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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22:30:44
第一百二十四章 牆內牆外的夫妻們

    當看到那扇宮門在自己背後緩緩關閉的時候,薛黎終於有了逃過一劫的感覺。

    一出門便驚訝的看到蘇靖一人一馬的站在宮牆外面的垂柳下等她,而在她看到蘇靖的同時蘇靖也看到她了,雙目交匯之間,一股暖意湧上心頭。所以薛黎大膽的推開了車門跳下車,在宮人驚訝的眼光中跑到了蘇靖面前。

    「怎麼樣,好看不?」薛黎拉著裙擺轉了個圈站在蘇靖面前,笑意盈盈的側著頭問他。

    蘇靖最近幾天都沒在家,剛開的鏢局好不容易接到幾筆生意,為了謹慎期間,每次蘇靖都親自出馬。對於這個薛黎也是很支持的,只不過唯一的缺點就是自己見他的機會少了,像這次她打扮好出門的時候蘇靖就不在家,她剛才在路上還在算計著他什麼時候能回來,沒想到一出宮門就見著人了,當下怎麼可能不驚喜。

    蘇靖趕了幾天的路,好不容易一早上回了家,卻發現薛黎不在,當下閒的無事,當然,更重要是想她了,於是便牽了一匹馬先來接她回家。

    夕陽溫柔的給每個人都披上了一層金裝,薛黎穿著平時很少穿的華麗衣裙,梳著高髻,略微有些羞澀的捏著自己的披巾,顯得更加明艷動人。蘇靖近乎癡迷的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翹首顧盼的她,點點頭笑肯定「好看,很好看,好看到我都想把你藏在家裡不讓別人看到了。」

    女人都是喜歡被人讚美的,尤其是被自己喜歡的人。所以薛黎當下很高興的扯著裙擺,略微有些遺憾的說,「好看是好看,可就是不方便,你看穿成這樣我都沒辦法下地做活了。」

    「我娶你又不是要你成天做活的,你要喜歡,天天穿成這樣都行。」蘇靖反駁道,伸手想抱她上馬,「這裡不能久呆。我們邊走邊說。」

    薛黎點點頭,這宮城附近的確不是夫妻互訴衷腸的地方,所以當她謝過那些本來要送她回家的宮人,說自己家裡有人來接了之後,然後就讓蘇靖抱著自己坐在了馬上。

    夕陽西下。也正是行人歸家的時刻,兩人就那麼不緊不慢地匯入回家的序列中,看著那一對對相互扶攜的夫妻,平凡溫馨的讓薛黎覺得跟剛才在皇宮裡遇到的彷彿是一場夢幻。

    「皇宮好玩兒麼?」蘇靖抱著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著。

    「東西好玩兒。人不好玩兒。皇宮裡有一堆奇花異草。看地我眼饞。而那些飛禽走獸。更是讓我想抓幾隻帶回家。你不知道那堆孔雀有多好笑。我真想把那些畫面畫出來。然後指給甄子墨看看。讓他知道他自己平時是怎樣一副拽樣。可是皇宮裡有那麼多美好地東西。那裡地人卻根本沒有心思去欣賞。把所有地心思都花在攀高踩低上。一句話轉十個八個彎兒地試探人。我覺得我這輩子動地腦都沒有這天多。期間有幾次都快被嚇死了。但幸有老天保佑。好歹總算是過關了。」

    蘇靖聽她說地可怕。也捏了一把地汗。「既然那樣。我們下次就不要去了。」

    「哪兒有那麼輕鬆。皇命不可違啊!」薛黎苦笑了一聲。「不過我想著。如果我們搬家。離京城遠些。她徵召不容易。一來二去把我忘了。我就可以少進幾次宮吧。」

    蘇靖皺了皺眉頭。對她地話思量了一番。「這個倒不難。我探過岳父大人地口風。他老人家對搬家也是不排斥地。眼下就不知道大舅子意下如何。他人在藍田不好商量。我改天抽個空去看看他。問問他地意思。你說這個怎麼樣?」

    薛黎沒有想到自己隨便說地一句話。他都會如此盡力去做。當下愣神了片刻。然後微笑地點了點頭。放心地靠在他地懷裡。「你去看著辦就好。不管在哪裡。只要有你和寶寶在。我都會開心。」

    宮外蘇靖他們這對小夫妻在享受重逢之後地溫馨。而宮牆之內另一對顯赫地夫妻此時也沒有閒著「這就是那孩子今天寫地東西?」李治一身便服地坐在榻上。旁邊地武後也已梳洗打扮過。簡單地打扮中別有一副成熟婦人地嫵媚。

    「是啊,我看了初覺得地生氣,可是再一看,不由得又歎這孩子的用心了。當初鄧州災民地那場賑災,她出了不少力,當地官員勾結奸商挖空糧倉的事,就是她跟賢一起查出來地。據說那時候,諾大的糧倉竟然已經被那些貪官挖空的十之八九,要不是去年忽發的旱災,真不知道這樁貪污案什麼時候才能被揪出來。」當武後不喜歡薛黎的時候,薛黎做這件事便是多管閒事,居心叵測,需要嚴防。一旦她喜歡薛黎,同樣的一件事便是憂國憂民,其心可嘉,值得好好褒獎一番了。

    她前後截然不同的反應,也引起了李治的好奇「我記得你以前不喜歡那個姑娘的。」

    「那是我以前受下面那些人蒙蔽,沒有好好瞭解她,才產生那種錯覺的。」武後是何等精明的人物,怎麼可能不為自己的行為找一個完美的借口。她知道李治不信神鬼之說,自然也不會在他面前講述自己是因為一個夢才轉變印象的,只轉著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你知道,朝中一直有很多人嫉妒薛卿家,暗中詆毀他的人不在少數。麗娘那孩子性子又直又單純,跟他爹一樣不會維人,背後自然有人常在我這裡說她壞話,一去二來我也就當了真。說來,這也是我的失職啊,想當初她跟賢兒那大好的婚事就這麼沒了,現在想起來真後悔。」

    李治聽了這番話,才有些信服。因為後宮的事他一向沒有精力管,武後這麼多年都收拾的妥妥帖帖的,這又不是什麼大事,因此他便也充分相信她的說辭了「那我們倒是錯怪了這個孩子。」

    「那可不是,老薛家的硬骨頭可以遠近聞名的。你看這薛訥去藍田才幾天,就抓出了好幾條侵佔民田案,那些人托關係都哭到我這兒來了呢。」武後笑嘻嘻的挑出幾道奏折,上面都牽扯到一些皇室中人。

    「這幫不成器的東西,朕平生最恨這幫欺壓百姓之人!」李治看著奏折上自己那堆叔伯兄弟做的好事,不由得罵了一句,問武後,「你怎麼處理的?」

    「我能怎麼處理,我知道陛下最恨這種人,自然批復薛訥說讓他秉公處理,該殺該罰不要手軟。」武後的處理方式得到了高宗的讚賞,李治滿意的點點頭,「果然媚娘做事一向甚得朕

    武後這看似不相關的話提,卻很有效的幫薛黎轉換了在高宗面前的形象問題。一個立志做聖君的皇帝,最愛的自然還是直臣,李治看著薛仁貴薛訥如此,自然也會覺得薛麗娘差不到哪裡去了。

    「那雍王妃表現如何?」說起來宴會上李治最關心的還是自己這個媳婦的狀況。

    說道這個,武後剛才還興高采烈的神色馬上黯然了,「完全壓不住場面,整場宴會她就像個局外人一樣的坐在一旁,不管什麼都與她無關,完全沒有一點想要掌控局面的自覺,沒有顯露出任何能力。如果她真的平平穩穩的做個王妃也勉強可以,可是,」

    聽到這話,李治也不由得歎了口氣,「我今天還叫太醫署的人來問過弘的近況,唉」

    一聲猶豫,一聲歎息已經說明了一切、太子李弘的身體虛弱,這個時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李治本以為自己的身體已經夠差了,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比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才剛三十歲,就眼看著不行了。

    說起兒子的病情,剛強的武後似乎眼裡也有些淚花,對於這個在她後位爭奪中起過決定性作用,而且目前沒有對她產生任何威脅的兒子,她還是很珍愛的,「我想弘的情況未必也真那麼差,你也許多慮了。」

    「多慮,我到希望如此,可是有些事不早做準備不成啊。」李治歎了口氣,心裡的憂煩難以對外人道。自己辛辛苦苦培養了二十多年的太子,一朝病去,又有哪個兒子可以替代。立一個太子,並不是簡單一道詔書就能可以完成的。太子本身是一個考慮因素,可是太子的署官,太子的妃子,能影響太子的一切事都是要再三定論才能決定的。

    皇后所剩的三個兒子中,無論是年齡,威望,才學,身體素質,李賢都是最優秀的一個,可是對於李賢身邊的人,高宗卻是頭疼的緊。雍王府邸的署官就不說了,良莠不齊,但即使他習慣把最好的和最壞的人才都納入了,自己也可以為他細細挑選,下旨剔除一些,補充一些。可是在對待雍王妃這個問題上,李治就有點束手無措了。那樣一個木頭般只知三從四德的女子,要怎麼去統領後宮,母儀天下?一想到自己當初的王皇后對後宮無能的樣子李治就生氣,所以當他發現這個兒媳婦簡直是當年那個大家閨秀的翻版之後,就更加的喜歡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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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22:31:09
行路難 第一百二十五章 狹路相逢

    武敏之一大早就進宮了,他是皇后的親侄子,從小出入禁宮慣了,儘管現在跟皇后的關係有僵,可怎麼也是連著骨頭打斷筋的親人不是,所以引路的宮人倒也沒有敢為難他,他要往哪裡去,乖乖的引了他去便是。

    「那邊走過來的人是誰?」武敏之本來一雙桃花眼正四處亂瞄著,忽然在看到對面走過來的人時,奇怪的站住了腳,眼裡的寒意有些滲人。

    領路的小太監是新來的,頭一次給武敏之帶路,他也不知道這位大爺的脾氣,當下有些迷惑,但是還是乖乖的回答,「那位是薛家的公子,城陽公主的兒子,薛紹,您要見他麼?」

    「原來是他。」武敏之站在原地,不知道自言自語的低聲嘀咕了一些什麼,接著搖搖頭,冷冰冰的與薛紹擦肩而過,旁若無人的自己走自己的,等到走的看不到薛紹了之後,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若無其事的詢問小太監,「他一個外臣,這麼早進宮來是為了什麼?」

    「這個,小人聽過一些風聲,隱隱約約說是跟太平公主的婚事有關。陛下有意選這位公子為駙馬,但是又擔心公主不同意,底下人就出主意說薛公子可以沒事進宮轉悠轉悠,在御花園裡製造一場巧遇讓他跟公主認識。大家都是年輕人,一去二來熟悉了,公主喜歡了,這婚事也就好談了。」宮裡的太監宮女們閒來無事也就是傳消息說八卦打發時間,所以這事兒鬧的連一個引路的小太監都知道。只是他乖巧的回了話之後,身邊這位大爺卻變得很奇怪,明明是艷陽天,自己卻覺得他渾身都散發出一陣冷冷的氣息。

