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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丁墨]征服者的慾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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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5 16:46:54
20.回不去的帝都

  水鳥與海浪的聲音,不斷重複在耳際。被海水侵蝕成灰色的沙灘上,陽光溫暖而安靜。

  朦朧中,許暮朝感覺背部撕裂般的疼痛,幾乎都要斷掉。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嘴唇上不斷傳來溫熱濕潤的氣息。

  那是誰的氣息?帶著海水的苦澀,乾淨而溫柔。

  她猛的睜開眼。

  刺眼的陽光令她微瞇雙眼,立刻有人伸手為她擋住光芒。頭頂上方不到十公分的地方,阿厲仿若天神般精緻的面容,露出喜悅神色。

  她這才發現,自己躺在阿厲的大腿上,他將她抱在懷中。他的黑色髮梢還掛著水珠,緊貼著臉頰。略帶水汽的臉,更顯眉清目秀。薄唇尤其紅潤——他剛剛在為她做人工呼吸?

  許暮朝連忙掙扎著爬起來,不料背部疼痛驟然加劇,幾乎令她再次摔倒在地。阿厲連忙扶住她,她才勉強站起來。

  「你別逞強。」阿厲扶住她的腰,低頭看著懷中,臉色蒼白的她,柔聲道,「你受傷了。」

  她笑笑:「沒事。我們這是在哪裡?」

  阿厲看著她輕鬆的笑臉,微微一怔。

  昨晚的逃亡,像一場噩夢。他從來不知道,地底的世界也會有海浪滔天,茫茫無邊。他原以為她會投降,她卻義無反顧飛向海洋深處。他這才明白,整天告訴獸人們「最重要是活命」的她,原來也有寧死不屈的時候。

  他跟著她去赴死,卻一點也不難過。海風那麼大,她飛了幾個小時,好幾回差點被海浪捲走,她居然還有心情跟他說話:「喂,阿厲,如果一會兒我沒體力了,就把你丟進海。你做好心理準備。」

  他點點頭,他怎麼還會怪她?可她在最後關頭,也沒有拋下他,當他們最終被海浪吞沒,他感覺到她一個翻身,緊緊將他抱在懷中。

  然而,當他在沙灘上再次甦醒,驚喜的發現——地下海洋的盡頭,竟然連接著地上大陸的海岸線!

  而她已恢復人形,躺在離他幾米外的岩石上,一動不動。他連滾帶爬的撲過去,看到岩石上乾涸的大片血跡。萬幸,她的胸口依然起伏著!

  她從來所向無敵威名赫赫。可現在的她,臉色蒼白,微微顫抖,躺在他的懷中。他才發覺,她其實如此嬌小無力。

  他輕輕翻過她的身子。破損的衣服下,他看到她白皙如玉的背部,幾道深深的、已經乾涸的傷口,大片大片的青紫痕跡——大約在海中撞上了礁石。難怪她會顫抖,必定很痛很痛。

  他為她人工呼吸,她的嘴唇如此柔軟,似乎還帶著幾分清甜,一點也不像一隻獸人。

  好在,她終於醒了,目光一如既往的清亮自信。

  阿厲心中漸漸升起暖意。

  「這是……我們出發的海岸?」許暮朝認出周圍的環境,聲音也有些激動。

  阿厲笑著點點頭:「嗯。」

  許暮朝嘴角泛起苦澀的笑意:「老天有眼!他們總算沒白死。」

  「我們安全了。」阿厲盯著她的笑容。

  許暮朝搖搖頭,看了看浩瀚無邊的大海,蹙眉道:「你說明泓知不知道海洋跟地面是相連的?我們必須馬上逃,逃得遠遠的。」

  阿厲點頭。

  許暮朝沉思片刻:「我們往東北方向逃,繞道回獸族領地。」

  阿厲有些吃驚:「東北是喪屍!」越過喪屍領地,才是人類的地盤。

  許暮朝搖頭:「如果明泓真的來了,一定會往東南獸族領地追擊。我們只能繞路。雖然危險一點,只要不碰上大隊喪屍,我應該都能應付。」

  阿厲沒再出聲,忽然在許暮朝面前蹲下,輕聲道:「上來,我背你。」

  「不……不需要……」許暮朝幾乎失笑,雖然背部有傷,但是以她的體質,不出一周,必定痊癒。

  然而阿厲很固執,維持半蹲姿勢一動不動。她聽見他柔聲道:「你比我見過的任何女孩都要好強,從來不靠男人。但是現在,你受了傷。」

  他說,女孩嗎?

  許暮朝被他說得一愣。

  大學生時的許暮朝,也會有男生紅著臉打了熱水送到寢室樓下;下雨沒帶傘,會有男生非要將傘讓給她,自己快活的衝進雨中……只是喪屍病毒爆發後,她似乎再沒依靠過任何人,反而一步步成為許多人的支柱。沒有其他原因,只是為了活命。

  她不由得低頭看向阿厲。他的灰色迷彩服早在海上逃亡時扔掉,半乾的白色軍裝襯衣,緊貼著他年輕的身軀,勾勒出筆直的背部輪廓,清瘦卻不失寬大。他微垂頭沉默著,黑髮側臉,清新如畫,卻帶了幾分少年的固執。

  如果沒有圖雷的俘虜,他應該一直是個恬靜、美好的少年吧?

  許暮朝釋然的笑了,爬上他的背:「重嗎?」

  他緩緩站起來,腳步沉穩脊樑挺直:「不……你很輕。」

  或許是因為失血太多,或許是陽光太暖他的背部太平坦舒服,他們剛剛步入海邊的密林,許暮朝就昏昏欲睡。

  「我睡一下。」她悶悶的道,頭伏在他的肩頭,閉上了雙眼。他低低答了一聲,將步子放得更平穩。

  密林中樹蔭清涼,他的肩膀始終溫熱而舒服。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許暮朝忽然聽到他清澈的聲音低低響起:「跟我回帝都,好不好?」

  許暮朝一怔,沒有睜眼,卻已醒了。

  還沒等她回答,他彷彿又自言自語:「我的大哥對我很好。他大概以為我死了,如果我回去,他一定很高興……」

  許暮朝沒吭聲,維持平穩的呼吸節奏,聽起來就好像還在沉睡。

  半晌,聽到他又輕歎了口氣,道:「呵……我怎麼會有臉回帝都……」

  許暮朝心中微微一疼,將臉在他肩頭,埋得更緊。

  兩天後。

  海岸線東偏南方向,陸地深處百餘公里。

  狹長的山谷周圍,是陡峭高聳的褐色巖壁,彷彿努力擠壓著山谷上方的空間。茫茫叢林雜亂無章,杳無人煙。

  靠近巖壁的乾燥黃泥地上,停著五輛綠色越野戰車。第一輛戰車前方,高大的軍官穿著青色軍服,沉默站立。他的頭垂得很低,帽簷下只見挺秀的下巴輪廓。

  士兵們手持重型武器,矗立在每一輛戰車旁,總人數超過五十。帽簷都壓得很低,隱約露出削瘦僵硬的銀白色金屬臉頰。同樣的身高長相,同樣的穿著打扮。他們面無表情、安安靜靜,雕像般一動不動。

  這是機械人部隊第一次派遣分隊,秘密於地面現身——只是為了一個女人。

  終於,一名士兵,悄無聲息的從叢林深處疾奔而來。他向軍官低聲報告:「將軍,前方三十公里,未發現叛徒的蹤跡。」

  明泓慢慢抬頭,看著東北方向的天空:「還是能聞到她的氣息……也許,方向錯了。」

  明徽從戰車上跳下來,她已裝上人形頭部,看起來依然是個漂亮的少女,只是語氣總透著異樣的冰冷:「他們去了喪屍領地?」

  明泓點頭:「我想是的。」

  明徽的臉毫無表情,紅色眼珠寂靜冰涼:「希望阿厲還沒死。」

  與此同時,許暮朝和阿厲的處境,說好不好說壞不壞。他們已經進入喪屍領地的西邊界。

  與一百年前相比,喪屍有了很大不同:他們普遍恢復智力和語言能力,穿著整齊的軍服,紀律森嚴可以媲美任何軍隊。他們的單兵速度力量極為出色,又凶殘嗜血,對待任何戰敗的人類、獸族,都是生吞活剝絕不留情。

  越往東走,遇到的喪屍越多。有一次,他們差點與一支三十人喪屍分隊撞上,直線距離不到五百米。喪屍們個個肌肉強壯、面容枯槁,有的皮膚腐爛、滿嘴血腥,猙獰的四處張望。許暮朝和阿厲連忙掉頭往南。那些喪屍似乎察覺到生人氣息,狂追了大半天。好在許暮朝的傷好了大半,才將他們甩掉。

  許暮朝於是決心往南,只能祈禱明泓追不上來了。

  結果第三天,雙重悲劇發生了——他們同時遭遇了一支更高級的喪屍部隊,以及掉頭往北的明鴻。

  西垂的太陽,依然明晃晃的,整片丘陵籠罩在血色般的霞光中。許暮朝和阿厲趕了一天的路,在一片山丘後停歇。許暮朝卻忽然聞到風中的血腥味。

  她立刻悄無聲息的爬到山丘頂上,伏在一塊岩石後向下張望。果然,約莫五百米外的山路上,出現一支黑色的喪屍部隊。

  這支喪屍部隊,與他們一路遇到的其他邊防部隊有很大不同。他們更加強壯,也更安靜。黑色軍服竟像是薄金屬製成的盔甲,於日光下,泛起暗沉的光——許暮朝認得那材料,衝鋒鎗都打不穿,十分昂貴。整支隊伍都配備這樣的盔甲,可見其地位。

  這支隊伍中有步兵,也有騎著極電摩托的騎兵,步兵扛著激光槍或火箭炮,騎兵攜帶重型武器——連圖雷的近衛軍,都不可能每個認都配備這樣好的裝備。

  可怕的是,他們幾乎安靜得像是不存在,處處透著冰冷肅殺的氣息。說明這是一支紀律森嚴、意志堅定、飽經血戰的隊伍,無疑是喪屍軍團中的精英。

  只是,為什麼突然在這裡出現?

  許暮朝估計他們至少有五百人。隨著隊伍移動,出現了兩輛黑色戰車,每輛上配備了兩門銀色的粒子炮——這可是價值連城的傢伙,如果不是身處困境,許暮朝真想偷一門過來。

  然而她的目光,很快被戰車之後出現的一個喪屍吸引。

  格外巨大的極電摩托足足有一人高。那人的背挺得筆直,灰白雙手,隨意搭在摩托的方形駕駛儀上,卻顯得格外沉靜威嚴。

  他的盔甲由黑銀兩色薄金屬織成,黑色金屬頭盔罩住了他的臉,只露出一雙碧綠碧綠的眼,像極了中古騎士。那盔甲的材料,許暮朝也沒見過,但她敢打賭,比她見過的任何盔甲材料要先進。盔甲緊貼他寬大的肩膀、削瘦的腰身和結實修長的大腿,顯得他比其他肌肉噴張的喪屍,勻稱許多。

  毫無疑問,他是這支部隊的首領。

  「怎麼辦?」阿厲壓低聲音在她耳邊問道。

  許暮朝正要回答,卻悚然一驚——那喪屍首領竟像有知覺,頭顱驟然抬起,望向他們的方向。碧綠的目光,閃電般疾射過來,無比銳利陰冷。

  不可能?難道他聽到了阿厲的聲音?隔這麼遠?

  許暮朝嚇得連忙摁低阿厲的腦袋,同時埋下頭,心跳無法抑制的加速。距離較遠,阿厲並沒有看清發生了什麼,疑惑的望著她。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過了一會兒,她緩緩抬頭,只露出雙眼,再次望去。

  她呆住了。

  那首領目光灼灼,竟像緊盯著她,彷彿預備將她生吞活剝。他做了個手勢,數百喪屍忽然停步、轉向,直直朝丘陵方向行進過來!

  她拉起阿厲,轉身就跑!

  暮色慢慢籠罩下來,他們狂奔了十多分鐘,身後的腥味似乎變淡了,但她似乎始終聽到極電摩托近乎無聲的引擎轉動聲。那喪屍首領冰涼徹骨的眼神,彷彿一直就在背後,令她不敢鬆懈。

  好容易衝進一處陰暗的叢林,山谷的溪水潺潺輕響,她感覺似乎再也聽不到極電摩托的聲音,微微鬆了口氣。

  「你沒事吧?」阿厲盯著她略有些蒼白的臉色,忽然站起來,走到小溪旁,用雙手捧了清水,送到她面前,「喝吧。」

  她笑了笑,將臉埋在他掌心,喝了一大口。冰涼的山泉順著喉嚨流暢而下,她覺得舒服了很多。

  「你也喝點。」她微笑著說。

  阿厲正要點頭,卻看到她好不容易放鬆的臉色,忽然一僵。他不明所以的看著她將下唇咬得鮮紅一片,緩緩回頭。

  一片灰綠的叢林中,傳來低沉柔潤的聲音。那聲音如此熟悉,似乎有一絲喜悅,又透著些壓抑的怒意。

  他低笑著說:「呵……抓到了,小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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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在劫難逃

  勁風忽起,雜草灌木瞬間向左右匍匐分開,許暮朝拉起阿厲展翅一頭紮向天空!

  可早已對她的戰鬥力瞭如指掌的明泓,怎麼會讓她逃脫?薄薄的唇角露出笑意,潛伏在叢林中的機械人士兵,早已瞄準了她,「嗖嗖嗖」數聲,數條細如蠶絲的金屬繩索,以子彈般的速度,從不同方向疾射!

  許暮朝一口氣扎到四十多米高空,聽到繩索破空的聲音,暗叫不妙。她深吸一口氣,翅膀像是繃緊的彈簧,再次拔高二十多米!她已經到了極限!

  然而卻聽懷中阿厲一聲悶哼,她條件反射的低頭,便看到他的右小腿已是鮮血淋漓——他被繩索纏住了!

  這一分神,卻再也逃不過新一輪繩網!許暮朝只覺得渾身一緊,一股大力猛拉,兩人直直墜落!

  她於空中艱難轉身,將阿厲護住!「彭——」一聲,兩人跌落在地。她的背部翅膀重重撞上地面,只痛得背部像要裂開!

  又是「嗖嗖」數聲,繩索全部收回。然而許暮朝知道,再沒有機會衝出重圍。

  「暮朝!」阿厲滾到她身旁,雙手緊抓住她的肩膀,滿眼痛惜。

  她順勢抓住他的手,借力緩緩站了起來。

  隔著十來米的位置,明泓一身挺拔的青色軍裝,負手站在一輛綠色戰車旁。太陽的光線透過樹葉,稀稀落落灑在他英俊的臉上,襯得他嘴角的笑容,也帶了朦朧的光影。

  「這麼容易就抓到……」明泓盯著她,「怎麼?受傷了?」

  如果被明鴻抓住要怎麼辦?這個問題,許暮朝早在腦海中想過無數遍。

  現在真的被他抓住了,她卻發現自己沒有想像中那麼害怕。或許是因為,他一直對她有些縱容,手下留情。

  今天,他會怎麼對她?

