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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丁墨]征服者的慾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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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帝都之花

  總理府外。

  今天是一月一次的總理工作會。無數手捧鮮花、照片的女性,熙熙攘攘擁堵在總理府四周。烈日當頭,她們不顧擠壓踩踏窒息的危險,也不理會衛兵們的驅趕。

  她們心心想往的,只是見那個人一面。

  他的容顏,被軍方封鎖;他的蹤跡,是國防部最高機密。這麼多年來,她們所獲得的最清晰的照片,也不過是他穿著元帥軍服,戴頭盔的挺拔照片。雖然普通民眾無法知道他的樣貌,但光是這張照片,便在網上瘋傳。他英挺的身姿,令崇拜者們更加確信,傳說中的元帥不僅擁有出色的才能,還擁有令女人窒息的容貌。

  不過今天,她們依然無法如願見到他。他生性低調,不買任何女人的帳。哪怕是聞名帝都的名媛們,此刻為他在總理府外汗流浹背的守候,也換不來他的一眼青睞。

  總理府內。

  蔥綠密林遮掩著精緻復古的紅灰色庭院建築,湖邊的石板路,格外寧靜。

  沉黑黝亮的極電加長轎車,在路口停下。衛兵從前排下車,恭敬的拉開後車門。一雙黑色軍靴利落的踏出,年輕的軍官彎腰下車。

  扁平軍帽下,明明精緻極美的面容,卻是比任何軍人都要沉靜威懾。湖藍軍服妥帖的襯托他挺拔的身材,黃金繡成的穗狀元帥肩章上,金鷹圖案冷酷展翅,於陽光下熠熠生輝。

  許多人猜測過顧帥的內閣如何運作,會否與他本人冷酷狠厲的行軍風格一樣,獨斷專行、是顧氏的一言堂。

  所以當新任的文化教育部長,一位老成的四十歲學者夏敏慎,今日第一次參加總理例會,卻大吃一驚。

  與傳言不同,完全不同!

  作為大陸人類最高統帥,顧澈僅擔任軍職。但在這戰亂的年代,軍方最高統帥,實際也是國家的元首。當他踏入議事廳的一瞬,即使跟軍人甚少接觸的夏敏慎,也感覺到他肅殺冷冽的氣息。圍繞圓桌等候的、那些位高權重的帝國重臣們,紛紛神色一凜。

  「元帥!」不管是年過五十的總理,還是剛滿三十的年輕將領,齊齊站起,朝門口頷首。而當他面容沉靜的走向主位,極有壓迫力的目光漫然環顧一周。夏敏慎後背居然已有了冷汗。

  他是極美的。可第一眼看到他的人,首先注意到的,一定不是他的外表。

  出乎夏敏慎意料,氣場強大的顧元帥,整個會議過程卻甚少發言。反而是那些個忠臣們,一改往日高深莫測高高在上的威嚴作風,個個踴躍如小學生,直言厲害鋒芒畢露。這令夏敏慎吃驚——即使是縣一級的政客們,都不會這麼實在好不好?

  他不由得想起帝都官場流傳甚廣的,顧元帥說過的一句話。他說:「我的內閣,可以有不同的聲音,但絕不養廢物。」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文化教育部長不由得心情激動。他一直擔心顧元帥會將軍閥作風帶入政治。今天之後,他敢打賭,這個內閣,一定是有史以來最開明的內閣。

  噢,偉大的顧元帥!

  會議在一小時後結束,夏敏慎作為新任部長,被留下單獨面見顧元帥。

  面對年輕、英俊、冷酷卻開明的統治者,夏敏慎恭敬而激動的,拿出準備好的工作報告,仔仔細細向元帥匯報自己的工作計劃。

  然而剛說了兩分鐘,帝國元帥的眉頭已經微蹙。

  「文化教育部長。」他清冷的聲音傳來,「這些,我不關心。」

  夏敏慎連忙站起,微屈上身:「請元帥指示。」

  「總理已經把你的工作目標給你?」

  「是。但只有很短兩條……大學教育普及率達到95%;為八大科學院輸送規定數目人才。」

  顧澈微微點頭:「只要做到這兩條,你結黨營私也好,排除異己也好,不管你用什麼手段,殺多少人,你的部長都能好好當下去;做不到,就下台。」

  夏敏慎一呆,結黨營私?殺人?不管用什麼手段,只求達到目的?

  果然還是,軍閥強權作風啊?只是用在政治上,用在自己身上,怎麼令他覺得,又膽寒又激動呢?

  「是。」他壓下心中震撼,恭敬道。

  久立一旁的謝敏鴻笑了:「部長,你是元帥親自提拔的部長,又是顧氏老人推薦,元帥才與你推心置腹。當然,不能觸犯法律犯到司法部手中。好好幹,不要辜負元帥的期望。」

  夏敏慎連忙點頭,想起今天會議上的氣氛,忙道:「元帥大人,日前對於人類收復獸族一事,文化各界還是有不同聲音。屬下會主動引導輿論導向,不知道元帥大人希望我怎麼做?」

  究竟元帥給獸族的人權,是真心,還是假意?

  然而元帥聽懂了這位老政客的意思,目光淡淡滑過他:「獸族會真正成為人類社會的一份子。因為帝國需要更強盛的兵力。」

  夏敏慎沒有絲毫猶豫的點頭:「是。」

  「更何況……」他看著許總理,湖水般清澈的雙眸,冰涼徹骨,「即使是人類,也有高低貴賤之分吧?多一個獸族,並沒什麼不同。」

  夏敏慎忽然覺得,自己明白了元帥同意給獸族人權的真正原因。

  這個年輕人,從小作為人類最高統治者被培養,他已習慣站在俯視任何階級人類的位置。在他的心中,任何種族的貴賤,又有何區別呢?即使是與他同族的人類?

  在他看來,承認獸族具有人權,根本只是無關痛癢的小事吧?高高在上的統治者,又怎麼會在乎腳下的兩隻螞蟻,是否具有相同的地位權力呢

  這念頭令夏敏慎心中發冷,卻又莫名的激動。

  夏敏慎告退後,顧澈沉默片刻,對謝敏鴻道:「叫顧泠來。」

  顧氏稱霸大陸多年,靠的並非顧澈一支。身為人類社會積累數百年的貴族之一,雄厚的家族力量,也是顧澈最有力的支持。顧泠是顧澈遠親中的得力女性,常代表那些「老頭子」,為顧澈辦事。

  當然,更多是一些顧澈不方便出面的事。

  然而雖然顧家勢力龐大,並不意味著沒有人希望取而代之。事實上人類歷史上歷代強悍的統治者,哪個不是被其他家族瞅準機會拉下馬呢?這些年大陸的局勢更加混亂,顧元帥忙於軍事,誰能保證,沒有人蠢蠢欲動?

  許暮朝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被剝光了清洗。

  彼時,一個艷光四射的、穿著旗袍的美麗女郎,笑呵呵的坐在足足有十平方米的溫泉浴池邊沿,見她醒來,衝她笑了笑。

  「Hi!許將軍!」她將手上的一小瓶精緻的精油遞給她,「要不要試試這個,百合味。」

  許暮朝拍了拍正在幫自己搓澡的兩個侍女,讓她們離開。這才看看顧泠,也笑了:「好啊!」

  桃紅露肩晚禮長裙、黑色細跟羊皮鞋、晶瑩璀璨的鑽石項鏈、米色袖珍手包……

  許暮朝仰著臉看著認真給自己描眉的顧泠:「以半獸身份參加人類上流聚會?美女你認真的?」

  顧泠:「這是為了讓獸族獲得上流社會的認可……征服文化輿論界,需要標桿人物。慕達和人類妻子生死絕戀算一個;你這個人形獸人,也算一個。」

  許暮朝想了想道:「這是誰的主意?」

  「我的建議,元帥同意。何況,認識幾個帝都的青年才俊,不是更好嗎?」

  與軍政界要人來往,不管對於許暮朝自己,還是對於獸族,都是有好處的吧?而且文化的融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顧泠呵呵直笑:「對了,聽說你是阿厲的女朋友?」

  許暮朝搖頭:「我們是朋友。」

  一陣輕快的口哨聲響起,兩人循聲望去,便看到一身戎裝的謝敏鴻,抄手靠在房門口,目光輕佻的盯著許暮朝。

  許暮朝白他一眼。

  顧泠很得意的說:「敏鴻,三天後,軍事部長家的酒會,你就等著驚艷吧!」

  謝敏鴻不以為意的走進來,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封信,夾在雙指間:「一個叫大武的傢伙,寫給許隊長的信……」

  他的話還沒說完,眼前光影一閃,再定睛一看,信竟然已經不在自己手中。而許暮朝拿著信,已經在三米外的窗台前,拆開了看。

  好快的速度!他和顧泠對視一眼,他歎了口氣:「切!還想拿這信,跟你換機械人的情報呢!」

  許暮朝沒理他,讀著信的內容,嘴角漸漸浮現微笑。

  「阿厲呢?」許暮朝問道。

  謝敏鴻搖頭:「阿厲回來之後,心情一直不太好。元帥也安排了些軍政事務給他。他的工作室就在三樓東頭。但他不是什麼時候都有空見你。」

  許暮朝不以為然,反而有些高興——阿厲開始新的生活了?更好!謝敏鴻不幫忙,她自己去找他好了。

  傍晚。

  謝敏鴻在顧元帥的書房中,朝元帥道:「她今天還問起阿厲了,您要去見她嗎?」

  顧澈目光依然停留在手上的武器研究報告上,聲音冰冷:「沒有必要。」

  謝敏鴻搖頭:「大人,我想除了阿厲,沒人可以不付出代價,從許暮朝口中,探出機械人的情報。」

  顧澈沉默著。

  謝敏鴻道:「要對她用刑嗎?可她看起來吃軟不吃硬。」

  顧澈頭也不抬的道:「自己拿主意。」

  謝敏鴻心中叫糟!

  他很後悔提及了這個問題,簡直是燙手山芋!這女人如此特殊又難纏,關維凌似乎對她有些情意。而且雖說顧元帥前幾天是因為阿厲,才讓這女人抱住他,可想起兩人相擁的一幕,謝敏鴻怎麼就覺得不寒而慄呢?

  而且聽說這個女人,跟喪屍王也有交情。

  對她用刑,算了吧!他可不想同時得罪這麼多男人。

  謝敏鴻打定主意,隨便找了個借口就告辭了。顧澈繼續埋頭公務,每一天都是這樣,年輕的元帥會獨自工作直至深夜。

  亦不許任何人輕易打擾。

  五分鐘後,書房的門再次被推開。

  顧澈微微蹙眉。他喜歡下屬一次將所有事情匯報完,而非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擾。他抬頭看過去,卻沒有看到謝敏鴻,而是許暮朝綁著馬尾彷彿鄰家少女,站在門邊,衝他微笑。

  他沉默了一下,合上手中光電資料,扔進抽屜。

  元帥本身就是大陸戰力第一,於顧府從不要任何警衛。書房門口不過一名侍官隨侍。但顧澈並不知道,在謝敏鴻的暗示下,侍官根本沒露面,放了許暮朝進來。

  她盯著他沉靜的神色,笑了:「現在你很有軍人的感覺!」她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幫我交給大武。你可以看,但不要給其他人。只有讓你轉交,我才放心。」

  他蹙眉看著她,沒接。

  許暮朝微微一愣。明顯感覺,面前的人,似乎跟阿厲的氣質,相去甚遠。

  更冷,更沉默。也更疏離。

  可怎麼可能,這世上,怎麼會有人跟阿厲,擁有相同的容顏?關維凌是他親大哥,長得都跟他略有相似而已。

  這是她甦醒後第二次見他。然而兩次見面,他從未提及關於被圖雷俘虜後的種種。他是不想說吧,在經歷了那些之後。

  阿厲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她靜靜道:「你只要記住,你在我心中,如同親弟。任何時候,我都在。」

  他沉默片刻,抬手接過了信。

  許暮朝目光環顧書房一周,面積不大,卻精緻舒適。她點頭笑了:「顧澈給你安排的工作,還適應嗎?壓力大不大?」

  顧澈聞言,忽然露出極淡極淡的笑容。

  許暮朝一愣。

  見多了他笑的模樣,每一次都讓她驚歎於其華美動人。現在的他,還是一模一樣的容顏,可這笑容……怎麼比以前,更璀璨耀目,更加……驚心動魄呢?

  甚至讓她,有些無法直視的感覺?