    「呵呵,真不知道是誰出的這個好主意,真是高明。高明啊!」武敏之不陰不陽地笑著讚歎了兩聲,然後就像沒事人般的悶頭加快了步伐。小太監雖覺得奇怪,可也哪裡敢問他,因此當下只是跟住他的腳步,祈求自己這份差事趕快結束。

    公主要選駙馬這不是稀奇事,前不久的宴會上,太平公主身著男裝向皇帝皇后獻舞,在逗得那對夫妻哈哈大笑的同時。太平也不失時機的提出來想請求父母把自己這身一副賜給自己。

    公主當時身上穿的可不是普通的男裝,而是武官地制服,品階還不低呢,所以當下皇帝就笑著問自家女兒,她是女孩子要這衣服有何用,你知道這衣服身後代表的官階麼?沒想到公主語不驚人死不休,當下就應承說,父皇你賜下來我穿不了。但是我可以把它留著給我未來的夫君穿啊。

    太平公主用小女兒無心之語,提醒了皇帝陛下,自己已經長大,是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齡。那對最尊貴的夫妻意識到這個問題之後,緊鑼密鼓的籌劃圈選了半天,最終選中整個帝國的青年才俊裡面,就有這個薛紹。

    太平公主招婿的始末武敏之並不是不知道,相反他知道地比別人還要多一點。所以他才會加倍的生氣。

    什麼毫不知情,什麼培養感情。什麼假裝偶遇,她們根本就已經郎情妾意了好不好。太平公主還沒有老練到喜怒不行於色的地步,她和薛紹的情事雖然只有小範圍人知情,可是那又怎麼瞞得過一直關注她的武敏之。

    想到那個小不點。終於長大到可以嫁人地年紀了。武敏之有一瞬間地失神。他知道早晚都有一天。卻沒有想到這天來地這麼快。

    她地幸福很早以前已經與自己絕緣。或者說。只要沒有自己存在地地方。她總是快樂地。

    太平地婚事看起來偶然。實際上卻是精心策劃。從獻舞開始。先是以委婉地方式提起自己地待嫁心願。再運用皇后身邊得人影響皇后地判斷。讓薛紹出現在選婿範圍內。最後再讓太平自己添加諸多不合理地選婿條件。排除其它競爭者。到最後皇后和陛下會發現滿足所有人要求地人只有一個。那就是薛紹。

    好聰明地計劃。即保持了公主潔白無暇地名聲。又讓公主在有限地選擇範圍內嫁個如意郎君。這樣地計策除了那個女人。又有誰能使得出來呢。

    只是。你在這裡成全了別人。不知道將來是否又有人能成全你地愛情?武敏之冷冷地一笑。走進了在陽光下仍舊顯得陰翳地宮殿。

    皇宮裡。永遠都有陽光照耀不到地角落。此時武敏之就站在這種地方。背靠著牆。無比懶散卻又優雅誘惑地問著一個小宮女。「皇后怎麼說?」

    「娘娘很喜歡薛家的姑娘,她跟陛下在一起的時候還為她說了好話。」俏麗的宮女一邊回話,一邊緊張的盯著拐角處,生怕有人闖進來,發現了她在這裡跟人幽會。

    「那雍王妃呢?皇后喜歡嗎?」武敏之的眼睛看似深情的望著她,其實思緒卻漫無目的的四處飄散,早不知道想到哪裡去了

    「皇后跟陛下都不喜歡她,我還聽著皇后低聲的斥責了她無能,似乎,似乎有換王妃的念頭。」在武敏之的問話下,宮女低頭羞紅了臉,一五一十的回答著,努力回想著當時的情景,很怕漏過了什麼他需要的消息。

    聽到這個消息,武敏之身子一震,總算有了點變化,「她可有中意的人選?是韋氏,還是薛家的?」

    「這個,皇后還猶疑不決,但我看來韋氏的機會大些。畢竟薛家的已經成親,還有了兒子,即使娘娘有心,也怕奪人妻子的這個名聲不好。」小宮女的回答卻遭來武敏之不屑的訕笑,「名聲,我那個姨母,什麼時候在乎過那些虛名。只要她想做的事,她自有辦法轉的冠冕堂皇。」

    小宮女顯然不瞭解他這種話背後的意義,只是聽到有人這麼大膽尖刻的評價皇后,讓她嚇了一跳,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卻不小心踩到路邊的枯木,頓時把武敏之從沉思中驚醒。

    「看你嚇的,我又不是說了什麼大不了的話。」武敏之笑笑,變戲法的從袖子裡變出一支簪子,「這個給你壓驚。」

    小宮女看著金簪頂頭那顆碩大渾圓,正散發著誘人光彩的東珠,吞了吞口水,漲紅了臉,將手背在了身後「我,我不要。你知道,我幫你打聽消息不是為了要你的東西,我……」

    她說話的聲音說的極低,頭垂向了一旁,眼中隱隱有水光閃耀。武敏之看著她這副摸樣,眼中閃過一絲同情的光芒。

    「傻丫頭,我又不是拿這個來賄賂你。我只是在路上看到它的時候忽然想起了你,覺得很襯你才買的。你要是不要,那我還是扔了它算了。」武敏之燦然一笑,驅散了瀰漫在兩個人之間壓抑的氣氛,嘴上說著這種話,手上也做出了要扔的動作。

    「真的?你是覺得很適合我才買的?」聽到他的話,小宮女驚喜的睜大了眼,羞澀的伸手握住了簪子的另一頭,「不要扔掉,我要了。」

    「傻丫頭。」武敏之低低的笑了聲,看著她如獲至寶的握著簪子的歡喜摸樣,聲音忍不住放的輕柔,「要不要我幫你戴上。」

    「不要,這東西太顯眼,我還是放在箱底好了。」喜孜孜的將他送的東西放入荷包,探頭看了看路口「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你路上也小心。」

    「嗯。」武敏之點了點頭,在她要轉身的時候,忽然開口提醒了一句,「你不懂事,下次皇后娘娘問你話的時候你就別亂回答,只說這是娘娘家事,娘娘自有分寸,何必聽她人的閒話就可以了,免得以後她生氣你們受牽連。」

    小宮女轉身偏頭想了片刻,給他一個微笑,揮揮手,「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點。」

    「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看著小宮女漸漸走遠的身影,武敏之忍不住將她與多年前那個在自己面前手持書卷的身影相重合。

    「你要知道,你送的禮物對我來說之所以珍貴,不是因為它多值錢,而是因為它是你送的。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只要是你送的東西,就算是一根草,對於我來說也比別人送的一根黃金珍貴。」她呆呆的,但卻異常的認真的握著自己編的草戒指說道。

    自己當時是怎麼回應的呢?「傻瓜!」是的啊,自己嘲笑她是個傻瓜,那個女人也的確也是天底下最傻的一個傻瓜,為了一個不值一文錢的草戒指,為了一句輕飄飄的承諾,從太子妃變成庶女,然後在冰冷的湖底結束自己的一生。

    當時,自己不懂她的話,只當是傻瓜的囈語。而今,自己明白了她的話,卻已經對一切無能無力,只有看到自己不斷的深入泥潭。

    武敏之靠著牆,摀住了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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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22:31:31
第一百二十六章 這是娘娘家事

   「喂,阿黎,你看那兒,看那兒,還有那兒,好多野鴨子啊,哇,還有大雁,等一下我們偷偷溜去抓了來烤著吃好不好?」太平騎馬走在薛黎身邊,興致勃勃的左右指點。

    「你又不是第一次出來打獵,用的著那麼激動?而且,我說了多少遍,你不要站在我身邊,這樣不合禮數。」薛黎有些無力的握著自己的弓箭,有股把這個小公主一腳抽飛的衝動。從皇宮出發到現在,她就一直圍在自己四周打轉,為自己招來了數不清的注目。

    「管它合不合禮數,母后都沒說話,你著急什麼。喏,你看母后在對我們笑。」太平拉著薛黎笑嘻嘻的向後方的車輦揮手,坐在華蓋底下的武後看到她們,也微笑的點頭致意。

    薛黎微笑著回了禮,然後轉過臉之後,臉上的笑容就跨了下來。

    她再笨也隱隱約約覺得事情發展的有不對勁兒的地方,武後對她不同尋常的熱情讓她覺得頭皮發麻,她摸不準武後這樣一味的把自己捧高有什麼企圖,自己應該沒有什麼可以讓人圖謀的吧。

    「太平,你什麼時候成親?」薛黎摸了摸馬毛,問著太平公主的時候有些憂心忡忡。

    「這個,婚期雖然還沒有定,但母后說要準備好多好多東西給我做嫁妝,現在開始著手的話,最快也要明年呢。你問這做什麼?」太平算了算日子,給她了一個大概時間,末了卻忽然蹦出這麼句話。

    「哦,這個啊。我想你的婚禮,我可能幫不上忙吧。我那個時候有其它的事要做。」薛黎猶豫再三,覺得還是先跟她說清楚的好。

    「有事,什麼事比我的婚事還重要?」太平嘟起了嘴顯然不樂意聽到這個消息。

    「過段時間我可能要搬家,你知道搬家總是很麻煩。瑣瑣碎碎的事情一大堆,我怕我忙的顧忌不到你哪裡去。」薛黎慢含歉意的解釋道,「你身邊有那麼多人幫忙,我想少了我應該也沒什麼大礙。」

    「怎麼沒大礙,她們又不是你!」太平低低地嘟囔了一句,但還是勉強接受了這個答案,關心起薛黎搬家的地點來了,「搬家?那裡打算搬到哪裡去?我也覺得你住那地方離京城太遠了,我找你都不方便。你願意搬回長安城裡面住自然是最好的。那個,你看好房子沒有,在哪個坊?要不然等母后把公主府的範圍給我劃出來,你搬到跟我同一個坊的地方住怎麼樣?那樣我們就可以天天見面了。」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講了幾句。太平又開心起來。想到反正是對將來有利。所以立馬激動地給她出謀劃策起來了。「你蓋了公主府是要跟你地駙馬一起過活地。你要見也是天天見他。你見我做什麼。」薛黎笑著打趣了她一句。搖了搖頭。知道她聽了會生氣。但還是說出了自己地打算。「你錯了。我不是要搬回京城。我打算搬去揚州住。」

    「揚州。你瘋了。那兒得多遠啊。不行不行。不許去。我不許你搬。」太平當下驚訝地嘴巴都張成o字型。

    她地反應薛黎也在意料之中。所以沒有多驚訝。只是耐心地解釋道「我爹年紀大了。身體也不是很好。需要到南方暖和一點地地方修養。京城這裡地天氣太糟糕了。所以我們打算舉家遷到揚州去。」

    薛黎說地也是實話。長安城夏季酷暑難當。冬季又寒風凌厲。連皇帝皇后文武百官都沒事幹往洛陽跑。她這借口也算合理。

    「那為什麼不去洛陽。洛陽也很好啊。開春了母后和文武百官都準備去東都呢。你們也去東都吧。」太平央求道。不明白為什麼休養非要去揚州那麼遠不可。

    「揚州和洛陽走水路地話也很近啊。你想我了。我隨時都可以去洛陽看你地。」薛黎笑著開解她。但是卻不打算改變自己地主意。笑話。她本來就是為了躲開皇后才搬家地。父親養病只是借口。如果搬去洛陽。那跟在長安有什麼區別。還不是三天兩頭地被召進宮。