  想到這裡,她反而定下心來,露出大大的笑容,語氣中喜悅幾乎滿溢:「將軍!」

  她想,大概沒有比她更厚臉皮的人了。

  在海上見識過她的決意赴死後,明泓曾以為,再次抓住她時,她會憤怒會反抗,需要他頗費些力氣,才會聽話。可就是沒想到,她會這樣歡喜的跟他打招呼,就好像盼著再見到他一樣——

  這笑容,令他隱隱的殺意,為之一滯。

  可是,哪個主人,不喜歡寵物的主動討好呢?哪怕明知她是裝的。明泓目光灼灼盯著她桃花盛開般的笑顏:「又準備了什麼謊話騙我?」

  許暮朝自然不承認,雖然沒想好理由,卻條件反射先否認:「將軍,你誤會我了。我怎麼會騙你?」

  「不是謊言,為什麼逃跑?為什麼,消滅我?」冰涼的聲音傳來,阿厲渾身一顫,連許暮朝也愣了愣。他們看到明徽從戰車上走下,一臉冷漠。

  明徽居然沒死?

  許暮朝捏了把冷汗——有什麼理由,可以解釋她殺掉明徽,偷偷逃跑呢?明鴻的性格極端而自我,或許只有同樣極端而自我的理由,才能讓他信服?才能讓他覺得理所當然?

  她心中一動。

  她把目光從明徽身上移開,緊盯著明泓:「我離開,只是為了知道自己在你心中的位置。」

  明泓直起身子,緩緩朝她走來:「位置?」

  「對。」她說,「我還是那句話,如果不想成為機械體,我堂堂獸族副統領,明知道會被改造,何必去西蕪島見你。可你口口聲聲說會給我最好的,說你我如同一體,但是你把最好的,都給了明徽!我立志成為最強的機械半獸人,如果我在你心中不是最重要的,怎麼能相信你的話?」

  她毫不畏懼的上前一步:「所以我要離開西蕪島。我要看你明泓,會不會為我離開地底,會不會來找我?至於明徽,若不是我手下留情,她現在怎麼還能站在這裡?她威脅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我當然要給她一點教訓。」

  她看著明泓一步步走近,語氣也放柔了幾分:「現在,你的出現,證明了你是重視我的。我很高興。」

  明泓停住腳步,心中自然還是不信:「就當你說的是真的,為什麼你寧願往深海飛,也不回來?」

  許暮朝心中一驚——當時目睹同伴一個個死去,尤其黑傑屍骨無存,她當時的確硬著一口氣,寧願死在海上,也不想被盛怒之下的明泓抓住改造。

  她看著明泓的臉色,頓了頓道:「我往深海飛,自然是因為,我知道那裡能通到地面。」

  明泓臉色陡然一變。

  這個秘密,整個機械人部隊,原本也只有明泓一個人知道,而且就算飛越大海,也有極大的風險葬身海底。在他準備正式登陸加入大陸戰局前,並不想讓其他種族知道機械人部隊的存在,自然也不會告訴草包圖雷這條密道。

  可是許暮朝怎麼會知道?

  「你怎麼知道的?」他疑惑的看著她,確認她的話真實性。

  許暮朝本來要說圖雷,可看了他臉色凝重,臨出口的話嚥了下去,靈機一動,指了指東面。

  明泓愣了愣,一臉不可思議:「喪屍?不可能!難道是人類?」

  許暮朝立刻點點頭:「是人類。」

  明泓的臉徹底沉了下來:「不可能!人類怎麼會知道?」

  許暮朝笑了笑:「人類怎麼知道的,我的確不清楚。不過人類的一個高級將領,叫做關維凌,很受帝都重用。他曾經被我所俘,酷刑之下,他告訴了我這個秘密以換取活命。」

  她這段話半真半假,有名有姓,明泓聽了神色更加複雜。

  許暮朝繼續道:「將軍,我早就知道這條活命的通道,要走早走了。是我小心眼,容不下其他人在你心中的位置。所以才出逃試探你。是我太衝動了。但是將軍,人類掌握的信息,可能比我們想像的要多!如果我們機械人要稱霸大陸,必須對他們小心!」

  明泓凝重的點點頭,抬頭看到她面露喜色,他道:「這麼說,我不該怪你,反而要謝你?」

  許暮朝臉上一熱,聽他語氣放軟,放心不少。至少他應該不會在這裡就殺了她——自己對地底已經很熟悉,就算被抓回去,再想辦法逃走好了!

  卻聽明泓道:「你如果在意位置,我可以殺了明徽。但是如果你再試探,或者背叛我,我不會再放過你。」

  許暮朝看看明徽臉色冰冷不變,連忙點點頭。

  「過來。」明泓看著她,語氣終於有了一絲笑意。

  許暮朝真不想過去,但是她沒辦法。她剛要邁步,身旁的阿厲卻緊緊拽住她的衣角。她看他一眼,微微一怔。

  他依然滿目痛惜,白皙的臉似乎忍耐著什麼情緒,固執而堅持的抓住她的衣服,彷彿這樣就能把她留住。

  許暮朝歎了口氣,對明泓道:「將軍,能不能不改造他?我挺喜歡他人形的樣子,如果他改造成冷冰冰的機械,一點意思都沒有。」

  明泓看了眼阿厲,搖了搖頭:「許要證明自己在我心中的位置,我也不允許其他任何人,在許的心中有位置。他會被改造成機甲人,作為對明徽動手的代價。」

  許暮朝渾身一陣寒意流過,轉頭看阿厲,也是面如死灰。

  被改造成,半人半機甲嗎?天神般純潔俊美的少年,與機甲成為一體?她忍下胃中的噁心,笑了笑:「都聽你的。」

  她感覺到阿厲的手一陣僵硬。

  她走了兩步,又停下腳步:「我們接下來去哪裡?直接回地底嗎?」

  明泓挑眉看著她。

  她大著膽子說:「既然已經到了地面,我想先回營地,看一下我的部下,帶幾個能幹的人,跟你一起回去。這樣,他們也能被改造。」

  明泓沒出聲,只是似笑非笑的望著她,讓她心中有些發毛。

  他忽然斂了笑,目光頓時有些冰冷:「我究竟該不該相信你,許?讓你回營地,你會不會再次逃跑?」

  許暮朝連忙道:「我拿性命發誓,不會!」

  明泓搖頭:「人類的書說,兵不厭詐。我不要你拿性命發誓。你似乎很在意身體的隱私……就拿身體擔保吧!」

  她愣住。

  明泓目光從她的臉頰,滑到她白皙的脖子,以及被黑色軍服勾勒出的婀娜曲線,慢悠悠的道:「不管你要去哪裡……你不是很在乎自己的隱私部位嗎?現在,脫掉衣服,到我的車上。這樣,我才能相信,你不會再逃跑。」

  許暮朝全身的血液都幾乎僵化了——

  「不!如果你要,我代替她去!」阿厲忽然爆發一聲怒吼,神色絕望而憤怒。

  卻聽一直沉默的明徽冷笑:「吵什麼?你是我的機甲!」她的神態語氣,與以前有了很大不同。現在的明徽,冰冷得像個真正的機械人。

  明泓看一眼阿厲,搖搖頭:「你如何與她相比?」

  許暮朝揮開企圖阻止的阿厲,伸手摸向黑色軍服的拉鏈——到底要怎麼做?忍受如此大的屈辱,還是拚死一搏?不,自己受了傷,雙方實力懸殊太大,只怕反抗會招來他更加殘忍的改造?

  幾十個機械人冰冷的注視著,明泓的目光自信而愉悅,身旁阿厲一臉屈辱痛楚——許暮朝閉上雙眼,再睜開,緩緩的,拉下拉鏈。

  黑色軍服滑下,纖細柔嫩的肩膀下,是被肉色內衣包裹住的飽滿,和腰胸部白皙的皮膚。

  她顫著手伸向□。她對自己說,許暮朝,最重要的是活下去。這些只是機械人,不是男人,沒有慾望。自己對著一堆機器脫衣服,沒有那麼那麼可恥卑賤。

  「不!」阿厲忽然爆發出一聲怒吼,向許暮朝撲來!然而沒等他碰到許暮朝的衣角,便被一股奇大的力量,撞到一側,在地上連滾幾圈,不省人事。

  許暮朝抬起頭,望著將阿厲撞開的明泓。

  他躍落在她面前,目光深深看著她,神色難辨。既不生氣,也不急切。

  許暮朝低垂下頭:「我在脫……」

  腰間卻忽然一緊,她的胸部抵上一個堅硬冰冷的胸膛。她抬頭,看到明泓探究的望著她,他冰涼的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他一低頭,俊臉驟然俯下,冰涼的薄唇,輕輕覆上了她柔軟的紅唇。

  許暮朝傻了——吻?

  機械人天生是不會吻的,卻具有超強的領悟學習能力。他的唇只是在她的上摩挲、輕蹭片刻,在感受到她溫柔的氣息後,他模擬人類的舌頭,無師自通的滑進她的兩瓣唇間,找到了她的,便再也不放開,在她口中追尋糾纏。

  許暮朝在短暫的驚訝後,全身血液都衝到了頭頂。他的表情那樣生澀困惑,卻又吻得如此投入,就好像只是一個普通的青年,吻向自己心儀的女人。

  可是,他是機械人啊!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唇才離開,卻依然將她抱在懷中,溫潤的眉目近在咫尺的盯著她,有些心滿意足的宣稱:「許,這是一個吻。」

  ——————————————————————————

  許暮朝只是恍惚了一秒鐘。

  明鴻不過是在探究男女生理而已,她不會傻到以為對她有了男女感情。只是,如果他對自己好奇心這麼重,有沒有可能再次利用他求知的心理,從他手上逃脫呢?

  忽然之間,背後有低低的引擎聲再次響起!

  她一下子想起背後還有一支喪屍精英部隊!殘忍嗜血的喪屍!

  明泓和她同時抬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落日的金黃餘暉下,一輛巨大的黑色極電摩托,自叢林後橫空而出!它彷彿蘊藏著巨大的能量,來勢洶洶,雷霆萬鈞!

  摩托上,黑銀色光影驟然拔起,劈頭蓋臉朝許暮朝二人直撲過來!那速度如此驚人,以許暮朝和明鴻的身手,居然連拔槍都來不及!

  明泓一把將許暮朝甩到一旁,正面迎上!只聽那身影發出沙啞得彷彿被撕裂的長嘯,便於明泓的青色身影,電光火石般撞在一起!

  兩個身影隨即迅速分開!

  明泓直直倒退數米,猛的撞到一棵大樹上,這才止住。他冷著臉,緩緩抬起頭望著來人。右手卻摀住腹部,看樣子竟然受了傷!

  所有機械人立刻端起槍瞄準敵人!只需要明泓一聲令下,就能將這只喪屍打成刺蝟!

  那喪屍首領卻似乎並不畏懼,甚至並不像明泓那樣吃力。他只退了幾步便穩穩站定,靜靜的,彷彿鐵塔一般,剛好擋在留在原地的許暮朝身前。

  許暮朝抬頭望著他,只見黑銀色盔甲於暮色中反射出暗沉的光芒,高大身影沉靜而透著死亡的氣息,修羅再生般令人不可直視。

  這個喪屍,為什麼要救她?

  或者……不是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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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5 16:47:44
22.以王之名

  眾目睽睽下,喪屍忽然抬起蒼白的、佈滿蝶形紋路的大手,解下盔甲,露出上身。

  許暮朝瞪大眼——他的背部極為恐怖。蒼白、堅硬的皮膚,蝶形暗紋猙獰的爬滿他整個背部。數道深深的紅褐色疤痕,在他背部糾結蜿蜒,表明他曾經歷過無數大戰的洗禮。

  她簡直不敢相信,他的正面,該有多恐怖?

  只是,脫衣服?

  許暮朝疑惑著,這個恐怖的喪屍卻做了件匪夷所思的事——他頭也不回的揚手,薄盔甲便精準的扔過來,落在許暮朝身上,恰恰遮住她上身。

  她微微一怔——這個喪屍,是有意還是無意?他是否在宣稱,她已是他的盤中餐,任何人不許插手?

  「喪屍?」明泓面色凝重。

  喪屍首領的聲音冷漠而傲慢,異常沙啞恐怖:「你,又是什麼?」

  明鴻冷笑一聲,並不回答,反而冷冷道:「我到你的地盤,只是為了這個女人。把她交給我,我們立刻走。否則……」

  許暮朝知道明泓這句威脅的份量。只是喪屍,會懂得恐懼和退讓嗎?

  比起喪屍,她還是更願意跟明泓走!

  然而喪屍首領不為所動。他看了明泓一眼,緩緩抬了抬手!

  只是抬手這個簡單的動作,卻讓人感覺到生殺奪予的冷漠乾脆。讓人膽戰心驚。

  他要幹什麼?很快有了答案——

  數十輛極電摩托,彷彿受到君王召喚,從叢林後飛躍而出,轟鳴著砸落在泥地上!震動了整個山谷!身穿黑色盔甲的喪屍騎兵,肩扛輕型激光迫擊炮,整齊劃一的跳下摩托,沉默的列隊立在首領的身後。

  彷彿只要一聲令下,他們就會不顧一切,消滅任何企圖阻礙的人。

  雖然其他喪屍步兵看似還未趕上來,但就是這些也足以與明泓抗衡。雙方勢力相當,勝負難定。

  「死,或者把她留下。」彷彿被汽車碾過的聲音,再次響起。喪屍首領負手站立,冷漠而簡短的發出最後通牒。

  明泓看一眼許暮朝,沉默片刻,終於抬了抬手。

  機械人立刻收起了武器,登上戰車。

  明泓踏上戰車前,一字一句對喪屍道:「她是我的。如果你吃了她,我一定找到你,將你開膛破肚。」

  喪屍首領沒有出聲,他的面容隱藏在盔甲後,無人能夠窺見。

  機械人瞬間退得乾乾淨淨。

  許暮朝在心中痛罵明泓——他居然把她留給喪屍!

  落在冷酷嗜血的喪屍手上,她還能活命嗎?沒想到她許暮朝兜兜轉轉這麼多年,最終還是落在喪屍手裡。而且這一次,是經過多年進化、無比強大的喪屍。

  喪屍首領緩緩回身,背著光,低頭看向許暮朝。高大的身軀,透著陰冷血腥的氣息。頭盔擋住了他的面容,只有綠得讓人發慌的雙眼,居高臨下注視著她。

  雖然在戰場上遭遇過很多次,許暮朝卻從未遇到過如此強大的喪屍。他能輕而易舉逼退明泓,看實力,明顯在她和明泓之上。

  她一動也不敢動。他為什麼將她從明泓手上要過來?他想幹什麼?

  那喪屍首領卻轉頭看向一名手下:「命令邊防隊,封鎖邊境。」

  許暮朝一怔——這樣的話,明泓他們大概很難逃出去了吧?

  又聽他說道:「留下那個男人,其他全部殺掉。」

  喪屍士兵恭敬的答道:「是,司令。」

  許暮朝震驚了——司令?

  喪屍……司令?

