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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22:49:33
我織布來你耕田 第一百五十四章 勇氣
  

     糟糕,薛黎聽到這聲音心裡一驚,怎麼最糟糕的情況發生了!那些人剛剛出去,而惠雲看上去是剛剛回來,兩路人馬在門口遇到了。

    剛才費的一番勁兒都白費了,依惠雲那軟弱的性子,肯定一見那些人就軟了腿,不被人看出破綻才怪,薛黎心裡這樣想著,有些氣急敗壞的拉著蘇靖趕到門口,看看還有沒有可以挽回的餘地。

    兩個人忙趕到門口,還好兩邊都沒有說話,只是彼此死死的盯著對方。惠雲臉色神色有些慌張,被候淵儒扶著,但是還算站的穩腳,一雙大眼見鬼似的盯著那個調戲過薛黎的花花公子,抓在候淵儒上的手有點顫抖,嘴巴囁囁的不知道在動些什麼。

    可疑、可疑、真是太可疑了。如果真的是素不相識,又怎麼會表現出這幅樣子。薛黎在心裡有些恨鐵不成剛的想到。她之前就說過,她可以幫惠雲改變形象,可以幫她趕走那些人,可是這都不是長久之計,要是她想要真正的擺脫那種生活,就要從自己的恐懼中走出來。

    「這個,是不是小姐?」家丁甲跟家丁乙竊竊私語道。

    「長的乍一看有點像,但是仔細看看又覺得不太像,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算了,我們別說話,看夫人怎麼辨認。」家丁乙說道,這句話點醒了眾人,有夫人在,我們擔心什麼,哪家的娘親會不認識自己的女兒呢!

    薛黎先前看到的那個婦人其實也在暗自懊惱,因為她也分不清眼前這個到底是不是那個可惡的庶女。那丫頭往日在府裡見人都畏畏縮縮的,自己不喜歡她,自然不會正眼去看她的五官。平日還不覺得,只是現在這麼猛然間一見,她倒也想不起那丫頭的眉目了。

    是,還是不是?她心裡斟酌了片刻,當下下了定論。如果這丫頭不是,那就勢必要從自己地女兒中選一個出來。自己怎麼可能捨得讓自己的骨肉去受那份苦,所以,今天眼前這個人,是也是,不是,也得是!弄錯了也不過是個村姑。花幾貫錢就能打發的事。

    想到這裡,她立馬給自己身後站的兩個心腹使了一個眼色,「傻站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扶小姐回去!」而後轉頭笑的很假的對惠雲說「乖女兒,娘知道你在外面跑了這麼多天肯定累壞了,看看。這都曬的變黑了,回去娘好好給你補一補!」她笑嘻嘻地作勢就要來替惠雲擦汗。

    「哪裡來的婆子,飯能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看清楚了,這哪裡有你的女兒!」也許是感到了惠雲的害怕。候淵儒竟然大膽的隔掉那婆子伸過來地手,將惠雲護在到懷裡。

    那女人有四五十歲,是有些顯老態。卻偏偏還打扮的跟多花一樣裝嫩,這下子聽到候淵儒這麼喚著自己,不由得怒從心起,伸起手就想扇他「你又是哪裡來的野漢子!我家女兒還要嫁人,你這麼不清不白的抱著她算是什麼回事!」

    「住手!」蘇靖喝聲道,這算是什麼事,竟然在自己家門前打自己人,這堆人還真是給了三分顏色就想開染坊了。

    「死丫頭。你竟然敢逃家這麼久,還跟男人拉拉扯扯,這成何體統!」那婦人被蘇靖的聲音嚇地抖了一下,想想巴掌轉過去對著了惠雲。

    「啪!」清脆的一聲巴掌讓眾人都是一震,惠雲見得那巴掌揮來。兒時的噩夢似乎又要重演,嚇地閉上了眼。可是隨著巴掌聲的響起,預期中的疼痛卻沒有如期而來。

    睜開眼,候淵儒的頭就靠在離她的臉不遠的地方,進的可以看清他眼底裡自己的身影,他臉上明顯地巴掌印,似乎說明了剛才為什麼自己沒有感覺到疼痛。

    「你這死丫頭,還不快給我出來,別以為隨便找了個男人是靠山!跟你那婊子的娘一模一樣,只會用那張臉勾人!」那女人正罵的痛快,她見惠雲那膽小的勁兒,八成就是家裡的那個庶女,所以也就沒了顧忌,跟在家一樣罵了起來。

    「啪!」一陣響亮地耳光聲打斷了她地囂張,她吃驚的捂著臉,沒想到那個小可憐竟然敢打自己。

    「死女人,你鬼嚎個什麼!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你以為這是你家啊!你是誰?我認識你嗎?說話放乾淨些,我們可不是你家裡那幫任你打罵地狗奴才!這巴掌我是替他還給你的,他是我未婚夫,我們愛怎麼就怎麼這是天經地義的,你一個沒人愛的老女人摻和什麼!」

    「你,你」那女人被她氣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惠雲常年幹活,手勁兒可比她一個養尊處優的夫人大多了,這一巴掌又沒留情,打的她嘴角都腫了起來。她氣的幾乎要抓狂了,卻被身邊的幾個傭人攔了下來。

    「難看!」那個花花公子嘟囔了一聲,眼光從薛黎身上移到惠雲身上,再從惠雲身上移到了薛黎身上,看來看去都覺得惠雲不像。他那個未來的丈母娘他可是嘗過滋味的,三十多歲的女人正是風姿綽約的時候,只是玩了一次就被人發現,活活給打死了。可惜,可惜!不過她那個丫頭長的也挺有味道的,白白嫩嫩,最重要的是見人總是怕羞的低著頭,說話細聲細氣,頗有味道,但是還沒等自己嘗到味道就跑了,真是讓人惱怒。

    他心裡回想著自己那個未婚妻的樣子,見過幾次面,但是他當時的注意力都放在描來往漂亮的婢女上,倒沒怎麼注意這注定自己的碗中食了,這會也想不出她長什麼樣子。只是這家有如此漂亮的一個小媳婦兒在,相較之下這個丫頭長的就太平凡了,怎麼可能是自己的未婚妻呢?娶了這個丫頭,他不是連一個鄉野農夫都比不過了?暗想了一番,越發的覺得惠雲不是了,原來覺得她有五六分像,思量之下在一看,竟然一分都不像了。

    「嫂子,這哪兒來的人啊,長的一幅牛鬼蛇神的樣,看的我都怕了。」惠雲瞪了一眼站在自己家門口的人,逕自向薛黎那邊走去。

    「誰知道哪裡來的一群亂七八糟的傢伙。」薛黎心裡樂呵,面上笑的也開心了,看著那個色狼望著自己又是一幅想流口水的樣子,不由得揮了揮掃把,「怎麼還不滾,是不是沒被打夠,還想再試試?」

    「走!」那人看了薛黎一眼,不由得吞吞口水,相比之下覺得站在薛黎旁邊的惠雲姿色要差的遠了,只是鑒於剛才被打的太狠,也沒敢多看,帶著人邊灰溜溜的走了。

    蘇靖幾個人就看著他們攙扶著被打的一瘸一拐的花花公子遠走,等到確定他們是真的走遠了,才迅速的閃回屋內關上了門。

    「嫂子。」惠雲一進門就開始淚水連珠子般的掉下來了,抱著薛黎只叫喚。薛黎忙接住她,臉上卻是欣喜,連聲說道「剛才我快被你嚇死了。我就說過你能做到麼,你果然真的做到了。」

    「嗯,」惠雲也是連連的點頭,手心滿是冷汗的捏住薛黎,眼淚一半是怕,一般卻是喜,怎麼止都止不住,「我一直都想為我娘打她一巴掌。我以為我注定要被她們欺負一輩子,我現在才發現,我其實是可以反抗的。」

    惠雲想想剛才的場景,百感交集。那些話別人說起來也許很簡單,可是她從小被大房欺負長大,平素裡在家裡聽到她的腳步聲都會害怕,沒想到竟然有一天也可以壯起膽子跟她大聲說話,於是一時不免有些心情澎湃。

    不過激動完了之後,惠雲不禁為薛黎擔心了起來,「他們這次走了,那還會不會再來?我看著那人的眼神不正,他是不是對你有了邪念,那可不行,那人卑鄙無恥,萬一他想,」惠雲說著說著不免的又有些慌了起來。

    「好了,你別自己嚇自己了。」薛黎拉著她的手笑著寬慰道,有靖哥在,他想什麼都沒有用!再說我們就要出門,他就算想上門揩油也找不到人,你放心!倒是你自己要小心些,我們出門,這家可就要拜託你守護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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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22:50:09
行路難  第一章 交心

    莊戶人家秋天總是忙碌的,莊稼那是收了一茬又一茬的,稻子大豆芝麻花生,房前屋後的柿子、杏兒、柚子,以及菜園裡的蔬菜,一年的大部分忙活都在這時見到了成效,只是這種高強度活動薛黎一時還不適應,所以一連幾天在夢裡都叫著,「快起來啦!收莊稼了!」