    「母后不會同意的!」太平賭氣般地說了這句話,薛黎臉上卻仍然是淡淡的笑容「娘娘寬宏大量,不會為這種事為難人的,我們搬家又不犯王法,她怎麼不會同意。」

    這世界上有一種做法叫先斬後奏,薛黎打算先落跑了再說,萬一皇后不高興,後面還有一群人幫自己兜著,至少,自己當下眼前這位就是做這種事的好人選。

    「好了好了,等我把揚州的房子弄得漂漂亮亮的之後就接你去玩兒,這樣你又多了一個可以落腳的點,豈不美哉?」目的地到了,薛黎跳下馬,親熱的攬著薛黎地肩頭搭著話。「不過要是娘娘真地生氣,你可要幫我兜著點。」

    薛黎這邊跟太平竊竊私語,皇后鑾駕那裡也沒消停過。陪伴在皇后身側的人自然看到了皇后對兩位姑娘地笑臉,所以當下就有人「善解人意」的說,「這薛家地姑娘,越看越覺得跟娘娘有幾分神似呢。」

    「哦,你們也覺得。」武後一個人坐在輦車上也無聊,自然會跟身邊的宮女們聊幾句閒話。這人說了句她愛聽的話,她自然鳳心大悅。

    上有所好,下必投之,能爬到皇后手下當差的人,自然是機靈的成精的人物。見到她大悅,那些人自然也就找了諸多的佐證,證明自己所言非虛。事實上,每個人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的相差不大,只要外貌特徵不是太明顯,你覺得像了,就會越看越像。

    「娘娘你看,薛家那姑娘跟公主走在一起的樣子,多像兩姐妹。」一個人舉例說。

    「就是,薛家姑娘笑起來的時候,嘴角這裡跟娘娘一樣有梨渦呢。」另一個人舉例說。

    「對,對,還有眼角的笑紋,簡直跟您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我聽說這位姑娘也是好文史不好女紅的,那個時候薛老將軍幫她請了如意坊的繡娘交女紅,結果被這姑娘氣跑了十二個呢。我們那個時候就說她跟普通的女孩子不一樣……」

    長安城裡,年紀跟太平公主相仿,嘴角邊笑起來有梨渦,喜歡文史不喜歡女紅的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可是這個時候在武後眼裡,這也都成了薛黎像自己的佐證。

    這個孩子真的跟自己有緣,就跟禪師說的一樣,她是上天賜下來補償自己的女兒。那天她進宮,自己安排了那麼多人給她找絆子,她都能順順當當的度過。該軟的時候軟,該硬的時候硬,既不會讓人欺負到頭上去,也不會跋扈的讓人不喜,做事風格頗有自己的痕跡,真讓人高興。

    武後看著薛黎英姿颯爽的樣子,滿臉的慈愛,喜歡至於卻又無不覺得遺憾,這麼好的孩子,竟然不是自己的兒媳婦,這真是太遺憾了。

    她既然是自己孩兒的轉世,那自然要坐到世間最尊貴的位置。再說了,做乾女兒哪兒有做兒媳婦跟自己貼心。

    只是現在她的身份,的確是不好辦的啊。

    武後自己一個人坐在輦車上胡思亂想,不由得卻想到前幾天問身邊宮婢時,那個憨憨傻傻的小丫頭所說的話來。

    「奴婢以前在鄉下都知道,那婆婆對媳婦可就是天,那是說一不二的,就像那個孔雀東南飛裡唱的那樣,婆婆不喜歡的兒媳婦,休掉她那是理所當然的。」那個小丫頭是在自己身邊幫自己梳頭的,從十一二歲到身邊來,服侍了自己十餘年,也是可靠人了。她雖然不怎麼通文墨,但簡單有些傻氣的說話卻逗人愛,因此武後沒事就喜歡跟她叨念兩句。

    「呵呵,哀家可跟那些村野鄉婦不一樣,哪兒有那麼容易說不喜歡就讓兒子休掉。真這樣,那大臣們又該上奏折了。」

    「怎麼不一樣,不都是婆婆和兒媳。」宮女瞪大了圓圓的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娘娘你是皇后,難道你還不如鄉下老婆子,不能隨便趕走自己不喜歡的兒媳婦?」

    「哀家做事,底下大臣們都在盯著呢,哪兒有自己不想要就不要的。」要是其它人敢把皇宮跟普通村婦比較,早就被拉出去掌嘴了。但是武後知道她無心,所以也就笑笑不予追求。更何況她這點還沒說錯,在處理婆媳關係上面,天下女人都一樣。

    「這是您的家事,娘娘自由分寸,哪裡有那些糟老頭子議論的餘地。」小丫頭細心的幫她梳好頭,狀似無心的說了這麼句話

    「這是娘娘家事,娘娘自由分寸。」毫無疑問,這句話甚得武後歡心。想想她貴為一國之主,難道還連個鄉下老婆子都不如,換個兒媳婦都受外人唧唧歪歪的?

    「這是陛下家事。」當年李績的這句話,讓李治動了廢王皇后的決心,而今天又是相似的一句話,讓武後動了廢雍王妃的決心。

    雖然這件事有些難度,但也不是做不到的。武後的目光溫暖的掃過與太平公主說笑的身影,然後在落到自己那個在隊列另一邊獨行的兒媳婦時,變的冰冷。

    那麼多礙事的人,也該到時候清理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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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22:32:02
行路難 第一百二十七章 驚艷一箭

    「好無聊……」薛黎兩眼無神的托著腮坐在小溪旁邊發呆,被架在烤架上的魚正滋滋作響,散發出誘人的香味,可是當你已經一個吃掉了三條之後,我相信你絕對也沒有興趣再多看它一眼了。

    「太平這個死丫頭,一跑就沒影兒了。小白,你說我們是不是很可憐,被人做了擋箭牌還連一句謝聲都沒有。」薛黎坐在那裡無聊的跟自己的馬兒自言自語。這說起來一切都還怪太平,一到圍場,在人前做了做樣子,她就表現出一種迫不及待的姿態,要拉薛黎一起自己去園囿裡打獵。武後想想這裡應該也沒有什麼危險事物,又有薛黎陪伴,所以也就同意了她的請求。

    薛黎開始也意味太平是貪玩,所以就陪了她出來,沒有想到剛出了眾人視線,在這河邊折騰了不過一刻鐘之後,太平立馬就又上馬,說是自己還要去一個地方,要薛黎幫她打打掩護,在這裡烤魚等她回來。

    感情這個小妮子從頭到尾都把自己當成了掩護品了。有事,她能有什麼事,還不是跟薛紹約會去!這幾天要她天天跟薛紹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在一堆閒雜人等的陪伴下一次次「偶遇」,連拉手這種動作都不被允許做,早就耗光了她本來就不多的耐心,所以難得在這個人多混雜可以渾水摸魚偷出空子約會的時機,她怎麼可能沒有一點小動作。

    「麗娘。我知道你最好了,你就在這裡幫我把風嘛。我好不容易才跟薛紹約好了在前面地林子裡見面,你在嗦,他看不到我又該走了。」太平又是求饒又是撒嬌的,弄得薛黎沒辦法,只有叮囑她小心一點,放她走了。

    「這個丫頭,怎麼跟脫韁的馬兒一樣一跑就沒影兒了,她這樣跑去跟薛紹私會,被發現了我們之前做的一切努力不都白費了。」薛黎自己在溪邊嘀咕了兩句。看看天色已經不早了。決定還是去她說的地方找找,提醒一下陷入愛河不知道時間流逝的小情侶。

    「駕!」薛黎騎著馬按太平留下的記號一路找去,理論上快要接近目的地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太平的尖叫。

    發生什麼事了?薛黎被這叫聲嚇地手一抖,差點連馬鞭都掉在了地上。但是樹林裡四處亂生地植物的擋住了她的視線,看不清真相。但好歹這叫聲暴露了太平的所在的,所以薛黎立馬循聲策馬而去,同時也取下了背在背上的弓箭備用。

    就在薛黎跟那群低矮的灌木作鬥爭,努力找出一條捷徑趕到事發現場時。她敏銳的聽到一聲熟悉的利箭破空之聲,一道金光閃進了那裡。

    誰,是誰在射箭,薛黎策馬追去,卻只能看到一道紫色地人影飛快的消逝在樹林裡。相較抓兇手跟查看太平的安危。還是後者更重要,所以薛黎在追不上逃走的人的前提下,策馬趕到了太平身邊。

    薛紹正抱著太平站在林中地空地上,見來人是薛黎,顯然送了口氣,而太平見到她,更是一下撲到她懷裡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怎麼了。剛才發生什麼事了?」薛拍著太平安慰道。見到兩人毫髮無傷。不覺得有些驚訝。既然如此。那支箭想射地人到底是誰?

    「公主被嚇到了。」薛紹笑著努了努嘴。示意薛黎往旁邊看。薛黎傻傻地一轉頭。卻被樹上掛地那只死蛇嚇了一跳。

    「天。」薛黎低低地驚喝一聲。那條五彩斑斕地毒蛇。有成人地手臂粗細。攀援在樹上。不仔細還真看不清呢。那支突入其來地金箭。正一箭射中它地七寸。將這個恐怖地傢伙釘死在了樹上。

    原來剛才那支箭地主人。不是想殺人。而是想救人。只是他做了這種事之後為什麼又要即可遁去怕被人發現呢?薛黎正狐疑地推敲著剛才地一切。卻被薛紹地道謝打斷了思考。

    「多虧你及時出手。要不然還不知道事情發生成什麼樣子呢。」薛紹後怕地想起剛才地情景。禁不住汗濕衣背。剛才他跟太平在這裡說話。太平不小心打到一根樹枝。然後就躥出了這條蛇。太平當即被嚇地尖叫了起來。而這條蛇也豎起了身子想要躥起攻擊人。電光火石之間。薛紹還沒來得及拔劍。就有一支金箭從遠處飛來。一箭將這蛇射死釘在了樹上。

    如果沒有這支箭。如果太平真地被蛇咬傷了。那後果將會不堪設想。薛紹擦了自己額頭地冷汗。然後使力拔下那支射入樹幹寸許地金箭。扯下衣襟擦乾淨了污血之後還給薛黎。正色說。「大恩不言謝。麗娘。你今天對紹地恩情我記在心裡了。以後必將百倍報答。」

    「你說什麼,這條蛇不是我射死的。」薛黎看到他以為剛才的神射是出自己手,忙推擺手推辭,這又不是她做的,她可沒有臉冒領別人的功勞。

    「這裡除了你之外,還有誰能射出剛才那一箭。而且,就算你不想讓我們知道是你射的,那你也應該換普通的白翎箭,而不是你薛家特質的金箭吧。」薛紹並不信她的話,只當她在推脫。

    薛黎的一頭霧水,在看到薛紹手上的金箭更加迷惑了,那支箭的確跟自己箭筒裡面的箭一模一樣,可自己又沒有出手過,那這個東西到底是哪裡來的?