  喪屍的軍隊編制與人類不同。全大陸的人都知道,赫赫有名、雄霸大陸西北數年的喪屍軍團,從來只有一個司令——統帥數十萬大軍的三軍總司令。

  他是百年前最早一代喪屍中的佼佼者;他經歷數年進化,擁有不死的身軀和超強戰鬥力。

  他被稱為喪屍之王,公認與人類顧元帥並列大陸戰鬥力第一。只是兩人都是高級統帥,從未在戰場正面對決,所以不知孰強孰弱。

  他極盡殘忍,毫無人性。傳言只要他攻陷的城市,向來雞犬不留人畜不生;傳言許多人類少女被迫與他交/合時,因他巨大的身體力量而猝死。他,則會在滿足之後,吃掉少女最鮮嫩的血肉器官。

  他是完完全全的禽獸,是惡魔。也是人類無法戰勝的終極目標。

  不過傳言中,數月前的大戰,喪屍司令被人類軍陣前斬殺。可今天為什麼出現在這裡?還有空暇管她一個小小獸族頭領的事?

  不管怎樣,許暮朝心涼到了谷底——喪屍之王啊!她要成為他的盤中餐了嗎?

  彷彿察覺到她的疑惑,喪屍之王又看向許暮朝,綠色雙眼彷彿鬼火,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如果你們需要糧食肉類和女人……」許暮朝聽似鎮定的聲音也洩露了一絲驚惶,「我可以從獸族營地立刻調一大批過來,保證比我鮮嫩很多……」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竟然從他恐怖的綠眼中看到一絲笑意?

  令整個大陸聞風色變的殘暴征服者,居然對她微笑?

  在許暮朝驚惶的目光中,他抬手解下黑色頭盔,隨意扔給身後的士兵。他低頭看著許暮朝,清楚的面容,赫然呈現在她面前。

  他說:「許暮朝,好久不見。」

  許暮朝心中暗抽一口氣,從沒見過這麼恐怖的長相——

  他的臉毫無懸念的佈滿蝶形暗紋,那花紋深得想要刻進血肉,根本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他的嘴唇是烏青的,大約是進化的緣故,兩顆尖利的獠牙,從他嘴角伸出,泛著淡淡的暗褐色——那又是多少人的血液侵蝕而成?

  這是一張,無比醜陋的、猙獰的臉。這是魔鬼的傑作,所以才讓他來踐踏人類。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知道她的名字,為什麼說「好久不見」?

  他忽然伸手,不容抗拒的抓住她的臉。比金屬還要粗糲堅硬的喪屍手指,緩緩摩挲過她光滑柔嫩的臉頰。

  許暮朝動也不敢動,任憑他的目光和手指,同時在她臉上流連。她看到他碧綠的眼珠,彷彿被火焰點燃,熠熠生輝,似乎十分享受手指上的觸感。

  他的手指,緩緩拂過她的唇。力道有點重,她的唇瞬間有點疼。

  然後,他埋下頭,青烏色的冰涼嘴唇,重重壓上她的唇。

  聞到他口中重重的血腥味,許暮朝心中驚濤駭浪!喪屍,一個醜陋至極恐怖至極強大至極的喪屍,居然吻了她!這比明泓的吻,更加令人膽戰心驚。下一刻,他是否就會咬破她的臉,將她生吞活剝?

  她要怎麼辦才好?

  然而沒等她反抗,他的唇一觸即走。

  他盯著她,綠色雙眼灼熱如火。

  「還沒認出?」他的喘息微微加重,放開了她的臉,卻伸手將她身上的盔甲,包裹得更加嚴實。

  許暮朝艱難的搖頭——喪屍她倒是殺過不少,可是何時見到過喪屍之王?只是看他的樣子,似乎不像是要吃掉自己的樣子。她的心略略安定了一些。

  「難道……一百年前,我們認識?」她試探的問道。

  喪屍王沉沉的笑了:「小半獸……我曾是你的戰利品。」

  戰利品?

  戰利品!

  她想起多日前,自己似乎對一個人說過這樣的話:「哦,對了,你也將是我的戰利品。」

  ……

  她大吃一驚,無法置信的盯著他猙獰詭異的面容。在心中縈繞多日的名字,脫口而出:「沈墨初?」

  可是怎麼可能?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他不可能是沈墨初。喪屍就是喪屍,從沒聽說過喪屍能有人形。一百年來,從未有過。

  然而喪屍王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記性不壞。」

  那明明醜陋恐怖至極的笑容,卻奇異的讓她覺得滄桑而不羈。恍惚間,她彷彿看到那個黑髮黑眸的英俊青年。

  是他!她的直覺如此肯定。可是,怎麼可能?難道他是離開獸族領地後,變成喪屍的?

  她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不可能,喪屍之王百年前就已成名。換句話說,他跟自己是同一時代的人。

  「可你當初怎麼會有人形?」她疑惑的問道。

  喪屍王——沈墨初負手看著她,一字一句的說:「拜你所賜。」

  喪屍營地的夜晚,比獸族平原還要冰冷安靜。獸族們還會交談嬉笑鳴叫,而從人類進化而來的喪屍,幾乎天性冷漠陰沉。夜晚,除了偶爾聽到他們類似野獸的進食聲和喘息聲,幾乎不會發出一點聲音。

  臨時搭建的營地,是一些簡易帳篷。許暮朝正坐在其中最大的一頂裡,呆呆望著對面的沈墨初。

  不,這個時候,只能叫他喪屍王——因為他並沒有變回人形。

  「這麼說來,近一兩年來,你的人性慢慢甦醒,你開始意識到自己成為喪屍後做過的事情?」她問道。

  喪屍王輕笑,言簡意賅:「是。我在人類戰場上,突然恢復人形,喪失所有戰鬥力。」

  許暮朝一震——難怪強大如他,會被人類所擒!

  是人性基因戰勝了體內的喪屍病毒,所以令他恢復了人形嗎?

  「可是如果你要逃,關維凌根本攔不住吧?」她問道。

  他靜默片刻,淡淡道:「原諒不了自己。」

  許暮朝不明所以。

  他語氣冰冷的道:「我的母親是我吃掉的第一個人。然後是鄰居、戰友……你說,一百年的時間,我到底吃了多少人、殺了多少人?」

  許暮朝心中一沉。她終於明白,他曾經說的「身在地獄」的含義。原來,是心在地獄。

  「那為什麼又回喪屍領地?」

  碧綠的雙眼,堅毅而冷酷的目光,瞬間滿溢:「因為,身體,慾望,基因,一切都是可以戰勝的。」

  許暮朝微微一怔。這是她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我會甦醒,我的士兵們終有一天也會——我不會將他們留在地獄。」他的目光如此自信,帶著睥睨一切的傲然,「我會帶著他們,戰勝基因和慾望。」

  許暮朝激動的點頭——如果喪屍恢復人性,從此不再殘害其他種族,無論如何,都是所有生命的幸運!

  「明天派人送你回去。」沈墨初說。

  「呃……其實我現在並不想回去。」許暮朝說,開玩笑,只怕一回到獸族領地,圖雷會把她綁起來送給明鴻。她還沒想到對付圖雷的辦法。現在碰到強大的喪屍王,豈不是正好避避風頭?

  沈墨初蹙眉:「明鴻的確不好對付。」

  她剛才已經把西蕪島之行,大致對他說了。聽到機械人勢力如此強大,他也很吃驚。只怕將來,喪屍種族與機械人也免不了一戰。

  「我運氣真好,恰好碰到你,把我從明鴻手上救下來。」

  沈墨初靜靜望著她:「前幾天,邊防軍報道發現可疑蹤跡。我猜到是你。」

  所以,不是碰巧?是他特意帶兵來救嗎?

  許暮朝心中一暖。他果然如當日所說,報答了她。只是強大的喪屍王啊,他當初,真的需要她的幫助嗎?

  她忽然又想起,自己曾經跟喪屍王睡在同一張床上。那時候他對她說,忍耐慾望的,不止是她——她以為只是他說的只是普通男女慾望,可原來,他忍受的,是喪屍那動物般狂熱的、足以毀滅一切的慾望!

  她頓時冷汗淋漓——那慾望,只怕比她半獸的慾望,更加激烈吧?

  該死,那麼多個日日夜夜,她肆無忌憚的躺在他身旁,卻原來是她在死亡的邊界徘徊!她自負戰鬥力超群,以為他是她的囚徒,卻原來是他,手下留情!

  他似乎並未發現她內心的震撼,只是盯著她道:「我身邊並不安全。我要懲罰有罪之人。或許連我也會賠上性命。」

  「有罪……之人?」

  沈墨初碧綠的雙眼冷寂無比:「你以為喪屍,真的只是單純的病毒造成的嗎?」

  你以為喪屍,真的只是病毒造成的嗎?

  你以為人類的衰敗和連年戰爭,真的只是偶然事件嗎?

  許暮朝心突突跳得極快,從沒人懷疑過這個問題。一百年來,所有人都認為,是自然界的病毒,或者人類實驗失敗變異的病毒,造成喪屍爆發、人類衰敗。

  如果不是單純的病毒,甚至連強大的喪屍之王,都準備以性命為代價與之抗衡。

  那真相,到底是什麼?

  她看到沈墨初的目光,因陷入回憶,而變得深沉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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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嗜血孝子

  2012年7月15日。

  陽光熾烈的午後,警察局宿舍大院裡綠樹成蔭,清靜寬敞。只有幾個調皮的孩童,伏在大樹樹幹上捉知了,不時發出童真的歡笑。

  女人靠在躺椅裡,戴著金絲眼鏡,手拿一本相冊,慢慢翻動。歲月已經在她的額頭刻上細細的紋路,卻依然無損其輪廓的秀麗。她將整本相冊翻看一遍,最後又翻回最前頭——那是個不過一歲的男孩,虎頭虎腦眉目清秀,抓著把手槍在傻笑。那可不是假槍,是丈夫貨真價實的配槍。她端詳男孩可愛的五官、肥嘟嘟的小胳膊,禁不住露出微笑。

  「喀嚓」一聲,客廳的門被從外面打開。女人疑惑的抬頭,片刻的驚訝後,露出暖暖的笑容。

  年輕的軍官將手中行李袋放在地上,松枝綠色的軍服,高大挺拔。大簷帽下,麥色的臉透著軍人的堅毅英挺,可與母親相似的挺秀五官,卻分明就是當初離家的那個清秀少年。

  「媽!」他看著眼眶濕潤的女人,露出爽朗的笑容。

  這是沈墨初近三年來好不容易申請到的假期,立刻回家看望母親。可才到了第二天,母親就覺得他這假期過得不值,開始埋怨。

  彼時,高大的他正蜷縮在小木凳上,幫母親擇青菜。即使是溫婉的母親,也忍不住像所有母親一樣嘮叨:「你都二十好幾,不小了!什麼時候帶個對象回來?你的初中同學,那個誰,小孩都五六歲了!」

  沈墨初笑了笑:「媽,我太忙了。」

  「忙?忙也要結婚過日子啊!你立再多的功,級別升得再高,有什麼用?還不如早點讓我抱個胖孫子!」

  他還是笑,點頭:「有時間再說。」心中卻想,如果母親知道,他即將作為特種部隊精英,被派往聯合國駐軍一年,豈不是更加焦急?

  「哎!等你有時間,好女子都結婚了!」媽媽乾脆的說,「媽媽已經給你安排好了,明天下午,我們學校一個女老師,長得也漂亮,你們見面!」

  從軍六年,相親這事,沈墨初還是第一次幹。所以他早早到達約定的咖啡館,靜靜等候。

  小縣城的咖啡館並不如大城市條件好,品種少,位子還擠,佈置得富麗堂皇但有點不倫不類——不過據說是縣裡青年們最喜歡的地方。離約定時間還有五分鐘,他看到一個白裙子女孩,低著頭,快步衝了進來。

  因為提前發短信告訴了對方桌號,所以看到女孩徑直在對面坐下,他也不吃驚。禮貌的說:「你好,我是沈墨初。」

  女孩似乎有些緊張,不安的將雙臂放到桌下,微抬起頭,臉色有點蒼白,長得還挺秀氣。她低低嗯了聲:「你好。」

  沈墨初微笑,他跟女孩相處也不多,不過看對方比自己還生澀,便體貼的幫對方叫了杯熱牛奶。女孩一直低著頭,牛奶端上來時,她彷彿很渴,端起杯子,幾乎一口灌下去。

  她擦了擦嘴角,抬頭看著沈墨初,雙眼竟比剛才多了絲光彩。

  「謝謝你。」她的聲音有點啞,「我今天有點不舒服。」

  沈墨初體貼的詢問是否要先回家。她提出希望他能送她回家。沈墨初雖覺得剛見面有些不妥。但看女孩臉色越來越難看,似乎真的患病。他便走上前去,扶起女孩。

  女孩的家住在縣政府大院。他扶著她,沿著筆直的大道往裡走。今天大院裡人似乎特別少,一路過來,他們竟然一個人也沒看到。

  多年軍旅生涯,令沈墨初心生警覺。只覺得這大院裡,怎麼靜得有些詭異?夏風拂過,他敏銳的聞到淡淡的卻新鮮的血腥味。

  「你留在這裡。」他對女孩說,手同時摁向腰間配槍,敏銳的循著血腥味傳來的方向,躡行過去。

  那些人的出現,十分突然。

  當他繞過一道高牆,看到一排槐樹下,赫然站立著二十多個人。在夏日的午後,在有警衛把守的政府大院內,他們安靜的一動不動站在那裡,低垂著頭彷彿在靜默。多麼詭異?

  而鼻翼的血腥味,濃郁到令人作嘔的地步。

  「爸媽……我給你們帶了個人過來……」女孩的聲音忽然在背後響起,「你們……你們,不要再咬我了!」

  沈墨初詫異回頭,卻看到最恐怖的一幕。

  女孩一直隱藏在袖中的手臂,此時抬起摀住自己的臉,露出衣袖下遍佈咬痕的雙臂。而她很快就放下了手,露出自己的臉。

  她的臉部肌肉,忽然如同中毒般抽搐,灰白色蝶形暗紋,彷彿花草般,從她的脖子,慢慢蔓延到她的臉部。再認真一看,她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膚,都變成了灰白色,遍佈那種奇怪的紋路。

  「呃……」她低低的喘息著,黑色的瞳仁,忽然閃過幽暗的綠光,盯著沈墨初,熱切而痛苦。

  她邁開步子,似乎還有些僵硬,朝他走過來。

  而另一面,密集的腳步聲,同時響起。沈墨初霍然回頭,看清那二十多個人與女孩一樣的膚色眼睛,呲牙咧嘴,朝他衝過來!

  南方縣城的傍晚,一向霞光燦爛,寧靜祥和。這一晚,暮色緩緩籠罩下來,彷彿與每一個夜幕降臨之時,並無不同。

  母親坐在餐桌前,望著滿桌菜餚,心中泛起淡淡的歡喜。一方面,她做了兒子最喜歡的飯菜,如果看到他吃下,她會更加歡喜;另一方面,她又希望兒子相親成功,最好帶女孩子出去吃飯,不要回家。

  「老沈……」她看著牆上的黑白照片,男子的臉飽經風霜卻英挺依舊,「我們這個兒子啊,最近又立功了……現在是全國特種部隊最年輕的上尉了。」

  這時,她聽到門外細碎的摸索聲。她笑了,沒帶鑰匙?兒子從小嚴謹,這種情況倒是很少。

  警察大院裡治安從不會是問題。她微笑著走過去,逕直打開門。她微微一愣。

  門外,赫然是自己年輕的兒子。只是……

  他垂著頭,黑色短髮遮住他的眉眼,麥色粗糲手指,一把抓住防盜門邊沿。而今天剛穿的、淺綠軍裝襯衣和墨綠長褲,竟像是剛跟人打過架,乞丐般破損,血跡斑斑。

  「怎麼回事?」她大吃一驚,誰有本事將兒子打成這樣?難道遇到了成群的黑社會?她連忙伸手想要扶住他,卻感覺到兒子結實的手臂,劇烈的顫抖。

  「媽……跑,快跑……」

  她聽到自己堅強而英雄的兒子,以從未有過的痛苦而忍耐語氣,彷彿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一遍又一遍的低喚著:「媽……媽……」

  那聲音彷彿動物在嗚咽哭泣,無比的脆弱,無比的絕望。彷彿已經失去了意識和控制力,卻依然堅持向自己的母親做出最後的示警。

  可是,當兒子罹難,哪一個母親,會逃跑?

