺高的小孫子,把餅子遞給他,摸著頭感歎地說道「吃吧,吃了多走些路,等到了城裡就能活下來了。」

    那小孩接了餅子也不啃咬,眼饞的看了半天,放在鼻尖嗅嗅,過足了癮之後又把餅遞回給了老人,「姥爺你吃。」

    老人見孩子推過來,不喜反怒,一個巴掌拍過去,「我叫你吃你就吃,推來推去像什麼樣子。你還小,我們陳家的香火就要靠你們延續,我一個半截身子都在土裡的人吃東西都是糟蹋,早死早省一口糧。」

    「爺,你別這麼說。」小孩兒含淚低著頭咬了一口餅子,然後又把它遞給老人,老人卻怎麼都不肯再接。

    「大爺,你別這樣,你吃吧,我還有,我再去給孩子拿一塊兒。」薛黎見狀就要進車裡去娶,卻被老人拉住了手「閨女啊,大爺感謝你了,可你一個小兩口能帶多少東西,都給了我們你們怎麼辦,留著留著,你肯給我這塊餅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做人要知足。說來都是我糟老頭子沒用,連這些兒孫們都看顧不好。」老人說著說著眼淚又流了出來。薛黎又是一陣好勸才讓他止住淚水,只是看著那幾個小孩兒和女人,最終還是忍不住悄悄取了幾個餅到車後分給她們。

    蘇靖一路上並無多言,話不多說,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是默默地走路,趕車。薛黎知道他不好受,吃飯的時候只有兩個人,便悄悄地伸手過去握住他地手。

    「難過了?」

    「嗯。沒想到這麼多年,又出現這種大規模的災荒,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以前我想幫不上忙,而這次又要眼睜睜的看著大家送死,真是沒用。如果當初。」蘇靖無意識的望著前面,自言自語道「如果說話當初我在忍一點,留在軍隊裡就好了。能混上一個官半職的就能幫到更多地人了。」

    薛黎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但是總覺得自己也脫不了干係,於是笑著拍拍他安慰道「人各有命,你不要想太多,等以後我們賺多了錢,照樣可以幫助更多的人。等我們到了城裡,把所有值錢的東西拿出來換米,分給他們。你說好不好。」

    「好」蘇靖知道這個時候這種舉動,頂多是杯水變成碗水,解決不了什麼問題,但還是點頭應聲。不想讓她跟著自己難過。

    因為是逃難,所以誰也沒有心情說閒話,一路上格外沉寂,不時的有餓醒的小孩兒哭啼上一兩聲,但沒有人因此停下腳步。薛黎也知道這個時候,盡快進城才是解決所有問題的根本方法,所以也一言不發,只是將走不動的小孩兒都抱上車子。自己下車一起行走。

    在大家地共同的努力下,終於在太陽落山前看到了那高聳的城牆。

    「到了到了,」所有人的臉上都浮現出了笑容,身邊其它趕路的人也發出了類似的歡呼,所有人都加足了馬力,甚至有些人跑了起來。

    「不對。情況有些不對。」薛黎本來也是面帶著笑容。但是走著走著就發現有些不對勁兒,為何前面的人會這麼多。按理來說所有人都急切地盼望著進城,那城門口滯留的人應該很少才對,怎麼這裡會有很壓壓的一片,擋的都看不到人群了?

    蘇靖也察覺到這點不對勁,對一起來地陳氏族人說道「你們先別往前擠,容易生事端。我們找個地方呆下來,我去看看是怎麼回事。」說完駕車到一處較少人擁擠的地方安頓大家歇下來,自己才擠往城門的地方探聽消息。蘇靖這一去,等到了晚上才氣沖沖的回來,面上有忍不住地怒氣,只罵著昏官誤事。薛黎出聲詢問,才知道原來這些天湧入地流民越來越多,官府無力接待,怕因為民眾不滿而生事端,便不顧朝廷號令,硬生生地原本的流民驅逐出城,新來的流民更是被堵到了城門口,現在正是一片罵聲呢。

    陳氏族人聽到這消息彷彿天塌下來了般。他們一路趕來,乾糧本就不多,都指望著賑濟的糧食救命,沒想到迎頭一面涼水潑的,坐在車上的老族長更是兩眼一睜的給暈了過去。

    「昏官!」薛黎罵著,有那麼多處置流民的辦法,他偏偏選了最差地一種。先不說要枉死多少人的話,只看現在外面這般群情激憤,只怕鬧起來出的亂子更大。

    「你說這裡大概有多少人??」薛黎站在車上看著地下的人山人海問道,蘇靖跳上去跟她站在一起,粗略的估計了一下「少說也有萬把人,若是多等幾天,只怕人會更多。」

    「那城裡有多少守軍?」薛黎問道。

    「頂多不過千餘人,你問這做什麼?」蘇靖側著臉望了薛黎一眼,看著她眼中的憂色,有所頓悟,「難道你是擔心發生暴動?」

    薛黎點點頭,「可能官府也想到了這一點,才把人堵在外面地。但是仔細想想,城裡雖有高牆防守,可民怨不可違,一兩千成不了事,但過萬人地話就不可小覷了。若是多幾時日,有上三四萬人,只怕這城外的怒氣就要變成一鍋沸水了。唉,民怨只疏不能堵,他們這般行事,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亂子。」