    等等,不對,她的金箭,她的金箭曾經因為救人的時候沾了污血,自己嫌棄不要丟了,但最後卻被某人當做紀念留了下來的。

    那個人,難道是那個人救了太平?不可能啊,薛黎覺得誰出手都可能,唯一沒可能的就是他。他對太平做了那麼禽獸不如的事,而太平又對他恨之入骨,他怎麼可能出手救太平。

    可是當薛黎接過箭,細細查詢上面的數字時,一顆心越沉越底,真的是那支箭。

    「太平,來,乖,別哭了,我抱你出去好不好?」薛黎看了一眼在一旁溫言軟語勸著太平的薛紹,最後決定還是不要把真相說出來的好。太平跟他之間的糾葛已經夠複雜了,萬一知道是被他所救,還不定鬧出多大的事

    太平這個樣子,自己騎馬自然是不肯能的、而天色又漸漸的晚了,必須得趕回去,無奈之下薛紹也顧不上其它,抱著太平跟她共乘一騎。薛黎見狀,拉了他要三人對好口供,只說薛黎跟太平貪玩跑到了密林裡遇到蟒蛇,是薛紹出手救了她們,順帶送公主回程。

    三人回去之後,果然引起了轟動。武後見到自己女兒被嚇成了這樣,一向冷靜的外表也有些惶恐,底下太醫宮女忙做一團,診醫問藥端茶送水壓驚的人來人往忙的是不亦樂乎。薛黎她們把事先編好的供詞說了出來,武後倒是沒有怎麼責怪薛黎跟太平的莽撞,只是好好嘉獎了薛紹,看來對這個女婿是越發的滿意了。

    晚上,太平鬧著要薛紹陪在身邊,雖然於理不合,但是武後見女兒嚇的一直在發抖,索性也就准了。反正裡裡外外太醫宮女也站了二三十個,不怕有什麼事情發生。

    薛黎在太平的帳中幫了半天的忙,直到看到她握著薛紹的手睡熟了,才悄悄的說了道了別,自己先退下。

    出了帳,看著滿天燦爛的星子,薛黎深深的吸了口冰涼的空氣,伸個懶腰,只覺得這一天過的真是刺激過頭了,自己現在累到只要給塊兒地方就能立馬睡熟的地步。

    揉揉酸痛的肩頭,薛黎正要朝自己的帳篷走去,卻意外的看到一個紫色的身影躲在太平帳外的角落裡發呆。她當下心意一動,情不自禁的朝著那個方向噤聲走過去。

    白天的果然是武敏之,薛黎看著他那一身顯眼的紫色官服,今天隨侍的人裡,品階高到能穿紫色衣服的人實在是不多,幾個皇子喜白喜紅,就是沒人喜歡穿紫色。看著他這一身打扮,薛黎總算確定了自己的推測,今天出手的人是他。

    「公主已經沒事了,如果你是擔心她的話,現在大可放心的回自己帳中睡覺了。」薛黎看著他一臉憂鬱,負手站在陰影處發呆的樣子,不由得心一軟,冷冰冰的把太平現在的狀況報告給他。

    看樣子他也是擔心的睡不著覺,卻又沒辦法進去打探狀況,所以才在這裡守到這麼晚的吧。

    「誰說我擔心太平公主的狀況了,我只是晚上睡不著,出來散散心,看看月亮而已。」武敏之見是她,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仍然擺著一副死人臉盯著夜空,不鹹不淡的回了這麼句話。

    薛黎聽了,一陣輕笑,戲謔的說道,「武大人真是好眼力,我竟然不知道,星羅密佈,滿天繁星的夜裡,竟然還有月亮可以看。」

    武敏之面色一滯,這才意識到到自己的錯誤,當下不悅的甩了衣袖,轉身就走。

    「喂,等等,我知道今天是你出手救的太平,我代她說聲謝謝。」薛黎衝著他的背影喊道,不意外的看著武敏之隨著這句話身子一僵。

    「放心,我不會告訴其它人的。」薛黎很是君子的在後面補充了這麼一句。

    「誰要你多管閒事!」武敏之悶悶的回了這一句,然後步下生風,逃也似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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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一百二十八章 挑撥


    畢竟是小孩子家,恢復能力那是相當的強悍。太平頭天晚上還要人陪著才能睡著,第二天中午就已經能活蹦亂跳的拉著薛紹四處亂跑了。不過這也算是因禍得福,至少在薛黎的渲染之下,武後將救天平的所有功勞都堆在了薛紹的頭上,越發的對著這個女婿青眼有加,看著太平纏他緊的時候也是睜隻眼閉只眼,只在心裡盤算著這婚禮準備看來得加快步伐了。

    有了遇蛇那一遭,這個時候皇后不放心讓太平公主離開自己的視線,而太平自己也不敢去密山密林裡探險了,所以太平的活動範圍被限制的很有限,進進出出一堆人圍著。

    這樣一來另外一個獲益人就是薛黎了,她的工作量減輕了不少,終於有點閒情逸致欣賞這皇家園囿裡的珍奇異獸了。

    陪皇后說了幾次話,薛黎終於趁著人多的時候渾水摸魚的跑掉了。遠離了那些核物,果然是風也清花也像,連鹿鳴熊吼都顯得那麼生氣盎然。所以當她看到落單的李賢時,也很快活的招手示意他留步。

    在這之前,雖然薛黎跟李賢也有幾次碰面,但每次周圍都圍有一堆人,說話很不方便,所以薛黎每每想提點他多注意照顧房氏一些的話也無從開口。這次終於找到機會,薛黎也就沒有客氣,見四周沒人,便大方的把他拉到樹後,竹筒倒豆子般的將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

    李賢雖然有些意外她會叫住自己,但是留不了。聽薛黎含含糊糊的說了幾句,明白了她想說的重點了,大歎自己的疏忽之後也接受了薛黎的建議,表示自己以後一定會多陪著房氏在眾人面前露幾次面,扭轉房氏不得寵王妃的形象。

    兩人匆匆地說了幾句,為了不招惹他人閒話,薛黎說完話便先行離去了。李賢自己一個人在原地愣神了片刻。長歎一聲才往前走,沒想到剛走出不遠,便看見武敏之一臉晦暝不定的擋住了去路。

    「敏之,怎麼是你。」李賢見到武敏之先是驚喜的一叫,這個表兄一年多來不知道在忙些什麼,與自己疏遠了許多,李賢對此感到很是心痛。更何況這段時間武敏之在京城裡放浪形骸的厲害,毫不吝惜的糟踐著自己的名聲,李賢聽到那些風言風語很為他焦急。早有找他促膝談心的打算。但是一來自己也瑣事纏身,二來武敏之彷彿也在躲他一樣,怎麼都抓不到人,只得不了了之。

    眼下看到武敏之見到自己並沒有掉頭就走的打算,李賢心中一喜,當下就上前了一步,「敏之,你來的正好,晚上沒事上我那兒坐坐吧。我一直都想找你聊聊呢。」

    相較於李賢地興奮,武敏之顯得要冷淡的多。他雙手抱在胸前,臉色陰沉的看不出喜怒,張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你還未對她忘情?」

    「她,你是說麗娘?」李賢遲疑了一秒鐘,才明白武敏之口中的她是薛麗娘。想來自己剛才跟麗娘講話被他看到了,誤會了什麼,才有這種反應吧。雖然對他這種質問的口氣不滿。但是李賢還是很快做出了解釋「你不要亂說話,我跟麗娘現在只是朋友,我們剛才只是閒話家常,你不要說出這種有損她閨譽的話。」

    「你們李家地人向來貪花好色。吃著碗裡瞅著鍋裡。你對她念念不忘也不是什麼稀奇事。」武敏之這句話把李賢連帶李治地李姓皇室通通罵上了。然後也不管李賢變地難看地臉色。更是冷冰冰地補充了一句。「普通朋友。哼。我想你們很快就不止這種關係了。相信在你那位英明神武地母親地掌控下。你換個把王妃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只是就算這是板上釘釘地事。她早晚都是你地人。那你也放悠著點兒。別這麼迫不及待吧。」

    武敏之一段冷嘲熱諷地話如同一盆冷水從傾瀉而下。澆地李賢涼到了心底兒。任何事情只要跟自己那位強悍地母親扯到一起。那就單純不了了。換王妃。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自己地母親又看房氏不順眼了?

    看著這些天武後對薛黎地愛護。李賢不是沒有想法。他也在心底感慨這種情況如果能早出現個兩三年就好了。那自己必然是欣喜若狂。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百味陳雜了。可是這種想法也只是想想而已。他跟她現在已經是有家有子地人了。他要對自己地家**負責。也要為麗娘地家**負責。

    所以陡然聽到武敏之這句話。他第一個感覺是憤怒。憤怒武敏之把自己看成那種人品低劣背信棄義地無恥之徒。但憤怒還未完。他又感覺到深深地恐懼不可抑制地奔湧而出。正所謂無風不起浪。武敏之一定是知道了某種事實。才會如此大放闕詞。

    「敏之。你。你知道了什麼。你給我說清楚!」李賢拽住武敏之地手有些抖。一想到自己面對地對手是自己深不可測地母親。他本能地就有一種畏懼之感。

    「你難道沒有看出來。皇后已經對你那木頭王妃不滿到了極點。打算踢掉她找人另坐這個位子?」武敏之一哼。掰開了他地手。神情不屑到極點。「她現在不僅僅是想。已經開始準備做了。不過我想她這次找地是你地老情人。你應該滿意地連做夢都笑出聲來了吧」。

    「不可以,不可以。」李賢整個人都被這突入起來的消息打懵了,當下木然地站在那裡,一個口一個不可以。

    「不可以?可不可以已經不是你說地算的問題了。今天皇后召雍王妃在座前服侍,現在王妃犯了錯,正在行帳外面罰站呢。這種炙熱地天氣,在太陽下多罰站個幾次,我想大概等行獵回宮,你就可以直接迎娶新王妃了。」

    轟!李賢聽到這個消息,只覺得腦袋一炸,什麼紛亂的消息都湧了進來。他想起今天早上來召房馨出去地太監那陰翳的眼神。想起薛黎提醒他皇后對王妃不滿,讓他多照顧一下王妃的擔憂眼神,想起房馨每次見駕後回家時那疲憊不堪的神色……

    不論是皇后的身份還是婆婆地身份,武後想整治一個討厭的兒媳那都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了。

    那她料理完房馨之後,下一個目標是誰?自己?麗娘?還是蘇靖?薛黎那還未滿週歲的孩子?

    「不可以,母親她不可以這麼做!」李賢神色慌亂的低低吼著。

    這已經不是一個願不願意的問題了,這種事是絕對不可以發生的!一旦它發生了,那不但是兩個家**的破滅,更有可能犧牲無數人的生命。

    他是那個女人地兒子。他比任何人都瞭解母親對於忤逆她的人的手段。那不僅僅是一紙休書的問題,相比較從精神上打擊敵人來說,母親更樂意從**上消滅一切威脅的存在。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我花了多大力氣,咬碎牙和血吞才讓一切維持在這種看似和樂的局面下。這場波折的愛戀已經花光了我所有的力氣,無論是我還是她,我們任何人都再也經不起任何折騰!

    李賢站在原地,緊握的手指幾乎將掌心掐出了血,他要阻止這件荒謬地事情的發生。

    武敏之似乎發現了李賢的異樣。停住冷嘲熱諷的話,攔住了他的去路,「你要到哪裡去?」

    「讓開,我要去找母親理論。這種事情太荒謬了,我絕對不容許它發生的!」李賢激動的連眼睛都紅了,一把撥開武敏之阻擋的身影,大步流星的朝武後地行轅走去。

    看著李賢遠去的身影,武敏之抱臂站在原地,平靜的外表下是說不出的心煩意亂。本就是他布的局。挑起的事端,為何現在又感覺不安?