  即使代價是,自己的生命?

  「墨初!」她嚇得全身都顫抖,「你怎麼了?不要嚇媽媽!哪裡不舒服!去醫院,我們去醫院。」

  然而兒子沒有回答。在持續幾分鐘的痛苦呻吟後,他終於變得異常安靜。

  他邁著沉重的步子,走進了房子。反手,緩緩關上了門。

  他抬起了頭。

  十分鐘後。

  大門被人從外面重重的敲擊:「沈嫂子,出什麼事了?開門!再不開門我撞門了!」

  年輕的軍官抬起綠色的雙眸,目光茫然而興奮。他將手中啃得乾乾淨淨的白骨扔在地上,站了起來。

  他的行動比剛才更加敏捷,逕直走向大門。

  門外,沈家老鄰居,退休的警察局長,看到沈墨初,鬆了口氣,皺眉:「小沈,怎麼回事?剛剛聽到你媽的叫聲……咦,你的眼睛怎麼回事……啊!放手!啊!」

  年輕軍官將他拖進了屋子。

  這是沈墨初成為喪屍的第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他就恢復了神智,清楚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

  可他一點也不難過。空曠的、充斥血腥味的家,變得熟悉而又陌生。與政府大院不會說話、智力低等的喪屍不同,他給自己洗了澡,換上乾淨的軍裝,面帶微笑,敲開單元樓每一戶的大門。

  到了2012年7月20日,整個警察大院,沒有一個活人。他也在這時,接到上級的緊急電話:「小沈,馬上回來報道!有緊急任務!」

  他想到戰友們年輕而肌肉發達的身體,露出滿意的笑容。臨出發前,他帶著一些喪屍,去了縣裡的重點中學。那裡的女學生鮮嫩而美麗,他食慾之外的其他慾望,開始得到滿足。極致的沒日沒夜的釋放,讓他變得更強。

  他的心,始終是漠然而興奮的。

  他是在帶著特種部隊的喪屍兵,攻入首都的電視台時,被那夥人發現的。

  那次,他讓士兵們偽裝成正常人,佯裝護送首長到電視台做講話。事實證明這個計策很好。女主播們的身體如此成熟而柔軟。他是喪屍頭目,早已過了被食慾驅使的階段。他將五個全國聞名的女主播鎖在房間裡,三天後,才心滿意足的出來。他已習慣在滿足身體的慾望後,只吃最鮮嫩的部分,其他留給手下們。

  那夥人安靜的站在電視塔下,個個頭髮像海藻般赤綠赤綠,皮膚白皙的毫無血色。他們盯著他,露出不可思議的笑容:「這麼短的時間……進化得這麼快……」

  「戰鬥力居然超過了我們……就讓他做感染者的首領吧……」

  「叫什麼名字?沈墨初?你知道自己為什麼能獲得這樣偉大的力量嗎?」

  「不,不是病毒。說病毒,是對基因的侮辱。你們被注入我族的基因,我族基因中,優秀的獸化基因和金屬基因。所以,你才能擁有堅硬如鐵的皮膚,才會擁有超人的戰鬥力。」

  「我們自四光年外的星球而來,承擔整個種族的復興。強大的奴僕,請帶領被選中的戰士們,滅絕人類,將地球改造成我族新的家園吧。」

  他望著他們,血液中的基因彷彿受到神的召喚。他單膝跪下,俯首帖耳,莊嚴的向他們宣誓:「遵命,我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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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5 16:48:25
24.喪屍之王

  當身體被慾望主宰,生命賤如豬狗,沈墨初漫長的生命,開始變得空曠。

  殺、殺、殺!吃、吃、吃!做、做、做!

  這是喪屍的狂歡,這是強者的盛宴。

  戰爭與掠奪,令他興奮。他親手製造滿城煙火灰敗,他看著人類如螻蟻般苟且求生。喪屍之王的鐵騎,踐踏整個大陸;喪屍之王的威名,讓人類最唾棄、最恐懼。

  然而人類的實力依然強大——在措手不及的最初幾年後,倖存的人類迅速組織反攻。他們武器好、組織好,忍辱負重與喪屍殊死戰鬥——

  沈墨初已經知道,那伙外星人來四光年外的比鄰星,他們跟人類一樣,是碳基生物,需要空氣、水和食物。當戰爭不利,比鄰星人慌了,他們怕輸,怕被人類發現他們的陰謀,怕再一次滅族。

  實際上,他們不過是星球最後逃亡的皇族,擁有高貴的血脈和基因,卻缺少堅強的意志和征服大陸的能力。

  可是,他們幸運的擁有沈墨初。

  在戰局最艱難的時刻,沈墨初再次爆發出驚人的軍事領導力。他以高超的軍事手段,擊退人類一次又一次反攻;他命令士兵,學習並改造人類的武器。

  此消彼長,二十年後,喪屍軍團利用戰爭繳獲和自主學習,第一次配備了與人類軍隊相同的武器裝備,從此實力大振。

  五十年後,四十萬喪屍攻入人類帝都,喪屍之王斬殺統治人類的西落家族領袖,剝其皮,食其骨。西落家族從此衰敗,僅餘幾個科學家,不死心的企圖振興家族。

  那個時候,人類沒有任何屏障的腹地,就在他們面前敞開,只差一步,就可將人類滅族。

  顧氏,便在那場戰爭中崛起。他們取代西落家,成為人類的核心。他們把最漂亮的少女、最珍貴的珠寶、最肥沃的土地、最強大的能源礦石,送到喪屍面前,以換取和平。

  喪屍之王怎麼會在意這些東西?可是比鄰星人在乎。他們在太空漂泊數年,被人類送來的厚禮所震驚所征服。

  「到此為止吧……」他們說,「否則,人類死絕了,誰再給我們送來這樣好的東西?」

  「是,主人。」

  五年後,顧氏研發出單兵戰鬥力強大的獸人。獸人的大批量生產,耗盡了人類最後的資源——可是他們的冒險,成功了。

  之後,連人類也未預料到,獸族兵變,宣佈獨立,三族鼎立。

  比鄰星人很滿足於現在的生活,他們命令沈墨初維持現狀。但如果有可能,他們還是希望能夠掠奪地球的全部資源——所以隔一段時間,他們依然不死心的讓沈墨初發動侵略戰爭。

  然而就在這樣重複的生命裡,在某一天,喪屍之王站在自己的領地,望著百年不變的深紅色峽谷,望著黑色肅穆的喪屍軍團。忽然覺得,有些無聊。

  無聊,作為人類,是常見的感覺;可是喪屍,怎麼會感到無聊?被篡改的基因,從來只讓他沉迷於血與火。他卻終於在某一天,對這一切,感到疲倦。

  他從來都比其他喪屍更快更強。在別的喪屍只會像動物一樣喘息時,他已經會用言語和微笑,偽裝成人類獵食;當其他喪屍進化到如動物般敏捷時,他已經率領喪屍部隊,扛著人類的武器,攻城略地。

  或許,他命中注定是罪人,上天刻意將他折磨。這一次,又是他,第一個想起自己曾經有人類的名字——沈墨初。

  沈墨初。這個名字,是因為爸爸媽媽希望你做個有內涵的、純潔的人。我們不奢求你大富大貴,只要你快快樂樂,做自己想做的事,做一個好人。

  做一個好人啊,墨初。

  我的母親,善良而溫柔的母親,愛我勝過愛自己的母親!百年後我終於甦醒,可是,你在哪裡?

  原來被他遺忘的,從來不是為人的記憶,而是人性。

  當一切逐漸復甦,記憶開始像白蟻,一點點嗜咬他的靈魂他的軀體。所有的血,所有的戰火,所有的生命,日日夜夜在他腦海裡叫囂——

  沈墨初,你知道自己到底幹了什麼嗎?沈墨初!

  威震大陸的喪屍之王,在與人類又一次大戰的前夕,終於痛不欲生——

  彷彿被意志所驅使,灰白堅硬的皮膚,一點點恢復人類的柔軟;滿身蝶形花紋,落潮般一夜褪去;當他抬頭,看到一雙純黑的眼珠,那麼純淨的、可恥的望著自己。

  他像是個局外人,冷冷的任由自己喪失足以稱霸大陸的戰鬥力;任由人類將軍在戰場將他俘虜;任由人類驚惶而疑惑的,用鐵鏈洞穿他的四肢骨骼。

  很痛,一百年來,第一次感覺到軀體的痛。可這痛如此真實,讓他沉迷不捨。

  沈墨初,曾經忠於國家忠於軍隊的上尉沈墨初;被父母寄予厚望的獨子沈墨初。這荒唐的一百年,究竟踐踏了多少血肉和生命?連秘密統治喪屍的比鄰星人,看到他都會心驚膽戰——他犯下的罪滔天,誰也不能寬恕。

  他覺得自己似乎再也變不回喪屍了,他也唾棄那樣的自己。他甚至不甘心讓自己太輕易的死去。

  誰能告訴他,要怎麼贖罪,才足夠?

  在人類囚車中,長時間的昏迷時,他聽到一個柔軟而疏懶的聲音問:「喂,為什麼被關在這裡?」

  他抬頭,看到黑髮黑眸的少女,目光清澈得好像從不曾被玷污過。他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少女,教會自己救贖。

  當許暮朝膽大包天的將他留在自己的床上,他冰冷的心也忍不住失笑。第一次,他抱著無所謂的心態,他們差點交/配,而他咬向她的動脈,只差一步,她就會變成美麗的屍體,血液染滿他的牙齒——生命於他,早如牲畜般低賤,他自己的,任何人的,都是。

  她卻在關鍵時刻,抽身離開。她莊嚴的說,沒有什麼是不可戰勝的,哪怕深入血脈骨骼中的基因。

  哪怕是基因。

  她的意志力,她的這句話,讓她免於一死。

  英雄末路的喪屍之王,也因為這一句話,開始跟這個神秘的半獸女人,玩起禁慾的遊戲。當然,她以為禁的是自己,可天知道,當這樣鮮活光滑的少女躺在懷中,喪屍之王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保持她的完好無缺?

  多日後,他對她說,你說得對,或許基因,真的是可以戰勝的。

  她說沈墨初你不知道,知其不可為而為之。

  他卻在心裡說,這一次,才是喪屍之王,真正的甦醒。甦醒的不光是人性,還有一顆強大的不服輸的心。

  他已經出來,千萬喪屍卻依然身在地獄。所以他要回去。他的生命已經不屬於自己,他曾經改變大陸的格局,那麼這一次,他要再次將大陸改成自己要的樣子。

  重回前方戰場,數萬喪屍深陷人類的包圍,他的出現,令無數喪屍為之一振。他對自己說,誰說他們的人性沒恢復?當他們為他歡呼,就已經將生命,交到他手裡。

  他退守大峽谷以西,讓出大片土地,換取與人類的終於停戰。可他知道,真正的戰爭,才剛剛開始。

  經過百年繁衍,比鄰星人從當初的十幾人,發展到數百人。他們窩在西部的古堡裡。而這一次,他發誓要他們血債血償。

  他也派喪屍精英,南潛打探她的安危——卻知道她奉命前往西蕪島,從此音信全無。當邊防軍報告發現她的消息,他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很想讓她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

  讓她看看,沉睡百年後終於甦醒,從今之後再無畏懼的,大陸喪屍之王。

  他隱藏在樹叢後,聽到她對那個神秘的男人,口如蓮花,極盡所能的討好。他並不覺得奇怪,這才是她,頑強的、千方百計的要活下去的她。

  可當男人輕賤她的身體,當男人抱住她,吻上她柔軟的紅唇。他卻忽然有一絲怒意。

  無法無天的半獸女人,連他都隱忍沒有佔有的小女人,怎麼能,被其他男人,親吻?

  所以儘管大部隊還未趕上,他卻隻身衝出去。當機械人們被他逼退,他卻忽然,也想要吻她。

  所以不管自己滿嘴血腥,不管她的驚惶不安,他吻了她。

  我來了,半獸女人。

  我是沈墨初,曾經的大陸破壞者,全人類的公敵。我是百年來最最罪大惡極之人。

  我是窮途末路的,喪屍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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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5 16:49:25
第三卷:王者無情

25.喪屍之約

  黑色的喪屍軍裝,透著肅殺氣息。襯得喪屍王青灰的臉色,有一種令人膽寒的沉靜。高大而猙獰的身軀,隨意靠坐在床墊上,便帶給許暮朝莫名的壓迫感。

  她覺得他,熟悉又陌生。

  而喪屍王望著少女微蹙的烏黑長眉,卻已打定主意——百年的灰暗難言,她不需要知道。

  所以,寥寥數語、輕描淡寫的帶過。

  然而只是知道個大概,她卻已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眼中憐意大生。這讓喪屍王想要迴避。他不需要一個女人的憐憫。尤其是她,許暮朝。

  她的雙眼,應該永遠清澈如水。

  「你,曾經是人吧?」喪屍王的語氣,恢復冰冷疏離,堵住她即將出口的憐惜安慰。

  許暮朝一怔:「為什麼這麼問?」安全起見,她還未向任何人提起過自己的來歷。

  他粗糲的指尖、鋒利如鐵的指甲,輕輕勾住她的黑色長髮,烏青的厚唇慢慢勾起。

  「你身上,有人的味道。」他補充道,「女人的味道。」

  這話成功的讓厚臉皮的許暮朝,有些緊張不安。

  不過許暮朝一旦心虛,條件反射迴避。她一臉鎮定的假裝沒聽到,自然而然的岔開話題:「你是百年前的人……如果沒有比鄰星人入侵,或許我們永遠不會遇到。」

  他不置可否,瑩綠雙眼暗沉如水盯著她。忽然抬起手指,將她的長發送到唇邊,深深一嗅。

  當她的髮絲,滑過他嘴角尖利血腥的獠牙,兩人都微微一抖。

  兩人靜默片刻。

  「會遇見的。」他忽然說道,「有些事,命中注定。」

  譬如我成為喪屍,譬如我百年不死,譬如我抱你在懷抱時,獲得重生。

  「來。」他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給你上藥。」

  他堅硬的充滿力量的大手,忽然握住她的腰。她被他輕而易舉平放在膝蓋上。她的頭擱在他大腿上,聞著他身上重重的血腥味——背部一涼,衣服已經被他撕開了。

  這個大營——只有他能幫自己上藥,許暮朝全身僵硬的對自己說,阿厲被明泓打暈還沒醒。所以只能這樣。

  可她原本是趴在床上的,此時卻被他抱在大腿上。

  太親密了……

  雖然他們有過更親密的接觸,但那不同。

  她不習慣。不習慣跟這樣的沈墨初接觸,也不喜歡自己這樣毫無防備之力。可他實在太強大。即使不是現在被動的姿勢,他也有足夠能力將她撕個粉碎。

  她只能知趣的一動不動。

  粗糲無比的手指,沾著清涼的藥膏,有些笨拙的摩挲她的背,令她微微生疼。喪屍之王的治傷藥自然最好,疼痛立刻減輕。

  「還有衣服嗎?」他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一路逃亡,怎麼還會想著帶衣物?