    在這兒收完了稻穀又補著種冬小麥,順便蓄肥整田修順水利設施,薛黎一天忙的腳不沾地,等終於有一天忙完了被蘇靖拉上車的時候,腦袋裡還暈乎乎的呢。

    離家,說難也難,在薛黎沒有注意到的時候蘇靖已經前前後後做了數個月的準備。說易也易,薛黎所做的不過是坐上車然後朝留守的人揮揮手這個動作。所以等到她坐上車走了老遠的時候,意識到自己已經離開了那些溫暖的小窩多日了。

    「怎麼,現在才反應過來?」蘇靖笑嘻嘻的坐在車頭趕著車,看著薛黎還是一幅濛濛傻傻的樣子取笑道,「沒想到你還這麼後知後覺。」

    秋日的早上連風都絲絲的透著寒意,發正這是荒郊四下無人,也不用注意形象,薛黎索性包著被子懶洋洋的縮在車廂裡,挑開了門簾跟蘇靖說話。

    「是啊。」她含含糊糊的應答道,看看四周的景色,腦子裡一片糨糊,不知道怎麼回事,走了這麼遠心裡還總是空空落落的,沒有適應這個角色。她反應一向慢,很少以前就被人家笑話少根筋的。想當年剛上大學的那會兒,她報了離家最遠的一個地方,興沖沖的自己一個人背了行李跑去報道。大一那會兒全世界的人都在抱怨想家時,她沒有絲毫的感覺,一個人看書上課做實驗,整天傻樂傻樂的。直到大二地某天。她一個人躲在樓頂看書,看累了望外面休息時,看著那藍得如海水的藍天,恍惚間覺得是在家裡的閣樓裡看書。一直等到那個「媽」字差點脫口而出時,她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在離家千里之遙的地方。

    想家,那個時候她才明白什麼叫想家。一個人看著天發呆,那看似觸手可及的藍色海洋卻是終其一生都無法到達的地方。恍然間她以為自己是蜷縮在家裡的小閣樓裡看書,以為時間到了,老媽會上來揪她下去吃飯,罵她再敢這麼看下去就一把火燒了她地寶貝。老爸會俏皮的打趣她,同時詼諧的勸告她不要看太多,注意身體。可是等清醒時候才明白,那些日子已經回不去了,只能一個人抱著書本發怔。

    喜歡書。只是因為那是可以用來逃避的地方,可以藏住自己,偶然間給予的溫暖地假象。她其實很怕寂寞。大學的時候選擇農業,近乎癡迷的去撫育那些莊稼,也只是因為覺得,在自己寂寞的時候,那些植物可以與自己作伴,看著它們一點點地從一顆種子變為果實的掙扎過程,會讓她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在奮鬥。

    薛黎閉著眼,平日裡兩個人之間都插了一堆人。很少有能這麼靜謐地獨處時間,於是一些平常不注意的小事都浮上了心頭。兩個人經常是蘇靖趕車,薛黎背靠著他給他講述自己以前的故事。也許是旅途中太過乏味,除了回憶就沒有什麼可做;也許是因為寂寞了太久忽然有人陪,突然有了一種傾訴地慾望;也許是因為他是這世界上自己唯一可以相信信任的。所以在他面前自己無需隱藏任何事,所以薛黎說的話多到連自己都吃驚起來。

    就是因為愛一個人。所以才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訴他。他跟她的時空相隔了太遠,薛黎根本不相信那些所謂的姻緣天注定,默契天生成的話。她只是相信所有的一切都要考自己去經營,所以當那些小事能幫助蘇靖更瞭解她,能讓兩人地心貼的更緊時,薛黎不介意花上幾天的時間去回憶那些往事。

    蘇靖是個很好的聽眾,並不多話,只是偶爾的插上幾句,多數地時候只是聽。有的時候路途平坦,便也放了繩子讓牛自己往前走,坐到後面抱著她聽她講話。也許是因為平時兩個人之間都有太多電燈泡,所以現在兩個人相處地時間就顯得格外的珍貴,連沉默的蘇靖在他的影響下,也會說起一些小時候的事來。

    我沒見過我爹,聽我哥說他是一個很好的人,不過很早之前就過世了。本來小的時候娘還跟我們在一起,但是有一天她也不見了。我要去找他,哥說不用,他講,娘一個女人養兩個小孩兒也不容易,她想走的話就走好了,讓我不要恨她。我那個時候小,哪兒懂的恨不恨呢。後來家裡沒了大人,哥就帶我四處要飯,臨近的幾十里地我們都走遍了,遇到很多好人,也被很多人打過。哥那個時候就教我說,要記得人家對我們的好,至於那個對我們不好的人,大家都有自己的不如意,忘記了就好。

    薛黎聽了心裡一緊,她只知道蘇靖是孤兒,卻沒有想到比自己想像中的更慘。兩個孤苦伶仃的小孩,放到現在有福利設施有國家救濟,生存下來也不容易啊,更何況是那個時候。

    「你哥是一個很厲害的人!」薛黎由衷的讚歎道,「不過為什麼我沒有看到過他呢?」薛黎好奇的問道,為什麼我從來沒有見過蘇靖口中的那個哥哥呢?

    蘇靖把他抱在懷裡摸了摸她的發,笑的苦澀「他不在了。」「哦」薛黎答了一聲,覺得觸動了他的傷心事,所以忙轉移了話題。

    蘇靖在心裡苦笑一聲,也沒有再講這個話題了。的確,他經常是提哥哥的,但實際上哥哥已經很早前就死掉了。回想起那段日子,要飯也不是每天都能要到東西吃,在城裡有年紀大的乞丐欺負,而鄉下的人自己裹腹都難,又有什麼東西能施捨給他們的呢,所以他們只能不停的漂泊,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有一年冬天鬧饑荒,莊家收成不好,很難討到食物,地裡也刨不出東西。當時年幼的蘇靖根本不懂事,一直鬧著肚子餓,所以哥哥就瞞著他把僅有的一些東西拿給他吃了。蘇靖什麼都不知道,直到有一天哥哥牽著他的手走街串戶時忽然一頭栽下來,倒在地上,然後就再也沒有醒來過。

    小時候蘇靖總以為哥哥很高大,可以替自己遮風擋雨,似乎什麼都行。等到哥哥死了,等到自己長大了,回想起來他才發現那個時候哥哥也不過是一個比他大四五歲的孩子,瘦弱的肩膀不見得多有力。只是一切都晚了,等到他想以為他做一點事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根本就不記得哥哥當年被埋在哪裡了,甚至連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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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22:50:40
行路難  第二章 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人  

     「小二,你以後就叫蘇靖好了。蘇是我們的姓,「廣雅」裡面說,靖,安也」,意思就是靖代表的意思是安定、和平的意思。你叫蘇靖,代表以後我們也可以安定的找個地方生活,不用再四處奔波了。」

    蘇靖在以前是沒有名字的,所以一直被人「二崽子」的叫著,直到有一天哥哥帶著他偷趴到一間私塾的門外,偷聽了人家一整天,才給他取了這麼個名字。他記得哥哥說這個話的時候一臉嚮往的樣子,自己當時只顧咬著半塊剛從地裡挖來的紅薯,壓根沒明白他到底在激動個什麼勁兒,只是他讓自己記,自己便記住了。後來想起來,卻忘了問一句,哥,你叫什麼名字?

    老人們常說,名字牽引著一個人的魂魄,只要你的名字還有一個人記得,逢年過節有一杯水酒,那人便不會成為孤魂野鬼。哥哥死後的這麼多年,自己卻從來沒有夢到過他,那這是否意味著,沒有名字的哥哥,不知在外面做了多少年的孤魂野鬼?蘇靖不敢想。

    他走過很多地方,遇到很多人,經歷很多事,卻越來越明白哥哥說的那句話:活著,就是最大的恩賜。不要去忌恨任何人,這個世界每天到處都有那麼多人死去,而你還活著,就這一點都比別人好上數倍,那你又有什麼好去抱怨的呢。很多次自己快要餓死的時候,都是因為別人給的一塊半塊的饅頭窩頭才得以活命。這世界從來沒有人有義務要對自己進行施捨,但是他們卻都給了自己幫助。所以蘇靖記得了,自己能活下來,便是吃了百家飯長大的,他人笨不懂得別的,但是知恩圖報的道理他還是記得。所有別人對他的好他都一點一滴的記在了心裡,這些都是要還地。所以善待每個自己遇到的人,無論是老人、還是小孩兒。無論對方的身份如何,他總是竭盡全力的去幫助每一個人。自己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他沒有想過,他只認為只要自己能盡多一份力,也許就會少一個像哥哥那麼好的人死去。

    每當想到如果哥哥那個時候能有個人給一碗熱湯,或許就可以跟他一起活到現在時,他恨不得將最後一口糧食送給路邊的小孩兒。既然有些東西自己已經失去,並且永遠換不回了。那就不要讓別人也重複自己地遭遇。既然自己已經承受過那種錐心之痛,為什麼還要別人也跟自己同樣的可憐呢?