    我又沒有做什麼壞事,我只是在每個人的身後推了一把。要怪,就怪人性為何如此醜惡吧。

    李賢衝到武後的行轅外,果然見到房馨正站在外面罰站,來來往往地僕役眾多,但竟然一個個都視若罔聞的從王妃身旁走過,沒有一個人往她那越來越蒼白的臉上多看一眼。

    「馨兒。」這是李賢第一次喊她的名字,房馨迷茫的看著李賢站在面前一幅心痛的表情,還以為是自己在太陽下曬久了,昏了頭出現幻覺了。

    李賢看她這幅樣子,怒從心起,在責怪自己粗心大意的同時,更是抱起了快要暈倒的房馨往樹蔭底下走去。

    「王,王爺,王爺不可啊。皇后娘娘罰我在外面站三個時辰。這才還沒過去一半時間呢。」房馨見他這魯莽的舉動,嚇地魂飛魄散。死命地在她懷裡掙扎了起來。能得到夫君的憐惜雖然很好,可是惹怒了皇后。那是連李賢都承受不了地後果啊。她這個妻子已經很沒用了,她不能再給他添麻煩。

    「你是我的妻子,我說讓你休息你就休息,拿來地那麼多廢話。」李賢沒有好臉色的喝她一句,然後吼著旁邊的侍從,「還不拿水來,病倒了王妃,仔細我剝你們的皮!」

    周圍的侍從哪見過一向溫文爾雅的王爺發這麼大的脾氣,當下只得從命,端水打扇的圍了一圈,李賢見房馨臉色好多了,這才放下她,怒不可遏的朝裡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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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一百二十八章 至遠至親夫妻


「媚娘,我說我們年紀都大了,把皇位讓給弘兒可好?」皇帝一句不經意的閒話,卻惹得武後心中掀起了軒然大波。

讓位?皇帝怎麼會忽然想到禪位若真的把位子讓給兒子,李治變成了太上皇,那她不是只能乖乖的尾隨著太上皇,做一個有名無權的太后了。

習慣了把權力掌握在手心的武後,很難想像自己去做個太后,成天無所事事在後宮賦閒的樣子自李治風疾以來,她幫李治處理政事已經有十幾個年頭,她早就習慣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的威風那些人敬服自己,是因為自己手中握有對他們生殺予奪的權利一旦她沒有這些,那底下那些附耳聽命的官員,有幾個會再買自己的帳。

從小在權臣包圍下長大,好不容易奪回權力的高宗皇帝已經不肯輕易相信任何大臣,他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以及與自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妻子所以他生病時,寧肯把權力交在妻子手裡,也不願意把權力給兒子。

因為交到妻子手裡的權利,夫妻一體,無論多交出去的權利有多少,他都可以拿回來,他還能繼續在他的皇位上坐穩可是一旦交給了兒子,讓他們成長起來,羽翼豐滿,那自己這龍椅也就當到頭了。

雖然李唐王室到他這裡只傳承了三世,可是前車之鑒猶在他不敢不防。

做為他地妻子,武後比任何人都知道他孱弱外表下的強勢手腕以及對權力的炙熱追求,所以她才對自己的未來很有信心,只要在高宗殯天之前,她的地位永遠穩如泰山。

眼下這泰山忽然要崩了,武後怎麼平穩的了李弘是個好兒子不錯她也對這個兒子多有憐惜不錯可是個性與其父一模一樣地李弘在政見上跟自己完全是相左地,一旦他即位,那麼他一定會廢除自己所推行的各種政策,而後對於自己這個母親的尊重,也就僅僅會停留在大義上而已至於權力,那當然會更剝奪的一乾二淨。

在宮廷裡政見不同甚至有時候比母子感情不好更可怕武後打定了主意,即使也要傳位也一定要傳一個與自己政見相符的兒子。

忽然傳位與太子,這種事情,想想都太可怕了她還沒來的及佈局,怎麼能讓這種事情發生所以武後當下就斂了心神,裝出謙卑地樣子詢問道,「這可是件大事皇上怎麼沒跟臣妾商量,就忽然有了這個念頭」

高宗見狀歎了口氣,握住她的手很是憂鬱地說,「我前些天去看弘他的身子骨已經很不好了我就想要不然我傳位給他,沖沖喜,說不定弘兒的病就能好些」

李治這也是病急亂投醫了,他性格中本來就有屬於詩人猶豫多愁善感的那一方面,去看兒子纏綿病榻上的樣子時,更勾起了傷心之意,一時衝動之下,連禪位這話都說出來了。

「糊塗,真是糊塗」武後聽了她的解釋,先是怒吼了一句,馬上意識到自己地態度問題,立馬轉換成平時溫柔賢淑的樣子,「皇上你這樣做實在是太糊塗了,我們先不說皇位傳承的眾多準備事宜,只說一點,你看以弘現在地身體,能承擔的了繁重地國事嗎?」

「這個,朕可以為他分擔我說這話也就是想讓他樂呵樂呵,病快點好起來」李治捻捻鬍子,說出了自己的對策。

「皇帝此言差異,弘兒能好起來固然好,可是一他好不了呢?弘兒膝下無子,一旦他病歿,剛剛傳承的新皇帝忽然沒了,又沒有傳承人,這豈不是引起大亂,動搖國本?現在國家強敵環伺,東南、北面、西北、西南皆有懷著不臣之心的強國,平穩無事他們尚且蠢蠢欲動,一有事,他們豈不更會大舉進攻?一引發混亂,陛下你可就是我們李唐王氏的罪人啊」武後不是尋常婦人,她完全站在天下為公的立場上出發勸諫,一字一句完全沒有半點私心,完全站在李家的角度看問題「媚娘,你的此番話如當頭棒喝,讓朕如醍醐灌頂般豁然開朗了的確,我是不能輕易向弘兒許了禪位於他的諾言,畢竟這國家大事是容不得半點兒玩笑的我們任何一點兒微小的舉動,都有可能給國家帶來巨大的災難」李治聽了武後的話,連連點頭稱是。

「陛下你說的是,我知道你疼孩子們,可是哄孩子也不是這樣哄的啊」武後知道怎麼樣的女人才最可愛,咄咄逼人的女人只能把丈夫逼走,所以她很善解人意的替李治的魯莽找了借口。

李治顯然對這句話很受用,「我的確也是希望我們的每個孩子都能開開心心成長,可是,這個,唉,我要怎麼去跟弘兒說明,我怕他傷心失望之下病情又會加重」

「這個你就放心了,讓我以一個母親的身份去跟孩子解釋吧」武後完美的扮演了一個賢內助的形象。

李治對於事情能完滿解決很是開心,實際上他也不願意離開那張讓人眷戀的龍椅,要不然他真的想讓位的話,幾年前就可以這樣做了,何必等到今天所以李賢讚揚了武後的深明大義之後,拍著她的手感慨的說,「那看來這國事,以後還要辛苦媚娘為我分憂了」

「陛下說的這叫什麼話,我們夫妻本就是一體的,我為你分擔這是本分,又何來辛苦之說」武後見終於保住了自己的權利,面上溫婉的一笑,溫順的靠在了高宗的肩上。

一早起來,武後還為昨夜的談話而感到憂煩雖然眼前這次危機渡過了,可是隨著皇帝年歲日高,身體狀況越來越差,傳位這個問題肯定不斷的會被他再度提起,自己不可能每次都那麼好運的勸回去。

看來自己要盡早做準備了。

武後目前掌握的大多是中下級官員,數量雖多,但是在大事上沒有話語權,插不上什麼話她手下的得力干將中的領頭羊許敬宗今年偏偏又去了,這留下的三品宰相位置,她竟然一時找不到人來安排至於其它的三品的丞相和將軍大都對皇帝忠心耿耿,自己拉攏不過來,這實在是一件很讓人頭疼的事。

武後端坐在案前思索著,臉上神色淡淡,但心裡早就翻江倒海般的把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員理了個遍,看有沒有哪些既有才能又有野心的寒門之士可以提拔起來,委以重用。

武後在想問題,所以她身邊服侍多年的宮婢們都很小心,來回走路都躡著腳,不敢發出半點噪音偏偏房馨來這裡伺候不懂規矩,不小心打翻了一個果盤驚了皇后,當下就被武後面無表情的趕在門外罰站了。

消停了沒多久,外面又傳來鬧哄哄的聲音,武後當下就皺了眉頭,誰這麼大膽敢在自己門外喧嘩還沒來得及質問宮人,就看到李賢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的衝了進來質問道,「母后為何如此狠心,讓馨兒這種大熱天在外面罰站,累她幾乎暈倒」

武後向來不喜歡人家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更何況她現在還在想問題被人打斷,所以面色更加不悅不過看在是自己兒子的面子上,她也沒說什麼,揮了揮手等服侍的眾人退到帳外守著才不緊不慢的開口,「你的教養哪兒去了,就是這樣對母親說話的?雍王妃君前失儀,我只是對她略施薄懲,只是罰站而已,這已經很寬厚了」

李賢被武後這句話就頂的再也問不出任何詞語來的確,於公於私,武後的做為都讓人挑剔不出錯誤來論公,她是君而房馨是臣,君前失儀被罰是理所當然,論私,她是婆婆房馨是媳婦,服侍不周被她罰也是符合人倫的,反倒是李賢這樣沒大沒小的跑來質問母親會被視為不孝。

「算了,你要帶她回去就帶她回去吧,反正是你自己的媳婦,你自己好好調教,便再傻乎乎的什麼都做不好」武後正心煩,所以也無意更兒子多糾纏,看著李賢站在下面氣氛的樣子,她不痛不癢的說了幾句就算了偏偏李賢這樣還不肯走,她只得再多問了一句話,「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母親,你是否對馨兒不滿意,才處處找她的碴」事已至此,李賢顧不上其它,有些莽撞的將他心裡的話傾瀉而出,「要不然,以她堂堂一個王妃的身份,又怎麼會去做端茶送水這種婢女才做的卑賤的差事您這不是擺明要侮辱她」

聽到李賢這種指責,武後才算是真正的生氣了,放下手中的東西,正色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危險的瞇起了眼,「你覺得媳婦給婆婆奉茶,是一件卑賤的差事,是一種侮辱她身份的事情?難道你就是以這樣的眼光,去揣測你母親所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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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22:33:49
第一百二十九章 母子之間

    先聲奪人是武後慣用的招數,她向來不喜歡被動的問話,所以巧妙的用一句質問話被動為主動。

    武後這麼淡淡的一句問話,立馬就讓自己從迫害人的角色轉變受害人的角色,她眼中的哀痛澆熄了李賢滾滾的憤怒,激起了他身為人子的內疚之情。

    「母親,我不是這個意思。」李賢知道自己的問話莽撞了,忙低頭認錯,腦子飛快的轉動著,試圖想辦法挽回自己的失言,「我的意思其實是如果你不喜歡馨兒的話,那何不把她打發的遠遠的,免得她在你眼前打轉惹你心煩呢。」

    武後臉色鐵青的看著自己的兒子,打發的遠遠的?說到底,他還不是在維護那個女人!