  只聽「嗤——」一聲,她的上衣整個被他撕破。

  呃,好涼。她全身都緊繃了,不知道他接下來會怎麼做?

  卻只有柔軟乾淨的布料,溫柔的覆蓋她的背。他的大手托住她的腰,她連忙起身,背對著他,穿好他剛剛扔來的墨色襯衣。

  他的襯衣真是很大,空蕩蕩的幾乎齊她的膝蓋,冰涼的血腥味淡淡縈繞。這氣味,又忽然令她心中歎息。

  她回身,卻見喪屍王雙眸似有灼灼火光緊盯著她,呼吸明顯加重。

  哦,該死!

  曾經的許暮朝,可以安穩的躺著沈墨初身旁,是因為她以為她強他弱,她只是要對抗慾望。而現在,在他的地盤,在他的帳篷裡。

  「休息吧。」他卻用粗啞的聲音說,「明天一早,帶你去一個地方。」

  「那我回去了。」她說,理所當然的,一路逃亡,她一直都跟阿厲共宿共眠。

  喪屍王喉中發出暗沉嘶啞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回去?」

  他沒再說什麼,直接用行動表示。

  他伸手力大而精準的摟住她的腰,抱起她,就像大人抱小孩輕而易舉。他在床上躺下,將她的頭按在自己胸口。

  趴在他堅硬如磐石般的胸口,聽著他緩慢而有力的心跳。許暮朝剛抬起頭,就看到喪屍之王的臉上,暗沉雙眼,彷彿有壓抑的火光,深深望著自己。

  危險的壓抑的火光。可卻漸漸,並不讓她覺得緊張了。

  「放心,小半獸。」他閉上雙眼,醜陋至極恐怖至極的臉,在夜色中昏暗一片。她聽見他深吸一口氣,道:「我不會在這種狀況動你。」

  這種狀況,是說他的喪屍態嗎?

  只是她依然忍不住全身緊繃,他的呼吸聲卻逐漸沉穩悠長。

  這樣簡單的相擁而眠,卻怎麼比曾經的口舌荒靡之歡,更令人惶恐不安?

  她也不習慣趴在人懷中睡,只覺得他身體堅硬如鐵,處處硌得她發疼。

  算了,反正他強她弱。而且她基本信任他。

  她索性全身放鬆,動動頭,動動腳,在他懷裡舒展全身,尋找更舒服的姿勢。

  「手過去點。」她低聲說。

  他沒睜眼,粗壯手臂卻照辦,她的手舒服的搭上去。

  黑暗中,她聽到他輕輕笑了一聲。之後,鎖在她腰間的手,擁得更緊。

  她也忍不住彎起嘴角。覺得自己之前心中的些許扭捏,其實沒有必要。

  然後,她感覺到,一個冰涼的透著血腥味的吻,有些溫柔的,無聲落在她頭頂長髮上。

  輕柔的、不帶任何情/欲的,喪屍之吻。

  她忽然覺得心裡有些微酸。

  許暮朝是在凌晨四點被喪屍王叫醒的。

  她睜開眼,就看到他一雙綠眸沉靜柔和。他抱著她起身,靜默了片刻,才鬆開整夜盤踞她腰間的手臂。

  許暮朝有些臉紅,連忙低下頭:「去哪兒?」

  喪屍王低頭看著她雪白的耳朵微微發紅,就像珍珠被染上血色。那顏色令他心中升起些許的憐惜。

  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背對著她蹲下:「來,我帶你去。」

  望著眼前喪屍王寬大堅實的背,許暮朝下意識的說:「不用,我可以飛。」

  「你背上的傷沒好,」他的聲音淡淡傳來,「而這裡,是喪屍領地。」

  ————————————————

  天色陰暗,空氣浸骨。

  從沉寂的喪屍營地,到深黑的茫茫群山,數公里的距離於喪屍之王,不過是行雲流水般的掠影。

  許暮朝伏在喪屍王的背上,心情有些奇異的激動。

  她也曾這樣在夜色中沿山腳盤旋而上。只是她的展翅飛翔,似飛鳥的自由自在,恰如她本人,閒適散漫。

  而沒有翅膀的喪屍之王,他的「飛翔」,卻充滿令人震撼的力量。

  深黑的高大樹木,被強大的力量折彎讓路;受驚的飛鳥猛獸,歇斯底里的嘶叫逃亡遠去。他於夜色中無聲穿行的身影,如同弓箭般銳不可當;又如同鬼魅般不可撲捉。

  他本身就是一股強大而無形的力量,自山腳盤旋而上,勢不可擋的打破整個荒野整座山脈的寂靜。她忽然覺得,這樣的速度,這樣的力量。任何人都不可能與他並肩;任何人也不能阻止他的步伐。

  天色這麼黑,她比白天更加清晰地看到,屬於喪屍的醜陋臉龐上,軍人堅毅的眉眼輪廓,於夜色中明明暗暗,原來從不曾改變。

  「就快到了。」他的聲音依然難聽到恐怖,卻偏偏透著隱隱的溫柔。

  許暮朝低低應了一聲,一抬眼,卻呆住。

  天色在一分一秒變得明亮起來。他的輪廓,也逐漸清晰。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在她眼皮底下,無聲無息,慢慢蛻變。

  頸部那象徵異星人基因的花紋,於晨光中一點點褪去;灰白堅硬堪比金屬的皮膚,在她的十指之下,逐漸恢復麥色的柔韌……

  或許是全力飛馳,或許是不在意,他的神態並無任何變化,似乎並未意識到形態的改變。

  許暮朝沉默著,看著他嗜血的喪屍容顏,慢慢蛻變為那個熟悉的、英挺的青年軍人。明明是壞的,蛻變為好的。她的心中卻徒生悲痛,深重難言。

  她什麼也沒說,只是將頭靠在他背上,雙手,將他的脖子,摟得更緊。

  天邊開始透著隱隱的白亮,滿是五彩樹葉的山頂,也隱約可見。太陽就要出來了,荒野之間,卻一片寂靜,彷彿萬物已經死去,彷彿生命不曾孕育。

  天地之間,只有一個喪屍王,沉默而溫柔的,背負著柔軟的女孩,於連綿的山脈中,用盡全力、接近瘋狂的穿行。

  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卻明明聽到,天地間的萬事萬物,分明都在代替喪屍王,發出壓抑百年的無聲怒吼。

  終於,他們在山頂角落。他察覺到自己恢復人類的容貌,只是自嘲的道:「還是頭一回這樣……大概太放鬆了。」

  他無視她眼中明顯的憐憫傷痛,將她拉到陡峭幽深的山崖邊,一同看著山下景色。

  這景色帶給許暮朝的震撼,不亞於沈墨初的身份。

  只見群山於日出陽光中,如蒼龍般蓬勃雄偉;而喪屍之地象徵死亡的血色峽谷,在溫柔的晨光中,輪廓竟柔美得不可思議。

  許暮朝想,原來之前的荒涼沉寂,統統都是假象。喪屍之地,本是人間最美的境地。

  「以喪屍之名起誓。」他看著漫漫群山無邊無際,聲音堅如磐石,「比鄰星人,必將血債血償!」

  壓抑許久的許暮朝,忽然熱淚盈眶,百年來,頭一回,哽咽難言。

  而他卻在這時轉身,整個人籠罩在日出清淡的光輝中,喪屍之王的暗黑一掃而光。浮雕般俊朗的臉龐透著鐵血堅毅,赤黑雙眸卻有令人動容的溫柔色彩。

  「如果那天我沒死。」他的聲音,最後竟帶了灑脫爽朗的笑意,「我會來找你,許暮朝。」

  ——————————————————————

  山腳的路,平坦安靜。

  回來的路上,遇到的喪屍越來越多。當他們看到白嫩鮮活的許暮朝,本能的呼吸加重,目光焦灼。

  可是他們不敢有絲毫妄動。因為喪屍之王走在女孩身旁,將女孩的手,牽在掌心,宣告他對她的獨佔和擁有。

  許暮朝垂著頭,臉上發燒。

  他在山頂那樣說後,強硬的抱著她,在山頂坐了很久。

  他在她耳邊說:「你是我吻過的第一個女人。」

  他殺生佔有千千萬,可吻過的,只有她一個。許暮朝感動之餘,徒生些許膽戰心驚。

  只是真有他來找她的那一天,她要怎麼回答呢?

  她不知道。這樣的年代,他和她都知道,沒空暇去談什麼愛情。或許真有那一天,他不死,她不死。才有資格談感情吧?

  或許真有那一天。

  他看著她臉上紅潮始終不退,低笑了一聲,率先打破寧靜:「剛收到消息,明泓和明徽重傷,下落不明,其他機械人,全部被消滅。」

  許暮朝聞言,心中惋惜而無奈。

  「可惜了。」他說,「他竟能從重重包圍中逃脫,後患無窮。」

  許暮朝的心情也有些沉重,明泓這個隱患,到底會對整個大陸,造成什麼影響呢?

  「只能小心防範。」她正說著,忽然一愣——

  一頂帳篷前,絕美的人類少年,睜大雙眸望著她。

  準確的說,望著她和喪屍王自然交握的雙手,目光震驚而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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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5 16:49:42
26.元帥無情

  「阿厲!」她正要迎上去,手卻是一緊。

  「跟我來。」沈墨初盯著她,看也沒看阿厲,拉著她走入他的帳篷。

  她回頭朝阿厲微笑,示意自己沒事。

  「這個……送給我?」她不明所以——他變異之後,手掌顯得更加粗大,那小小的東西,躺在他掌心,嬌小得不協調。

  那是一根有些老舊的細金屬鏈子,看起來很有些年頭。項鏈吊墜很獨特,是個小玻璃瓶,裡面滿滿的紅色液體。

  她聞到了腥味,疑惑的抬頭。

  「我的血。」他看著她,「戴上這個,任何喪屍也不會與你為敵。而當我需要時,我的喪屍,可以隨時找到你.」

  許暮朝坦然收下。喪屍之王的血,百年來有誰能拿到?這就是護身符,怎麼想怎麼都是值錢的玩意兒。

  然而直到很久以後,許暮朝才明白,他贈予她血,不光是為了保護她為了尋找她。

  他還存了幾分喪屍的私心。

  ——————————————————————

  暗綠的山脈向南蔓延數十公里後,漸漸過渡到乾涸的峽谷岩石,這是因過度資源開發和戰亂造成的不毛之地。這才是許暮朝印象中,喪屍領地應該有的樣子。

  沈墨初對他們可謂仁至義盡——兩輛嶄新的、先進的極電摩托,即使高速翻山越嶺,發出的聲響也不會吸引獸族哨兵的注意;充足的高能強化食物;還有兩挺輕巧的激光衝鋒鎗。

  只是阿厲一路都很沉默,總在不經意間望著許暮朝,欲言又止。

  這讓許暮朝心中失笑。

  其實今早,她跟他大致解釋過,自己跟喪屍王因緣際會有些交情,但不會說那麼具體。當時阿厲沒說什麼,但明顯鬆了口氣。

  不過當今早送別,沈墨初當著幾名心腹喪屍、當著阿厲的面,將許暮朝摟入懷中,在她額上印上充滿血腥味的深深一吻後,阿厲的眼神,就又有些複雜難辨了。

  天亮了,兩人走了整整一天一晚,按計劃,白天就找個隱蔽地點休息。潛入沒有人煙的陰暗樹林,兩人搭好帳篷,席地而坐。

  許暮朝望著阿厲的神色,終於笑了:「在想什麼?」

  兩人一路逃亡,許暮朝已認清,他其實是個本質很好的男孩。若不是曾經被圖雷所俘,他現在,應該是個充滿朝氣的人類士兵。或許已經晉陞為低級軍官,熱血、忠誠而快樂。

  而他為了得知機械人基本原則,不惜忍受巨大痛苦犧牲雙腳,這份堅毅,又怎麼會是一般男人可比?這一路她受傷,有時候也故意對他試探,但即使她昏迷不醒,他也一直細心照顧有加,明顯已經徹底信任她。

  他並不是個心思複雜的男孩,她甚至覺得他高潔不屈,她自愧不如。

  阿厲抬眸望著她,目光依然如月色般清澈動人:「喪屍王……是你的情人?」

  許暮朝一愣。

  她其實沒想那麼多。與其說喪屍王的話語和令她心慌,沈墨初對於信念和生命的執著,才更加觸動她——那是比情愛,更加重要的東西。

  昨天一早,接受沈墨初的血,她忍不住想了一個晚上。

  三年前,她只是想要活下去;成為獸人隊長後,她只是希望自己活得更好,讓獸人兄弟們過得更好;而現在,見到沈墨初所背負的,她開始想,自己的信仰,是什麼呢?自己因緣際會到了這個時代,擁有超強戰鬥力,是否也該追求點高尚的東西?