    蘇靖其實也有很多話要講,但是最後都化為了一聲長歎。男兒有淚不輕彈,又不是女人家,整天把那些事掛在嘴邊絮絮叨叨幹嗎。不高興的事情。一個人知道是一個人不開心,兩個人知道就變成了兩個人難過,她女人家心眼又小,何必說了惹她心煩?所以就只揀記憶中那些快活的事來說。

    「靖哥,你小時候一定過得很艱難。」就是蘇靖所謂的快活地事。薛黎聽了也是一陣唏噓,心疼他的同時也堅定地抱緊了他安慰道「你放心,以後有我陪你。我不會讓你再過的那麼辛苦的。」

    「傻瓜。」蘇靖攬著她,眉眼都含著笑「其實也沒有多辛苦,只是沒有飯吃而已,畢竟這個世界還是好人多的。不過倒養成了一個壞毛病,見到飯總是喜歡吃很多,怕下頓沒得吃了。」

    「這個好辦,我以後一定會種很多糧食,多到糧倉都裝不下了。那樣你就不用怕吃不到飯了。」薛黎打了個響指,笑瞇瞇地想到秋收的時候,自己那三十畝地的收成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她悄悄地把種法跟田間管理地注意事項都總結好交給惠雲了,改進了原來的插秧為拋秧,讓她在教給村裡人。這樣一傳十。十傳百,可以想見等明年回去時候。只怕所有的村民都會學習自己的那種方法,這樣的話「嗯,好。」

    「是不是因為丫丫她們的經歷跟你一樣,你才把他們留在身邊的?」薛黎在他懷裡,忽然無意識的想到這個問題,怎麼看怎麼覺得蘇靖收養地那兩個小孩兒跟他蠻像的,都是沒爹沒娘的孩子。

    「嗯?」蘇靖倒是沒有想到這個問題,「我那個時候哪想過那麼多。丫丫的娘其實我也認識,不是一個壞女人,只是她一個人帶著個女兒,想改嫁給個好人家就難了,所以才悄悄把她丟在街角的。我剛好看到這一幕,想到能幫就幫一些,反正一個小孩兒也吃不了多少飯,就把她帶回家了。至於小石頭,我雖然沒看見過他爹娘,但是帶他去看病地時候大夫也說了,這孩子體弱怕是養著要花許多錢,估計家裡窮養不起,才不得已丟了吧。我一個人沒什麼負擔,養一個孩子跟養兩個有什麼區別,錢再重要總沒有命貴吧,所以就把他也帶回了家。」

    「狠心的父母!」薛黎撇撇嘴,如果是她,無論多艱難,她也絕對做不出這種拋棄自己孩子地事。

    「算了,大家都有自己的不得已,他們做了這事想必也是格外的難受吧。」蘇靖摸著她的頭說道,反正都過去了,也就別計較了。

    傻哥哥,所有的一切都在為別人找借口,你就沒有想過你一個未成家的男人帶兩個小鬼頭容易嗎?薛黎沒有說話,只是埋頭在他的懷裡,想到自己醒來看到那個一貧如洗的家。那個時候疑惑為什麼這個人那麼老實勤懇卻那麼窮呢,在跟蘇靖過了一段時期之後就得到了解釋。他有很多朋友,只要人家開口借錢,他沒有不答應的,路上遇到的乞丐,他也不管有錢沒錢都會放幾個銅板上去。有了薛黎之後,他總算記得留些錢給薛黎買吃的,其它對於自己那可是能虧就虧了。

    薛黎不是個完全意義上好人,至少不是像蘇靖那樣是一個濫好人,開始看到蘇靖那樣也會生氣,裝乞丐騙人的事她見得多了,那些看上去有殘疾的人搞不好比蘇靖那個傻瓜還有錢的多呢!

    只是一次二次,不管她怎麼說,蘇靖都會偷偷的給。你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幫的了那麼多人!自己當時是這麼勸他的,可是蘇靖總是憨厚的笑笑,一遍遍的重複,能幫一個是一個。

    能幫到一個是一個,也許那些小事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可是只要幫助人的人和被幫助的人都在意就好了。對蘇靖來說,當初就是因為有像自己的這種人存在,自己才能活下來,所以傳承著那份善意,已經成了本能,會不會被騙,倒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了。總不能被一個人騙了,就不對第二個人施出援助之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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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22:50:59
行路難  第三章 多拉A靖
  
     「你真應該改名叫多拉A靖才對。」薛黎滿是黑線的看著蘇靖在車底鑽了半天,而後拿著包的嚴嚴實實的弓來,不由得滿頭黑線。這幾天她陸陸續續的看著蘇靖從車的角旮旯摸出鍋碗瓢盆,柴米油鹽,已經漸漸的從最初的一驚一乍變成了現在的坦然見之了。知道蘇靖如果一個人遠行肯定不會這麼大費周章,想起這一切時心裡總是暖暖的。不過沒想到他竟然連弓箭都帶有,這玩意差不多相當於古代的槍支,難道不在管制的範圍內嗎?。

    「嗯?什麼叫多拉A靖?」蘇靖也是一頭霧水的,揭開包住的弓箭遞給薛黎,「俗話說三天不練手生,這個你拿著,這荒郊野外的沒事幹就練練,也好為我們的飯加些菜。」

    「要打獵你一個人就夠了,我湊什麼熱鬧。再說我又不喜歡吃肉。」薛黎嘟囔著接過弓去試了試弦。這幾天他們路過的地方人跡罕至,但是飛禽走獸到是不少。蘇靖每餐都會去捉些野兔野雞的什麼來加餐,連接幾天肉吃的下來,薛黎聞著肉就有點暈,只是這秋天能挖的野菜也不多,所以只有煮點自己帶來的山菇木耳下菜。

    「不喜歡吃還叫我抓那麼多。」蘇靖取笑她道,指了指車後,「你沒看我們車後掛的那一長溜野雞野兔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是山裡下來專門賣野味的。

    「呵呵,那也沒什麼不好啊,正好補貼家用呢。」說話間正好聽得後面撲嗤撲哧的扇翅膀聲音,薛黎也不禁笑了。她只是見得那些東西吃不完扔了挺可惜的,心裡盤算著他們這出門一路上不知道要花多少錢,只進不出可會坐吃山空的。所以撿到能換錢的東西薛黎是一個都不放過,等到了一個村落就拿去或賣或換糧食,所以這一路下來不但沒花錢。反而還賺了幾文錢。

    想到這裡,薛黎拿著手上的弓也有了幾分興致,「我們這一路過去沒什麼人,我可以放開的射了,多多少少也能瞎貓撞上死耗子的射中幾隻山雞,這樣地話總比你一個人快一些。其實挺可惜的,早知道跟師弟學學辨認草藥。這一路采過去絕對收穫不小。」薛黎正自己在那裡Y的開心,一抬頭就看到蘇靖似笑非笑的望著她,不由得有些嬌嗔「怎麼,不信我的手藝?我告訴你我可沒有偷懶,準頭比以前好多了呢。」

    蘇靖見她那樣子。不由得笑著揉揉她的腦袋,「你簡直就一掉到錢眼裡的人!我們一路上趕路,除了吃飯時間,哪兒有時間給你去草堆裡翻滾,想地真美!射箭打獵?你也沒算算一支箭要多少錢?夠你買十隻山雞都不止了!這裡雖然說人少。但也不好放肆,萬一傷到人我們可沒錢賠,所以你只許放空弦。不准放箭。」

    「切,這有什麼意思。」薛黎拉著弓坐在車頭四處瞄著,原來是白高興一場。蘇靖也沒說話,彎著腰進了車廂,細細索索的刨了半天,最後拿著一個包成長條的東西鑽了出來。

    「這是什麼東西?」薛黎好奇的看著他坐在自己旁邊,伸手就要去扯,卻被攔住了。「小心割手,這個是刀。」

    薛黎見他小心翼翼的揭開那層布,露出一把黑黢黢地、完全平淡無奇、一點兒也不拉風、跟自己以前在電視上看到的唐刀完全沒有任何相似之處的,唯一特點就是手柄處有些扭曲的「寶刀」,不由的有些失望。

    「這個。是不是你師傅留給你地?」薛黎自我安慰道,也許是我不識貨。把屠龍刀看做了破銅爛鐵。想想蘇靖那個傳說中的師傅,處處都透露著一股怪異,說不定是那位高人留給蘇靖的紀念品呢。

    「師傅?」蘇靖抬眼看了她一眼,見她望著那把到幾乎要留口水地樣子,才明白她指的是誰,下意識的搖了搖頭「他把所有的東西都當去買酒喝了,哪兒有東西留給我!」

    「那是不是你去哪坐山上撿到的?那裡有什麼特殊的沒有?」薛黎興奮的繼續問道,一般武俠小說裡無敵的主人公運氣好到爆,隨便跌一跤都能撿到曠世奇珍,沒想到蘇靖也是這種主人翁啊!