  「你說……明泓會先攻擊哪個種族?」他將她的信放下,貌似無意的問起。

  許暮朝歎了口氣:「明泓這個人,崇尚機械至上論。人類是大陸最高等的智能種族,以他自負的性格,大概第一個想要征服的,就是人類。」

  「不過……」她抬頭衝他笑,「雖然顧澈拿我做實驗,無情冷血。但他帶兵大概還不錯,我看人類軍的實力,絲毫不比機械人弱。只是機器人畢竟不同於**,要適應與他們的戰鬥,也許會付出些代價。」

  顧澈漆黑眉眼盯著她:「……有道理。」

  送信加慰問的女孩離開了。書房中又只餘元帥一人,拿著薄薄的信件,站在檯燈前,寂靜出神。

  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見識。

  她的確對明泓的性格很瞭解,甚至預測機械人會第一個攻擊人類,看來要加強邊界的防禦了;

  她說的正是關鍵點——大陸任何人,連顧澈自己,都沒有和機器人大軍對陣過。面對完全陌生的敵人,或許在戰爭之初,真的要做出一定的犧牲。

  而這樣敏銳的她,身在敵營的她,又會傳遞什麼消息給那個「大武」?應該是獸族軍官吧?

  顧澈展開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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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獸人奴隸

  「大武:

  我讓你跟我保持聯絡,你一個半獸,居然選擇寫信這種古老斯文的、毫無保密性的方式,我表示無語。今後我們所有聯絡,委託阿厲進行。對,他沒有死,就在帝都。他值得信賴。

  你說人類軍官一視同仁對待獸族士兵,我就放心了。不過請記住,即使是人類自己,對待不同膚色人種,都曾經花了許多年才消除隔閡。倘若吃了苦頭,你們也不要衝動,平等權力的獲得,需要時間、努力和忍耐。但如果有人欺負,放機靈點,好漢不吃眼前虧。但也不許欺負人類啊!

  我在這裡一切都好,你開什麼玩笑?本隊長這麼厲害,又是高級半獸,顧元帥怎麼可能拿我做實驗?吃穿用度都是一流,今天顧元帥還請我參加人類上流社會的聚會。你隊長我將來自然飛黃騰達,你們別瞎操心了,更別再提什麼來帝都救我的鬼話!暈死,你認識帝都的路嗎?

  對了,要真有人欺負你們,記得找慕達。他一定會搞定的;實在不行,記得找我。

  好了,相信我們很快能見面。叫大夥兒乖乖的,好好幹!給獸族爭光,在人類面前掙面子,不要給我丟臉!

  許暮朝。」

  內容無關痛癢,絲毫不提被實驗的事,語氣快活得真的像在帝都度假……

  勸說獸兵忍耐一時苦頭,知道種族融合需要更長的時間,倒符合她能屈能伸的性格。

  將信原封不動的重新裝回去,顧澈面無表情的喚來侍官。

  「交給原獸族第五大隊一個叫大武的軍官。」他言簡意賅的吩咐。

  侍官有些疑惑——第五大隊裡的軍官,級別很低吧……元帥大人,何時需要親自寫信給低級別的軍官了?而且還是獸族?他接過信,鄭重退了出去。

  顧澈重新拿出資料,全神貫注的閱讀批示。只是指尖,似乎多了一絲淡香,是信紙的味道——她大概噴了香水,即使人離開了,房間中也些清香。好在味道極淡,讓人想起秋日的雨水味道,並不讓人討厭。

  三天後,軍事部長宅邸。

  夜幕漸漸落下,白色的大理石官邸,在湖畔燈光照耀下,有一種安靜華貴的美。

  昂貴的車輛通過哨兵守衛的大門,停泊在庭院裡,西裝革履的男人們,挽著端莊優雅的女伴,在侍者引導下,步入官邸一層宴會廳。

  關維凌和謝敏鴻身著軍裝,筆挺標直的站在湖旁小徑。時不時有帝都名媛過來,與這兩個當今最炙手可熱的軍界新星寒暄,同時也好奇,哪一家的小姐,會是兩人今天的女伴。

  兩人面上一直維持著紳士的笑容,眺望著停車場的入口。直到酒會開始前十分鐘,謝敏鴻才眼前一亮:「到了。」

  兩人快步迎了上去。

  灰色加長轎車穩穩停住,一身白色晚禮服的高挑美女,優雅的探身下車。立刻就有不少人看過來,並向她致意。

  作為顧澈元帥「遠房表妹」、傳說南部富商的獨女,踏入帝都社交界已久的顧泠,自然是各方公子哥追求的焦點。

  然後,在眾目睽睽下,她伸手扶出車中另一位女性。

  如果說顧泠艷麗如玫瑰,光芒四射;那與她同車的這位年輕女孩,卻清新如蘭花,令人心神一凜。

  淺藍色吊帶裙,襯托她玲瓏有致的身材;剛剛過膝的長度,露出勻稱白皙的小腿;黑色長髮如綢緞般柔順散落肩頭,襯得她淡妝的臉,玉一般清瑩動人。

  藍寶石耳環點綴在她雪白的耳翼;做工精緻的鑽石項鏈,更襯她肩頭皮膚幼嫩白皙。清新而不顯單調,純真中透著華貴。

  而她在車前站定,漆黑雙眼如湖水般清澈。目光略有些緊張,卻又坦然清亮,竟有幾分男子的爽朗之氣,卻不失靈動溫柔。

  不是大美女,卻足以讓所有人目光情不自禁的停留。他們紛紛猜測,這是哪一家的名媛,竟從未聽聞?難道也是顧氏的人?

  謝敏鴻捅了捅發呆的關維凌,逕自走上前,顧泠呵呵一笑,挽住他的胳膊。

  關維凌這才反應過來,夜色中,背光站立的他,麥色臉龐閃過不被察覺的微紅。他走上前,沉默著朝她伸手。

  這套裙子,真的很襯她。月光下,她的手臂纖細潔白的得不可思議。看著她戴著白手套的左臂,插入自己的臂彎,關維凌微微一怔。

  許暮朝今天早下定決心,一定要替獸族征服這些所謂上流社會的偏見,所以所有一切,都務必做到最好。此刻身旁男伴是老實的關維凌,更讓她信心倍增。她笑道:「長官,今晚……靠你照顧了。」

  沒料到關維凌側頭看著她,沒有玩笑沒有輕鬆,竟然鄭重的點了點頭。

  果然……還是這麼嚴肅的傢伙啊!

  「許小姐是獸族?」財政部三十出頭的司長驚訝的張大嘴,一旁的帝都大學校長薛二公子,也露出詫異眼神。

  許暮朝微笑點頭。

  顧泠在旁幫腔:「許小姐在獸族時可是將軍,深得顧元帥重視呢!」

  司長很快掩飾尷尬,勉強恢復笑容:「這樣優雅的女性,看來我過去對於獸族的看法,應該改觀了。」

  薛二公子從許暮朝踏進的第一刻,就對她有些著迷。此刻聽說她是獸族,更多的是興奮好奇。他想到的只是,如果將她帶到自己那群朋友中,該多麼有面子。他肆無忌憚的盯著她笑道:「認識你是我的榮幸!改天有空,再介紹幾個朋友給你認識。」

  許暮朝含笑點頭,心中卻對這種紈褲子弟,有些反感。

  在開場與關維凌的共舞,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後,顧泠等人帶著許暮朝,以獸人身份,介紹給一撥又一撥達官顯貴認識。有的表示友好,也有人十分震驚不屑交往。更有不少青年才俊,對神秘的半獸女人,充滿了興趣。甚至提出約會的暗示,只是被顧泠輕描淡寫的擋了回去。

  舞曲再次響起,關維凌攜許暮朝再次步入舞池。只是這一次,眾人的目光更像探照燈,灼灼注視著這對璧人。

  許暮朝一直淺淺微笑著,仍由關維凌帶著她,在舞池中輕盈起舞。他的舞技並不高超,她更是臨時跟顧泠學的。她的黑色細跟鞋免不了踩到他的軍靴。

  「不好意思……」她低聲道。

  「沒事。」他環住她纖細的身姿,濃眉下的沉黑雙眼,盯著她清麗的容顏。

  即使是許暮朝,被他這樣一直盯著,也有些吃不消。臉上更是染上些許緋紅,索性直接問:「看夠沒?」

  關維凌立刻別過頭去,堅毅的側臉線條,同樣染上淺紅。

  「實驗……你受苦了。」他忽然壓低聲音道,「只是你的基因實在太神秘,必須消除未知的風險,我得服從命令……是我沒有履行對阿厲的承諾。」

  「沒事……」許暮朝並非真心怪他,笑道,「我自己選擇任由顧元帥處置,不會因為這個真的生氣。之前只是氣話,你放心,我只會把帳記在顧元帥頭上。」

  「……」

  舞池外,謝敏鴻單手圈住顧泠的肩頭,笑道:「今天還算成功吧?」

  顧泠點頭:「她雖然不是那種天生擅長社交的女孩,不過比我想像的大方得體。一回生二回熟,多參加這些活動,大家也就自然而然習慣接受了。」

  「明天帝都的報紙頭條,一定是她。」

  顧泠徽然一笑:「還用你說,文化教育部長早安排好了。『令人驚艷的獸族淑女』!『史上最清純的名媛』……這樣的標題不錯吧?繼而呢,輿論界會引發關於獸族地位的討論,學院派會站出來,力挺獸族的人權。然後軍事報會報道許暮朝的作戰能力,將她塑造成才貌雙全的女人。」

  一轉眼,許暮朝踏入帝都社交圈已經月餘。比起初次露面帶來的震撼,達官貴人們已經習慣這位背景神秘靠山強大的優雅少女的存在。

  而她多年在戰場,對於獸族、喪屍領地的戰況、風土人情、奇聞異事都知道許多,加之談吐大方風趣,倒令不少年輕人燃起興趣。

  今晚是市長小女兒滿月酒,城內名流盡皆出席。許暮朝一襲紅裙、手持酒杯站在寬闊的陽台上,身旁一直跟著五六個青年。

  「暮朝,我在城西養了幾匹好馬,週末有沒有興趣去看看?」城內首富的馮三公子,笑得玉樹臨風。

  「好啊!」許暮朝微笑點頭。

  帝都大學校長薛二公子亦是英挺青年,與許暮朝已很熟悉,瞥一眼馮三:「只邀請她?你也做得出?」

  馮三哈哈大笑,勾住薛二的肩膀:「我那些馬可烈得很,暮朝是高手,自然沒問題。你這麼……斯文,能馴服得了嗎?」

  薛二也笑,衝他胸口就是一拳。另一位青年則笑道:「話說回來,我問個問題,暮朝不要覺得冒犯……雖然大夥兒都知道你是獸人,可是你變身是什麼模樣,還真是令人好奇!什麼時候變了給我們看看?」

  其他人聞言都是一愣,看向許暮朝。尤其薛二和馮三,生怕她會不悅。不過說實在的,他們也很感興趣。

  許暮朝看一眼問這問題的青年,他姓宋,工業副部長的二子。雖然這些天也一直跟自己套近乎,但感覺總有些不同,陰測測的。

  為什麼要接近自己?有意思。

  「我變身……可是挺恐怖的。」她半真半假的道,「獸性大發,各位可就危險了。」

  眾人一愣,馮三率先大笑:「如果你獸性大發,我想今晚的男士,有一半以上是期待的。」

  眾人哈哈大笑,許暮朝臉色薄紅。

  接觸之初,她對這些紈褲子弟,並無好感。可一來二去,她發現他們其實挺可愛的。雖然不事生產不懂軍事,但大多性格爽快。他們對她存了獵奇的心,但並不會莽撞,而是極有風度的與她交往。

  這時,宋公子也笑了,道:「暮朝講話真是風趣。不知道你對近日東部一千獸人,自願賣身給貴族,成為奴隸的事,怎麼看?」

  眾人一下子安靜下來,馮三怒道:「你亂講什麼?」

  宋公子看著許暮朝:「這是家父得到的秘密消息。整個帝都,誰都知道暮朝是獸族的英雄,這樣的消息,我當然得告訴她。」

  許暮朝斂了笑:「貴族奴隸?」

  宋公子點頭:「至少一千獸人。可沒人逼他們,是自願的,這樣就不用服兵役,貴族的奴隸,待遇也比普通獸兵好多了。元帥大人要給獸族人權。可是獸族自個兒不要,呵呵,估計元帥大人也會頭疼吧?」

  他笑著舉起酒杯:「暮朝,告訴你這麼重要的消息,賞臉跟我喝一杯。」

  許暮朝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各位,我先失陪了。」

  她輕而易舉的找到顧泠,顧泠一臉茫然:「什麼獸人奴隸,我沒聽說。誰告訴你的?」

  「工業部宋部長的二公子,有點不對勁。」

  顧泠嘿嘿一笑:「人家大哥去年死在你手裡,忘了?宋煊!」

  許暮朝微一沉思,就想起她說的是誰。當年初遇關維凌時,就是宋煊殘殺獸兵引起的——那個陰測測的白皙軍官,難怪宋二給她相同的感覺。

  原來如此,宋二蓄意提起獸族奴隸的事,就是想羞辱她吧?