  當然,她也就是想了想。天一亮,也就將這個沉重的話題丟在一旁了。

  「不,當然不是。」她搖頭,「我們只是朋友。」

  阿厲得到這個答覆,雙眼似乎一亮,不過他依然面色凝重,認真的對她說:「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許暮朝忍不住笑了,心中有些感動:「你談過戀愛?老氣橫秋的。」

  見她態度如此輕鬆,阿厲就的確信了,她和喪屍王並非情侶。

  他白皙的臉閃過些許窘迫:「沒談過……但男人總是比女人理智。」忽而看著她,「你談過嗎?」

  許暮朝搖頭:「哪有時間想什麼愛情,活命才是第一。」

  「不。」阿厲盯著她,搖搖頭,「如果是我愛的人,我願意為她付出生命。」

  許暮朝點點頭,她想,自己大概不會有他這樣,飛蛾撲火的精神。她有點佩服阿厲,在那樣的經歷後,對待愛情的態度,居然如此純潔執著。

  ————————————————

  與此同時,數千公里外的人類帝都,數萬民眾正沉浸在對喪屍戰爭的巨大勝利的歡慶中。人類領土向西推進至少兩百公里,獲得礦藏豐富的峽谷地區。這也讓人們對顧元帥的崇拜,更加狂熱極端。

  幾乎每個人都會說:「顧元帥是這個時代最偉大的英雄」、「顧元帥一定會帶領人類,殺光喪屍和獸族,收復整個大陸」……而自從當年顧元帥以十八歲的年紀,從亡父手中接過軍政大權以來,就從未讓民眾失望過。

  五年前,顧老元帥病逝,年輕的新元帥,在一片質疑聲中強勢接管軍政指揮權。傳聞中想要奪權的周副元帥,並沒有如預期發動兵變,只是在顧元帥上任三天後,暴病死在府邸。之後他最重要的幾名心腹愛將,在半年時間內,也因貪污、作風或者身體原因,相繼卸職,永遠離開帝都最高的政治軍事指揮權。

  民眾關注高層八卦,卻並不以此作為判斷一個領導人是否合格的依據。而顧元帥一直以來的表現,卻足以讓他們對他,死心塌地的擁護。

  上任第一年,他便取得對獸族的邊境戰役的勝利,剿滅獸族上萬人,獸族領袖圖雄,恰恰在這次戰役中暴病而死,從此,其子圖雷領導的獸族軍團,並不敢與人類正面大規模戰爭。這無疑極大加重了顧元帥此次戰績的份量。

  第三年,北部幾個城市宣稱是周副元帥舊部,發動兵變。叛軍兵強馬壯、聲勢浩大、帝都震驚。甚至有人擔心,年輕的顧元帥,根本無法對抗經驗老道的叛軍領袖。

  然而這一次,顧元帥的表現,更加令人瞠目結舌——他竟然放下元帥之尊,親自征討叛徒。在他面前,那支十萬人的叛軍,彷彿螞蟻般弱小——他只花了兩個月,就平息了叛軍。所有涉案高級軍官全部槍決。從此大陸再無人類叛軍。

  那時起,民眾們開始狂熱的稱他為「不可戰勝的元帥」、「偉大的征服者」。

  而今年,對喪屍戰爭的勝利,使得全帝都的人陷入狂歡慶祝和熱烈討論。

  只有一個人,對這場戰役的結果,並不滿意。

  帝都東,天際嶺,元帥府。

  銀灰底暗金線手工刺繡窗簾,層層疊疊掩映著落地玻璃窗。巨大懸浮屏幕上,以實時三維圖像顯示出人類各支軍隊的分佈。屏幕散發出淺藍色光芒,令厚重精緻的實木傢俱,也反射清清幽光。

  關維凌端坐筆直如鐘,謝敏鴻則大刺刺靠在黃花梨木椅子裡。兩人對視一眼,謝敏鴻先開口。

  「大人,軍部等著對西路軍的嘉獎令。」他說,「這事兒不太好辦。」

  身穿湖藍色軍裝襯衣的年輕男子,靜靜坐在書桌前。雖然身為元帥,他卻生性低調,極少在公眾露面。但見過他的軍政大臣,都不得不承認,他或許是整個帝都最美的男人。

  但他們更加確定的是,他是帝都最冷酷無情的男人。

  那雙明月般澄澈美麗的雙眼,永遠透著冰寒徹骨的冷靜銳利,令人不可直視。即使跟從小一起長大的警衛隊長關維凌、第一參謀謝敏鴻在一起,他的臉上,也鮮少露出笑容。不過關謝兩人卻並不在意,因為他們知道,年輕的元帥,只是過於專注軍政事務。對於其他事,缺少耐性。

  當然,元帥生性也是無情的。這並不影響他們對他的效忠——哪個上位者是慈悲的呢?

  「哦?」顧元帥語氣極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謝敏鴻身為參謀,更關注政治權力上的平衡。此時微笑道:「現在五大軍團司令中,實力最強的就是崔司令。他這個人很自信,又正值壯年,如果提拔得太高,怕反而害了他。」

  他說完這番話,卻並未在顧元帥臉上看到驚訝神色,似乎早料到他會這麼說。這時一旁的關維凌,忽然開口:「不,我認為崔司令和西路軍的功勞,並沒有那麼大。」

  這話倒讓顧元帥靜靜看向他。

  關維凌站起來,指向大廳正中的懸浮屏幕:「如果不是喪屍司令戰前發狂軍心大亂,西路軍不可能那麼快獲得勝利。軍事研究院研發的新武器,甚至都沒有派上用場。」他頓了頓,又道:「不過我不太明白,戰爭後期,喪屍部隊為什麼一撤百里,直接將大片領土拱手相讓——就算喪屍司令不在,也不至於如此羸弱。」

  顧元帥也站起來,寶石般純淨的雙眼,卻有冷寂鋒利的光芒閃過:「到現在你還認為,喪屍後撤,是羸弱?」

  關維凌神色一凜,謝敏鴻也坐直身子,正色望著他。

  顧元帥雪白修長的手指,輕輕敲在屏幕上的一點,屏幕瞬間放大,將那一處地形清楚展示出來。

  他微揚下巴:「我讓崔司令在這裡設下埋伏,一旦成功,全殲五萬喪屍主力,趁勢西進,喪屍全境於我,如探囊取物。眼看喪屍軍要踏入埋伏,卻忽然轉向,後撤百里。」

  關維凌恍然大悟,立刻接道:「崔司令也報告過,喪屍在西撤過程中,十分有秩序,我軍怕有陷阱,也不敢追擊。」

  謝敏鴻也反應過來:「我軍佔領的,不過是資源荒蕪的峽谷地區,還要派大量兵力駐紮。而喪屍一旦捲土重來,這些地區就是雞肋。」

  顧元帥臉色冷寂如雪,語氣淡然:「壯士斷腕的智慧和魄力,一定是他。」

  關維凌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忽然單膝跪下,語氣沉重道:「元帥,是我的疏忽。」

  顧元帥搖頭:「他要走,你攔不住。何況,你發現了那個女人。」

  謝敏鴻見關維凌一臉自責,而元帥的心情似乎不錯。他便呵呵笑了,岔開話題:「大人,這是第一次聽你談起女人。」

  從不近女色的年輕元帥,根本不關心謝敏鴻話語中的大膽調侃。他的語氣就像在談論一種新型武器、一個科學發現:「生科院的首席專家,告訴我無法解釋全人形獸人的存在。我對她,勢在必得。」

  正在這時,屏幕上的紅色信號燈忽然開始閃爍,一名侍官走了進來。

  「報告!」侍官面容焦急,「剛剛接到南邊防隊的報告,獸族八萬先頭大軍,對我南部邊境發動突然襲擊!南部邊境多個城市兵力告急!」

  謝敏鴻和關維凌都是一怔,關維凌道:「竟然在這個時間發動戰爭——一定是認為我軍剛與喪屍大戰,兵力空虛,趁虛而入!」

  顧元帥挑了挑眉,似乎也有些為獸族的勇氣驚訝。

  不過片刻後,他露出今天第一個笑容。

  那是個怎樣的笑容呢?以他皓月翡翠般精緻光潔的五官,那笑容光芒四射,讓在場的男性都移不開眼。可那笑容又如此冰冷輕蔑,蝕骨的寒意令人心驚。

  「開戰吧。」他輕輕的說。

  謝敏鴻和關維凌對視一眼,心中冒起同一個念頭——獸族多年來的獨立自治,只怕要就此終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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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5 16:50:10
27.吾妻關喜

  許暮朝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這個時機,百年來頭回踏上人類的領地。

  暮色籠罩下,蜿蜒的盤山公路寂靜幽深,墨綠的樹木,在晚風中撲朔搖曳,發出沙沙的響聲。

  宣方城,是人類南邊界一座中等規模的要塞城市。這一片山丘,就是通往宣方城的入口,地形險要,易守難攻。

  而此刻,邊防軍隊長——一位年僅四十的健壯男士、中尉周平南,抬起疲憊的雙眼,看清眼前的少男少女出色的容貌,吃了一驚。

  「與獸族的戰爭已經爆發,這裡不能通行。你們為什麼會來?」周隊長問道。

  女孩一臉驚惶的指了指西邊:「我們姐弟是從十方鎮逃過來的,那裡已經被獸族攻陷。」

  周隊長露出了然神色,想了想道:「你們暫時呆在營地裡,現在兵力吃緊,一旦擊退獸族攻擊,再送你們轉移。」

  女孩點頭表示感謝。周隊長再三囑咐他們不要亂跑,便讓衛兵帶他們離開,自己則繼續守在指揮室。

  天色完全暗下來。

  許暮朝和阿厲坐在白牆灰地的房間裡,一時沒有交談,各自出神。

  兩天前,他們剛進入獸族領地,就遇到大隊的獸軍密集調動。許暮朝還不想在獸族面前現身,只能轉向東行避開大軍鋒芒。沒料到獸兵越來越多,甚至在人類領地內也出現。

  這時,許暮朝才確認——歷經五年的平靜後,獸族正式向人類宣戰了!

  她只能在心中暗罵圖雷的愚蠢狂妄。她一點也不希望這場戰爭繼續下去。

  就這樣,兩人來到了宣方城附近。人類邊防軍的警惕性明顯強於獸人,很快發現了兩人的蹤跡。許暮朝做好了迎敵準備,士兵卻把他們當成難民,帶回了營地,送到周隊長面前。

  而周隊長,看起來是個正直的中年軍人,只是他的好心收留,卻讓許暮朝為難——下一步怎麼辦?

  回歸獸軍?不行!誰知道明泓會不會已經向圖雷告知了自己的「惡行」?沒有回到自己的隊伍前,她不敢輕舉妄動。

  留在這裡?可沿路獸軍大兵壓境,宣方城區區兩千兵力,根本無法阻擋。難道她一個半獸,反而要被當成人類,死在獸軍的攻擊中?

  繼續往北,逃往人類領地?這似乎是條相對安全的路。可想到第五大隊的五千兄弟或許也要參加這場荒唐的戰役,她不能棄之不理。而且現在的人類世界,對她來說十分陌生,潛意識裡,她竟然有些抗拒。

  她在心中苦笑——剛甦醒時,她一心想要回歸人類世界而不能;現在,卻對人類社會感到生澀抗拒了?

  她抬眸望著阿厲,道:「如果你想回帝都,那就連夜走吧。這裡的守軍,只怕抗不了幾天了。」

  阿厲一怔,清澈皎潔的雙眼只是盯著她:「我走了,難道你一個人?」

  這話雖然沒用,卻讓許暮朝微微感動,望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阿厲剛才的話完全是脫口而出,一出口就有些後悔——她那麼強,他留下不過是累贅而已。可是……

  「謝謝!」許暮朝搶先開口道,「有人作伴當然更好!只是這裡太危險。」而且你念念不忘的帝都,為什麼不回去呢?

  阿厲輕輕搖頭:「再危險的,我們不是都經歷過了嗎?」

  許暮朝望著他,笑道:「好!那我倆繼續作伴,一起活命!」

  阿厲也慢慢露出笑容:「好,暮朝,我們一起活!」

  許暮朝愣了愣。

  看到他的笑容,即使兩人相處多日,她依然會如同第一天看到他時,心中微微一震。她從來沒見過其他任何人,像他一樣,同時讓人覺得清秀純淨到了極點,卻又艷光逼人到了極致。

  阿厲,你真的只是一個普通人類士兵嗎?

  ——————————————————

  獸軍的攻擊,來得竟然比許暮朝預想的要快。

  夜半時分,她和阿厲和衣而睡,卻驟然被炮火聲驚醒。營地響起密集的腳步聲,兩人對視一眼,起身就往門外跑。

  紅色火光就像巨爪,將墨色的天空撕裂。無數士兵拿著武器,沉默的奔向炮火方向。無比熟悉的獸族進攻號角,嘹亮的響徹整個山嶺。

  怎麼回事?按照許暮朝一路觀察,大隊獸兵即使急行軍,至少還要兩天才能抵達宣方城。

  她讓阿厲留在屋中鎖好門,自己則隨士兵們,衝向前線。有士兵注意到她,然而軍情緊急,沒人有心思關心她為什麼出現。

  這支獸兵顯然十分狡猾,一改獸軍大張旗鼓橫衝直撞的作風,趁著夜色,爬上山嶺,暗殺哨兵。原本高達數十米的防護鐵架,已經被獸軍的炮火轟倒。獸兵放棄了陣地攻堅戰,反而手持激光槍衝入陣地,與人類士兵展開了肉搏戰!

  這時,許暮朝忽然看到周隊長被一名強壯的獸人軍官推倒在地,獸人的手槍瞄準了他的腦袋!

  許暮朝條件反射撲了過去,一把抓住那獸人的手,這一槍便打向了天空。她一腳踢在他的膝蓋——強壯獸人在她面前柔弱如布娃娃,一聲慘叫跪在她面前。

  「你!」被她擋在身後地上的周隊長,驚訝的站起來。

  「哎約!臭小子!」獸人怒罵,舉起槍又要射擊。

  然而許暮朝卻是渾身一震!見他又要襲擊,她一腳踢在那獸人軍官心口,力量不大,卻讓他轟然倒地。

  「看看我是誰!」她的聲音喜怒交加,卻聽得那獸人也是全身一僵。

  強壯的獸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傻傻瞪著她。轉瞬後,他忽然像個孩子,帶著哭腔從地上撲起來,抱住了許暮朝:「隊長!隊長!你終於回來了!」

  許暮朝卻飛快的錯手取了獸人的槍,轉身對準一臉震驚的周隊長:「命令投降吧——我保證不殺一個俘虜。」

  獸族第五大隊夜襲宣方城之後的第二天。

  昔日的人類邊防軍指揮室,如今大刺刺坐著幾名獸人。他們個個面露討好的笑容,巴巴望著坐在主位的許暮朝。

  這幾個都是許暮朝的心腹,她前往西蕪島後,由大武暫代隊長之職。能夠在這裡相遇,完全因為他們徹底貫徹許暮朝的軍事策略——

  本來按照統一部署,他們應該攻克東部更荒瘠、守備卻同樣森嚴的一個城市。可他們嫌油水不夠,膽大妄為,逕直搶在另一個大隊前,來攻擊富饒的宣方城。

  「隊長,大夥兒都盼著你回來——為什麼你回來,反而要對士兵保密?」一名軍官問道。

  許暮朝歎了口氣:「一言難盡。總之如果被圖雷知道我活著回來,一定會置我於死地。」她話鋒一轉,「當然,你們誰要是出賣我,估計圖雷會重賞。」

  獸人們立刻粗聲粗氣哼哼唧唧。

  「誰他媽出賣隊長,整個第五大隊將他碎屍萬段!」大武吼道。

  「隊長,那接下來要怎麼辦?」

  許暮朝想了想問道:「圖雷為什麼要發動戰爭?」

  大武答道:「是參謀長肖克的主意,說現在人類剛剛打完喪屍戰爭,正是我們趁虛而入的機會。整個攻擊計劃,也是他制定的。」

  許暮朝點頭——果然是肖克從旁教唆。這個男人,到底懷著什麼目的,攛掇兩族大戰?