    「啊?」蘇靖不明白她激動什麼,點了點頭,「你怎麼知道地?這把刀是我在我們家後山撿到的,估計是人家嫌它太爛,刀口都缺了,所以才不要的。我想好歹也是錢,就撿了回家讓人打磨了一下,結果不小心打斷了,所以把少的一半做了柴刀,多的一半加了個手柄湊成一把刀,果然還能用呢。」說著還指著那些看起來就不怎麼鋒利地刀口獻寶道「怎麼樣,打磨的不錯吧。我想我們出來砍柴什麼地都用的上,而且據說這段路不怎麼太平,所以我就拿來防身了。」

    「你,」薛黎滿頭黑線的扭過頭去,無視蘇靖很陶醉的指著自己的弓說覺不覺的兩件兵器很般配,在心底慢慢的碎碎念「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我怎麼能相信像你這麼呆傻的人有那種好狗運呢。一個是武器抹黑銹跡斑斑的類似與看到的「刀」,一個是看不出什麼質地總而言之摸上去很舒服看上去很豪華金燦燦渾身都散發著我很貴氣息的「弓」,這兩樣東西,能般配麼?薛黎第一次發現,原來這個人的審美觀比自己還差,怪不得自己不管穿什麼他都說好看!

    「嗯,是挺般配的。」薛黎看著蘇靖興高采烈的樣子,抱著弓說著違心的話,同時把話題岔開,「你說這裡的路不太平是怎麼回事。」

    說道這個蘇靖的神色就不太快活了,答道「其實你也是知道的,就是春季的那場乾旱和秋初的洪澇,雖然我們那裡災情不嚴重,可是附近的州縣有不少慘遭打擊。尤其是秋季的洪澇,除了顆粒無收之外,很多的地方河水決堤沖毀了不少房屋,死了很多人,而後的飢餓和瘟疫又讓更多的人逃離家鄉,所以許多活不下去的,老弱的四處乞討,強壯的一些就落草做起了剪徑的勾當。我們要經過許多交通要道,我估計那些地方不是很好過,最好你拿著箭防身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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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22:51:22
行路難  第四章 遇險  

     薛黎聽著蘇靖這話,嚇了一跳,畢竟現代社會治安要好的多,她連個偷錢包的小賊都沒有見過的人,哪兒有什麼心裡準備去遇到土匪呢。聽聞這話立馬緊張的四處張望,「土匪,土匪,土匪在哪裡?這世道竟然還有土匪,官兵到哪裡去了!」

    蘇靖一把按下她,「你別慌張,我只說可能有,又沒說一定有。師弟之前建議過我們走這條路線,途經的都不是要道,應該不會遇到剪徑的賊人。」

    「哦。」他這麼說薛黎才放下心來,只是心裡泛起怪怪的感覺,想到自己臨行之前,他在餞行酒宴上欲言又止的表情,以及那奇奇怪怪的叮囑,心裡不由得覺得有些蹊蹺。

    「怪不得這一路走來這麼少人,我一直以為一直是這樣,原來是你專挑小道走的。」薛黎想了想笑道「那靖哥我們繞著走去大路吧,要不然這一路走下去,十天半月不見人影,還真是悶的慌。」

    「這個,」蘇靖一時有些猶豫。

    「沒關係啦。你想想看,大道雖然來往的人多,關鍵地帶有土匪的幾率大一些,可遇到事有人幫忙的可能性也大啊,如果能越上一兩隊人結伴,那豈不是我們這樣兩個人趕路要安全的多?」

    蘇靖沉吟片刻,其實他走哪裡都無所謂的,只是走之前甄子墨再三囑咐他要走這條線路,他才遵行的。看看薛黎的樣子,似乎是很希望走熱鬧些的地方,算了,就依照她的意思吧,這一路上也挺枯燥,除了捉魚打鳥就沒有什麼好玩的事,也委屈她了。萬一遇上危險。憑自己的功夫帶她出去是沒有問題的。蘇靖想到這些,便點了點頭,「好吧,前面有條山道,順著拐下去就能到官道上。」

    「好好。」薛黎見他答應,不由地興奮起來,想想終於可以深入的體驗到唐朝的民俗。不由得一陣興奮。在薛黎的印象中,唐朝人是很喜歡遊歷的,這個時候的讀書人是身體力行的去實踐著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這句話。唐朝科舉制處於創建完善地階段,取士的人數並不多。而且不是當官的主要途徑,所以一般的文人士子並不是像後世那樣埋在書齋裡讀死書,而是到了一定的年紀之後便包袱款款地四處遊歷,去拜訪當時有名的人物及大家,希望得到賞識和推薦從而平步青雲。不少著名的詩人年輕時都有過這種經歷。例如李白等,在那種不便的交通狀況下他在青年時便幾乎遊歷了大半個中國,這不能不讓人佩服。

    長安幾乎是所有士子心目中的聖地。不知道自己這次去路上能不能遇到幾個著名地詩人呢?對了,要不要事先準備一點東西來請他們簽名,如果能讓他們為自己寫點東西,留下一份墨寶,以後當傳家寶傳下去,那可值錢了呢。薛黎坐在車上,自己邊想邊樂呵。

    蘇靖說的山口其實並不近,兩個人緊趕慢趕在傍晚時分還沒趕到。不過蘇靖說離的不遠了。晚上趕路不方便,不如先找個地方休息吧。薛黎對此並無異議,正待鬆了一口氣打算找個地方過夜時,忽然聽到一陣乒乒乓乓地兵器交擊聲。

    「這個,」兩人面面相覷。沒這麼倒霉吧,兩人一換路線就遇到有人打劫?

    「你停在這裡。我去看看。」蘇靖提了刀走過去,不過想想又折了回去,對薛黎囑咐道「算了,你一個人在這裡不安全,拿著你的弓箭跟我一起去吧。」

    「嗯,好。」薛黎取了自己的武器,戰戰兢兢的隨著蘇靖循聲而去。這個時候袖手旁觀顯然不是好主意,如果人家真是佔地為寇出來打野食的土匪,殺光了那批必然會像自己這邊掃蕩的,就憑自家的牛車,根本就逃不出去,還不如去幫一把,畢竟唇亡齒寒。

    快到目的地時,蘇靖捂著薛黎地嘴,抱著她跳上樹梢,輕如鳥兒般的在林間移動。薛黎忍住噁心感向下張望,射箭的人一般視力都很好,所以儘管日光有些昏暗,但並不影響她的視野。只見底下有兩批人,一幫子穿著黑衣蒙著頭巾看不出來歷,另一幫子穿著僕役類型的衣服,他們以及一旁散落的豪華馬車,看來應該是哪家出遊的有錢人了。黑衣人顯然有組織,功夫都不弱,這會兒佔了優勢,而另一堆正現然是拚死抵擋了,只是他們的武功要弱的多,所以不多時就有人倒在了地上。

    薛黎瞅著防守的一方正組成了一個圓形,正中正護著一個青年跟一個小孩兒。要不要幫忙?薛黎動了動唇問蘇靖,蘇靖皺著眉頭,沒有答話。

    這情形擺明了就是殺人滅口,有人要取這富家公子的性命,他們是無辜遇到的路人甲而已,可幫可不幫,站在上面眼一閉也就過去了,只是,只是,兩個人看著最後一個護衛倒下去,眼裡都閃過一絲不忍。

    當中的華服青年已經抽出了佩劍打了起來,雖然他的武功看起來不弱,可是他一個人對那麼多個,又帶了一個孩子,自然艱難很多。而他又處處護著那個孩子,所以那些黑衣人很聰明的朝他的弱點下手,很快他身上就見了彩。

    「卑鄙!」薛黎暗暗的罵了一聲,有點忍不住了。蘇靖也是亦然。想想將她放在樹上「我下去幫一下他們,你呆在上面莫動,仔細不要被那些人發現了。」「好。」薛黎痛快地答應到,自己不會功夫下去了也是白搭,現在底下就只有兩個人,蘇靖出去出其不意的挾了他們兩個就跑,保險係數要大多了。

    蘇靖將她放下,就略身而下,顯然把那些人驚了一跳。薛黎這也才見到他真正的功夫,好壞是看不出來,不過很顯然那個青年人的壓力要小多了,兩個人一起倒是從容了許多。

    只是蘇靖要帶著人逃出去卻不大容易,那些黑衣人彷彿看出了他的意圖,攻擊便的緩慢下來,包圍圈卻密不透風了許多,只打算慢慢磨到他們無力再收拾他們了。薛黎看的心急,攥著弓箭不知道怎麼才好,最後無意中被箭柄珞了手才反應過來,看看自己手上的武器,眼神變的堅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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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五章 第一次  

     薛黎在心裡默默地數到,對方有九個人,已經倒下三個,現在還剩六個。本應該蘇靖跟那男子一人分擔三個,可是那個男子即已受傷還要護著一個小孩兒,所以蘇靖幫他多分擔了一個,所以現在的狀況是蘇靖一人打四個,那個人一人打三個。

    情勢不好啊!薛黎無意識的咬了咬嘴唇,手握緊了手上的弓箭。她是第一次站在如此之遠的地方開弓,而且面臨的不是家裡固定不變的活靶子,而是動來動去扭打成一團的活人,若是一個失手,傷到的可是自己人了。

    那,要不要出手?取箭扣弦,卻遲遲得下不了決斷,直到看到那刀劍屢次要砍到蘇靖的時,直到看到那另一個人的身影逐漸遙遙欲墜時,終於狠下心,拼了!