  「給我手機。」她朝顧泠伸出手。

  顧泠也不扭捏,從懷中掏出精緻的三維通訊手機給她。邊走遠邊道:「我的電話也是被監聽的哦。回頭讓敏鴻給你配一個吧。」

  許暮朝撥通大武留下的聯繫方式。

  「獸人奴隸?」大武語氣透露著躊躇,「大人,這個事情我聽說了。但這個事吧,有點古怪。」

  而站在遠處的顧泠,看著許暮朝纖細的背影,微歎一口氣。

  許暮朝,你不用擔心這件事。元帥大人已經命人處理完畢。他處理得很好,非常好。好到今後,絕無貴族再敢販賣奴隸,也沒有獸人膽敢賣身為奴。

  而你,一個本質善良而磊落的軍人,不用知道,有些許血腥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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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真假難辨

  顧泠回想三天前被叫到顧澈跟前的情況。

  一千獸人賣身為奴,她也是剛得到消息。然而顧帥亦已知曉。可見除了顧氏家族,元帥還有其他強有力的信息網。

  年輕的統治者靜靜坐在沙發上,語氣平靜:「那支小貴族,已經讓司法部處理。」

  顧泠點頭。那貴族一家,只怕凶多吉少。她想了想道:「這個事,或許沒那麼簡單。獸人到底是自願還是被迫?貴族真的只是為了獲得奴隸嗎?」

  顧澈看她一眼點頭:「是東部大貴族的試探。」

  「那……」顧泠不禁有點頭疼,東部貴族一向聽話,會做出試探元帥這種不知死活的舉動,大概跟新進崛起的大貴族有關。想要試探元帥的獸族獨立宣言是否會真的貫徹;試探元帥對貴族的容忍態度。

  「所以司法部會給他們明確的態度——死路一條。」清冷的聲音,彷彿在談及無關緊要的天氣。

  顧泠心中一震,道:「大人,有什麼需要屬下去處理?」既然貴族已經從司法途徑解決,那讓顧泠來,自然是為了不方便去做的事。

  顧澈目光盯著窗外淅瀝的雨水,聲音彷彿從雨簾中傳來。

  「我的宣言,對獸族同樣生效。」

  顧泠暗吸一口氣,點頭:「明白。兩天後會有傳言,一千獸人為貴族所虐殺。顧泠相信,從今往後,再無獸人會信任貴族,賣身為奴。」

  ……

  其實,顧泠想,元帥在乎的,並非獸族是否具有人權利益吧。他只是不允許任何人,挑戰他的耐性和權威。

  而暗中安排殺掉那一千獸人,嫁禍給貴族。既是向大貴族示威,也替他們抹殺掉這個事件發生過的所有痕跡,這是對貴族的恩賜和警醒。他要用人類和獸兵的屍骨,讓貴族們,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就是這樣生殺予奪的元帥啊!

  而不遠處,許暮朝正壓低聲音,語氣吃驚:「什麼?貴族把那一千獸人虐殺了?顧元帥已經處置了貴族?」

  結束通話,許暮朝不禁喟歎,心情有點複雜。然而按大武的說法,此事已塵埃落定。而元帥懲罰貴族,無疑兌現了他的承諾。

  這令她對尚未蒙面的元帥,心生一絲難得的敬意。不過,這一點敬意,與她心中的防備相比,就不知被比到哪裡去了。

  她又回到酒會。幾位公子看到她,又跟了過來。他們也算義氣,笑著給她介紹一些官員。這正是她樂意的,於是又喝了不少杯。只是那宋公子見她神色如常,頗有些陰沉。

  不過當他後來無緣無故「跌入」泳池,全身濕透;又無緣無故「摔入」花園,滿身灰土樹葉荊棘時,他的陰沉臉色立刻煙消雲散,只餘狼狽不堪。而許暮朝背對著他,斯文而淑女的朝剛認識的官員,微笑舉起酒杯。

  當她離開時,宋公子又跟了過來,目光還有些不甘。她覺得有些好笑。奴隸一事,沒有讓她抓狂失態,令宋公子這麼不甘心嗎?

  不過當她抵達顧宅,略有些興奮的走入「阿厲」的「工作室」時,忽然明白過來。

  自己不過喝了十來杯紅酒,卻頭重腳輕——宋公子把自己酒裡,下了藥啊……只是她身體抵抗力本就強於常人,沒在酒會看到自己失態,小宋大概很失望吧?

  好在只有阿厲看到。

  她微笑抬頭,看到從書架旁轉身,微微蹙眉的絕世少年。

  「你最近……越來越有架勢了。」她彎腰,摘下高跟鞋,隨手一扔。「匡當」的輕響,倒令她精神一振。看著故作嚴肅的「阿厲」,也覺得可愛起來。

  她徑直忽略他,在那張看起來很昂貴的皮質大椅坐下。

  「真舒服……」她滿足的歎息,微瞇著雙眼,「去,倒杯水。」

  「……」

  「再拿點吃的,晚上光喝酒了,都沒吃飽……」

  「……」

  這椅子又厚實又有彈性,實在很舒服。許暮朝覺得全身都要軟掉,迷迷瞪瞪的差點睡著。也不知她迷瞪了到底是半分鐘還是半小時,她霍然睜眼,微微一愣。

  他並沒有聽話去倒水拿點心,而是走到了書桌前,抄手低頭看著她。

  燈光剪影下,白襯衣、湖藍軍裝長褲、黑色長靴,襯得他的身材料峭挺拔。俊美的臉寫滿冷漠,寶石般璀璨的眼眸,透著冰涼的冷靜。

  只是抄手?抄手這樣的動作,一點不適合他。

  一點也不像,記憶中的阿厲啊!

  「你最近怎麼怪怪的?」她笑著問他,「受了刺激還是什麼的?」

  他沒有回答。

  她的頭有點發暈,呵呵笑了:「我大概腦子糊塗了。」

  而這一邊——

  倒水?點心?

  顧澈看著她再次閉上雙眼,理所當然的繼續霸佔屬於元帥的工作桌椅,心中第一個念頭,是明天先處罰侍官,一而再再而三讓她輕易闖入。

  其實他這樣想,冤枉了侍官。許暮朝身手本就遠超普通人類高手。而且作為唯一一個入住元帥府的女人,難道侍官真的敢拚死攔她來見元帥嗎?

  燈光靜靜傾瀉在她烏黑的長髮上,更襯得雪白纖細的脖頸,婉約潔淨如窗外的月色。小禮服勾勒出纖細而不失飽滿身材曲線。那張臉,平日總是素白乾淨的,雙眸總是晶亮的盯著他,喚他「阿厲」。而今晚,眉色更濃,緊閉的輕翹的黑色長睫,微微顫動著。臉頰透著淡淡的粉,嘴唇是蜜桃一般的紅。

  她身上的每一種顏色,都顯得鮮亮乾淨。

  眼看她的胸口平穩的起伏著,竟有要沉睡的趨勢。顧澈伸手輕輕敲了敲桌面:「起來。」

  她嘟囔一聲,半睜開眼,斜瞥他一眼,責怪的語氣:「水呢……怎麼沒來?」

  「……自己倒!」

  她迷迷瞪瞪的扶著把手站起來,有些搖晃的走了幾步。天,這酒這藥的後勁還真有點大。也不知是春藥還是什麼的?不過對她無效,頂多讓她頭暈而已。

  經過他身邊時,她驟然停步。

  「喂!我這個樣子怎麼樣?」她指著自己的長裙問道,隨即好像有些窘迫,「其實我也覺得自己更適合軍裝。」

  他目光掠過她微撅的唇、她清亮得不知死活的雙眼。

  他沒有回答,只是眸色更加暗沉難辨。

  她自顧自走到他面前,抬手輕戳他胸口的白襯衣:「其實你……不是阿厲吧?」

  顧澈一把抓住她在他胸口胡亂戳的手指。那手指柔軟白皙修長,卻跟他一樣,指腹有繭。

  他沉默著,夜色般寂靜的雙眸,居高臨下盯著她恍惚而明亮的雙眼。

  「嗯。應該不是阿厲。」她又微垂著頭,彷彿自言自語。

  「那我是誰?」他問道,因為隔得很近,他的聲音愈發顯得低沉。她纖細的手指就在他手中,只要微微用力,就能捏得粉碎。

  然而她頭一歪,雙眼竟已緊閉,直直朝他栽落。

  元帥大人蹙眉再蹙眉。終究還是不想讓她這樣子倒在地板上,以她一點也不像女人的戰鬥力,或許會在百年顧府的書房,撞出個大坑。

  他伸手扶住她的腰。而她整個人,栽進他懷裡。小小的腦袋撞在他胸口,卻並不疼痛。只是分外柔軟溫熱。

  「呃……」他看到她在他懷裡抬頭,嫣紅唇色似有水光。這一撞倒把她又撞醒了,抬眸望著他,忽然笑得高深莫測。

  他的胳膊,被那纖細白皙的手臂抓住。她的眸色那麼清亮,就像已完全清醒:「我就覺得不對勁……你很怪……可是」她眨了眨眼,似乎又有些迷糊,露出無奈的笑,「你必須是阿厲啊……」

  「為什麼?」

  「因為……阿厲必須活著……」她喃喃道,一陣暈眩再次襲來,她的頭直直撞上他的胸口。

  我的床……什麼時候這麼硬了?

  不過還挺暖和的。

  她滿意將整個身體靠入他懷中。全然不顧被她依靠的男人,全身陡然僵硬如鐵。

  「許暮朝……」她似乎模模糊糊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慢慢在耳邊說,「你也會自欺欺人嗎?」

  腰間忽然被一雙有力的手抱住,那雙手一帶,隨即她被放到柔軟的沙發上。她連眼也沒睜,立刻尋找舒適的姿勢,蜷在沙發上。

  頭越來越重了,她很想睡。這時,卻偏偏敏銳的感覺有人在觸碰。她微睜開眼,朦朧看到一隻修長如玉的手,纏繞著自己的髮。

  「你是怎麼變成半獸的」清澈如水的聲音傳來。

  「沒跟你說過嗎……」她嘟囔道,「光影獸……一百年前的光影獸,吃了我……」

  「告訴我過程。」

  天光大亮,將整個房間照射得通透燦爛。許暮朝頭疼欲裂的醒來,心中警醒。參加類似酒會,她不可能不喝。但如果類似宋公子這樣下藥,她還真防不了。回頭要向顧泠討點管用的藥。

  最後的記憶,模模糊糊定格在她在阿厲的書桌前坐下。而兩人的對話,不全記得,可也沒全忘。她的有些話,是醉話,可也帶著幾分試探和故意。

  她深吸一口氣,只有兩個可能:第一,他不是阿厲。他是阿厲的孿生兄弟?可謝敏鴻和其他人也說他是阿厲。那是為了什麼?向自己套話嗎?可如果是為了安排向自己套話,為什麼整天不見人影,都是自己主動找他?而且,他每次見到自己,似乎還有點……不耐煩?這哪是安排套話的人,應有的表現?

  第二,他是阿厲,受了打擊什麼的,失憶了或者性情大變?畢竟甦醒後,他的表現,一直不像是曾經的阿厲。明明近在咫尺,卻似乎遠在天涯。這種可能性更大,也是她更能接受的答案。可如果是失憶,難道連氣質也會變化嗎?

  沒錯,他一定是阿厲。或許是圖雷可恨,令他重創;或許是回歸人類社會後,他重新將人生的重心,放在了工作上。

  她起床洗漱,一抬頭,卻看到鏡中的女孩,一副慵懶頹喪的模樣。

  長髮凌亂散落肩頭,眼影口紅都有些花了;紅色抹胸長裙勉強遮住胸口,飽滿的白色呼之欲出……老天,不知道這副模樣,有沒有被他看到?

  昨晚的一切記憶都是模糊的。唯有朦朧中,似乎總有沉靜如成熟男人的迫人眼神,注視著自己。

  是錯覺嗎?那眼神竟讓她現在想起,都會有些不安。

  她下定決心,今天就弄清楚,這個阿厲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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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怒火救援

  然而之後兩天,阿厲卻一直不見蹤跡。許暮朝想逮他沒逮到,只得再等機會。

  轉天是週末,許暮朝赴馮三的馬場約會。在帝都混跡多日,她倒真的嚮往郊區自由的空氣,和馳騁奔騰的愉悅。何況是跟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哥,也不會有危險。

  這天天氣很好,郊區的馬場一片平靜的蔥綠安靜。許暮朝抵達時,馮三已在門口等候多時,身旁還有一臉閒適的薛二。

  三人已經很熟。兩人欣賞許暮朝的爽朗,許暮朝也覺得這兩人挺乾脆本質不賴。三人說說笑笑,騎馬繞山跑了兩圈。

  卻還是被許暮朝發現了異樣。

  其實不止她,連薛二也皺了眉頭。

  午後的陽光這麼好。一向吊兒郎當的東家馮三,卻始終有些緊繃,好幾次在馬上甚至恍惚失神。許暮朝幾次發現他偷偷看自己,當自己看過去時,他卻立刻移開目光。

  難道馮三今天想對她做點什麼?雖然他平日看起來十分紳士。許暮朝不做聲,卻警惕起來,打量四周情況。

  薛二也感覺不對頭,直接沖馮三罵罵咧咧:「馮三,你走什麼神?女人被人搶了?」

  馮三卻只是笑,說身體不適。

  三人在別墅露天餐吧坐下。許暮朝不做聲,薛二也不明所以。馮三不斷說笑話努力調節氣氛,可傻子也看得出來,他的額頭緊張得冒汗。

  不斷有僕人沉默著送上各色美酒佳餚,馮三的神色更加緊張,許暮朝盯著高大的僕人們,心中冷笑。

  三個人,大概不需要十五個僕人伺候吧?而且這些人的舉止風格,整齊劃一、僵硬冷靜,哪像卑躬屈膝的僕人?