    他今天敢為了這麼一個女人反駁自己,那麼下一次,他就敢為另外一個人再次忤逆自己。

    這個女人竟然比當初的薛麗娘還可怕,那個時候的李賢再怎麼生氣也不敢這樣當面質問自己的母親!

    「讓她離我遠點?那好,那你帶她回去吧,我這裡以後再也不用她侍奉,那個王妃她也不必當了,我不想再在任何場合看到她。」武後冷冰冰的發令,完全沒有掩飾自己話中意思的樣子。

    李賢只是請求母親不要苛責房馨,他萬萬沒有想到武後所謂的解決辦法竟然是這樣。免除她的苦役,但是也同時免除了她地身份。

    「母后!」李賢「噗通」一聲跪在了她的面前。「請你收回成命吧,兒臣這就讓馨兒每天晨昏定神地來請安。再不敢祈求更多。」

    「怎麼,說不要她來服侍我的是你,免了責任之後要她來的又是你。那你究竟要我如何處置。」武後地語氣中有種惡意的和藹。這個教唆自己兒子反抗自己的女人,再也留不得了。

    「母親,請你看在兒子地面子上。憐憫馨兒這一次吧。」李賢跪在地上,心中五味陳雜。這是自己的母親啊,她為何要如此地刁難自己的兒子。人心不又不是石頭,怎麼可能在面臨生離時無動於衷。

    「我已經憐憫她了。所以才不許她出現在我面前。而不是賜她白綾。」武後看著兒子。神色淡然。「起來吧。不過是個女人而已。我替你另選一個你喜歡地女人就好了。」

    李賢不明白她怎麼能如此神色淡然地說出這種殘忍地話。不過是個女人而已?可這個女人是她兒子地妻子啊!

    「馨兒很好。我沒有換妃地打算。」既然哀求無用。李賢擦乾了眼淚。站了起來。絲毫不退讓地與武後對峙。「這是我地家事。我不希望母親插手。」

    見到李賢空前強硬地態度。武後驚訝地幾乎下巴都脫臼了。他怎麼敢。怎麼可以如此對自己說話!憤怒地武後重重地拍了桌案。毫不掩飾自己地怒氣「天家無私事。你地妻子如何。這不僅僅是你地事。更是整個天下地事!她是大唐地王妃。她地每個言行舉止都代表著我們整個國家地臉面。房氏不合格。不能做好自己地職責。那就應該被換掉!」

    「可是在這一堆身份之前。她應該先是一個人。是我地妻子。而不是一件你認為好就擺出來。你認為不好就換掉地裝飾品。」李賢毫不示弱地跟武後針鋒相對。對於母親。他已經退讓地夠多了。他已到了退無可退地地步。

    「我受夠了你一次次打著為我好地旗號逼迫我做我不願意做地事。你根本不像我地母親。你只是一個冷冰冰充滿了控制欲地怪物而已。你根本沒有感情。不懂什麼是愛。在你看來。你地兒女也不過是你手中毫無感情地棋子。任你隨意擺佈或丟棄。」

    李賢一口氣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在懼怕之餘卻有一股快意。這些話他早就該說了,當初在她剝奪了自己的最愛的時候他就該像今天這樣站在這裡,一字一句的說出自己的怨懣。

    如果當初自己有這份勇敢,那也許就沒有今天這麼多的遺憾與痛苦了「你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而如此忤逆你的母親。」武後的聲音中有著一種難以置信的聲音。她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兒子,他如此高大,而又如此的陌生。

    他的確像個男人般的長大了。

    「這不是忤逆,我只是說出了我自己的想法。我說這些,不是為了馨兒,而是為了我自己。那是我家庭,在除了你的兒子這個身份之外,我還是個丈夫,是個父親,是一個有責任保護自己妻子兒子的男人。」話已至此,豁出去的李賢面容顯得格外的沉靜。

    「母親,我不僅僅是你的兒子,我還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有著自己獨立人格的人,我有權安排我自己的生活,我的家庭,我的人生。母親,我請求你把我當一個人來看,而不是你的傀儡。如果你真的為我好,那就不要再把你的意志強加到我身上。有我自己的選擇我自己的想法。」

    「母親,如果你還是我的母親的話。」

    李賢立在了庭下,目光淡然而堅定,他知道自己在賭,賭母親心中那一點點微弱的母子之情,這也是他唯一能憑借的東西了。

    武後看著李賢的神情,手漸漸的抖了起來,那是抑制不住的憤怒而引起的顫抖。

    這是她的兒子啊,她十月懷胎,掙扎分娩生下的孩子!

    祭拜昭陵的路上的風雪那麼大,可為了躲避宮中人的陷害,她不得不跟著皇帝一起去昭陵祭拜,然後在漫天風雪中可憐的生下這個兒子。

    當她掙扎著生下兒子之後,抱著那麼幼小的他,想到母子所受的委屈,不由得失聲痛哭,發誓就算為了兒子,她也要把那個高高在上的女人揪下來。

    賢剛出生之後是那麼弱小,連哭聲都小貓似的兩三聲,她一直擔心這個孩子長不大,所以才對這個格外的關注與愛護,直到他後來身體一天比一天好起來,比任何人兄弟都健康,才放下心來。

    等他長大了,出閣建宅了,她又擔心兒子吃不好住不好用不好,精心的挑選了半天,鳳筆一揮在洛陽將正對皇宮的整個修文坊都劃分給他為宅,在長安將正對著禁苑的安定坊劃分給他,接著再大大的封官,封王封侯封將軍,給了他超越所有皇子與祖制的財產與權勢。

    就是這個被自己一路風雨呵護長大的孩子,如今這樣站在自己的面前,說著「如果你還是我的母親,就不要把我當做你的棋子,給我自由」這種話。他看著自己的眼神,與那些仇視自己的人有什麼區別!

    武後在深深的憤怒之餘,感到一種被背叛的痛苦。他是她的兒子,她怎麼可以不跟自己站在同一邊,他怎麼可以跟別人一樣用著質問的口氣責怪自己的母親。

    如果她的兒子們將來都會這樣背叛自己,那麼她當初的努力辛苦又有什麼意義。弘為了蕭淑妃的女兒責怪自己的狠心,賢為了房氏責怪自己的不近人情,那旦和顯將來又會因為什麼樣的原因站在自己面前再次責備自己的母親?

    她的兒子都是仁者,都是君子,可是他們明白不明白,如果當初沒有這個狠心的母親,他們會跟皇宮裡無數默默死去的皇子一樣,又哪裡有的權勢來伸張自己所謂的正義呢?

    「你真的覺得我在控制你的生活,剝奪你的幸福?」武後張口了,聲音中的苦澀只有她自己能聽明白,落在外人耳中,恐怕只能聽到了透骨的寒意吧。這樣最好,她是強大的不可被戰勝的,她不需要被別人傷害和打擊,她不可以有軟弱的時候。即使那種傷害來自她的兒女們也不可以。

    李賢從母親的話中,只聽到了她強硬的不可違逆的意志。一直雀躍的心漸漸的靜下來了,他早該想到,他的母親強硬的不容許有任何違逆她的意志,即使是來自兒女的請求也不行。

    李賢逆著光站在武後面前,緊緊的抿住了嘴,頑固的如同一座石雕。

    有時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武後見李賢這樣,心一點點的涼了下來,連最後一點希望的火種都熄滅了。

    「我意已定,你回去吧。過兩天詔shu會送到你的府上,你接旨就是。」

    「我不會同意的。」李賢退了一步,連禮都沒有行,就這樣憤然揮袖而去。

    武後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大帳中,看著陽光從帳中的漏縫裡灑進來,在黑暗的地毯上留下大大小小的光斑,很久很久都沒有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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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刻舟求劍

「郡主,你要進去?」薛黎捧著果盤往皇后住的大帳走去,還沒到門口就被人攔住了。抬頭一看,是一個一直服侍在武後身邊的宮女,薛黎這幾天常往這兒來跟她們混了個臉熟,所以也不是很害怕。當下點了點頭,舉起手中的果盤向她說明了來意,「我看有人摘了新鮮的野果,味道挺不錯的,所以就揀了些漂亮的來孝敬皇后。怎麼你們都在門外守著,不進去伺候?」

「郡主真是有孝心,怪不得娘娘喜歡你。」那宮女知道薛黎正受寵,所以說話也十分客氣,「只不過現在娘娘正在跟雍王商議事情,連我們都要在外面候著,所以我想你可能不方便進去,不如等會再來看看?」。

「這樣啊,那我站在這裡跟你們一起等好了。」薛黎想想自己住的地方離武後的大帳實在是太遠,來來回回不方便,所以索性抱了盤子跟幾個小宮女邊聊天邊在外面候著。

開始帳內還一片安靜,所以外面的薛黎跟小宮女們都是一臉輕鬆的在談天談地。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帳內的動靜越來越大,隱隱約約的聽起來像是母子倆吵了起來,那忽然拔高的聲音嚇的薛黎差點把果盤都摔了。

不會吧,這母子倆是怎麼了?沒想到一向對母親惟命是從的李賢竟然能跟彪悍的武後吵起來,真是太不可思議了。薛黎在心裡感慨著,但隨即想到的問題就是自己要不要迴避?

他們母子吵架一定不想讓人知道,這些個宮女是職責所在沒有辦法退避,但是自己杵在這裡就不好了吧。做人要懂眼色,,免得被無辜殃及池魚。薛黎當下就決定自己先迴避,抱著果盤正要向幾個宮女告辭說自己等會再來,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大帳的簾子忽然一掀,李賢竟然大跨步的走了出來。

李賢在門口看到薛黎,先是微微一怔。但並沒有跟她打招呼,然後是無視她的微笑,直接旁若無人的薛黎身邊走過。就在兩人擦肩而過,薛黎嘀咕李賢怎麼跟自己這樣冷淡的時候,李賢忽然丟了句「小心」過來。

他讓我小心什麼?薛黎被這句話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難道她要讓我小心皇后?可是皇后那麼大權勢。真打算對我下手的話,我小心了又有何用?