    取箭、拉弓、扣弦、放箭,擯棄腦子裡所有的雜念,只覺得身子也像變輕了似的,動作流暢起來,眼裡看到的只有目標。一箭、兩箭,開始的時候手有些抖還射偏了,到後來就漸漸的熟悉起這種節奏,從骨髓裡散發出一種熟絡感,隨著支支箭影,地上便想起了一些哀號聲。

    開始憑空出現的羽箭讓眾人都是一慌,蘇靖最先反應過來,手上的動作絲毫沒有停滯,抓住機會想突圍。那群黑衣人發現樹上有人,由於樹影濃密天色昏暗,一時也不曉得有多少人,心裡有些膽怯起來,想上去察看又被蘇靖拖住了施展不開來,於是情勢漸漸的向蘇靖他們這邊倒來。

    蘇靖的本意是想趁機抱了這兩個人先走,然後回來救薛黎。卻沒想到那青年低低的說了句「不要留活口」,竟拚死想要把這些人留在這裡的打算。蘇靖一時摸不住他的意思,但也只能奉陪。

    薛黎不知道自己射出去了多少只箭,等到摸到箭筒漸漸變空時,心裡才一驚。看著下面的戰局一時不能結束。只得咬牙拿起箭筒裡比較特殊的幾隻箭。說道特殊,是因為這幾隻箭是金色地,比箭筒裡其他的白色羽箭看起來要短小一些,而且打磨的景致異常,如果不是因為箭頭同樣的寒光閃閃,那它看上去像信物多過於像武器。箭的尾步雕刻著小小的數字,一共有十支。一看就知道有特殊含義。只不過這個時候顧不了那麼多了,拿起一支放了出去。

    「嗤!」隨著箭風,一人應聲倒下,那支金箭在月光下散發著柔和的光芒。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有一個真正地人死在自己手上,不由得有些傻了。手上挽著的弓也不由得垂了下來。

    地下的人看著那個被射死的人,似乎有些意外,有人拔出了那支箭,呆呆的舉了起來,不過他又很快被人砍刀。接著不知道那個頭領喊了一句什麼。一小陣混亂之後所有地黑衣人竟然奇跡般的退散了,只有下空地上的一地屍體,以及蘇靖和那個抱著小孩兒的青年人。

    「阿黎。沒事了,不怕不怕。」不知道坐了多久,一直到蘇靖上樹抱著她,摟著她輕輕的拍著,這才回過神來。

    「我,我,我殺人了。」薛黎不知所措地望著蘇靖,眼裡是一片茫然。「剛才,你看到沒有,那個,那個人,他死了。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這個東西是可以。」薛黎惶恐的揮舞著手上的弓想說明問題,卻越說越亂起來。剛才地一瞬間,她的確只是把那些人當成家裡的那些靶子而已,沒有想其它的就射了出去,直到看到人倒下才回了神,意識到自己闖了大禍。

    「不怕不怕,都過去了。」蘇靖伸手摀住她的眼睛,「地下髒,我先抱你去別的地方,好不好?」

    「嗯。」薛黎惶恐的如一隻受驚的小貓,溫順地點點頭。她知道底下肯定有更多的屍體,剛才緊張還不覺得,這個時候只要一想起來就有一種快要吐的感覺,哪兒還敢下去,只想著離的越遠越好。

    蘇靖抱著她返回當初準備紮營露宿的地方,將她放在車旁,幫她點了火堆之後才返身回去,暫時留她一人在原地等著。

    薛黎抱著自己一個人坐在火堆旁邊發抖,地確自己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個人冷靜一下。以前經常在武俠片裡看到殺死人地事,一招一式,那種被打死的炮灰多了去的,當時看了不覺得什麼,還在一旁笑著說場面不夠宏大、群眾演員死的太假之類,等到自己忽然置身於那個時代時,才發現事實的可怕。儘管她沒有看到那個人死之前的樣子,但是只要一想到,有一個跟自己一樣的人就那麼被自己一箭射死,從此之後再也醒不過來,就覺得手腳一陣冰涼,胃裡噁心的只想吐。

    薛黎坐在那裡不知道發抖了多久,終於不敵疲倦漸漸的的睡過去了,夢裡噩夢不斷,知道最後感覺到一陣溫暖包裹著自己,才安心睡去。

    第二天一早醒來,首先看到的是蘇靖的臉,他正靠著一棵樹在閉幕養神,自己被他摟在懷中,怪不得昨晚後半夜會感到熱烘烘的。

    薛黎小心翼翼的想掀開他的胳膊鑽出去,沒想到扭了扭身子就驚醒了他。蘇靖睜開眼見她已經醒過來,揉了揉她的腦袋問道「怎麼不多睡一點。」。

    「嗯,醒了就想起來。你昨晚什麼時候才回來的,怎麼我不知道?」薛黎揉揉眼答道,注意到蘇靖換了一身的衣服。老實說昨晚睡的並不好,前半夜噩夢連連,到後面才好過些。

    「沒多晚。去洗臉吧,這附近有一條小溪。」蘇靖起來幫她揉揉了昨晚蜷的有些發麻的手腳,拉著她走過去,走著走著忽然回了頭,拉住她的手很認真地說道「有我在,別怕。下次遇到這種事,你在一旁看著就好了,不用出手,我一個人不會有事。」

    薛黎一怔,明白他在說什麼話,昨晚的記憶浮了上來,親不自禁的抱著蘇靖哭了起來「我殺了人。」

    「嗯,我知道。」蘇靖拍著她,知道她一直是個性子溫和的人,沒有拿過比鋤頭更種的東西。弓箭雖然在手,可是更多的時候被她當作了玩具,而非武器。第一次發生這種狀況,她的反應已經比平常人冷靜了很多。

    「我沒有後悔,如果下次你遇到危險我還是會出手,我只是有些不適應而已,我沒有想到那樣可以輕易的要了一個人的性命。」

    「生命本來就很脆弱,所以我們才要加倍的去珍惜。沒關係,你不適應就永遠不適應好了,我是你的丈夫,以後這些事我都會替你去承擔,你不需要勉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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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22:52:14
行路難  第六章 托孤  

     兩人在溪邊洗漱完畢,順原路返回,卻不意外的見到昨晚所救的兩個人。

    「多謝夫人昨晚相助!」薛黎看這眼前淺笑著向自己道歉的男人,雖然五官平凡,但氣質不俗,說話談吐間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他身邊的小男孩看起來跟小石頭差不多大小,長的倒是粉團般俊秀,讓人一看就生親近之心。只不過不知道怎麼他們這種人也會遇到被人追殺的境地。

    薛黎本好奇想問,但轉念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管看起來如何溫和無害,能在夜晚遇到追殺的人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少招惹為妙。遂禮貌的一點頭「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公子嚴重了。此去別過,你們一路上小心保重才是。」

    那人見薛黎這麼說,微微一怔,沒想到她會委婉的拒絕自己,不過他也並非凡人,面對薛黎的這種拒絕也很快轉過彎來,點頭笑道「夫人說的極是。我們本來要出發,只是想著還有你東西沒有還給你,所以特地過來歸還兼道謝的。」說著背在身後的手伸了出來,掌心握住的赫然是薛黎昨晚射出的那隻金箭。

    「惡!」薛黎一看到那支箭就想到昨晚的死屍,想到死屍就想吐,於是很不給面子的就給轉過去了,蘇靖忙扶住她連連拍著她的後背邊為她順氣,邊解釋道「她怕血!」

    薛黎的反應太大,那人顯然是被她的這個舉動嚇到了,有點不知所措的握住箭,伸出去的手一時不知道是收回來好還是繼續伸出去好,只能訥訥的辯解道「我洗過了,很乾淨。」

    「不是乾不乾淨的問題,」薛黎終於平復過來,看到那個男人一臉茫然的樣子就有點氣地跳腳。剛才裝出溫柔恬靜的樣子完全破功了「你白癡啊你,那種插在死人身上的東西你還要拔下來,你,你,還拿那種東西來送人,你知不知道什麼叫晦氣啊!」

    相較於薛黎的激動,蘇靖冷靜多了。面不改色的幫薛黎拍著背,解釋道「她不喜歡死人身上的東西。」

    「哦,原來如此。」那男人很誠懇地點點頭,顯然兩個男人之間的溝通很是順暢,完全忽視了在一旁跳腳地薛黎「我只是看它似乎很貴重。以為是很重要的東西,所以才特地送過來的。」

    「嗯,看上去是很貴重。不過我娘子不肯要,你還是自己處理掉它吧!」蘇靖點點頭,按著薛黎說道。薛黎聽了這句話。也連忙點頭,「就是就是,死人身上扒出來的東西。我才不要,你愛怎收拾就怎麼收拾,別還給我。」