  看來不是因為男女之事。大概跟政治有些關係?不過都一樣。

  對她許暮朝設下陷阱,還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等到僕人們都在周圍站定,許暮朝單手拈起餐刀,沖馮三輕笑:「三少,你信不信,我這把刀,可以在0.01秒內,插進在場任何一個人的喉嚨。」

  馮三渾身一顫,似乎鼓足極大勇氣,看一眼周圍的僕人,壓低聲音道:「我沒有辦法。」

  「馮三你到底怎麼了?」薛二不明所以。

  馮三一下子站起來,倒退幾步:「他們要我把你帶過來,不然會殺掉我全家。許暮朝,對不住了……」

  他話音未落,許暮朝手中刀光一閃,已射向最近的一名僕人。那僕人身形如電,平地拔起數米高,堪堪避過。而其他僕人們統統抬頭,面無表情的望向許暮朝,齊齊撲了過來。

  不知為何,他們明明漆黑的眼珠,他們敏捷的身手,卻讓許暮朝覺得似曾相識。

  中午的太陽很烈,灼熱得像是要把人烤焦一樣,毫不留情。

  許暮朝氣喘吁吁的站立著。她滿身鮮血,身旁已倒了一地屍體。卻仍有三名機械人,昂然屹立著。

  「許暮朝,又見面了。」銀鈴般的聲音,從餐吧後的別墅中傳來。

  許暮朝抬頭,望向一臉漠然雙目赤紅的明艷少女——明徽。她的身影仍如往日娉婷生動,只是眸色冰冷徹骨。

  原來,掩飾了眼珠的顏色,混進了帝都。

  他們的目標只是許暮朝,馮三和薛二趁亂逃脫也無人阻攔。只是就算他們敢去搬救兵,也來不及了。

  翅膀上兩道深深的傷口,右腿中了一槍。雖然不致命,卻足以讓許暮朝的戰鬥力大打折扣。然而比起**的傷,更讓她驚訝的,是機器人戰鬥力的提升。他們比上次交手,更加敏捷、快速。即使以許暮朝的身手,擊敗十二人,竟已筋疲力盡。

  他們如何潛入帝都的?有何目的?明泓又在哪裡?機械人大軍,現在何處?

  明徽盯著她,沒有仇恨也沒有笑意:「我來帶你和阿厲回去。」

  「憑你?」許暮朝嘴上依然強硬,雖然如果再打敗他們四人,或許會耗盡她最後的戰鬥力。但她更不能讓明徽摸清她的底細,反而更加有氣勢。

  「你可以試試。」明徽笑,「反正我有的是時間。對了,阿厲住在顧元帥府吧?聽說元帥府守衛嚴密程度天下無雙。我倒想看看,他們能不能護住這個叛徒!」

  阿厲!許暮朝心中驟然一沉!

  雖然元帥府守衛森嚴,但今早阿厲外出了。如果明徽等人已經潛伏多日,此時會不會已經跟蹤阿厲得手?

  她怎能讓他們得逞?不管他是阿厲,還只是阿厲的嫡親兄弟?

  許暮朝慢慢笑了。

  「我不會讓阿厲,成為你的機甲。永遠不會。」

  暮色重重的壓下來,令天際嶺腳下的綠樹,更顯幽深寂靜。這裡是山上元帥府的一道關卡,三步一哨、五步一崗。人類最精英的士兵們,密集守衛元帥府的安全。

  通往山上的路很靜,偶爾有屬於元帥府的車駕下山。晚上八點整,士兵們看到加長轎車從山嶺下的公路,穩穩駛來。

  士兵們肅然起敬,雕像般行了標準軍禮。車輛中,有個人影微微抬手,掠過鬢角前額,向士兵們回禮。

  車輛並未做停留,逕直便要駛過黑色鋼鐵大門上山。

  突然!哨崗後,密林中,縷縷紅光驟然浮現——人類士兵不知道,那是機械人足以穿透任何黑夜、任何阻礙、看清車上人相貌的硅晶紅外視線!

  「什麼人!」機敏的人類士兵厲喝,與此同時,訓練有素的士兵們,立刻奔向元帥車駕護衛。

  「確認!目標在車上!」一個冷漠的聲音響起!十多個矯健如豹的身影,驟然從林中閃現,以人類士兵們肉眼無法分辨的速度,輕鬆越過意圖守護的士兵們,現行撲向轎車!

  衛兵們大驚失色,抬槍便射!然而這樣的反應速度,也只讓一個機械人中槍倒地,其他機械人瞬間已將轎車包圍!

  機械人們手中槍管近距離對準轎車,令士兵們不敢再輕舉妄動。車內兩名護衛抬槍便射!三名機械人中槍倒下,然而護衛卻被其他機械人拖出車,遠遠扔在地上。

  車內,僅餘一人。身影消瘦,緩緩抬頭。

  為首的機械人彎腰,盯著車內僅剩的一人。他收起槍,鋼鐵骨骼的長臂,猛然伸向那人!

  就在這時,一聲悠長清嘯,驟然響徹整個山腳。強烈的聲浪襲來,令所有人類士兵和機械人為之一頓。所有人應聲抬頭,卻只見鮮紅如血的翅膀,光影般掠過!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俯衝向正伸臂抓向車內的機械人!

  「砰砰」數聲槍響,機械人首領被子彈逼得倒退數步,他抬起冰涼紅眸,只見渾身是血的半獸女人,單手持槍,喘著粗氣護在轎車前。

  「許暮朝?」機械人看著她,朝同伴們揮手,「上!」

  與此同時,兩輛轎車風馳電掣般駛來,毫不顧忌的硬衝過人類士兵們的防線。用以防衛的重裝甲車東倒西歪,而那兩輛轎車亦以破損不堪。

  明徽從疾馳的車上跳下,厲聲下令:「活捉他們!」

  人類士兵們狂吼著,將新的侵入者包圍。然而即使是精英士兵,如何抵擋機械人頂尖高手的衝鋒!瞬間屍體血肉橫飛!

  追上來了嗎?

  許暮朝一手提著槍,另一隻被鮮血浸濕得看不出顏色的手,扶住身後漆黑的車窗。

  「阿厲!快通知救兵!」她怒喝一聲,根本來不及再看車內人是否安好。她已不再矯健的身姿平地拔起,驟然俯衝向機械人們!

  從馬場到天際嶺,許暮朝是用最後的力氣,一路飛過來的。半獸的戰鬥力極限在哪裡?她不知道。只是在面臨機械人的圍剿時,在重傷的此刻,面臨更多機械人的威脅時,她只有一個念頭,不可以倒下,不可以逃亡。

  在馬場,她可以一個人逃的。然而趕來的救兵,必定救不回阿厲。明徽甘願改變令他們自豪的眸色,潛入帝都,自然有辦法安全離開。她怎麼可以眼睜睜看阿厲被改造成機甲人?

  她只要再多拖些時間,救兵一定會到。

  只要再拖些時間。

  然而這一回,拖延似乎也無濟於事了。

  對待重傷的許暮朝,機械人早有準備。曾經奏效的合金繩索,再次衝向天空,企圖縛住受傷的半獸女人。與此同時,其他幾個機械人趕上,以足以撕裂任何金屬的手臂,同時抓住了轎車!

  連許暮朝亦無法輕易對抗他們的包圍,更何況是阿厲!

  「阿厲!」被繩索縛住的她,轉頭急衝。然而合金繩索的倒刺深入血肉,令她終於倒在地上。

  「呵呵。」明徽的冷笑聽起來如此刺耳。許暮朝艱難抬頭,眼睜睜看著在轎車車體瞬間被機械人們分崩裂骨,撕成幾片,垃圾般丟了出去!

  明徽露出笑容,看著機械人對僅餘底座的車中,那削瘦身影形成合圍。人類衛兵們,則震驚得無法言語動彈。

  一切,彷彿已成定局。許暮朝痛苦的低頭,阿厲即將被抓獲,而她重傷不支。正要被明徽抓走了嗎?!

  自年輕的元帥執政以來,從未有人,膽敢冒犯元帥府。

  今日,偷襲的機械人,令從未與之交手過的人類精英士兵,折損上百。這是元帥府警衛隊,從未有過的傷亡數字。

  然而機械人沒料到,他們會為這個數字,付出更大的代價。

  他們面臨的,竟是一場恐怖的屠殺。

  八個圍住轎車殘骸的機械人,鋼鐵軀體彷彿同時遭受無法承受的強烈撞擊,生生往後摔出數米遠!然而這還不夠!

  倒地之後,他們連哼都沒哼一聲,偽裝成人類的**,便爆裂成金屬屍塊,四分五裂,徹底死亡!

  而一片煙塵屍塊中,陰暗的暮色裡,只有身著筆挺湖藍色軍裝的那人,輕輕摘下雪白手套,朝機械人們緩緩走來。

  「阿厲?你怎麼……」率先出聲的反而是明徽,她並不認得他的元帥肩章,疑惑震驚令她僵在原地——沒人可以徒手瞬間殺死八個頂級機械人!哪怕是明泓!可阿厲怎麼能做到?

  而倒在血泊中的許暮朝,儘管鮮血模糊,儘管全身竭力,卻是從未有過的清醒。她呆呆看著那人,強烈的念頭沖上心頭——那是元帥肩章……他不是阿厲!他竟然不是阿厲! 他真的不是阿厲!

  他是——

  「機械人?很好。」他俊美如天神的面容,自夜色中漸漸浮現,「很久沒有遇到,像樣的刺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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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5 17:42:31
44.元帥逆天

  他簡直不是人!

  他怎麼可能是人?人,怎麼會有這樣超越極限的戰鬥力?

  可他是人。因為世上只有一人,擁有大陸第一、超越種族超越基因的戰鬥力——那就是人類之王——顧澈顧元帥!

  站在顧氏百年來對基因的不斷改造基礎上,站在人類最先進的生物科技前沿。顧氏一直以一種近乎瘋狂的態度,對本族基因不斷進行優化。這種優化,造成顧氏無數生命實驗失敗死去;也形成足以稱霸大陸的稀有、勝利成果——

  那就是顧澈。

  而顧澈本人亦天資聰穎、資質過人。傳說他對武術從小熱愛,十歲時已能徒手打敗十名特種兵精英。

  而多年來孜孜不倦的練習,和對自身基因的再次改造,終於成就,今日的大陸第一。

  (PS:這就素他逆天的官方金手指解釋)

  許暮朝勉強從地上坐起,看著眼前毫無懸念的戰鬥。

  明徽慌張的發出撤退的哨聲,剩下的十餘機械人精英如利箭般疾退數米。他們每一個都耗費昂貴資源製造,全軍覆沒將是機械人的巨大損失!

  然而那人的身影如鬼魅般不可捉摸。以許暮朝的眼力,竟然只見湖藍色光影風一般掠過。每經過一個機械人身旁,便聽到「喀嚓」輕響——被擰斷脖子或擊穿胸膛的機械人,應聲倒下。

  而十餘機械人的逐個倒地,竟不過幾秒鐘的時間!這樣的他,怎麼會需要槍支彈藥武器?他本身比槍支更精準,比子彈更敏捷!

  最後,只餘他一人,負手站在一堆死亡或重傷的機械人當中,漠然抬起澄澈黑眸,看向公路上最後一個機械人——明徽。

  活捉明徽余已是舉手之勞。然而明徽的反應也是極快,她聰明的一抖手上的繩索!再抬手疾射過去!

  繩索那頭就是重傷的許暮朝,而子彈也射向了她!

  顧澈淡淡看過去,微蹙眉頭。

  而於許暮朝,一切事實顯而易見,卻又難以理解。此人無疑就是顧元帥,可阿厲又在哪裡?這些天自己接觸的,都是顧元帥一個人嗎?他跟阿厲竟然長得一模一樣?

  內心激烈的波動著,全身繩索卻是一緊,抬頭便見數道光電撲面而來。她悚然一驚,求生的本能主導了一切,哪怕全身血已流盡,也拼著力氣就地一滾躲過子彈……

  腰間忽然被一隻強有力的手臂攬住,身子瞬間騰空離地!

  熟悉而陌生的清冷氣息,瞬間襲來。她霍然抬頭,看到明明站在數米外的顧元帥,已天神般驟然降臨!而自己,正在他懷中。

  經歷了如此激烈的戰鬥,他的軍裝卻幾乎一塵不染,筆挺整齊。他的臉就在她的上方,烏黑的眉帶著凌厲之氣,璀璨眼眸卻漠然徹骨。

  他什麼也沒說,單手一扯,牢不可破的合金繩索網於他掌心驟然破裂!