在薛黎看來,這皇宮裡需要小心的地方太多,一時竟不知道李賢的提醒是指哪個方面。她正胡思亂想著,武後已經在喊人進去了。片刻之後剛才跟她說話地宮女帶話出來,說是皇后要單獨見她。薛黎聞此言,只得打消了偷偷溜走,等武後脾氣消了再來的主意,匆匆的抱著自己的果盤進去了。

相比較外面的陽光明媚。帳內的光線要昏暗許多,薛黎進帳眼睛瞇了好幾下才適應這裡地光線。朦朧中武後正一個人坐在正位上發呆,似乎連她來了都沒有發現。

薛黎知道皇后不喜歡在思考的時候被人打擾。所以不敢壓根不敢出聲,只是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跪坐在自己平常的位子上,等待著看她能什麼時候回神接見一下自己。

「黎兒。你恨不恨本宮?」就在薛黎自以為自己很小心沒有驚動任何人地落座之後。武後忽然問了這麼個問題。

原來她一直都發覺了自己地存在。薛黎心裡想著。同時也被武後那句問話嚇地差點滾掉。難道她以為我有什麼不臣之心。對我起了什麼惡感?薛黎心裡這麼想著。嘴上卻不敢有半分怠慢。立馬以自己最真誠最無辜地口氣反問道「好端端地我為什麼要恨娘娘?」

「你為什麼要恨我。呵呵。沒想到你會這麼反問我。我當初拆散了你跟賢難道你當真一點兒都不在意?」武後輕笑數聲。一雙眼抬起來。似笑非笑地盯著她地。雖然沒有**裸地威脅。但是在那猶如實質地探究視線地掃視之下。任何人都覺得自己講不出一句謊話。

如果是以前地薛麗娘。一定是對皇后恨之入骨了。可是現在地薛黎倒要感激她當初地絕情了。所以薛黎倒不畏懼她地試探。很誠實地說。「那些事過去地太久。我已經忘了。所以我誰都不恨。」

武後看著她地眼。過了半響。終於確定她地話並無半分作偽之後。歎了口氣。失落之情溢於言表「連你都不恨我了。那為何賢還如此痛恨我?」

這個。人家母子之間地事她自然是不好插話地。雖然她明白李賢為什麼在這件事上不原諒母親。可是為了保命她也不敢亂說啊。所以當下薛黎只得低下頭做聾子。聽著武後像個普通母親一樣抱怨起兒子來。

「如果我現在讓你們再在一起,你願不願意?」武後說了一會兒,忽然卻提出了這麼個想法。她這一句話,可嚇得薛黎差點從坐墊上滾下來。

「你的意思是?」薛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在心裡默默祈禱,千萬不是我想的那個樣子,千萬別是我想的那個樣子。

「我現在左想右想,都覺得我當初的確是有些過分了,讓你和賢分開,給你們造成了很大的傷害。黎兒,你現在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好好補償你們,讓你們重新結為夫妻,你說這樣好不好?」武後看似溫和地問著。

薛黎聽著這話,只覺得像山一樣的壓力撲面,壓的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嗓子眼也忽然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啞啞了半天卻沒辦法出聲。薛黎默默的用手壓住自己那顆跳的過快的心,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

不好,很不好,我才不稀罕任何補償呢,我只要能保持現狀就很滿足了。

「娘娘,我們現在很好,不需要任何補償。」薛黎揪著自己的衣襟,努力說出這句話,卻發現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飄忽的像是另外一個人地聲音。

「怎麼不需要。我知道他對你還是有意地,你也是喜歡他,那為什麼你們不能在一起?別怕,他現在的那個太子妃是有些礙眼,可是有我在,我會想辦法解決,一定不要他委屈了你地。」武後笑的慈祥的摸著她的發,但那笑容落在薛黎眼中卻格外恐怖。

就是因為有你老在,我才會加倍的害怕的。我現在過的很好,我不要有人來破壞我的家庭,你所謂的補償我一點都不喜歡,如果真的怕我委屈就不要把我送給一個已經有了老婆的人。薛黎這些話憋在喉嚨裡,卻不敢說出來。她努力的在袖子裡的掐著自己的手,逼著自己冷靜再冷靜,這個時候不能慌,不能亂說話,更不能把一切都搞砸了。

對於一個高高在上,習慣了掌控一切的人,你千萬不能跟她硬對,你只能慢慢的旁敲側擊,尋求突破。薛黎的腦袋飛快的運轉著,希望自己能想出一個脫身之策。

「娘娘可否先聽我講一個笑話?」薛黎終於有了一個模糊的念頭,臉上虛弱的笑了一個,心中只有三分把握的開口了。

「哦,你說吧。」武後知道她這個時候說的這個所謂的笑話,一定跟答案有關,所以也就不為難她。

「從前有個人,他有把自己非常非常喜歡的佩劍,一天他坐船過海的時候,那把劍掉到了水裡。當時,水很深,很急,他不敢下去,便自作聰明的在船舷上做了個記號,說等到船走到水淺的地方再去撈也不遲。後來,船到岸了,他下船幾乎把地下掘地三尺,也找不到自己那把心愛的劍。」薛黎講完,看了一眼武後,硬擠出一個笑容,「娘娘,你看這人多傻!」

「呵,刻舟求劍的故事,我以前就聽過,的確很好笑,但是這又跟我問你的是有什麼關係?」武後正襟危坐的在那裡,等待著她的下文。

「娘娘,」薛黎的聲音低了,「我跟賢的愛情,就像那把劍一樣,已經丟在了大海裡,找不回來了。所以我們當初刻下的印記越是深刻,越是準確,那我們現在順著那個印記去找尋失物的舉動就越是可笑,越是希望渺茫。」

「我們是曾經以婚姻為誓約,但婚姻只是我們為愛做的一個記號而已。現在我們的愛已經丟失了,我們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挽回時間,因此即使現在有了婚姻,我們也不肯能找回當初丟失的愛。」

「所以娘娘,如果你真的疼我們,愛我們,那就不要為此再做出任何的補償了,讓一切順其自然,讓時間撫平我們的傷口,讓我們去重新尋找一把適合自己的佩劍吧。」

薛黎說的很平和,很真誠,也很哀傷。有的時候有些事,委婉平靜著說出來的效果比怒罵歇斯底里要好的多,但是面對著這麼一味大神,薛黎不會知道自己的話武後可以聽進去多少。

「好吧,哀家明白了。你先回去吧,這件事我要好好的想想。」做了半晌,武後終於發話了,雖然不是她想要的結果,但是能解這次的圍,也算是一種收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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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壓箱底的東西

好好的一場打獵,卻發生一堆意外,鬧得誰都沒有興致,所以儘管比預定的早了兩天,但皇帝跟皇后還是在隔天就宣佈回宮。

皇帝回宮,她們這些伴駕的也自然各回各家了。而薛黎在鬆口氣的同時也陷入了惴惴不安中,武後莫能兩可的回答讓她的心始終七上八下的。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你出去玩了兩天,回來臉色反而變差了。」蘇靖正在房內算賬,見她比提前的日子早回來,自然驚喜了許多。但是薛黎憔悴的神態讓他眉梢的喜意變成了擔憂,畢竟同去的人沒一個善茬。

薛黎搖搖頭,示意無事。等到見過父親嫂嫂,換衣梳洗完畢之後,其他人散開了,她才在臥室裡跟蘇靖說起這幾天的見聞來。

聽的眉頭越鎖越緊,這京城還真是步步危機,不被人待見了發愁,被人待見了更是愁上加愁。

「我們本來想著一走了之好了,可是現在看來,還是太晚了。被皇后那麼盯上,萬一忽然下了一道聖旨,我們就算是走到天涯海角也是徒勞。」薛黎說著說著忍不住趴在蘇靖的肩頭哭了起來。

「別哭,事情還不到那麼糟糕的樣子。」對於皇后這種替兒子搶媳婦的行徑,蘇靖打心眼裡也是十分憤怒,可是現在不是憤怒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怎麼辦,怎麼辦?在她面前我完全軟弱無力的拿不出任何辦法,她碾死我們就跟碾死一隻小螞蟻一樣,她的意志高高在上根本不可能被違背。」只有在蘇靖面前,薛黎才顯露出自己的慌亂無助。因為深刻地瞭解到那位千古女帝是多麼厲害。所以在這個時代薛黎對她的畏懼超過了一切。

薛黎臉色蒼白的緊緊握著蘇家的手,力氣大的幾乎連指甲都滲在了肉裡。蘇靖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是一邊安撫她,一邊想著辦法。

「阿黎,這件事我們可能要跟阿爹商量一下,他比我們年紀大。也比我們有經驗,應該能有好點子。皇后是很大,可是皇后上面還有皇帝,這件事並不是她一個人隨心所欲就可以的。」蘇警口中地阿爹就是薛仁貴,因為相處久了。天天的那個岳父大人薛仁貴聽到心煩,索性讓他跟薛黎一樣稱呼自己了。

不同於薛黎,在這個時代人的概念裡,皇后再厲害也是個女的,總還是伏皇帝管不是?

薛黎見狀也點了點頭。回家地感覺就是好。這裡讓你覺得你不是一個人。不管出了什麼問題。都有人幫你一起承擔。

倆口找了薛仁貴細談一番。本以為薛仁貴也會怒髮衝冠呢。沒想到他聽完始末連眉毛抬都沒抬。似乎一點兒驚訝都沒有。「芝麻大地小事。也把你們夫妻倆慌成這樣!」

雖然薛黎一直都覺得父親沉地住氣。可是這個時候地確不是表現冷靜地好時機。所以她當下急地跳吼吼「阿爹。這怎麼是小事。我可不想改嫁啊!你也不想睿兒喊別人爹吧!」

「別吵別吵。這事兒沒什麼大不了。你們回去該幹什麼幹什麼。你爹什麼事沒見過。天塌下來還有我撐著呢。」薛仁貴養氣地功夫絕對不是一朝一夕練成地。這個時候仍然穩如泰山。

「阿爹。」薛黎還想喊什麼。被蘇靖攔住了。「阿爹。我們知道了。我這就帶她回去。」

薛仁貴很滿意蘇靖地反應。坐在那裡點了點頭示意他帶著薛黎離開。

蘇靖拉著不情不願地薛黎離開,直到了門口才鬆開了薛黎的手,「你難道沒有發現阿爹的手一直安然的放在膝上嗎?我侍奉了大半年,也知道他地習慣,這個動作往往都表示他心裡對難題已經有了解決辦法。」

「哦,你確定?」薛黎還是心裡毛毛的。

「你放心啦。這種事情是我們男人的困擾,你只要安安靜靜的在家裡坐著就行了,不管如何,我是不會把你讓出去的。」蘇靖笑著撫了她的頭,笑容裡有些薛黎看不懂的東西。

「嗯。」望著他的眼睛,薛黎選擇了相信。

在危險的時候,有一個人在身邊保護自己,這實在是一件太美好的事情。

等到蘇靖跟薛黎出了門,薛仁貴才從椅子上起來,拍了拍自己地膝蓋,看著自己地座椅。

這個叫太師椅的東西是女兒設計,女婿為自己做地,說是什麼老年人總是跪坐對腿腳不好,這玩兒意兒舒服,小兩口在自己院子裡又是鑿又是磨的弄了這個玩意兒送過來。

雖然樣子怪模怪樣,榻不像榻,床不像床,可使起來地確舒服,腿啊腰啊的都有了靠的地方,再也不用擔心看書看的入迷了,一起來腿腳發麻的跌在地上。

女兒是貼心的,女婿是孝順的,沒事兒總想著做一些小東西送過來給自己,雖然不貴重,可是心意卻極為難得。

這樣的一對兒好孩子,怎麼忍心讓她們分離呢?