    「手無寸鐵但數量龐大地平民,裝備精良但人數過少的軍隊,萬一爭鬥起來,哪兒邊兒死的人都不會少。如果真的讓流民攻破了城門,那可是造反的大罪,朝廷必定會派軍鎮壓,到時候無論怎麼樣,死的人只會只多不少。」蘇靖畢竟是在軍隊裡呆過的,一下子想到這個方面去了,越想越怕,再看看地下沸騰的人群,似乎血流成河的場景就不遠了。

    薛黎見他越說越可怕,拉了他一下,讓他從那種臆想中清醒過來「也許事情並沒有壞到那個地步,你別自己嚇自己。農人向來樸實單純,只要還有一絲活下去的可能,就不會暴動。」

    蘇靖點點頭,「可能是我過慮了,我們先下去吧。」說完抱著薛黎跳下車去,不讓她看到自己的憂慮。

    事情的結果也許比自己所想的更加可怕,隨著流民越聚越多,當第一批因飢餓而死的人出現時,那種恐慌必定向瘟疫般的傳遍每一個角落,這個時候只要有任何一點小小的煽動,這數萬流民就會化作大潮撲向城裡,在這種憤怒面前,再厚的城牆也將會被衝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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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22:58:18
行路難   第十九章  應該怎麼辦?
  

     「哇,我抓到了一條。」

    「快點快點,那邊趕快拿盆子來。」

    「這裡這裡……哈哈,今晚又能吃飽了。」

    小小的山坳裡,一片笑語,被滯留門外已經兩天,人總不能坐著等死,所以都紛紛出動在周圍的山裡河裡四處抓能吃的東西。薛黎他們這會兒正在河裡抓泥鰍。這裡的淤泥頗深,一翻折騰下來竟也斬獲不少,一時人人面上都有喜色,暫時忘記了面臨的窘境。

    「蘇靖,你們想的法子可真好,沒想到這被人翻過一遍的河裡還有能吃的東西,還有你們說的那些蛇啊鼠啊,以前都不敢吃,這個時候發現味道竟然也不錯。」當初攔車子的那個漢子站在水裡誇獎道,他叫陳倪,是那個老頭子的孫子,也是那一堆人的領頭的。本來到了城門前蘇靖和薛黎打算跟他們分開,但是被他挽留住了。他解釋道這外面魚龍混雜的,你們兩個小夫妻倆勢單力薄容易受到欺負,不如大家結伴而行有個照顧。

    話還沒落音,果然有人看到蘇靖薛黎只有兩個人,想以多欺少的搶糧食。沒等他們動手,陳氏的族人便呼啦啦的站了出來,來人看到他們一副不是善茬的樣子,先膽怯的溜走了。此事完了,兩人也便跟著陳氏的族人一起找了塊地當駐地一起等待城門開放的日子。

    所有人帶的糧食都不多,於是便開始了四處找尋食物的過程,頓時周圍山山水水。花草樹木,飛禽走獸便都遭了殃,能吃地東西都被人挖走了。

    蘇靖聽到誇獎,不但沒有露出喜色,反而有了幾分憂慮。看著周圍沒有人,低聲對陳倪說「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啊。」

    陳倪也不是笨人,蘇靖這麼一說,他臉上的笑容也僵了,看看四周,抓著蘇靖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才小聲說道「你說的我也知道,可這會兒誰也變不出糧食,能怎麼樣啊!也就拖一天是一天了吧。說到這個。你知不知道,這幾天私底下悄悄地流傳著一些話。」

    「什麼話?」

    「有人說這次大旱是天道不公,上天震怒將下的懲罰,還說朝廷不會管我們這些災民地死活,我們再等也是無益。還有人號召說我們這在城門外是等死,打進城去搶糧食也是死,左右是個死字,不如我們打進城裡去,殺了狗官開倉搶糧,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蘇靖聽著這話。雖然難聽但心裡覺得頗為有理,這天上不下雨不是上天的震怒是什麼?現在大夥兒生死未卜的耗在這兒,的確是那個狗官的錯,不過想到那些殺人搶東西的話。蘇靖還是本能的反對,皺著眉頭問道「那你怎麼想的。」

    「怎麼想,我能怎麼想。他們想要搶糧,這可是死罪啊,我雖然想要糧但也沒答應。我聽著說響應地人還挺多的。我的好兄弟,你說怎麼辦?我跟你說這話就是想讓你幫我拿個主意,人家到時候再來問的時候,我要怎麼答呢?我是慌的很。也不敢跟家裡的人商量。」陳倪苦著臉說道「你說老天怎麼這麼不長眼,我們陳家幾代人都是老老實實種田的良民,奉公守法連公家的一跟雞毛都沒偷過,這這會兒竟然被逼著要做這個事了!」陳倪苦巴巴的說道「我是不敢答應,答應了就是殺頭的死罪,可不答應到時候沒東西吃可怎麼得了。」