  許暮朝仰臉看著他,太近的距離,太灼熱的氣息,令她有些許暈眩。

  「你是顧澈?顧元帥?」她就像在自言自語。

  他沒有回答,抱著她穩穩站定。

  時機已失,明徽的車瞬間逃遠,士兵們不需命令,追擊而去。早有衛兵迎上來,他抱著她,大步走向另一輛車,矮身坐進去。

  司機加足馬力,車駕徑直開往元帥府。

  元帥端坐如山,腰背筆直,俊美得面容肅冷沉靜,彷彿剛剛的絕殺不過是一個根本無法影響他心情的小插曲。

  而許暮朝被他扔在身旁座位,亦是一時靜默。傷口的鮮血不斷流出,侵染了潔淨的坐墊。元帥似有察覺,目光淡淡瞥過來,眉頭微蹙。

  抵達府內元帥起居的小樓門口,還沒等許暮朝說什麼,顧澈先行下車,隨即長臂一撈,將她抱下了車。

  消息早已傳至山頂。在門口等候的關維凌,見到兩人渾身鮮血,臉色大變:「元帥,你受傷了?」

  「不。是她的血。」顧澈腳步未作絲毫停留,「醫生。」

  顧澈換了乾淨衣物回到房間,一眼便看到平躺在床上的許暮朝,正張著魅藍雙眼,盯著自己。

  侍者、醫生的動作很快,所有血跡已經清理乾淨。她的傷勢很重,但未及筋骨,並不致命。只是失血過多,需要靜養。不過醫生依然驚訝於她的恢復能力——剛剛戰鬥中,她已開始自我修復。

  「休息。」顧澈的聲音帶著命令式的冷漠,不再看她,逕直在書桌前坐下,打開懸浮液晶顯示屏。

  許暮朝沒吭聲,藍眸緊緊盯著他。

  她需要解釋。為什麼真正的阿厲不出現?

  元帥面前,首先浮現的是顧泠的三維立體圖像。

  「大人,聽說你遇襲了!」她神色緊張而克制。

  「已經結束。」他說,「獸族奴隸案的幕後主使,查得如何?」

  十多米外的床上,略有些響動。

  「是!我們已經掌握可靠證據,以及慫恿南方貴族試探購買獸族奴隸的,是第一副總理。如您所料,牽扯進來的,還包括兩位部長。老頭子們讓我請示您,如何處置他們?」

  「第一副總理不能留了。」顧澈淡淡道,「你的人去解決。」

  「是。其他人呢?」

  「不要自己動手。」

  「是。」

  顧泠的光影消失,緊接著,顧澈摁下通話鍵:「關維凌。」

  話音剛落,臥室的門被推開,關維凌大踏步走進來,目不斜視的盯著元帥:「大人。」

  顧澈道:「務必活捉逃脫的女機械人。」

  「是!已經下令封鎖了帝都。」

  「他們膽敢潛入帝都刺殺,看來已經做好戰爭準備。」顧澈冰冷道。

  「只是不知他們會從那個方向攻擊。」關維凌道。

  關維凌也退出房間,只是臨走前,終是忍不住看一眼床的方向,卻只見許暮朝藍眸若有所思,靜靜出神。

  顧澈端起茶杯,淺飲一小口,卻聽一個微弱的聲音道:「西面。」

  他放下茶杯,站起走到床旁,靜靜看著她。

  「我說……他們會從西邊攻過來。」她再次重複。

  顧澈盯著她毫無血色的、表情沉靜的臉。

  在得知她半獸基因的來源後,生科院翻閱百年前的資料,居然取得了一些研究進展,只是還未有定論。

  原來她真的並非天生半獸,曾經只是普通人類少女。

  多日來,她都只是以人形出現在他面前,清秀、乖巧,還算能幹,不惹麻煩。這與前些天在實驗室看到的——那個昏迷的、紅翅藍眸、不著寸縷的半獸女人,差別很大。

  直到今天,機械人膽敢偷襲他的車隊,令他的親兵死傷。當他準備動手之際,卻是她以渾身浴血的鬼魅半獸姿態,從天而降,擋在車前。

  她應該是遭了暗算。此刻還不逃命,有些不自量力了——她不是這些機械人的對手。

  卻原來還是把他當成手無縛雞之力的阿厲來保護。

  他怎麼可能需要她保護?

  眼見她此刻靜靜躺在床上,他知道薄被下她的身軀纏滿繃帶,不著寸縷。可這樣的她,居然不安分休息,用這樣冷靜而肯定的語氣告訴他,敵人會從西面來。

  「為什麼?」

  許暮朝不答反問:「阿厲呢?」

  回答她的,是顧澈陰沉的臉色。

  兩人靜默了片刻。

  「雖然喪屍司令絕不會與機械人狼狽為奸。可他們的主人,卻有野心。」她回憶起沈墨初的話,「如果與明泓聯手,也不足為奇了。」

  「喪屍的主人?」顧澈緊盯著她。

  「是的。他們是……」

  說時遲那時快,重傷的許暮朝忽然如同獵豹般,撲向顧澈!如此近的距離、故意提起喪屍轉移他的注意力,她至少有五成把握一擊即中!

  然而,她還是低估了顧澈的戰鬥力!

  還沒等她觸碰到顧澈的靴子,脖子上驟然傳來一陣大力,她的身體被輕易提起,舉在空中!

  薄被早已滑落到地上,全身一陣涼意。她又羞又怒的發覺自己貿然攻擊的行為,令自己全身袒露在他面前。可她還是不死心,雙眼緊盯他的雙腳。

  而顧澈單手捏著她的脖子,看著她的臉一點點漲得通紅,看著那柔滑纖細的身體,再次呈現在自己面前。他靜了一瞬,才語帶譏諷的問道:「攻擊我?」

  以她的性格,怎麼可能做出如此以卵擊石的事?

  她露出淡淡的苦笑:「阿厲的雙腳,已經被改造成金屬……」

  所以,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阿厲嗎?拖著重傷身體,忽然撲過來,只是為了搞清楚這個?還是不死心嗎?

  顧澈五指一鬆,她便順勢滑落在床上。

  「顧厲已死。」他的語氣異常冰冷,彷彿無動於衷:「無須再驗證。」

  顧澈往回走了幾步,忽然停住。回頭卻見許暮朝還呆呆坐在床上,往日那雙清亮的藍眸,卻染上從未有過的壓抑悲傷。

  這悲傷,令顧澈面色更沉。

  正在這時,臥室的門被毫無禮節的猛然推開!

  顧澈皺眉,身手如電閃至床邊,一抬手,將薄被覆上許暮朝全身。再回頭,只見謝敏鴻和關維凌兩人面如灰土,直衝過來。

  謝敏鴻的聲音有些激動:「我剛剛看到一份邊防軍報告,這幾天有多達五名人形喪屍,企圖孤身越過邊界線,被我軍擊斃。」

  床上的許暮朝彷彿忽然驚醒,也抬頭看著謝敏鴻。

  謝敏鴻臉色極為凝重:「邊防軍只將這個情況寫入了例行報告——所以該死的,直到今天我才看到!報告上說,最後一名喪屍,死前向我軍士兵留下訊息。他說——

  『機械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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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心的疏離

  烏雲密佈帝都,天色昏暗得驚心,剎那有白天黑夜錯亂的感覺。轟鳴的雷聲自遠而近,卻令人分不清,那到底是雷聲,還是遠方的炮火聲。

  身處整個帝都最安全的天際嶺元帥府,並不能讓許暮朝保持平靜的心態。她站在偌大的陽台上,淺藍色棉質睡衣更顯得她身材削瘦、面容蒼白。

  在謝敏鴻報道喪屍的訊息後,已經過了三天。前天晚上,這個消息終於得到證實——十萬機械人大軍彷彿從天而降,於夜半時分,在人類西防線前,橫空出世。

  雖然已提前部署防禦命令,但人類大部隊的急行軍,是無論如何也趕不上機械人的速度。偷襲後兩小時,帝都收到確切消息,西部防線已經被攻破,數十城市岌岌可危……

  戰爭爆發了。

  只是這一次,大陸常勝的人類部隊能否抵擋,卻是未知之數。

  身體的傷,並不讓許暮朝掛心——大約明徽志在活捉,她並無致命傷。而在元帥府醫生的照顧下,這一次,她的恢復速度竟比每次都快。今天,她已能夠下床行走。

  醫生是個和藹可親的老人,對她並無異樣目光。於是她於重病中不忘趁熱打鐵,向醫生額外索要了不少急效傷藥。醫生不好意思拒絕,只得看她拖著病體還不忘將藥物打包。

  只是許暮朝不知道,這些傷藥極其昂貴,僅供中將級以上軍官使用,每一種都會造冊登記。所以當醫生向為軍情忙了一整天才回到府邸的顧澈,報道她的傷勢時,順便提了一下藥物的消耗,令元帥大人微微蹙眉。

  「這個女人……前幾天不是還痛不欲生嗎?」 轉眼卻將元帥府的頂級傷藥席捲一空?元帥大人冷冷對謝敏鴻道,「戰爭已經爆發,讓她到參謀部報道。」

  謝敏鴻不願惹這個棘手的女人,想了想,就去慫恿剛從指揮部回到顧府的關維凌。果然如他所料,關上尉並未考慮太多,便沉默著走向半獸女人的房間。而事實上,每次碰到這女人的事時,本來就不如謝敏鴻精明的關上尉,總會有那麼一點點犯傻。

  當一身戎裝的關維凌,出現在許暮朝身後時,卻免不了微微一怔。

  風雨欲來的傍晚,她傷後未癒的身影,在寬大的衣服襯托下,更顯得孤零寂寞。這令對這個女人感覺複雜的關上尉,心情更加複雜。

  然而他並無半點遲疑和廢話,而是劈頭蓋臉一句:「許暮朝,加入參謀部!」

  許暮朝轉身、抄手,漆黑的眸子盯著他。然而性格內斂的關上尉不躲不閃,以更加凝重的目光回望著她——戰爭時代,在關維凌心中,最重要的便是勝利,其他統統不再佔半點份量。

  見她不吭聲,卻也不拒絕。關維凌肅然道:「戰事緊張,傷好了就去報道吧!」

  戰事也讓許暮朝揪心,她卻不能一口答應,反而歎了口氣道:「上尉,國家有難匹夫有責……雖然我宣誓效忠元帥,但是現在讓我為他辦事,還真有些尷尬。」

  關維凌看著她苦笑的臉龐,一時竟有些辛酸:「阿厲的死,我們都很難過。你一向是識大體的女人……」

  「元帥會難過?」許暮朝輕笑,「還真看不出來。」

  其實許暮朝真正的心情,並非尷尬,她只是心中有氣。

  阿厲的死被證實,令她這些天都很難過。而活鮮鮮的「阿厲」竟然是顧元帥,溫和柔弱的、需要她保護的少年,搖身一變為大陸最冷漠強大的統治者,更令她心情複雜。

  想到自己曾在「阿厲」面前毫不設防的一舉一動,總有些不是滋味。就像自己的**被人肆無忌憚的偷窺,而偷窺這人,還是自己本該極端戒備的主人?

  她甚至還差點為救他而死!可笑的是,令她精疲力竭的對手,於他不過彈指之間屍橫遍野。他的戰鬥力強大到令她感到恐怖的地步。

  而他是真正如傳聞中冷漠吧?當他提起阿厲的死,那樣輕描淡寫,那是他的親兄弟啊!他怎麼能那樣鎮定?而且他權勢滔天,為何這麼多年,找不到阿厲呢?她想不通。

  所以儘管深知,自己不該說這樣的話得罪顧元帥,甚至應該盡量討顧澈的歡心,可許暮朝在同樣關心阿厲的關維凌面前,還是忍不住說出這樣的話來。

  「誰說元帥不為阿厲的死難過?」關維凌濃眉緊蹙,聲音凝重,「接到阿厲死訊的那天,元帥三天都沒出過房間。從此之後,我們在他面前,再不敢提阿厲。」

  許暮朝一怔——顧澈竟會有這樣的反應?那麼這些天,自己在他面前「阿厲」「阿厲」「阿厲」,他的心情又是如何呢?

  關維凌道:「元帥從不曾為任何事放慢腳步,那是唯一一次。」

  「從小,元帥就對阿厲十分關心。否則,阿厲怎麼會這樣崇拜大哥。」大概也有些動情,關維凌的話止也止不住,「阿厲失蹤時,正是人類和喪屍戰事最緊的時候。元帥只能秘密派人搜尋……當時,他還不到二十歲。我們每天看著他為戰事操勞,晚上還要追尋阿厲的下落,那段時間幾乎每天都不睡……他甚至曾經孤身潛入喪屍領地,但是一無所獲……」

  孤身潛入喪屍領地?