薛仁貴走進了內室,掏了半天,找到當初珍藏的匣子,摸索了半天鑰匙,終於打開了那把差點兒生銹的鎖。

摸著令牌上的流雲圖案,思緒不由得回到了十多年前那個洪水的夜晚。十多年前的萬年宮大水,自己命都不要的登上轅門叫醒了沉睡中的皇帝陛下,以及以後的皇后,當時的武昭儀。

救命之恩本就是大善,更何況救的還是皇帝。薛仁貴記得當時年輕的皇帝激動之下,除了給自己豐厚的賞賜之外,還賜了塊令牌給自己,說是憑此以後可以答應自己一件事。

這令人艷羨的賞賜,薛仁貴得到之後,卻是一直把它鎖在箱底。救人是憑良心做事,他一輩子都沒有想過挾恩索要報酬,但是皇帝的賞賜不能拒絕,所以他也只能收了下來。但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使用它,大丈夫功名利祿都應該自己一刀一槍的掙出來,要來的東西再好也不能讓人敬服。

就這樣,薛仁貴自己都漸漸的遺忘了這塊令牌的存在,兵敗回來之後,他想過一次用這個免罪,但最後丟不起那個臉,所以還是打消了念頭,拿出來又放回,讓它繼續在箱子裡睡覺。

他本來以為這一輩子都用不上這個東西了,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種事。

算了,就當它是好人是有好報吧。當初拼了命的救人,得了這麼個東西,還道它無用,沒想到十幾年後竟能用它為女兒免去這飛來橫禍,這也算物盡其用了。

只不過皇后這人精明的很,即使有恩情,要討個說法也是很不容易,還是直接去找皇帝得了。想到這裡,薛仁貴摸了摸自己的臉,笑了。

為了兒女的幸福丟一回這老臉,不虧,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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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6 22:35:21
第一百三十二章 老將出馬,一個頂倆

雖然說薛仁貴被免了官,可是面聖這點兒門路他還是有的,以前只不過不願意用而已,這會兒為了女兒的事也就顧不上許多了。

果然,沒過兩天,上面就下令說召薛仁貴進宮。地點不太正式,不過就是禁苑,人也不多,主要就是皇帝跟薛仁貴,但這正合薛仁貴的意思,如果拉關係求情,非正式的環境總比在大殿上好說話。

「薛卿家,我們有許多年沒這麼坐著聊過閒話了吧。」薛仁貴被帶到禁苑的時候,高宗正在騎馬,這兩天他身體不錯,精神也不錯,所以當下拉著薛仁貴嘮嗑的時候心情是十分之好的。

「是啊,一晃都二十多年了,想初陛下行獵的雄姿臣彷彿還歷歷在目呢。」想到往昔的君臣關係,薛仁貴臉上也有了幾分笑意。

當初他從朝鮮回來,便被委以重任,統領宮廷禁衛軍駐紮在玄武門,這一守就是十二年,從太宗駕崩守到了高宗即位。那個時候剛即位的高宗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身體比現在好多了,平時騎馬遊獵那是常有的事。當他在朝廷裡被權臣制約著施展不開手腳,一腔怒氣無法抒發的時候,就喜歡寄情山水,用騎馬打獵來發洩心中的不滿。那個時候陪駕最多的將領也就是薛仁貴了,一逛七八年的時間,君臣之間的情誼倒比別人深厚了許多。

「雄姿,呵呵,你說的該不是熊包的熊吧。」高宗聽到薛仁貴的話,哈哈一陣大笑,見到薛仁貴要辯駁。不在意的揮揮手,「別說了,朕知道你地意思,朕在跟你開玩笑呢。想當年我射箭就不如你,現在離的那就更遠了。

薛仁貴笑笑,不在多言「臣這笨嘴笨舌的毛病。幾十年也沒有長進。」

「沒有改了好啊,做大事的人都不喜歡說那些花哨話的。」高宗下了馬,將馬韁遞給一旁的侍從,揮手示意薛仁貴跟自己一起走走,「朕這幾天常想到你。既然來了,索性就陪朕轉悠轉悠,說說話吧。」

雖然是山道,可是畢竟是皇家林苑,各處小徑都鋪上了整齊地青石板,被打掃的一塵不染,十分好走。高宗在前,薛仁貴就走在他身後。剩下的隨從侍衛離他們都有七八步的距離,這樣即在有危險的時候能撲過來救駕,又不會因為太近而打擾他們地談話。

「你看那些兒郎們,想當初我們這種年紀的時候。打獵圍鹿,跑馬跑上三四天都不覺得累,何等爽快。現在一轉眼,我們都老嘍。」看著守衛在後面的那些年輕人,高宗發出了感慨。

薛仁貴看了笑笑,替高宗寬心,「陛比老臣還要小上好幾歲,下春秋正盛的年紀,怎麼發出這種感慨。」

「不行了。實在是老了。飯也吃不好。覺也睡不好。整天這腦袋就像被錘子錘似地疼地慌。。」高宗說著揉了揉自己地腦袋。「朕倒是羨慕你。這麼大年紀了。身子骨還硬朗。上陣殺敵都是一把好手。」

「陛下是聰明人。一天要憂煩國事。這想地多了自然腦子疼。哪像老臣一個粗人。腦子笨地整天都不會用。只能像豬一樣吃了睡。睡了吃了。想得一個高級一點兒地病還得不上呢。」

薛仁貴地幾句話很快就把高宗逗地笑了起來。「好你個老薛。還說不會說話呢。這不是比誰都說地溜。你再笨地話。那我大唐就沒有人敢稱智將了。唉。不過你也說地對。朕一天操心地事太多了。根本就清閒不下來。家事國事。事事都費心啊。」

「家事。陛下為家事煩些什麼?我看著皇子公主們都長大了。一個聰明能幹挺讓人省心地。」薛仁貴敏銳地聽到自己想聽地那個詞。偷偷將話題引向自己想說地地方。面上還是一副憨憨地莽夫樣子。

「都是當爹地。你還不知道我煩什麼?」高宗瞥了眼薛仁貴。笑著搖了搖頭。難得有同齡人跟他聊起孩子地話題。高宗也就很輕鬆地打開了話匣子。這孩子們啊。他們小地時候朕盼著他們趕快長大成家立業。可一長大。別說立業了。光成個家都讓父母煩惱地不得了。說到這裡。朕倒是羨慕愛卿你養了個好女兒啊。」

薛仁貴聽到這意有所指。心中一磕騰。想必女兒地事。皇后早已跟陛下通過氣了。也是。雖然看上去這些年皇后專斷獨行。可實際上她做地每件事都在背後得過皇帝地授意。看來這事情棘手了。

心裡這樣想著,可是薛仁貴面上也飛快的也轉成了愁容,揪了揪鬍子,一副煩在心裡口難開的樣子,「好什麼好,我們那丫頭從小就不讓人省心,這下子又出了個天大的難題給她老爹我,害的我幾天都沒吃好飯呢。」

「薛卿家疼女兒疼的緊。」高宗看他似乎被女兒折騰的煩惱的樣子,挺有份同在天涯淪落人的感覺,「女大不中留啊,我們家小太平也前些天跟朕要駙馬呢,把朕愁的幾夜沒有睡好覺,跟皇后沒日沒夜的給她挑了國中的青年才俊,沒想到那丫頭全部領情,東嫌西嫌,好不容易才勉強看了一個。怎麼,你家的閨女又出了什麼難題?」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薛仁貴繼續揪著自己鬍子,一副被女兒欺負的不知道怎麼辦的樣子。

「那你就慢慢說唄,反正我們是在拉家常,又不急在一時。」高宗越見他這吞吞吐吐的樣子,越有好奇心。

「那臣就慢慢說了。這個,敢問陛下,高句麗是不是最近不太平啊?」薛仁貴總算吞吞吐吐的開口了,但第一句卻是國事。

「是啊,怎麼了,這跟你女兒給你出的難題有什麼關係。」高宗點了點頭證實他的消息沒錯,但是更加的好奇起來薛麗娘地難題是什麼了。

「唉。老臣在那地方也算是薄有威名,想到陛下肯定為高句麗的事情煩的睡不著覺,我身子骨還算過得去,所以就琢磨著要不要主動請纓,替陛下守這國之東門。」薛仁貴愁眉苦臉的打開了話匣子。

「好!愛卿不愧為國之良將,真是能替朕分憂的肱骨之臣啊!朕這就下旨。」薛仁貴的這個打算可是給了高宗一個大大地驚喜。他正在愁著高句麗無合適人選鎮守,之前讓李賢去探薛仁貴的口風,碰了個軟釘子之後就沒有下文,只能不了了之。

正心煩著,沒想到剛打瞌睡就來了個枕頭。薛仁貴竟然主動說願意去,高宗激動的當下就想下旨。

「陛下且慢,聽老臣說完,我說了這話之後,我那閨女卻是在家裡哭思哭活的不同意。」薛仁貴待高宗高興完,才慢悠悠的繼續開口了。「這是什麼道理!你那閨女怎麼能如此不識大體!這是為國為民地好事,她做女兒的不鼎力支持,竟然還反對。天下哪有這種昏頭昏腦的女兒!薛愛卿,這個不是我說你,你得反省反省,這女兒不能這麼寵。大事還是得你拿主意,哪兒能聽她小孩子的。」一聽說是薛麗娘阻止薛仁貴出馬,高宗當下就不高興了,板起臉教訓起來。

「陛下教訓的是,老臣開始也是這麼想的,但是聽了女兒哭訴一場之後,忽然也覺得女兒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我那可憐的女兒,不是不願,而是不能啊。」薛仁貴虛心接受了皇帝地批評之後,卻是扔出了這麼一句話。

「哦。她哭訴什麼了?」

「陛下。你也知道,臣的女兒出生沒多久之後。我就一直征戰在外,幾年也看不到她。沒盡什麼做父親的職責,所以我心裡總覺得歉疚,對她就比那幾個小子軟和多了。可是就這麼疼女兒,我卻在女兒的成親大事上沒有幫上忙,讓她委委屈屈地湊合嫁了,我這個父親實在是當的失職!」

薛仁貴說的沉痛,高宗聽著卻有點臉紅。薛麗娘為什麼沒有嫁好?還不是因為自己老婆當初從中作梗。但他心裡這麼想,當然不能說是自己老婆的錯,所以當下扶了扶薛仁貴,「愛卿毋須傷心,這嫁錯了,重嫁就是。你看要不要我幫令嬡選門好親事,親自下詔,讓她風風光光的出嫁。」

「得陛下如此憐愛,老臣就是死也難報其恩啊。」薛仁貴聽了他的話激動的跪下來叩頭謝恩,然後在被皇帝扶起來之後,無奈的搖了搖頭,「可惜遲了,要是早一年我聽到這種話,立馬就讓女兒改嫁。可是現在,我外孫都有了,粉團般可愛的一個小傢伙,我就是看在它的面上,也不能勸離不勸和啊。只是我有心承認這女婿,可他身份太低了一點。無名無姓地一個小子,我若走了,在這京城裡他怎麼能護地我女兒周全?不是老臣自誇,我那女兒,京城裡可有不少小子垂涎,你說萬一我走了,哪個仗勢欺人強娶了我女兒,老臣是鞭長莫及啊!家國家國,老臣連家都守不了,哪裡還有臉去守國。」

「這個,你擔心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高宗沉吟了半天,擠出了句話。何止沒有道理,實際上,自己老婆就打算幹這種事呢。他本以為薛仁貴也不待見那個女婿,讓他女兒女婿離婚也不是什麼難事,可眼下,似乎事情不是這麼回事。

見高宗點頭贊同,薛仁貴再次跪下,這次他拿出了當初地那塊令牌,「陛下曾賜給老臣這個東西,老臣思前想後,想用這個為女婿求個前程。不要什麼實職,掛個跟我女兒身份相配虛銜就可以。」

「這個……」高宗沉吟了。

「求陛下憐憫,老臣只有整治好了家事,才能心無牽掛的全力為陛下盡忠啊!」薛仁貴跪在地上,堅持地舉起了當初的令牌,「臣老了,功名利祿都是過眼雲煙,唯一盼的不過兒女的幸福,望陛下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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