  「不過隊長……」一個獸人道,「也許我們真的能打贏人類——我們已經攻下了十多個城市了!」其他獸人也露出相同的興奮表情。

  許暮朝早已思考過這場戰爭,搖頭:「我們突然發動偷襲,人類措不及防,當然會成功。這不能說明任何問題!」

  眾獸都呆了呆。

  她又道:「我們大隊算是獸軍中裝備最好的吧?這次我一路看到喪屍的裝備,比我們還要好。可就是這樣強大的喪屍部隊,卻被人類一支西路軍打敗。你們說,我們跟人類軍正面戰爭,有沒有勝算?」

  眾獸面面相覷。許暮朝肯定的道:「這是一場不可能獲勝的戰爭。」

  「那怎麼辦?」大武問道,「打不打?」

  許暮朝陷入沉思。

  雖然圖雷操蛋得很,而且這場戰爭,如果兩敗俱傷,得利者是明泓。

  然而戰爭一旦發動,就不再是圖雷一個人的事,關於數萬獸兵的生死。如果第五大隊與整個軍團步調不一致,只怕會連累其他大隊陷入困境。

  她抬起頭,認真道:「打!不過要謹慎的打,慢慢打。不許殺一個人類俘虜,不主動進犯人類。昨天俘虜的周隊長,好好對他,他以後還有用。」

  眾獸對她的話深信不疑,紛紛點頭。

  短短半個月後,許暮朝的話就被印證了。

  獸族軍勝利高歌挺進人類腹地後,已經集結多時安靜等待的人類十萬南路軍,疾風驟雨般發動反擊,給予獸族中路軍迎頭痛擊。

  五年來,獸軍的裝備和作戰能力大多原地踏步,人類軍卻早已配備更新更強的武器,指揮能力更是遠超獸族——這樣的勝利,簡直理所當然輕而易舉。

  短短兩天時間,人類軍殲滅獸軍五千,俘虜八千。主力中路軍更是受到重創。若不是一直在東部遊蕩、不太聽中央號令的第五大隊忽然殺出,從外圍襲擊敵軍右翼打開缺口,中路軍的剩餘兩萬人,根本無法殺出包圍,後撤到安全位置。

  整個獸軍的士氣一下子落了下來,然而圖雷立刻發佈通告,說局部戰敗兵家常事,我們不也贏了很多場嗎?我們要再接再厲,全殲敵軍!

  這充滿豪氣的發言,倒讓不少獸兵重振信心。

  許暮朝看到這則通告後,恨恨的在心中將圖雷和肖克痛罵數遍。

  圖雷也在通告中,批評了中路軍首領,將這次戰敗的原因,歸結於指揮不當。許暮朝對此嗤之以鼻——中路軍完全是按照肖克的統一部署進軍的好不好?

  中路軍首領是三十多歲的虎型半獸人,名叫慕達。許暮朝跟他見過幾面,雖然交情不深,卻知道他是位正直能幹的隊長。這次戰鬥,如果不是他用兵沉著頑強抵抗,只怕許暮朝出手營救時,中路軍連五千都不能剩下。聽說這次戰鬥他也負傷,前兩天派了副官來向第五大隊表示感謝,大武出面接待。

  想到這裡,許暮朝心中一動——慕達在獸族中一向聲望很高,如果能獲得他的支持,就很有希望阻止這場戰爭的繼續!

  只是不知道,慕達對圖雷的忠心,到底有多少?

  她覺得慕達這人,或許值得她冒險。

  ——————————————————

  雨淅淅瀝瀝下著,深秋的天氣,清寒浸骨。這場突然起來的雨,令整個營地都透著一種悲涼的安靜。

  房間很大很靜,灰白殘破的窗簾隨風飄起,將雨的涼意帶入房間。

  高達兩米的強壯半獸男人,靠坐在皮質長沙發上,□的右肩纏著白色繃帶,隱隱透著血色。

  門忽然被推開,身材嬌小的人類女人,穿著薄薄的白紗裙,端著盤生肉還有熱茶,埋頭走了進來。

  她將食物放在半獸人身旁的矮桌上,轉頭就走。半獸人目光一沉,輕而易舉抓住她的胳膊。她立刻掙了掙,他粗壯的手臂卻紋絲不動。

  半獸人露出低低的笑意,微一用力,女人便倒在他懷裡。

  「老婆,我要……」他低喃著,頭埋在女人曲線玲瓏的胸口。

  面容秀麗的女人,微微喘著氣,語氣卻十分冰冷:「你怎麼沒戰死?」

  半獸的頭已經探入裙子,嘴上一用力,女人忍不住叫了一聲。半獸的聲音悶悶傳來:「老婆,你盼著我死?想守寡?」

  女人的臉頓時更加潮紅,她緊咬下唇,卻沒有再反駁,卻露出痛苦神色:「你答應過我,不與人類開戰!」

  半獸已經將她全身褪得乾乾淨淨,凝神望著懷中光滑幼嫩的人類女性軀體,他輕歎一口氣:「我必須服從軍令。」

  「可是……不管你勝敗,我都不會高興!」

  半獸一個翻身,將她壓在床上,認真的說:「阿喜,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活下去。」

  關喜沒再吭聲,因為半獸已經不由分說的進入了她。

  她的雙手緊抓他的肩頭,望著粗陋獸臉滴下的汗水,還有他飽含濃濃慾望的雙眼,悲喜同時襲上心頭。

  她是世界上最無恥的女人——從一開始的堅貞不屈,到心灰意冷,到心軟感動,到最後,信誓旦旦要接近他伺機殺他,卻最終成為他的女人。

  從身體,到心。成為人類唾棄的半獸的女人。

  「慕達……」關喜輕輕喚道,語氣冰涼透頂,「如果有一天,你攻入帝都,我會殺了你。」

  半獸動作微微一頓,一字一句的道:「我願意,為你而死。」

  一小時後。

  慕達只用一條薄毯,搭住兩人交纏的身體。她埋在他胸口沉睡,雖然令他傷口隱隱生疼,他卻不忍心喚醒她。只是低頭望著她依舊潮紅的睡顏,癡癡出神。

  雨已經停了。

  窗外空曠的庭院,忽然響起一聲輕輕的咳嗽。這咳嗽聲如此突兀,彷彿刻意提醒慕達,它的存在。

  慕達目光如電的望過去,卻只見昏暗的天色。他輕輕將關喜挪開,小心翼翼放在沙發上,再給她全身嚴嚴實實蓋好被子。

  他從沙發扶手上拿起激光手槍,緩緩起身,對準聲音傳來的方向:「滾出來!」

  片刻後,一個柔軟的女聲傳來,似乎帶著幾分尷尬:「慕隊長……你先穿好褲子,我們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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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比鄰王子

  下午時分,天氣依然沒有轉暖。慕達披了件襯衣,靠在沙發上,盯著對面一臉恬靜笑容的女孩。

  「許統領,慕達還沒多謝你出手相救。」金黃獸眸中是沉穩的光,「今後如果有用得上慕達的地方,許統領不要客氣。」

  許暮朝汲了口熱茶,歎了口氣:「別叫我統領了,這個統領的位置,差點把命搭上。」

  慕達一挑眉,也不追問,靜待她繼續。

  正在這時,一個纖細身影走了進來,正是關喜。她端著盤水果,放在兩人面前。慕達不禁抬頭,看一眼她依舊有些潮紅的臉。

  許暮朝看一眼關喜:「人類女人?」

  慕達牽著關喜的手,將她拉入自己懷中坐下,平靜道:「關喜是我的妻子。」

  關喜臉上閃過羞澀,隨即好奇的的打量許暮朝:「你……也是人類?」語氣中明顯多了幾分親近之意。

  慕達哈哈大笑:「你看走眼了,許統領是不折不扣的獸人。而且是公認最高等的獸人。」

  關喜有些吃驚,又有些失望。許暮朝搖頭:「慕隊長,你錯了,我曾經是人類。」

  慕達目光幽深的望著她。

  許暮朝謹慎的從未對任何人提及自己成為獸人的經歷。即使有人問及,也就一帶而過,說生下來就這樣,父母都是半獸。

  她與其他獸人如此不同,其實料到圖雷、慕達等人,總會有些疑惑。

  可今天,她卻決定,把幾乎接近真相的說法,主動告訴慕達,以博取他的信任。

  「我原本是人類。」她說,「被迫吃下一隻高級的獸,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輕描淡寫的道。

  關喜露出憐惜神色,慕達則不發一言。

  「我的來歷算不上什麼秘密。」她說,「我還有關乎你我生死、關乎整個獸族存亡的大秘密,要告訴慕隊長。」

  庭院中又下起稀疏的雨。關喜一把抓住慕達的胳膊,厲聲道:「慕達,如果機械人有這樣的陰謀,這場戰爭,根本毫無意義!」

  許暮朝點點頭:「慕隊長,圖雷被肖克煽動,明泓等著坐收漁人之利。難道我們整個獸族,也要陪葬嗎?」

  她剛剛將西蕪島一行經歷,全盤告訴慕達——當然,略去了自己與明泓的糾葛。

  慕達將關喜的手從自己胳膊上掰開,道:「老統領對我恩重如山……」

  許暮朝道:「正因為如此,你才不能眼睜睜看著老統領好不容易爭取到的獸族獨立,就此結束!慕隊長,你心裡真的覺得,我們能打贏人類嗎?」

  慕達不吭聲了。關喜看一眼許暮朝,也道:「慕達,再打下去,如果你死了,我怎麼辦?」

  慕達深深望著懷中的女人,重重歎了口氣。

  許暮朝一字一句道:「慕隊長,如果你願意跟我一起阻止圖雷的愚蠢,我第五大隊,願意奉你為統領!」

  慕達一挑眉:「那怎麼行?圖雷統領怎麼辦?」

  許暮朝搖頭:「他根本沒有能力領導獸族。獸族跟著他,只會走向滅亡。」

  慕達沉默了。

  許暮朝端起茶,慢慢喝著。手心,卻也是滿滿的汗。如果慕達不願意叛變,現在只要將她抓住,送給圖雷,自然是大功一件。但是以慕達的為人,頂多不同意,應該不會這麼歹毒。

  不過……她看一眼關喜,萬一慕達發動,她只能挾持關喜以脫身了。

  好半晌,慕達才重新抬頭,看向許暮朝:「我們怎麼做?」

  許暮朝放下茶杯,露出寬心的笑容,一旁的關喜幾乎喜極而泣。慕達愛憐的將她抱在懷中,在她額頭輕輕一吻:「我不會叫你失望。」

  許暮朝微微一怔。這個吻,忽然叫她想起了沈墨初離別的吻。她在心中失笑,自己走什麼神呢?

  「我會先設法與人類和談停戰。」她說,「如果獸族真的要爭霸大陸,太需要勵精圖治重新振作。現在根本不是時機。」

  「如果人類不同意停戰呢?」

  許暮朝說:「如果他們知道明泓的存在,應該不會希望跟獸族兩敗俱傷。就算他們真不同意,我們大可假意與明泓結盟,這樣一來,人類怎麼會繼續這場戰爭?」

  慕達沉思片刻,點點頭:「那我等你消息。人類如果真心停戰,我願意跟你一起,阻止戰爭繼續。」

  正在這時,門外突兀傳來腳步聲。

  慕達和許暮朝同時警惕的回頭,關喜立刻揚聲問道:「誰?」

  「父親,是我。」一個年輕的聲音響起。

  許暮朝疑惑,慕達露出釋然笑容:「進來。」他對許暮朝道:「是我的義子慕侵。」

  「可靠嗎?」許暮朝問。

  慕達點頭:「他父親為救我而死,是我生死之交。他就像我的親兒子,你大可放心。」

  門被推開,高大的金髮獅型獸人走了進來。他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長相在獸人中很是清秀。他看到許暮朝,有些震驚,但沒有出聲,倒是個沉穩的性格。

  「我們繼續。」慕達說。

  兩人埋頭,細細將之後的行動步驟,商議了一遍。

  ——————————————————

  當戰爭的陰雲籠罩大陸東部,侵略、反擊與叛變一觸即發。大陸西部,喪屍領地,在平靜的表象下,卻同樣蘊藏著仇恨與殺機。

  黑色的夜空,黑色的營地。

  這是一間密閉的房間,灰色高密度金屬牆壁和地面,沒有任何傢俱擺設。

  地上、角落裡,蜷縮著七八個人。高強度亮白燈光,將房間中每個人的每一根頭髮,都照得清清楚楚。

  房間沒有門,只有一面牆被拆掉,換成超強合金鐵欄杆,便於外面的人,安全的觀察裡面的動靜。

  英俊青年負手站在欄杆外,面容沉靜,長眉緊蹙。他的身後,同樣高大長相硬朗的年輕男人,低聲道:「司令,他們全部完成了轉變。」

  被喚司令的正是人形的沈墨初,身後,是他的心腹,第二個恢復人性和意志的喪屍——劉飛將軍。

  房間中的男人們,慢慢抬起了頭。

  烏黑的髮、白皙或黝黑的皮膚。同樣年輕而漆黑的雙眸中,震撼、痛苦、懊悔交織著。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會醒來?

  為什麼會恢復痛苦的記憶?

  他們看到沈墨初,神情恍惚步伐凌亂的撲過來,隔著欄杆,痛苦而憤怒的朝他驚呼:「你是誰?」

  沈墨初墨黑雙眸中,同樣的驚痛一閃而過。銳利的目光掃視一周,他沉聲道:「我是你們的司令。」

  男人們震驚的安靜下來。記憶是清晰的,比以往任何混沌麻木的時候,都要清晰入骨。

  他就是司令?那個帶著他們,踏平大路的殘忍喪屍之王?

  沈墨初望著昔日驍勇的部下們痛苦的面容,語氣冰涼徹骨:「痛苦自責完後,別忘了來司令部報道。」

  ————————————————————

  天色逐漸亮起來。喪屍領地的天空,與往日的蕭涼,並無不同。

  劉飛將軍把小筆記本謹慎的揣入貼身口袋,對沈墨初道:「大人,截止今天早上,已經有五十名高級軍官,恢復了意識。」

  沈墨初靜靜道:「在他們能夠控制變身前,不要讓他們露面。」

  劉飛點頭:「我會緊密跟進。我們什麼時候行動?」劍眉星目露出恨意:「那些可惡的外星人!」

  沈墨初看他一眼:「甦醒的人太少,時機遠遠未到。」

  劉飛擔憂道:「可是他們已經發來命令,讓你去古堡匯報這次失利的原因。」

  「我去。」

  「但如果被他們發現你已經……」劉飛搖頭,「司令,不能讓你孤身涉險!我陪你一起去。」

  沈墨初搖頭:「不。去的人越多,越容易被發現。」

  他冷笑道:「那群骯髒的東西……」

  劉飛憂心忡忡的退了出去。

  沈墨初獨自一人留在司令室,在意志驅使下,逐漸恢復喪屍的模樣。

  是的,就是這個模樣,去向那幫比鄰星人,再次表達臣服和衷心。

  他發誓,這樣的日子,不會持續太久了。

  望著窗外灰白的天色,聽說人類與獸族的戰爭已經爆發。他又露出微笑,以許暮朝的性格,大概無論如何,都不會讓自己吃虧吧?

  但願,我也能夠讓你早日聽到,來自喪屍之地的捷報!