  許暮朝心中有些震動——她不由得想起前些天,顧澈徒手撕碎十多個機械人那修羅般的場景——很難想像,這樣的傢伙,會在月黑風高的夜裡,潛入危機四伏的敵軍,只為尋找孱弱的幼弟?

  關維凌沒注意到許暮朝情緒的變化,他的目光恢復平靜,帶著軍人最赤誠的崇敬:「暮朝,元帥只是不善於表達。身為顧家人,他在軍國大事上,已經傾注了全部。」

  夜色漸深,關維凌離開了很久。可他的一席話,卻令許暮朝發了很久的呆。

  冷酷的顧澈,深不可測的顧澈;陌生的顧澈,不為人知的顧澈。

  可不管他的心思性格多麼難以捉摸,他是君她是臣,他強她弱,是現階段不可抹殺的事實。而如今,只有他,能抵抗機械人足以橫掃大陸的鐵騎。

  再次來到顧澈的書房前,匆匆趕來的侍官低聲向屋內通報,裡面的人沉默著,侍官朝她點點頭示意允許進入。只是於許暮朝,感覺與以往欣喜輕鬆的每一次不同,終究有些拘謹。

  灰褐色暗漆合金門徐徐打開,厚重的窗簾掩映著窗外清冷夜色,書桌前柔和的燈光,令他筆直的身材剪影,疏朗寂靜如窗外月色。

  在這一瞬間,許暮朝的呼吸慢了半拍。

  這是她第一次,認真的、將顧元帥看做顧元帥,去觀察。

  他大概剛回來不久,白色手套就丟在書桌一旁,湖藍色軍服外套還穿在身上。只是解開了軍裝上面幾顆鑲金紐扣,露出潔白筆挺的襯衣。這樣的裝束,令他竟有幾分陌生的、慵懶閒適的男性氣息。

  軍帽和手套放在一起,黑色短髮緊貼他的額頭鬢角。而當他抬頭,肅白清雋的容顏,仿若一輪新月於夜色中的海面升起,無聲卻璀璨。分明與記憶中那俊美的少年,幾乎毫無差別。

  只除了眼神。

  即使冷漠,也足以光芒四射的眼神。如果說顧厲的目光像塊溫潤的玉,清新中帶著淡淡的悲涼;那麼他則是鋒利的鑽石,永遠寂靜、冰冷,卻不減鋒芒。

  「我會加入參謀部。」許暮朝在離他五米外站定,聲音不卑不亢。

  元帥將手上的液晶書卷放下,抬起修長如玉的手,按了按自己疲憊的眉心,盯著她,聲音清冷:「傷好了?」

  「已經不礙事。」許暮朝說,「明天就可以去報到。」

  他陡然站了起來,月色燈火中,湖藍色身影略顯料峭清瘦。

  他在離她幾步外站定,低頭,她幾乎可以看到他黑色髮梢下,幽深的眼眸。她心中驟的一驚,一個念頭冒上心頭,這兩兄弟的眼眸,怎麼能像孩童般純黑如初呢?

  「三天後。」他的聲音低沉清潤。

  「什麼?」她疑惑的望著他。

  顧澈看著她白皙的臉明顯比以前少了很多血色,脖子上還有一處隱約的淤青。顧他靜了一下,似有些不耐煩的蹙眉,語氣冰冷:「我的指揮部,不需要渾身血腥味的參謀。三天後,養好傷,再來報道。」

  聽著他毋庸置疑的命令口吻,心中忍不住道:這身血,是為阿厲流的!

  可她沒敢說出口,只是點了點頭:「我走了。」

  他沒吭聲,應當是默許了。許暮朝立刻轉身走了出去。自動門在身後緩緩關閉。她這才回頭,看著冰冷肅穆的緊閉的門,長舒了一口氣。

  她忍不住低頭聞了聞自己,卻只聞到淡淡的藥味——其實她覺得還挺好聞的。自嘲的笑笑,在心中叮囑自己,今後在顧澈面前,還是要更加謹慎。

  他才不是單純少年,他是人類之王。她讀過他的歷史,他征戰四方幾乎沒有敗績,他也讓政敵一個個悄無聲息的死去甚至滅族。這樣的人,她自問不想招惹。兩人之間,今天明顯疏離的距離,未嘗不是好事。

  只是許暮朝沒料到,幾天後,這個疏離的距離,就以一種生澀的形式,被兩人共同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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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明目張膽

  帝都以西八百公里。

  繁華的都市被護在身後,十萬大軍倚山屯紮。數百戰鬥機、運輸機在河西平原的濃霧中蓄勢待發,裝備精良的坦克與裝甲車隱藏在密林之後。

  戰時指揮部就設在山谷深處的基地。此時天色寂靜、樹木蔥鬱,寧靜得好像荒野。

  許暮朝剛下飛機,就被警衛帶入指揮室,參加作戰會議。

  六大軍團司令中,包括許暮朝多日未見的慕達。這令許暮朝十分高興。慕達遞給她一個含笑的眼神,示意會後再敘舊。

  年輕的元帥,面沉如水坐在首位。身旁是數位軍務大臣和參謀,關維凌和謝敏鴻也在。在一眾高大強壯的軍人間,他是最年輕清秀的一個,卻絲毫不顯柔弱,彷彿天生就該坐在這個位置。

  指揮室內的氣氛,嚴肅中帶著幾分輕鬆。這也難怪,許暮朝也看到前線報告——短短幾天時間,人類兵有效阻擊了機械大軍的繼續深入。

  帝都軍事報昨天就發表了點評——機械人用兵如教科書可圈可點,其將領不乏魄力,長驅直入令我軍措手不及。如果機械人面對的是平庸的將領,此時只怕已經被嚇破了膽。

  然而顧元帥及其指揮團隊,以更加大膽的戰略,對付機械人的偷襲。短短數小時內,元帥便毅然下令中部放棄抵抗,誘使機械軍孤軍深入,繼而我軍對敵軍形成反包圍。儘管多路敵軍從外部企圖打開包圍圈,但在人類各級將領成熟精悍的指揮風格下,我軍成功殲滅數千機械人,取得戰爭以來的首場勝利。

  現在,兩軍呈對峙態勢。雖然人類軍陣亡三千,被俘虜士兵也超過五千。但是輿論普遍相信,牢不可破的包圍圈已經形成,勝利指日可待。

  作戰參謀們提交了幾個後續作戰方案,司令們就計劃發表了各自的看法,在某些時候,顧澈也會提出一兩個意見。

  令許暮朝驚奇的是,眾將並不會將顧澈當成權威,甚至還有年輕的參謀提出反對意見。在這個時候,並未見生性內斂的顧澈有絲毫怒色。

  這個討論過程,也令許暮朝大開眼界。這樣大規模戰爭的系統作戰戰略,她根本沒接觸過的。短短一個多小時,聽得津津有味,受益匪淺。途中還幾次發問。雖然被提問的人都會微微一愣,但還是會認真回答這位穿著上校軍服的女人。

  許暮朝嘛,他們都聽過。獸族曾經的統帥,帝都社交界的風雲人物,如今,元帥的……心腹。只是女人在戰場上究竟有多大用處,高級將領們不清楚,也不刻意探尋。他們要的只是勝利。

  等到大家都達成一致意見,形成幾乎挑不出問題的完美方案。連許暮朝都有些熱血沸騰,一抬頭,卻看到顧澈長眉緊蹙。

  不等眾人詢問,果不其然顧澈已經開口:「計劃如此嚴密,每一步都經過精心計算。如果機械人,不按我們預估的反應,如何?如果在遭到包圍時,他們並不按預想的突圍;如果面對誘餌,他們紋絲不動;如果他們還有其他奇兵,我們又該如何?」

  許暮朝張大嘴,是了,這計劃太嚴密完美,完美得令對手無法有選擇的餘地,一旦啟動,對方就會陷入被動。可是明泓不是普通人,機械人的思維,又怎麼會和人類一樣。

  如果,明泓還有其他奇兵呢?

  可是,任何計劃,都會面臨顧澈提到的這個問題吧?

  不過今天的討論,雖然令許暮朝大開眼界。但經顧澈這麼一說,她也覺得有哪裡不對。只是到底哪兒不對,卻說不上來。

  關維凌開口:「元帥,那我們該如何?」

  顧澈目光靜靜環視一周:「計劃是最有用,也是最無用的。『靈活『才是用兵之本,我們面對的,是從未露面的敵人。前途只怕艱難,你們做指揮官的,必須做好長期戰爭的心理準備。」

  「是!」眾將恭敬答道。

  許暮朝恍然大悟——具體計劃,並不是顧澈最關心的問題。身為元帥,他只要把握總體戰略方向即可。他今天最主要的目的,是傳遞「靈活」和「謹慎」的作戰要求吧?

  她忍不住又看了看顧澈,卻未料他剛放下茶杯,銳利的兩道目光瞬間掃視過來。注意到她的眼神,他卻只是淡淡的看著她,漆黑雙眸似乎沒有任何溫度。

  會後是晚宴,設在基地餐廳。

  許暮朝已與慕達在宴會前私下打了照面,結果讓許暮朝滿意——慕達明顯掌握軍團實權,麾下除了獸族官兵,也配備了人類炮步兵。

  而就今天宴會來看,慕達在那一桌,雖算不上如魚得水,高大的半獸身軀坐在人類中也十分扎眼。但也有一兩名人類軍官與他交情不錯的樣子。做到這樣,已經不錯了吧?

  事實上從下午的會議就可看出,顧澈手下,在戰爭之中,才不關心什麼種族,將務實的作戰風格貫徹得十分徹底。

  酒過半巡,將領們都喝得有些興致盎然,連關維凌都會開懷大笑,與其他幾個參謀談天說地。許暮朝恪守本分,淺嘗即止,於眾人中,無疑是最清醒的一個。

  她喝著清茶,四顧張望。卻見最引人注目那人,如同那晚般,摘下了軍帽,敞開了衣領,黑髮蓬鬆著,伸手接過一位中級將領的敬酒,一飲而盡。

  看著他修長雪白的手指輕叩酒杯,絕美面容亦有淺淺的疏淡笑意,甚至時不時會在眾人熱烈的討論中,插上一兩句。

  他於眾人之中,如同眾星捧月極為醒目。又偏偏很融洽,彷彿與這幫粗莽的軍人生來便是一國,哪有半點平日的冷漠?

  許暮朝微微詫異——原來他也會這樣親和的笑,這樣豪邁的飲酒?

  這晚酒席散了,許暮朝閒得無聊,便在營中四處走動。雖然人類士兵大多不認識她,但她頂著上校軍銜,普通士兵也不敢攔她。

  她沿著營地的燈火,慢慢踱步。有的時候甚至展翅高飛,飛越千米,落在更遠的營地。以她的身手,哨兵自然難以察覺。

  偶爾也有執勤的獸兵認出了她,激動的呼喚:「許隊長!」簡短交談之下,得知獸兵的生活還算不錯。雖然有時候會有人類官兵的輕蔑和冷漠,但在元帥軍令下,並沒遭受不公平對待。

  這令她對顧元帥心生肯定,直到她到了離指揮部最遠的一個團隊營地。

  此時已經是夜裡十一點,按說官兵們已經休息,準備明日向西啟程。她原本打算在這裡折返,卻看到寂靜營地中,幾個高大的身影,被綁在操場正中的軍法柱上。

  正是幾名獸兵,許暮朝並不認得。然而他們身上傷痕纍纍,極為醒目。

  她躍到他們面前,輕聲道:「你們犯了軍紀?」

  當中一名獸人抬起頭,看到許暮朝,臉色一變:「……許暮朝?「其他昏迷的獸人也醒轉過來,看著她。

  「是。」

  其他獸人紛紛開始求許暮朝放了自己,說根本沒有違紀,受到人類軍官不公正的待遇。當中那名獸人卻是冷冷一哼:「為什麼求這個叛徒?「他冷冷看著許暮朝,」你讓我獸族重新成為獸族奴隸,如果我有機會,一定殺你!」

  許暮朝脾氣再好,聞言也難免沉下臉。她靜靜打量過幾名獸兵的全身,的確遭受了嚴重的鞭打。

  正在這時,身後響起腳步聲。許暮朝回頭,看到一名年輕的人類軍官,帶著幾名士兵,正說說笑笑走過來。軍官手上拿著一卷合金長鞭,在月光下極為醒目。

  「獸人這樣骯髒的種族,居然穿上跟我們一樣的軍裝!「軍官對身後士兵道,」今晚就解決了他們,不會被發現……今天誰執鞭?」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了許暮朝。

  「你是什麼人?「軍官不過中尉軍銜,自然接觸不到也不認識許暮朝。但他看到她的上校肩章,頓時噤聲。

  許暮朝冷冷一笑:「我是誰?」

  軍裝筆挺,更顯得她身材纖細柔美。然而她的目光鋒利如刀,面容如寒鐵般冰冷。

  「中尉,他們犯了什麼罪?「她輕笑道,」如果真的違紀,我來替你殺了他們;如果不是……「她沒再說下去,只是眼神愈加冰冷。

  中尉聞言,心中沒來由一寒。

  已是夜半時分。小酌之後的顧元帥,靜靜靠坐在房間的籐椅,拿一本書閒散的看著。身為統治者,抑或天生,抑或後天習慣,他比常人精力更加充沛。

  只是今晚,有人打擾了元帥的休息。

  是軍法處的軍官,在侍官的引導下,面色尷尬的走入房間,一看到元帥,就垂下了頭:「元帥大人,有人……犯了軍法。」

  元帥似乎並不驚訝,只是安靜的放下書。

  軍法處軍官只得照實匯報:「有人把第七軍四十五團的一名中尉和五名士兵打傷了……然後到軍法處來自首……請元帥示下,如何處置?」

  「這種事,軍法處還需要問我?「元帥聲音冰冷。

  軍官因元帥的語氣,禁不住打了個冷戰,連忙道:「打傷他們的,是許暮朝上校。她的級別,已經超過我的權限範圍。我已經將她帶過來了。」

  元帥頭也不抬:「讓她進來。」

  軍官頓時鬆了口氣。

  輕盈沉穩的腳步聲響起,顧澈緩緩抬頭,看到她雙手拷在背後,一臉坦然的隨侍官走了進來。

  全身上下,自然絲毫無損。連軍裝都乾淨得一塵不染。只是不知那幾個倒霉的官兵,被打成什麼樣。

  許暮朝原先心中是有氣的,不過教訓那幾個傢伙,卻並非衝動之舉。

  在顧澈的命令之下,居然還有人類基層官兵虐殺獸族士兵。這令她生氣。

  可她不能直接去跟顧元帥叫板:「你的屬下為何虐殺獸族?」所以故意教訓那幾個人類,再鬧到顧元帥面前,為的是向他試探,既是表明自己的態度,也是逼顧澈表明態度。

  至於如果受到軍法處懲罰,以她的身體和戰鬥力,能有什麼事?