    「依我看來。陳大哥你就隨大流就好了。不答應也不拒絕,含含糊糊地先支吾過去。剩下的大家騎驢看唱本走著瞧。」突兀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兩人回頭一驚,回頭一看是薛黎,才把心收到了肚子裡。

    「大妹子,你可嚇死俺們了」陳倪抱怨道,薛黎放下手中的籃子走過來「這兩天流言四處飛,我也是聽到了才趕快給你們提個醒兒,切不可盲從,看準風向再說話,可不要稀里糊塗地做了什麼錯事。」

    「我曉得了。可是是萬一我答應了,這可不是殺頭的死罪麼?」陳倪有些猶豫

    「也沒那麼嚴重,這次的事多多少少因為官府處理不當造成的,我想事後朝廷追究責任的時候,也不會把罪責全往百姓身上推,到最後頂多追究罪首的責任,大多數的人是沒事的。所以我們只要跟在人後走,便可無憂。」薛黎分析地頭頭是道,一方便是按現在的情況分析,一方面也是自己記憶中唐朝雖然有著大的災荒,但是卻沒聽說過發生斬殺流民的事,所以不必擔心。

    其它兩人見她說的道理也說就不再擔心,繼續去進行找食物這項偉大的事業,於是另外地兩個人也放了心,繼續去捉泥鰍不提。

    事後薛黎吩咐蘇靖多去往城牆附近轉轉,蘇靖雖然不明白她地用意,但也照做了。

    果然,隨著食物越來越少,騷動變的越來越明顯,流言四起,而有心人士也悄悄地活躍了起來。

    「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從昨天開始就有人餓死,食物也越來越難找,有些人都打上了死屍的注意,再等下去就該吃人了。反正官府是徹底的放棄了我們,大家與其活活被餓死,還不如賭上一把。」落魄書生摸著沒剩幾縷的鬍子感情豐富的演說完畢後才睜開眼睛四處掃視著,但是發現不知怎麼的,這片反應的人怎麼冷淡,難道自己說錯了什麼?為什麼沒有歡呼沒有感動,一個個靜悄悄的望著自己呢?被這麼多雙眼睛盯著還真有點滲的慌。

    「你能不能再說的詳細點?」薛黎見他有點下不了台,便好心的給他個台階下,周圍人這才反應過來的,稀稀拉拉的叫了幾聲好。那書生看著周圍是似乎都以薛黎馬首是瞻,便知道只要勸服她就沒問題了,於是又打起十二萬分的力氣滔滔不絕的將各種利弊解釋清楚。

    薛黎一邊腹誹這人的演講口才真是不錯,四周的人要不是事先被自己打過預防針,兼之這幾天找到的食物還不錯,沒有斷伙,恐怕早就被他煽動的恨不得現在就跟他一起砸破城門起義去了。

    等他說完,薛黎才問道「你說的這是事實,但是這是大事,關係到我們如此多人的命運,容得我們再想兩天給你答覆。」

    「還要想!」那人苦著個臉,心想這人怎麼這麼難纏,我們來來回回都跑了多少趟,怎麼就是還不答應呢,頓時有些垂頭喪氣。

    薛黎本來是想打發他走,但是看他那樣子,忽然激靈一動,裝作無意的順口問道「這件事恐怕很多人都覺得難以抉擇吧,不知有多少家已經同意了?」

    「包括你們在內,大概還有二十多家。」那人懶懶的回答道,準備走人。

    「這麼多!」薛黎一驚,這城外聚集了近千戶數萬人,他們竟然能策動這麼多人,厲害可見一般。不過,總覺得有什麼不對的,薛黎低頭沉吟片刻,想到某個可能,忽然一激靈,糟了,自己怎麼忘了這個可能。想到這裡忙攔下人問道,「請問你們準備什麼時侯動手?」

    「這個,自然是大家共同決定了,不過應該就在這三天內吧,畢竟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他以為薛黎聽到有這麼多人參加必然動心,所以又燃起信心,繼續遊說起來。

    薛黎一邊聽他說話,一邊在心裡仔細一琢磨,片刻後便有了決斷「既然這麼多人參加了,那我們參加吧,如果有動手的時間以及計劃請盡快通知我們。」薛黎點點頭打斷他的話答應道,那人還以為自己要再費些口舌,沒想到這麼快就答應了,臉上的表情有些滑稽,不過他轉變也忒快,立馬又是笑臉相迎,變魔術般的從衣袋裡掏出一塊布,「既然這樣,那麻煩你簽個字,不會寫字的話按個手印也行。」

    「哦,為什麼還要按按手印,又不是契書。」薛黎裝做不明白的樣子問道,那人打個哈哈解釋道這個是作為分糧憑證來著,搶到糧食自然是要分的,那怎麼分就得將個策略了,自然要多勞多得,這上面記的人,到時候都是要多分的。

    「原來如此。」薛黎擺出一副欣喜地樣子點頭道「那你等等,我們會寫字,我們的自己寫。」說完喊蘇靖過來,在他耳邊吩咐了幾句,便見得蘇靖一臉呆呆的過來,在眾人羨慕的眼光中拿起筆來寫了以自己那狗刨式的寫法簽下了名字,將那人打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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