    「那再下明白了。」那人點了點頭,收起箭拱手道「那再下先留著它,不管你什麼時候想索回,我必當奉還。」

    薛黎聽著這話怪怪的,心想到我一個已婚婦人去你那裡要那支箭,豈不是不清不白地。遂搖頭道,「不必了。」

    那人笑笑,也沒在說話。薛黎見狀覺得沒什麼了,便要拉著蘇靖走開,卻又被那人喊住。「請留步,夫人昨晚的箭都射光了。這一路上又沒有補充箭支的地方,小人這裡剛好有一筒,請笑納。」說完不等薛黎拒絕,就吩咐身邊的小孩兒去取來了。

    小孩兒跑去沒多久,很快氣喘吁吁的抱著箭筒過來,薛黎接過來一看,做工很精緻,抽出一根掂了掂,在手上把玩一番,倒於自己平常使地有幾分相似,只是箭尾的翎羽是紅色的。想到這一路上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麼事,多些東西防身也是好地,於是笑納了。只是看到那小孩兒來回一趟跑的甚急,額上都出了細細的汗珠,似乎生怕晚了一步自己就不肯收他們的謝禮,於是心理便有點過意不去,隨口問道「你們把箭給了我,那你們怎麼辦。」

    「沒關係,」男子擺了擺手,笑的淡然「反正我也不精於騎射,拿在身邊只是裝裝樣子而已,倒不如送給你物盡其用。」

    不精於騎射?薛黎心裡咯登一下,想到他昨晚那些侍從都死掉了,只剩下他跟一個小孩兒,他的武功貌似的確不怎麼樣,那堆人只是退走了而已,並不能保證不回再來,下次若他們兩個人孤身遇敵,只怕就凶多吉少了。

    「你們要到哪裡去?」薛黎在內心掙扎了半天,最後還是張口問了。

    「長安。」年青人摸了摸站在自己身邊的小孩兒,笑著回答道。

    原來是同路啊。薛黎心裡尋思著,那到底要不要開口邀請他們同行呢?

    「夫人難道也是去長安?那可真巧了。不知可否能幫再下一個忙?」

    「什麼忙?」薛黎警惕地問道

    他拉著一直往自己身後躲的小孩兒「能不能幫在下把這個小孩兒送到長安?我會付給你們很高的報酬的。」

    「他是誰?你不是也要去長安,為什麼不自己送去」薛黎有些警惕的看著他,怕是有什麼陰謀詭計

    那男子淡然一笑,拉起孩子地手在手心摩挲著「這孩子是一位故人之子,我曾答應人家好好撫養他,現在看來我自身難保,恐怕要食言了,只盼望夫人高義,將能這孩子安全送往京城,在下願以千金相酬。至於我為什麼不自己把他送去,」說道這裡,那人泛起一個蒼白的笑容「我想我是到不了長安了。」

    「到不了……」薛黎手一抖,明白他地意思,昨晚的那種刺殺自然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自己單純的返鄉之旅,的確不想多生枝節,這種看上去就寫滿麻煩的人,她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遇到過,只是眼前這類似於托孤的行為卻讓她拒絕不了人。

    「你就不怕我是壞人!」薛黎扭過去頭去悶聲問道,心裡想著難道我就像是那麼好托付的人。

    那人聽聞此言,不由得被薛黎鬱悶的樣子逗樂了「如果你們是壞人的話,那我現在就不可能站在這裡向你托付此事了。」

    「好。我答應你。」應話的竟然是蘇靖,他接著問道「如果有一天我們到了京城,需不需要我們幫你向誰傳個口信或書信的?」

    「那就此謝過。」男子淡然笑之,對於蘇靖的提議搖了搖頭「我的親人早已故去,在這人世間早已是孑然一身,哪裡還要傳什麼書信。」說著把小孩兒向面前能一推,深深的行禮謝道「五郎以後就拜託你們了。」

    薛黎伸手去拉孩子,卻沒想到一直站在旁邊的小孩兒揪著那人的衣衫始終不鬆開,被推的緊了,竟然哇的一聲哭起來,「公子,不要丟下我。五郎要跟你在一起。」

    男人無奈的彎下腰,拍拍他的腦袋道「我讓人送你回去,不是不要你。」

    「你把我丟給別人就是不要我!五郎不是膽小鬼,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逃走的!要死一起死,不就是一條命,有什麼好稀罕的!你說過你沒有家人,我也沒有家人,那我們就是一家人,你現在怎麼能把家人丟給別人!」小孩兒抱著他的腿死命的嚎叫,語氣中有著一種決然。

    「誰教你這種混帳話的!我總歸要死的,還能拉你去陪葬不成!你這孩子,怎麼總讓人放不下。」男子的眉毛都擰成一團了,卻還是好脾氣的不忍責備那小孩兒,只是歉意地對蘇靖夫婦道歉道「對不起,都是我把他寵壞了,不知分寸讓你們見笑了,請再多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勸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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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22:52:36
行路難  第七章 偽裝
  
     薛黎看這那小孩兒一臉凶狠的看著自己,不由得有點頭皮發麻,又不是我要偷抱走你,幹嘛活脫脫當我是害你們分開的仇人一樣死盯著我。小朋友,是你家大人拜託我幫忙得好不好?

    薛黎這話當然沒有說出口,看這對面倔強的小孩兒與淺笑得男人,明明沒有人露出哀傷的表情,卻讓她從骨子裡感到一真悲慼。薛黎被他們弄的莫名的心煩起來。罷了罷了,反正這混水,沾都沾了,淌深點又有何妨。再不濟,自己的這堆身份在這個世界還是很管用的,擺哪兒都沒幾個人敢動自己吧。

    「好了好了,婆婆媽媽的煩不煩人!反正都同路,一起走又何妨,好歹有個照應,我就不信這朗朗乾坤還沒有了王法。」薛黎煩躁的說到。

    那男子聽到了她的話,面上沒有喜色,反而增加了幾縷憂愁,「不勞煩你們了,若是與我同行,只怕會牽連你們!」

    「牽連!我倒是想看看你惹上怎麼樣的麻煩可憐牽連到我!是男人的話就現在收拾了東西跟我們一起出發,君子一諾千金,你答應了別人的事就要做到,別唧唧歪歪的找人替你負責任!我最討厭小孩兒了,你敢交給我,我轉身就把他塞到井裡淹死了省事!」薛黎說的氣勢洶洶,大有那男人一轉身就把他家小孩兒人道毀滅的架勢,果然那個小孩兒看她的眼神更加敵意了。薛黎挑釁著看了那小孩一眼,雄赳赳氣昂昂的從他面前走過,逕自回自己的車旁邊去收拾行李去了。

    說是出發,其實吃早飯之類的事情也磨磨蹭蹭了好久,那一大一小的兩個男人最後顯然是贊同了薛黎的說法,收拾了包袱跟蘇靖一起過來。至於他們本來的車輛,因為蘇靖說太顯然太招搖,所以很乾脆地被這幾個人一把火燒掉了。在燒的過程中薛黎很驚訝的發現昨晚這裡明明躺了數具屍體。怎麼現在都不見了,好奇的一問,卻差點吐了出來。

    「你說那些啊,」男人臉上仍然帶著那份微笑,很優雅的說「燒了。喏,就像現在我們燒這輛車一樣,全部燒成灰。撒在這片草地上了。怎麼,是不是看不出來。」

    「嘔……」薛黎一聽又想吐了,趕緊像被燙了似的丟了火把跳離那片草地去,手抖抖得指著那個人,簡直無語了。「你,你怎麼能一臉輕鬆的說這種話。」

    「那麼多屍體放在這裡,難道你以為官府不會來過問?當然要盤查了,所以一定要收拾得乾乾淨淨地。」

    「你做那些事的時候,難道一點都不怕……」薛黎知道他說的是實情。但是還是有點不能接受,臉上的表情很奇怪。

    「你還真是個奇怪的人,一下子膽子奇大無比。一下子又膽小地畏畏縮縮起來。」男子搖搖頭「怕,這有什麼好怕的,如果不是他們死,那今天被燒的就是我的屍體,被撒的就是我地骨灰,這麼想想,再膽小的人也不會怕了吧。」

    薛黎無言的看著腳下枯黃地草地,仔細看來。草堆間果然有星星點點的黑沫。想到有了這些的滋養,這片草地明年一定會更加的茂盛吧,只是,薛黎看著草地有些發呆「那他們的親人呢,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失去了他們的消息。一定會很擔心吧。」

    「他們是死士,沒有家人沒有親屬。沒人會在意他們這個世界是不是少了這麼一群人。呵呵,這點倒跟我很像,我想要是我有一天也這麼死掉,應該也沒有人會牽掛我。」那人淡然地說道,轉過頭去看這薛黎變幻莫測的臉色,自嘲地笑笑,用一種彷彿能看透她的內心的眼神看著她說「怎麼樣,後悔救了我吧?現在反悔還來得及,我並不請求你們能帶上我,事實上救我也許是你們做過最錯的一件事……」