  「警衛!」他沉聲喚道,「送我去古堡。」

  喪失領地北部深山,密林掩映的山谷。

  全金屬高強度防爆高牆,彷彿沉默的衛士,沿山谷密集修築。驅使喪屍中的科技精英修建的自動防衛系統,足以抵擋任何大軍的攻擊。

  高牆內,是青灰的巨石古堡,古老與科技完美結合的產物。一條綠蔭大道,直通古堡的入口。

  沈墨初面無表情踏上這條走過無數遍的綠蔭大道。曾經,那些所謂「主人」的任何指令,都讓他興奮讓他血脈臣服。而今天,再次來到這裡,只有深深的恨,難以言喻。

  路上偶爾碰到幾個比鄰星人。他們個個高大美麗,頭髮青綠,膚色白皙,與人類外形並無不同。看到喪屍,他們見怪不怪。大約在想,又是這些奴隸。

  古堡內如此安靜,然而任何企圖攻擊比鄰星人的舉動,都無法實施。空氣中,不知密佈了多少道防禦系統。只要有威脅性或對抗性的舉動發生,立刻會被隱藏在暗處的機槍和輻射線消滅。

  即使強大的喪屍之王,都沒有把握全身而退。所以,只能沉默。

  沈墨初走到古堡第三層,比鄰星人第五王子、軍事部長哈金斯的房間。

  諾大的房間金碧輝煌,紫色水晶燈、精緻雕刻的紅木傢俱,鑽石鐘錶、純金大床,處處奢華至極。

  當沈墨初再次踏入這個房間時,裡面明顯正在舉行一場聚會。

  一場不堪入目、殘忍癲狂的聚會。

  女人或男人的喘息聲、哀求聲,響徹整個房間。沈墨初粗略掃視一眼,房間內至少有十個面容精緻出眾的人類,未著寸縷躺在地上、床上、書桌上,或是被釘在牆上。

  三個英俊的綠發青年,無疑是這場聚會的主導。沈墨初的到來,只是讓他們抬頭淡淡看了一眼,立刻各自繼續。

  女人的胸脯、男人的器官,被他們捏在手中,肆意揉捏。容貌華麗的少女,在他們身下奄奄一息;雪白清秀的少年,被釘在牆上金屬架上,以極屈辱的姿態,供他們觀察、進入、鞭打、共享。

  荼靡的聲音,一直持續、持續,甚至因為有沈墨初的沉默旁觀,更加興奮熱烈。

  沈墨初想要低頭,卻不能夠。一向被慾望驅使的喪屍,怎麼會低頭不看這樣的盛況?他強迫自己一直抬頭注視,甚至讓雙眼露出極度的興奮,彷彿恨不得也加入這場肉體的盛宴。

  聲響,終於小了下來。

  其中面容最清秀的綠發黑眸青年,揮了揮手,另外兩個青年嗤笑著,光著身子離開了房間。

  那些美麗的人類軀體,大多雙目緊閉,生死難辨的安靜躺在原地。

  留下的青年正是哈金斯。他的興致還沒完全減退。他懶洋洋坐在皮質沙發上,一個少女跪在他雙腿間。少女的長髮被他揪在手中,頭部不斷瘋狂的來回□,令他的黑眸蒙上些朦朧飄渺的光芒。

  與此同時,他微微喘息著,傲慢的看一眼沈墨初:「輸給人類這場戰爭,很讓我失望。」

  沈墨初低下頭,聲音恭敬低沉:「請懲罰我,主人。」

  哈金斯盯著他猙獰的容貌,剛要開口,卻忽然一聲痛呼。腿間的少女驚恐的抬頭:「對不起……」

  「你弄疼我了!」哈金斯雙眼閃過陰狠的目光,大手輕而易舉將少女提起來,「可惡!」

  少女苦苦求饒,然而哈金斯明顯動了怒。他看一眼沈墨初,露出了壞笑。

  「解決這個不聽話的雌性。」他將少女丟到沈墨初腳下,「我已經玩膩了。」

  少女驚恐的抬頭看著沈墨初。

  沈墨初雙手暗暗握拳,而又鬆開,冷漠注視著地上的少女。這是一個容貌絕美的女人,比他見過的任何女性都要驚人。

  他朝哈金斯露出虔誠的笑容:「謝主人賞賜!」

  他撲向地上的少女。

  五分鐘後。

  他滿嘴鮮血的站起來,地上只餘白骨。他滿足的看向哈金斯。

  哈金斯一開始還饒有興致的觀察他的進食,但很快失了興趣。他露出嫌惡的表情:「真是噁心……我族高貴的基因,怎麼會讓你們人類,突變成這樣粗俗的樣子?」

  沈墨初沒吭聲,維持著滿足的笑容。

  哈金斯懶洋洋的道:「算了算了,多給我們弄些美人和財富回來。否則下一次,我可不會輕易放過你。」

  他想起什麼又道:「對了,既然來了,去見我妹妹吧。她大概慾求不滿,又想找你洩洩火了。」說完瞟一眼沈墨初,「真搞不懂,她怎麼喜歡你們這些奴隸怪物。」

  沈墨初眉目不動,眸色翠綠如平靜的湖面:「是,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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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5 16:51:10
29.暮朝吾愛

  並非只有流血才叫戰爭,才是犧牲。當沈墨初逗留在古堡長達十天後,大陸腹地,許暮朝已經嘗試秘密與人類取得聯絡。

  她首選的中間人,就是她的俘虜——宣方城周隊長。

  依然是昔日的隊長住所,乾淨整潔、寬敞明亮。只是門口,多了持槍守衛的獸人,限制了居住者的自由。

  周隊長已經被俘一個多月。出乎他的意料,獸人們並不像傳說中的殘忍無情,看守的士兵甚至對他很尊敬,他無法相信,獸軍對俘虜如此禮遇?還是有什麼陰謀?

  這天上午,他終於見到了幕後的主使者,那個神秘的女人許暮朝。

  「你要我替你傳話,邀請人類高級將領來談判?」周隊長遲疑道。

  許暮朝點頭:「獸族第五大隊和中路軍,有意與人類和談。」

  見周隊長半信半疑,許暮朝又道:「你也應該聽說了最近的戰況。我們不想打了,我們希望和平。」

  周隊長沉默了許久,搖了搖頭:「抱歉,我級別太低,無法完成你要求的事。」

  許暮朝盯著他。然而忠直的中年軍人,又怎麼會怕死,他又道:「就算我能做到,可是,你要我如何相信,這不是你們獸族的陰謀?」

  許暮朝再三表示,絕無陰謀。然而周隊長是個死心眼的人,無論她怎麼說,也不肯鬆口,反而請她馬上離開。

  許暮朝離開後,周隊長獨自站在窗前,望著灰白的天色,輕輕歎氣。

  其實他要感謝她的不殺之恩吧?她看起來不像是說謊。可是她偽裝成人類,與獸族裡應外合俘虜了他,他怎麼能讓一名高級將領,再次涉險?獸族,真的希望和平嗎?

  「周隊長?」一個清潤悅耳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周隊長遲疑的轉身,卻看到是一名絕美的少年,穿著獸族黑色軍裝,出現在房門。他認得他,那天和許暮朝一起偽裝成難民的男孩阿厲。

  「又有什麼事?」周隊長不悅道,「我是不會答應的。」

  阿厲望著他說:「許暮朝是獸人,我是不折不扣的人類。」

  「那又如何?」周隊長罵道,「叛徒!」

  阿厲正色道:「我永生不會背叛自己的種族。而你,應該去完成許暮朝要求的任務。」

  「休想!」

  阿厲靜靜道:「以你的中尉級別和職務,應該最高接觸到三級密碼吧?」

  周隊長渾身一僵,震驚的望著他:「你怎麼知道……」

  阿厲從懷中掏出巴掌大的白紙,上面寫滿了符號數字,遞到他面前:「這是軍方戰時七級密碼情報,以你的級別,雖然看不懂,但是應該能夠判斷真偽。現在我命令你,告訴許暮朝同意與人類聯絡。並且將這個密碼,帶給帝都,請他們立刻派高級將領過來和談。」

  周隊長立刻接過那張紙,一看之後,大驚失色。他小心翼翼將它疊好,放入貼身襯衣口袋。之後,抬頭望著阿厲,語氣恭敬鄭重了幾分:「長官……你到底,是什麼人?」

  為什麼與獸族淪落同類?為什麼幫那個女人?

  阿厲微微一怔,嘴角泛起苦笑:「我與你一樣,都是獸人的俘虜。」只是你比我,幸運很多。

  他又道:「我來找你的事,請務必對許暮朝和其他獸族保密。」

  當許暮朝得知周隊長忽然改變主意時,有些吃驚,但也高興起來——他資歷深人品正,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

  周隊長馬不停蹄趕往人類腹地。一天後,當他抵達人類南路軍的一處重要據點,向統軍的少校呈上那份七級密碼情報和許暮朝親筆書寫的微縮電子信,少校同樣大驚失色,迅速向帝都報告。

  半小時後,他們得到帝都的指示,代表帝都和談的高級將領,兩小時後從帝都乘專機出發,當日傍晚即將抵達。

  兩人為帝都如此迅速的反應而震驚,他們不知道,帝都如此重視,到底是因為只有少將以上級別才有權知悉的七級密碼,還是因為獸族的信?

  ————————————-

  雨幕籠罩著營地,陣陣寒意隨風侵襲。黑色獸族旗被雨打得服服帖帖在旗桿上,年輕的半獸人哨兵站在雨中,有些悲傷的思念南方的雌獸。

  第五大隊指揮部坐落在這幢人類房屋的頂層。寬敞的入戶陽台上,許暮朝整個身子窩在竹製躺椅上,雙目緊閉,蹙眉沉睡。她剛洗完澡,半乾的長髮,凌亂散落在躺椅上。

  當阿厲走上陽台時,便看到她身子微縮著。冰涼的風從大大的窗戶吹進來,而她絲毫未覺。

  阿厲脫下軍裝外套,走到躺椅前,輕輕的,覆住她的身體。

  她雪白的手指扣住外套,慢慢睜開眼:「謝謝。」

  阿厲不吭聲,拖過一把椅子,在她身旁坐下。

  「今天傍晚,代表帝都的高級將領,就會抵達營地。」許暮朝說,「或許,我們努力之下,人類和獸族,真的可以和平。」

  阿厲看著她:「你要小心……人類,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圖雷和肖克,也十分狡猾。」

  許暮朝有些感動,點頭:「阿厲,等人類將領來了,不管談判是否成功,我想托他帶你回帝都。」

  阿厲神色複雜的看著她。

  「去過新的生活吧。」許暮朝說,「你的仇,終有一天,由我來替你報。」

  阿厲渾身一震,瞪大眼睛看著她,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她說,他的仇,由她來報。

  他知道她不是信口開河的人,他也知道她這句承諾的份量。她願意承擔他的仇恨,讓他去開始新的生活。

  這麼久一來,似乎一直是她保護他遷就他,帶著他出生入死。可不管她再強大,也是個女人,卻保護著他這個男人。

  一個早已渾身腐朽的男人。

  「許暮朝。」他低聲道,「你總是說,自己活命最重要。」

  許暮朝挑眉看著他:「當然。」

  「可是……」他急切的想要表達自己對她的看法,驟然起身。少年修長勻稱的身體低俯過去,月光般光潔精緻的臉龐,離她不到十公分。

  「每到關鍵時刻,你想到的,怎麼總是別人不是自己?」他的聲音有少年的清脆,又有青年的圓潤,湊在她的耳邊,好像喃喃低語。

  許暮朝臉有點發熱:「沒你說的那麼好。你還不夠瞭解我。」

  「不。」他雙臂撐在她的躺椅扶手上,清爽的呼吸就噴在她臉上。寶石般純淨透黑的眼眸,溫柔而專注的望著著她。

  彷彿月亮的光輝,美得驚心動魄——她一時間竟然看呆了。

  「我瞭解你。」他肯定的說。心中有個聲音卻在說,我也會保護你。

  看著她清秀甜美的臉龐,難得的染上緋紅。一個念頭衝進他的腦海——她,臉紅了。在他的注視之下。

  神差鬼使般,他聽到自己的心跳加快。

  他低下頭,輕輕的,在她白皙柔嫩的臉頰,印上一吻。

  他的唇一觸即走,她還愣在原地,他已經慌亂得有些無措。可唇上的感覺,那麼輕,卻那麼深刻的,印在他的心裡。

  「我先下去了。」他直起身子,飛快轉身,離開了房間。

  他的身後,許暮朝還愣在躺椅裡。

  他的唇,和她的臉頰,同樣冰冷。這個吻,代表什麼?

  憐惜?愛慕?傷感?愛護?

  她的手指慢慢撫過他吻過的地方,只覺得心口,有微微的疼。

  晚上八點,宣方城,獸族第五大隊最高指揮室。

  小雨一直斷斷續續下著,大武看了看天色,轉頭對許暮朝道:「隊長,人類不會爽約吧。」

  許暮朝還未表態,一旁的阿厲卻答道:「不會。人類軍官很有秩序。」

  正在這時,門被推開,一名心腹探身進來,壓低聲音道:「隊長,他們到了。」他退出門外,三個同樣高大的軍人,大踏步走了進來。

  許暮朝三人站起來迎接。

  為首的軍人解下披風遞給手下,深藍色透濕的背影挺拔硬朗。他的軍帽原本壓得很低,此時才抬起頭,露出扁平軍帽下,那張俊朗而年輕的臉。清亮的目光,若有所思的盯住許暮朝。

  「關維凌少校?」許暮朝有些吃驚。之前得知沈墨初的身份後,她明白關維凌級別一定不低。可沒料到,他竟然能是代表人類談判的高級將領。

  關維凌點了點頭,目光卻落在一旁的阿厲身上。他看了阿厲幾秒鐘,才又看向許暮朝,目光頓時有些複雜,語氣卻十分公事公辦:「許隊長,我是顧元帥警衛隊隊長、兼帝都守衛部部長、兼作戰部高級軍事參謀,這次全權代表顧元帥,來與你談判。」

  重遇舊人,這讓許暮朝感歎命運的神奇。

  命令心腹上了茶,雙方在談判桌前坐下,許暮朝先沒有提到正題,反而用漆黑眼眸緊盯關維凌:「關隊長,以前是我唐突,有眼不識泰山。我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

  她說的是心裡話,如果當初知道他直接聽命顧元帥,她絕對不會去招惹。

  可是,現在知道招惹的結果,是救下沈墨初,她卻又一點也不後悔當初的行為。

  關維凌也想起當日被她暗算俘虜的經歷,俊臉微微有些發熱。他埋頭喝了口熱茶,再抬起頭時,目光恢復了沉著。

  他已經因為心軟,栽在這個女人手上一回。他的自尊,不允許再發生第二次。

  這個狡猾的、讓人無語的女人。

  為了避免她再繼續套近乎,他按照預想的那樣,開門見山言語犀利:「目前局勢一邊倒,我軍要全殲獸軍,指日可待。請問貴軍為什麼認為,有談判的必要?」

  許暮朝怔了一下,一旁的大武已是咬牙切齒。然而她不驚不慌,微微一笑:「如果沒有談判的必要,關隊長位高權重,何必在第一時間,乘坐專機,連夜趕到我這裡?」

  見關維凌沉默不語,許暮朝又道:「與獸族和平,對人類有百利而無一害。我們極具誠意,我所掌握的信息,能夠給你們帶來巨大利益,絕對會讓顧元帥接受。」

  關維凌放下茶杯,沉聲道:「人類並非好戰的種族。如果利益足夠大,或許有談判的餘地。」

  「不過,這些都不是我個人最關心的。」他說道。

  在許暮朝和大武驚訝的眼神中,他再次看向坐在許暮朝身後的阿厲,聲音終於帶了情緒的起伏:「如果不是為了他……為了我的私心,你們的信件,只怕還要在軍部放幾天才會送到顧元帥手中。」

  阿厲也怔怔回望著關維凌,眼圈早已潮紅,神色罕見的激動。

  「阿厲,大哥來晚了。」關維凌站了起來,堅毅的雙眼竟然有淚光閃動,「這些年,你受苦了。」

  阿厲咬著下唇,目光中閃過沉痛與喜悅交織的神色。

  最終,他只是流著淚站起來,與關維凌緊緊擁抱在一起:「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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