  只是看到顧澈冰涼如水的,毫無感情的目光,她心中卻沒來由有點不爽了。

  「他們虐殺獸兵。「她說,」我說過,我有自己的底限,底限就是……」

  「軍法處,許暮朝是什麼軍銜?「未料顧澈完全沒理她的話,卻徑直向軍法處軍官提問。

  軍法處軍官猛的一抖,忙道:「大人,許將軍是上校軍銜。」

  顧澈看也不看許暮朝,神色如常、沉靜冷酷:「那就是了。我的參謀部上校、高級參謀,教訓一個抗命的中尉,軍法處還有什麼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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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5 17:43:27
47.機械陰謀

  即使是戰時的臨時起居室,元帥的房間依然簡單精緻、色調冷硬。

  夜色越來越深,窗外一輪清淡半月,與室內清雅燈光似乎要溶於一體。許暮朝低頭揉了揉剛解開手銬的雙手,抬眸便見顧澈望著她。清黑的眉眼,澄澈中透著冷寂。許暮朝覺得他身上的寒意,彷彿與生俱來,令人難以親近。

  她望著他,他也望著她。

  半晌,他才淡淡道:「還有事?」

  許暮朝點頭,目光堅定而明亮:「我要的不是個人的赦免,而是全體獸族官兵真正受到公平待遇……」剛說到這裡,便看到顧澈微蹙眉頭。

  此刻他在她心中,早已不是那個可以親近的少年,而是冷酷的、高高在上的、不該得罪的元帥大人,所以看到他蹙眉,她條件反射語氣軟了下來:「因為……元帥下過嚴格軍令,承諾獸族的權力。如果被其他部隊、或者外界,知道並沒有貫徹執行,對於元帥的威望,是有影響的。」

  顧澈還坐在書桌後,聞言抄手看著她,帶著居高臨下的探究:「你以為……我袒護你個人?」

  「……」剛剛那語氣,難道,原來不是?她會錯意了?可他那麼說……

  顧澈還是蹙眉,似乎沒有什麼耐性對這種事情過多解釋。不過看著許暮朝微紅的臉,想著她剛剛有些馬屁的繞著彎子的話,顧澈靜默了一下,還是從桌上抽出一份資料遞給她。

  許暮朝不明所以的接過,封面上印著稽查部的機密章。打開看了幾十秒不到,她臉色就變了。又往後翻了幾頁,她神色已十分凝重。再抬頭望著顧澈,眼神已經有些複雜。

  「……謝謝。」她明白此刻正該用大大的馬屁取悅元帥大人,可她真的被這份資料感動了,反而只說得出最簡單兩個字。

  顧澈神色卻沒什麼變化,低頭,翻開桌前其他待閱文件,淡淡道:「我從不食言。」

  剛剛的文件,是稽查部特別工作小組,監視各部隊對待獸族官兵的情況。裡面列舉了十幾支對待獸族不公平部隊番號,並且都按情節輕重,給予肇事者不同處分決定。有的是罰薪,有的是降級,甚至有兩個槍斃的。

  而今天許暮朝出手教訓的軍官,正列在後面幾頁,稽查部的處分建議是鞭打一百,開除軍籍,只是等待顧澈的批示而已。

  難怪顧澈不讓軍法處懲罰她,他早已洞悉一切。

  「您是位偉大的元帥。」許暮朝臉色微紅,一臉真誠,語氣懇切。

  在這樣的清冷的夜裡,這樣一名嬌俏的少女,以這樣柔和的姿態,表達自己的謝意和尊敬,或許足以讓任何人,心中一軟。

  可不知為何,她的姿態,並不讓顧澈感到愉悅。他想起之前謝敏鴻笑評她的話「特別能屈能伸的女人」。那麼,此刻她的尊崇語氣,是否只是她一貫擅長的,客套吹捧呢?

  可也是這個看起來見風使舵、萬事利益為先的女人,卻拼了命的來「救」自己;為了獸族,也可以把性命交給自己。

  「不必廢話。」顧澈神色更淡了,「等價交換而已。」

  等價交換。

  等價?!

  許暮朝心裡一咯。若不是前些天錯把他當成顧厲,她差點忘了,獸族平等的代價,還包括自己。雖然再沒人提過,拿她做實驗的事,可自己的命,還屬於他。

  此刻他提到等價交換,讓她說什麼好呢?

  說「嗯,我的命是元帥的!」不行!萬一他要她兌現,繼續做實驗,豈不是鬱悶?

  說「元帥,能不能取消這個約定?」噢,她見過他秒殺十幾名超強機械人的身手,正面反抗無異找死。要走也要偷偷逃跑!

  她很快鎮定下來,大大方方卻含含糊糊的道:「嗯……對,等價交換。對了,夜深了。我不打擾大人休息了。」

  話音剛落,卻出乎意料的看到,顧澈反而露出極淡的笑容。也不說讓她走,這讓許暮朝吃不準他在想什麼。

  「放回桌上。」他的恢復冷寂神色,彷彿那笑,從未存在過。

  這是讓她走了?許暮朝求之不得,恭敬的把資料放回桌上。卻未料房間洞開的窗戶,忽然一陣穿堂大風。許暮朝剛把資料放回去,桌上其他幾十份資料,同時被風吹得散亂,還有幾份吹到地上。

  「我來收拾。」許暮朝立刻乖巧的拾掇,很快將資料整齊疊好,放回桌面,卻看到顧澈蹙眉。

  許暮朝反應過來,資料必定是機密的:「我沒看。」

  顧澈剛剛只是想說,會有侍官來收拾。不過看到她細白的手指看起來很柔軟的扣在資料上,他淡淡的道:「順序錯了。」

  「嗯?」

  「編號。」他惜字如金。

  許暮朝這才發現,每份資料都有編號。他貴為元帥,呈上來的文件自然有機要秘書為他整理編號,便於他抽取審閱。

  他這麼說,許暮朝只好站在書桌旁,埋頭重新將資料按順序放好。

  正調整著,卻聽書桌對面的他忽然問道:「今晚的作戰會議,有什麼問題?」

  「嗯?」許暮朝不明所以。

  「聽到對我軍有利的戰報,你卻似乎不以為然。」他說,「我不允許任何一個參謀,對我有所隱瞞。」

  自己當時的表情有那麼明顯嗎?許暮朝搖頭:「我不是隱瞞。只是當時心裡覺得有點怪。但哪裡怪,也說不上來。」

  她說了實話,可他卻伸手從她整理好的資料中,抽出一份,丟到她面前:「仔細看!直到找到答案。」他以命令的口吻,「我不允許,遺漏任何可能的戰機。」

  夜裡越來越清冷,元帥的房間,靜得連根針掉地上也能聽到。許暮朝捧著前期的戰況報告,已經看了半個小時,看得頭暈眼花。

  雖然她也領兵,但是第五大隊一向媲美土匪窩,胡天胡地自由散漫。哪像人類軍這樣,作戰報告做得系統又複雜,連內部報告上,還要用密碼符號代替一些關鍵詞。她又不熟悉,看得頗為費力。

  終於忍不住,拖著報告站起來,走到書桌前,指著報告上一個符號問:「請問一下,這是什麼意思?」

  正批閱文件的顧澈目光移到報告上,靜默了一下,才答道:「右翼伏擊。」

  「這個呢?」

  「……團長以上軍官編製數。」

  「這個?」

  「俘虜人數……」話音一頓,元帥大人不耐煩了,打開自動抽屜,「撲通」一聲,丟過來一本薄薄的液晶電子書,「自己查。」

  許暮朝一手報告,一手電子書,坐回沙發。心中鬱悶——為什麼不嫌煩,讓她回房間呢。她雖然是強大到可以十天十夜不睡覺的半獸體質,可沒事她幹嘛熬夜?

  百無聊賴的看著剛剛他解釋的暗號,「右翼伏擊」、「編製數」、「俘虜人數」……

  俘虜人數?!

  許暮朝腦海中仿若一道亮光閃過,將電子書丟到一邊,把報告翻到最前面一頁。那是作戰部做的戰況概述文字。

  「敵集中優勢兵力,長驅直入,佔領沿線大小三十多個城鎮。我以數倍兵力反包圍,使敵被動在長線多點作戰……截止昨日凌晨,我軍陣亡三千,被俘五千……」

  她知道問題在哪裡了!

  抬頭,發現顧澈早已停筆,靜靜望著她。她剛才的神色,大概已落入他眼中吧。

  她條件反射的想,要不要用這個發現,跟他談點條件?

  可不知為什麼,腦海中剛閃過這個念頭,卻被他冰涼的眼神,打得煙消雲散。

  還是全盤托出吧!她居然有點不敢跟他當面談條件。直覺告訴他,對待他這樣的人,老實比耍滑頭,或許更能獲得好處。

  「機械人的第一原則,是消滅所有其他種族。」許暮朝站起來,雙手插在褲兜,目光有種異樣的明亮,「大人,我曾想過,為什麼不是征服,不是稱霸,而是消滅——滅族!」

  顧澈點頭:「機械人背後的製造者,或許是我們未知的種族。」

  許暮朝全身一震,她也懷疑過這個可能,如今聽到顧澈也這麼想,只覺得有些莫名的恐懼。未知的種族,會是什麼?

  「既然如此,這個數字就很奇怪了。」許暮朝走到他面前,指著報告上某一行。

  顧澈長眉微微一挑:「的確奇怪。」

  「俘虜五千……」許暮朝將報告往桌上一丟,臉色變得有些複雜,「他不是要滅族嗎?那要那麼多俘虜做什麼?我想,我已經有了答案。」

  顧澈看著她凝重神色,長眉也慢慢蹙起,輕聲問道:「**機械人改造?」

  許暮朝睜大眼睛,點點頭。他也想到了。也是,阿厲雙腿被改造,他應該也能想到。

  兩人一時都沒有出聲。五千士兵被改造成機械人,這該是多麼恐怖的一幕?