     「如果不想笑的話,為什麼要勉強自己笑呢?明明在乎地要命,卻擺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來,難看死了。明明不是壞人還要把自己裝扮成一個壞人,明明想要別人親近卻還要裝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地樣子,我真不知道你在怕什麼!」薛黎毫不留情的打斷了他的話,看著他驚愕的表情,繼續說道「我做的事我從來不會後悔,明明一個勁兒的說要我們自己走就好,可是眼底裡還是留出希望有人可以幫你的樣子。明明比誰都想活下來,卻要擺出一副自己自己根本就不在乎生死的樣子,真是難看極了。是人都想活下來,這有什麼可羞恥的!我們素不相識,結伴也不過這一程,我不管你平日在別人面前有什麼偽裝,我只是希望你能在這段時間內做回你自己,。你的偽裝你自己做著不累,我倒嫌看著累。」薛黎連珠炮似的一口氣說完這些話,挑釁的看著男人,「我不管你是誰,有什麼背景,叫什麼名字,來自哪裡又要去往何方,這些都與我無關。我只希望我的同伴,在此時是一個真真正正的人,而不是一副由別人塑造出來的影子。」

    男人沉默了很久,最後輕輕的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我竟然不知道,我是想活下的。」而後抬起頭來看薛黎,看似極為真誠的說「你說的,我不是很明白,不過我會盡力去做。話說回來,你還真是個奇怪的人,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般古怪的人。」

    「哼,是你自己少見多怪好不好,自己奇怪還敢說別人。」薛黎哼了一聲,看著已經燒的差不多的馬車殘骸,催促道「差不多該上路了吧?」

    「再等等,為山九仞,功虧一簣。既然要抹去行蹤,當然要把一切做乾淨了才行,等著這輛車完全燒為灰燼,找個地方埋起來我們才能走。」男子袖手站在旁邊解釋道。

    「那好,我去拿鏟子。」薛黎應聲道,就打算去取工具。

    「你們竟然還在路上帶那種東西?」男人想到蘇靖家的馬車,早上看到他們拿出鍋碗瓢盆、糧油米面已經很奇怪了,沒想到竟然還帶有這種東西。

    「那當然了,我們是莊戶人家,自然得把吃飯的傢伙隨身帶了……」薛黎吐吐舌笑道,跑去喊蘇靖拿傢伙挖坑,臉上一掃剛才的嚴肅之色。

    這個,男人無語的站在原地,難道所有的農夫,都喜歡旅行時帶著一把鋤頭?真是奇怪的習慣,不過我也是第一次跟農夫結伴而行,或許這是人家的風俗,就跟士子出門佩劍差不多的習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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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22:53:00
行路難  第八章 鬥氣  

     四人結伴,幾天之後混的也倒熟了。那人自稱姓賀名武,字常住。這個名字,薛黎一聽就知道應該是假造的,也沒說什麼,萍水相逢,儘是他鄉之客,又何必多問,只是淡淡一笑,說起別的閒話來了。

    「你說你姓賀,我倒是想起一個挺跟你近似的姓來了。」薛黎靠在車廂上笑著說,這個時候她們正走在山道上,秋日的太陽正好,一行人也不急著趕路,走的格外懶散起來。薛黎跟著小孩兒坐在車上,賀武牽著馬走在一旁,蘇靖拉著牛走在另一旁。因為他們家的牛車步速緩慢,反而連累人家騎馬的也要跟著步行,所以薛黎乾脆跟他們講著閒話打發時間。

    「哦,什麼姓?」賀武沒有回頭,牽著馬朗聲笑著問道著,他雖然相貌平凡,但是行為舉止卻透著一顧瀟灑之意,看的出是得過良好教育的人。

    「賀蘭氏。呵呵,就比你多了一個字呢,我覺得這個姓氏倒怪怪的。」薛黎笑著補充道,「不過京城那麼大,叫這個名字的人應該挺多的,你應該都聽習慣了吧。」

    「賀蘭?」他低低的重複了一句,像是在回想什麼,隨即搖搖頭,「這個姓倒不多見。賀蘭一個姓出自古氏北方鮮卑族姓氏,鮮卑族人住在賀蘭山的,以山名為氏。據《涇陽圖經》載,賀蘭山,在縣西九十三里,山上多有白草,遙望青白如駁,北人呼駁馬為賀蘭,鮮卑族等類多依山谷名為氏族之姓,稱為賀蘭氏。今賀蘭姓者,皆因此山名。據《魏書.官氏志》載,南北朝時,北魏孝文帝規定鮮卑胡人的三字姓四字姓全部要漢化。改為單字姓,比如賀蘭氏要改姓賀,故今賀蘭氏為稀姓。」賀武解釋說道,完了玩笑似的補充了一句,「說不定我本來也姓賀蘭吧,只是祖上被人強迫改了名字而已。」

    「沒想到這個名字還有這麼多講頭,」薛黎很是佩服。「我倒是聽說過幾個姓賀蘭的人,還以為這名字遍地都是,沒有想到竟然這麼稀罕。」

    「你聽說過姓賀蘭的人?」那人像是頗有興趣。

    「賀蘭敏之,你難道沒有聽說過?他在京城也算得上是名人了吧,枉你還是京城人士呢。」薛黎取笑道。

    「他?他也算的是姓賀蘭?夫人錯了。那種數典忘祖的東西,怎麼還配提祖宗的名諱!他早就不姓賀蘭了,滿京城地人見了他,誰不呼他一聲「武大人」,誰不知道他的名字叫做武敏之。」賀武說起這些話來的時候。語調平緩,只是其中的諷意,只怕在幾十里地外都能聽到了。

    「你跟他有仇?」薛黎聽他的發言。只能做此猜測,若非無事,又何必如此這般的大動肝火?

    「不是。」賀武搖搖頭,「只是覺得一個男人,如此輕率的拋棄掉祖宗給地姓氏,實在是讓人不齒。你去長安城看看就知道了,有多少人當面巴結他,就有多少人在背後暗諷他。」

    「你又不是他。你怎麼知道他是否有些不得已的地方。畢竟那高牆之內,」薛黎說道這裡斷住了話題,再下去的,就不是她一個小婦人應該說的了。

    賀武冷笑一聲「你也不是他,你怎麼知道他不是自願的?」

    薛黎一時語塞。她倒沒有想到這個人這麼聰明,竟拿她自己地話來堵他。一時有些氣悶。其實她本來不是爭強好勝的人,但一向說話都只有人附和的份兒,哪兒被人那麼置疑過,加之穿過來年級又小了不少,所以有些時候也放任自己發發小脾氣什麼的,這會被人反駁,心裡格外的不爽。

    雖然不高興,但是要挽回面子地法子多的是,也不急於在這裡,薛黎微微一低頭,思索片刻便有了主意,抬頭一笑念道「高進之沛國人。父瓚,有拳勇,嘗送友人之喪,喪反,友妻為土宦所掠,瓚救之,殺七人,而友妻亦刎頸死,遂亡命江湖。」

    賀武聽了一愣,下意識的反問道「你竟然知道這個?」

    「這個是什麼?」薛黎故作不懂地反問道,她背的恰恰是賀蘭敏之編攥的三十國春秋裡的一篇,傳主是南朝劉宋時的高進之,以前在參考資料上讀過,當時覺得情節較為曲折,出現人物也多,留心記了幾句,沒想到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

    「這個是他編攥的史書,三十國春秋,主要講述的是東晉時列國的事,我倒是沒有想到你竟然讀過。」賀武點了點頭,「一般向你這樣地女子多喜歡詞曲,倒很少看到有人喜歡讀史的。」

    「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薛黎淺笑著背出這句話,看著他越發吃驚的神色微微有些得意的說道「所以,我想一個剛及弱冠的年輕人肯去弘文館編史,必定是有些抱負才學地,這樣的人,總不會換到哪裡去,即便是改了姓氏,也是有不得已地苦衷。」

    「我沒想到有人還記得他做過的這些事。只不過,有才學是一回事,人品又是一回事,而現在又是一回事,人總是會便的,你不要太天真了。」賀武歎息道。

    薛黎見他如此頑固,本來還想再辨,但是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時,不由得要了搖頭,自己真是有點忘形了。這一路上,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搞的氣氛如此僵,也太沒意思了,所以想罷笑笑擺手過「既然你我都不是他,又都說不過對方,又何必在這裡多糾纏,為了一個我們壓根兒不認識的人吵破了天呢。」

    「你不認識他?」賀武的扭頭看她,眼神有點奇怪,「你們這一路去長安為的省親,那想必你也是在京城長大的女兒家了,怎麼能不認識武敏之呢?」

    薛黎被他這話逗樂了,捂著嘴笑道「你這話,說的他活像個淫賊似的,沒事幹就往女兒家的閨房鑽。」

    「雖不中,亦不遠矣!」那人順口答道,臉上也露出幾分笑意。

    薛黎笑夠了才正色的說道「其實我是一年前生了場大病,差點熬不過,好不容易挺過來,腦子裡的事忘的七七八八,連家裡人都有些記得有些記不得了,怎麼可能還記得那些無關緊要的人。」說完又似真似假的說了一聲「這一次如果不是怕老父惦記,真不想回去,你說到一個明明應該感覺到很熟悉實際上格外陌生的地方去,多不自在。」

    「竟有這種病?」賀武大吃一驚,回頭看薛黎有些關心的問「我認識幾個不錯的大夫,要不要幫你瞧一瞧?」

    「不用了。我家相公的師弟醫術就很不錯,可是也診斷不出究竟,忘掉就忘掉吧,與其保守殘缺,不如放眼將來,忘了舊的記憶,我可以創造新的啊!」薛黎笑著回應他,心裡卻在吐舌道,那些本來就沒有的記憶,要她去哪裡找來。

    「忘記?沒想到你一個女子能這麼豁達。」賀武微微瞇了瞇眼,彷彿是想到什麼,最終歎了一口氣「如果有時我也能像你這般豁達就好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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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22:53:27
行路難  第九章 被拜師了

     你有什麼東西糾結於懷不能灑脫?薛黎的眼疑惑的眨了眨,看著他的側面卻聰明的沒有多問。自己這些話都有些逾越了,何必再多生枝節,於是側過頭去裝作看風景般的打岔道「你好像很喜歡歎氣,小心未老先衰!」

    賀武也是個聰明的人,這片刻的情緒也是有感而發而洩露出來的,這個時候回過神也覺得不妥,便很快的隨著薛黎的打岔轉開了話題。故作輕鬆的笑道「想想本公子雖不比潘安宋玉,但那在京城那也是風靡萬千少女的翩翩君子,怎麼可能會有未老先衰這種事。」

    薛黎聞言噗嗤一聲笑了,沒想到這人有趣的緊,於是也輕鬆的說道「就憑你這樣子,還沒有我們家靖哥好看。」

    「情人眼裡出西施,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喜歡的人是最好看的。」賀武也不惱,反倒頗有興致的逗著坐在他旁邊的小孩兒問道「五郎,你說,我們誰長的比較好看。」

    小屁孩用很不屑的眼光看了一眼薛黎,用萬分崇拜的口吻說「沒見識的女人,那當然是我們家公子長的好看了。」

    賀武聽著他的回話,得意地哈哈的大笑起來,薛黎看著小孩兒那臭屁的樣子,只見覺分外可愛,不由的想伸手去揉他的腦袋。五郎一時不妨,被她抓到了懷裡狠狠地揉了幾下,驚的叫了幾下,逗的其他人一陣大笑。

    「這個孩子,還真有點像我們家兒子。只是我們家的小石頭要可愛多了,才不會這樣對我沒大沒小的。」薛黎一邊惡作劇的捏著小孩兒粉嘟嘟的臉一邊說道。

    「兒子,你這麼大的年紀竟然有兒子了?」賀武有點吃驚,說著看了一直沉默不語的蘇靖一眼。

    「你想到哪裡去了。」薛黎看他看蘇靖的眼神,知道他誤會是蘇靖之前地孩子,以為自己是續絃呢,所以解釋道「是我們收養的孩子。跟你們家五郎差不多大小,平日裡也喜歡冷冷的擺著一張臉充小大人,看似不好接近,其實內在是一個很體貼懂事的小孩呢。」薛黎回想起小石頭平日在家裡的樣子,越發的覺得跟這個五郎像了,所以趁機又捏了捏他的臉蛋,笑瞇瞇地補充道「只不過我們家的小石頭身體不好。臉色總是青白的,養了大半年也沒多大起色。」

    「五郎倒是身子不錯,讓我少操了不少心。嗯,平日裡也很懂事聽話,讀書習武也很勤勉。很讓我欣慰,只是脾氣有些倔,認準了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賀武說起孩子來,眼神了柔和了不少,雖然說是報怨。可是口氣明明是讚賞的。被薛黎摁住揩油地小孩兒聽到被自己被誇獎,一時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倔了好,男孩子家。就要有些主見才行。這樣將來長大了才可以成為家裡的頂樑柱,撫養父母,關照兄弟姐妹。」為人父母者一但談起小孩兒,自然要親近多了。薛黎拍拍被自己按在車板上的五郎扶他起來,順口問道「對了,一直聽你喊他五郎的,那他姓什麼?跟你一樣姓賀?」

    「不是。」賀武搖搖頭,「他又不是我的兒子。怎麼可能跟我一樣姓賀。他地父母是我的朋友,因故去世,我便將他帶在身邊撫養,他姓張。」

    「張?弓長張?」薛黎想起自己的弓箭,笑過去繼續捏著躲來躲去地小孩兒臉。逗他玩著說「你跟我還真有緣,你姓弓長。我剛好就是使弓箭的,還用弓箭救了你,怎麼樣,為了紀念我們的緣分,你要不要拜我為師?」

    「阿黎,你不要亂鬧。」蘇靖聽著搖了搖頭終於開口岔道,她自己都是半調子水平,還敢大言不慚地說要教人家,真是玩兒過分了。

    薛黎本來也是說笑而已,被蘇靖一提點,灰溜溜的摸摸鼻子坐回原位,她倒小瞧了古代人對拜師這檔子的重視性。天地君親師,師傅可是僅次於父母的存在,一年到頭還能在案幾上享受早晚三炷香的供奉,豈是她這麼說說就可以的,自己剛才地話未免有佔人家便宜的意思。

    「好啊!五郎的詩賦都學的不錯,就是武藝不精,我還愁他以後一個人出門要怎麼辦呢呢。夫人箭法高明,能教他真是他的福氣。」不知道賀武對薛黎地提議倒是不以為忤,反而很是熱情。

    「別別,」薛黎見狀慌了手腳,忙解釋說「我是開玩笑的,你們別在意,我自己都是半瓶子誰,哪兒有資格去教別人。」

    「夫人那晚地神來之箭,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若是不是十多年浸淫與箭道的人,根本不可能射出那樣的箭,你這種技藝還叫不精,那天下又有幾個人敢稱自己擅於弓箭呢?」賀武很客氣的給薛黎帶著高帽。薛黎聽了只能在心裡苦笑,他的眼夠毒,看的出這幅皮囊是浸淫箭道數十年的,只是這裡面的餡兒早就換了人,哪兒管用呢。薛黎有些頭疼的揉揉腦袋,難道我還能解釋說我這箭法時靈時不靈的?說出來有誰會信啊。想到這裡轉頭求救的望著蘇靖,他卻是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樣子,擺明自己闖的禍自己收拾。

    蘇靖不是不幫,只是總覺得她在家裡自由散漫慣了,有些事往往明知故犯,這次就讓她吃個虧長個記性也好,免得在後面露出更大的馬腳,想到這裡便索性當做沒有看到她求救的眼神,自己擺出什麼都沒聽到的傻呆呆表情繼續趕路。

    「夫人這樣豈是嫌棄五郎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身份低微不配拜你為師?」賀武見他不肯答應,便換了個問法,語氣中隱隱帶了些失望,「既然如此那就罷了,夫人不願,我們也不好強人所難。唉、這孩子……」

    那小孩兒本來也不是很情願拜薛黎,可是不情願是一回事,被人拒絕又是一回事,聽到薛黎的這些話,小臉滿是受傷之情,一向明亮的大眼睛也有些黯然。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薛黎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他們倆,拚命的想找個理由來拒絕,「這個,我是女人,讓孩子拜一個女人為師總是不好,傳出去會惹人家笑話的。」這是薛黎唯一想出來最有力的理由。

    「女人又怎麼了,如何拜不得師。當出王羲之還不是師從衛夫人門下,又有誰哪這個取笑於他。」賀武大大的一揮手,說的很是豁達。「夫人既然不是這個意思,那就是答應了。五郎,還不拜師。」

    「別,別」薛黎的話還沒說完,衣袖就被人扯住了,一直很執拗的小孩兒這次格外聽從賀武的話,直挺挺的在車板上跪下磕了三個響頭,脆生生的喊了一聲「師傅。」

    「你,唉,算了,只要你們自己不怕我誤認子弟,我就認了吧。快起來。」薛黎頹敗的看著露出奸笑的小孩兒,只覺得頭更厲害了,有強買強賣的,沒見過有人強行拜師的,我不過是個沒見過世面的村婦,不知情的人見了還以為我是個好乘涼的粗腿呢。

    「是。」小孩兒看了賀武一臉的欣喜,臉上也露出了開心的笑容。盤腿坐在薛黎旁邊,看她頹然的捧著自己的腦袋,便很是好心的伸出手去幫她揉,輕輕的在她耳邊以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師傅,你放心,我不會嫌棄你箭法爛的。」

    「你,」古靈精怪的小孩兒,看著他假裝尊敬的樣子,薛黎真想把他揪出來打一頓屁股。不過不能體罰小孩兒,於是也只能揉揉臉解氣了,想到這裡便一邊伸手把他的臉捏成豬頭的形狀,一邊問道「報上姓名來,我都是你師傅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姓張,名易之,小名五郎,公子一直都喊我五郎的,師傅以後也這樣喊我吧。」小孩兒臉都被薛黎擠的變形了,卻還要裝出一副小大人的樣子。

    「好啊,五郎,五郎,原來五郎叫張易之啊!」薛黎起勁的蹂躪著他的臉,重複著他的話,把張易之的名字叨在嘴上念了幾遍,才反應出自己在叫什麼,猛的一傻,捏著小孩兒的手一個大力,叫起來「原來你是張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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