  半晌,許暮朝歎了口氣,語氣更加沉重:「如果這些機械人反過來攻擊人類……」

  「我軍必將軍心大亂……」顧澈接過她的話,竟然露出一絲冷笑,「看來敵人,馬上要反攻了。」

  那笑容如此冰冷刺骨,再次讓許暮朝覺得,眼前的男人,如此陌生。

  「那我先回房了。」許暮朝道,不知為何,跟這樣的顧澈呆在一起,讓她不自在。

  顧澈抬眸看她一眼,淡淡道:「桌上又亂了,收拾乾淨。」說完,從桌前站起,背著手,慢慢踱步離開了書房。

  許暮朝認命的開始收拾。

  只是他這樣年輕,背著手這樣老成的姿勢,卻顯得如此自然。穿著淺藍軍裝襯衣和深藍長褲高大身影,略顯清瘦。讓人懷疑,這樣一個絕美的少年模樣的傢伙,竟然就是統治大陸最強種族人類的冷酷元帥。

  這樣的背影,看起來卻並不可怕了。許暮朝心中忽然閃過念頭,他其實也只有二十幾歲,與顧厲同齡而已,卻早已承擔了常人無法承擔的重大責任。

  而顧澈回到臥室,並沒有立刻休息,他坐在潔淨冰冷的白色大床上,一探手,從鵝絨枕頭下,摸出薄薄的一張紙,在燈下展開。

  這樣薄的一張紙,上面不過寥寥數語,卻令一向以冷漠鐵血著稱的元帥大人,整個人似乎都軟化下來,露出溫柔的神色。

  那張邊角染著幾分血色的信紙上,是他已逝的幼弟,用只有人類軍團司令才能解讀的九級密碼,語氣平靜而溫和的寫下的遺言:

  「尊敬的大哥:當你讀到這封信,我或許已不在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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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5 17:43:45
48.利益交換

  「尊敬的大哥:

  當你讀到這封信時,我或許已不在人世。

  打算提筆寫這封信時,有些忐忑不安。我離開了這麼多年,如果是從前,大概你又要皺眉,怪我太頑劣。可真到落筆時,我的心情卻如此平靜。

  ……你在帝都可好?從關表哥那裡,我知道你這些年又立下不少戰功,做得比以前還好。你已經是大陸當之無愧的統治者,我真是高興。我也知道,因為我的頑皮,讓你丟下軍國大事,一次又一次冒險尋找。可我或許就要死了,就不向你認錯了……

  ……我喜歡上了一個姑娘,你大概已經知道,許暮朝……她是我見過最堅強、最特別、最讓人心疼的傢伙。我知道,她並不愛我,只是憐惜我。可這也是我的初戀啊,大哥……

  即使是我,你毫無戰鬥力的、令家族蒙羞的弟弟,也有了心愛的姑娘,想要看她快快樂樂,想要救她……

  ……大哥,如果我死了,而她還活著。我向你請求,請代替我照顧她。請千萬不要嫌棄她半獸的身份,她是個好姑娘,值得哥去愛護。我相信,她也會替我好好照顧哥。這是我這個不爭氣的傢伙,最後的願望,可以嗎?

  我不知道自己能否殺了圖雷。如果她也死了,而圖雷還活著。我知道你一定會替我和暮朝報仇的。只是獸族其他人,是她族人,請不要因為我的死,遷怒其他。我不希望她傷心。

  ……大哥,這個季節,帝都是否如同以前一樣,秋高氣爽、華麗莊嚴?我還有一個請求,請你愛惜自己的身體。因為只有你,才是人類的希望,是我顧氏的支柱。

  顧厲於獸族大營絕筆。"

  將信紙重新仔細折疊好,帝都元帥的臉上,已經恢復冰涼的平靜。他召來通訊官,命令立刻向前線最高指揮官,傳遞關於**機械人的訊息。

  「敵人,馬上會展開強烈反攻。」他冷冷道,「命令司令官,不許後退一步。」

  許暮朝很快收拾完元帥的桌面,卻很知趣的沒有多看一眼,便走出書房。笑話,當初她就是吃了虧,誰知道這房間有沒有也安裝了秘密監視系統。

  剛走到門口,便見元帥的一位侍官垂首站在一旁。這時,許暮朝的肚子忽然「咕咕」叫。她有些不好意思,抬頭,卻見侍官依然低眉順目,只是嘴角略有溫和的笑意。

  還真的,有點餓啊。

  她沖侍官笑:「侍官大人,你給元帥準備宵夜了嗎?」

  年輕的侍官抬頭,微微一怔。便見她笑得更加柔和親切:「如果有的話,能不能給我也來一份。」

  侍官立刻命人給許暮朝房間送去一份清淡營養的宵夜。可她的問話,讓侍官有些猶豫。

  你給元帥準備宵夜了嗎?

  身為侍官,他當然希望元帥愛惜身體,熬夜的話要補充營養。可元帥似乎並不在意自己身體,曾經送去的宵夜,第二天一早,還冰涼的放在那裡。

  這個女人一直在元帥書房,孤男寡女呆了這麼久。她的問話,是暗示侍官,應該準備宵夜嗎?

  權衡再三,侍官看元帥臥室的燈還亮著,便端著一份宵夜,敲門進入。

  元帥果然還沒休息,見到侍官手上的食物,他淡淡道:「我不餓。」

  侍官遲疑一下,道:「是……許暮朝上校,讓屬下給大人送來的。」

  元帥這才抬頭,目光在侍官雙手捧著的食盤上,停了一瞬。

  侍官心中一鬆,看來提到許上校,元帥的反應果然不同,應該會吃吧?太好了,今後就搬她出來,勸元帥吃飯……

  元帥重新低頭,目光回到報告上。

  侍官不知如何是好。

  「她讓你送你就送?你是誰的侍官?要送你送給她。不吃,拿出去。」元帥頭也不抬的道。

  侍官鬱悶而惶恐的離開了房間。

  當晚,許暮朝的房間,收到元帥侍官送來的雙份宵夜。當問及為何送了兩份,侍官沉默一下,道:「元帥讓我送來的。」

  許暮朝微微一愣,感覺有些複雜。顧澈是怕自己一份不夠吃嗎?原來這個冷漠的傢伙,也會關心人啊。

  經過今晚,以前心中對他的氣,似乎消了不少。而這個傢伙,並沒有想像中那麼,不近人情。

  她心滿意足的吃了雙份宵夜,一覺睡到大天亮。直到被元帥的侍官叫醒。

  雖然只睡了幾個小時,許暮朝卻精神奕奕的走進元帥書房。溫煦的陽光透過淡色窗簾,令整間書房顯得格外清新淡雅。顧澈正負手站在巨大的懸浮液晶屏前,觀看前線實時兵力監控圖像。

  聽到聲音,他緩緩回身,深藍色筆挺元帥制服,襯得他的臉色愈加雪白無暇。帶著白手套的修長手指,指向屏幕上一點:「前線回報,已經發現敵人一支萬人部隊,在這個方向出現。」

  幾乎一夜沒睡,他卻似乎比她還要精神,高大身體挺拔有力,清澈雙眼有暗斂的光芒。許暮朝望著他如工筆勾勒的俊側臉,似乎令這一室陽光,都要黯淡下去。

  「應該就是**改造部隊了。」許暮朝說,「我們怎麼辦?」

  顧澈看她一眼:「我們……決不後退。」

  侍官替元帥傳遞命令,許暮朝靜靜站在他書桌旁,等候其他參謀到來,參詳具體對策

  元帥制服令他整個人更顯冷漠疏離,令許暮朝懷疑,昨天下令給她送宵夜的,真是這個他嗎?

  「昨天的宵夜,謝謝。」她輕聲道,目光依舊停留在門口,「很好吃。」

  而元帥亦未抬頭,正在書寫的手指只是一頓,沒有回應。

  只是當晚,當元帥再次工作到半夜時,望著窗外迷離的夜色,忽然覺得腹中有些飢餓。他召來侍官,淡淡道:「今晚是什麼?」

  他問得無頭無腦,令侍官一愣。但他很快反應過來,試探答道:「高營養蜂蜜、蛋白粥。」見元帥沒什麼反應,侍官輕聲道:「我立刻送過來。」

  侍官抬頭,見元帥正看著自己。侍官再次試探道:「我給許上校也準備了一份。」

  元帥不置可否的低下了頭。

  侍官出了書房,一臉喜色。自從顧厲去世的消息傳來,元帥吃得就很少,工作也更加拚命。現在肯吃宵夜,對侍官隊來說,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召來廚子,仔細叮囑一番,最後,溫和笑道:「今後每晚的宵夜,都給許上校同樣準備一份。不,兩份。」

  昏暗的天色,血色開裂的峽谷,如同喪屍皴裂堅硬的皮膚,令人徒生滿目瘡痍的錯覺。

  這裡是喪屍的領地,數年來大陸最沒有生氣的地方。如今,有了新的生命體進入。

  露天的、臨時搭建的工廠,並不會因雨水的澆灌而喪失生產力,只會令黝黑的皮膚、鐵灰色金屬,顯得更加暗沉有力.

  青色筆挺的軍裝,因為織入了高強度金屬纖維,隱隱透著柔和的光澤。深青軍帽下,男人的臉,俊朗白皙。赤紅眼眸,波光流轉。

  他單臂撐在裝甲車上,另一隻手捏著支香煙。眼圈從他指間升騰而起,他雙眼微瞇,望著遠處。

  「機械人也抽煙?」一旁,滿臉猙獰蝶形暗紋、身著黑色盔甲的高大喪屍,淡淡問道。

  明泓彈掉燃盡的香煙頭,輕輕一笑:「人類的東西,我都要嘗試。」他話鋒一轉:「喪屍王,你也曾經是人吧?」

  喪屍之王——沈墨初冷哼一聲,語氣譏諷:「人?百年前的事,誰記得?」

  「不如一起出兵?人類領地,你我二分?」明泓輕描淡寫道。

  沈墨初卻慢慢搖頭:「我軍剛剛與人類戰敗,元氣大傷。還是明將軍一展身手吧。」

  明泓只是淡笑,卻不再談及聯手的話題。

  雨幕中,紅衣俏麗的少女,踏著黑色長靴,臉色冰冷過秋雨。

  「將軍,第一批人體改造機甲已經下線。」她嘴角勾起溫柔的笑,「請容許我向你展示。」

  明泓點點頭,轉而朝沈墨初道:「這是明徽。許暮朝的人,剁過她的頭。」

  沈墨初面無表情,看也沒看她一眼。

  明泓露出溫煦的笑容:「喪屍王,謝謝你當年沒吃了許暮朝。」

  沈墨初冷冷道:「她皮滑肉嫩,本來是頓美餐,只是狡猾無比,逃了——她不也從你手上逃過嗎?」

  明泓聞言一怔,爽朗大笑:「稍後我會為你送來,五十名乾淨漂亮的人類少女。這許暮朝,跟我有些宿怨,我得到後,會帶回西蕪島。」

  喪屍王這才露出淡淡笑意:「將軍客氣了。」

  望著明氏二人身影走入雨中,沈墨初眉頭微蹙。

  按照哈金斯的命令,他同意借道機械人。只是比鄰星人生性謹慎,讓沈墨初不要提及他們的存在。所以明泓至今依然認為,沈墨初便是獨立的喪屍首領。

  近日,機械大軍深入人類西部領地,節節獲勝。明泓卻願意以更多武器為代價,向沈墨初借東部地區,用以生產機械人。

  只是當喪屍警衛來報道,看到數千驚惶的人類士兵被驅趕入生產基地,沈墨初意識到他們並非要生產純粹的機械人,於是親自來看。明泓亦大大方方歡迎。

  機械人與喪屍的戰爭,將來不可避免。只是現在,各自心懷鬼胎、各取所需而已。至於他提到許暮朝,沈墨初自然不露分毫。在喪屍王心頭佔了份量,對她來說,有害無益。

  「大人,已經安排妥當了。」喪屍將軍劉飛,匆匆走過來,在他身側耳語。

  沈墨初點頭:「明泓很精明,要做得滴水不漏。」

  喪屍將軍猙獰的面容露出悲慼神色:「他們會做到十足十,請大人放心。」

  沈墨初的獠牙泛著灰褐暗光,青烏嘴唇微抿,沉默不語。

  劉飛靜默了片刻,又道:「大人,你的決定不會改變嗎?」

  沈墨初淡淡道:「顧澈想要的東西,我幫他拿到。我要的,相信他也會願意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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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5 17:44:03
49.前鋒炮灰

  雨漸漸歇了。喪屍王及其使者們,離開了機械人的生產基地。整個基地,僅餘機械生命。

  碧空如洗,絢爛彩虹於喪屍之地上空,靜靜浮現。萬里大地,霞光生輝。

  遠方,似乎有隱隱的炮鳴和廝殺聲,那是機械人與人類的武器和軀體,正在夷平一個又一個陣地。

  而此處,臨時搭建的灰黑色生產工廠,機械的轟鳴聲漸漸消歇。整個基地,死一般寂靜。

  「噠噠——」腳步聲響起,高大的青衣軍人,邁著修長雙腿,從工廠中走出。紅衣軍裝少女跟在她身側。

  他們身後的地面,在夕陽斜射下,投射異常巨大的、張牙舞爪的陰影。

  幾秒鐘後,第一個成品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出了工廠大門。

  鋼鐵結構的金屬軀體,彷彿八爪怪物,巨大而猙獰。麥色的精壯上身,如同從鋼鐵中自然生長而出,隨著軀體的步伐,緩慢扭動。

  粗壯手臂扛著威力十足的衝鋒火箭炮;人類的臉龐上,赤紅的眼珠空洞而毫無感情。只是當邁動步伐時,**與機械的連接處傳來的強烈痛感,令他們的臉龐上,無意識的閃過疼痛的表情。

  然而這並不妨礙他們一步一步,走出工廠,走到明將軍面前,沉默的列隊致敬。

  天邊,殘陽如血,煙火灰敗。

  這是人類與機械人戰場中,最尋常的一處城鎮的爭奪攻堅戰。

  戰鬥已經進行了一個小時。雙方用導彈展開遠距離攻擊,互有勝負。而在新一輪炮火掩護後,機械人步兵部隊開始攻城。

  「他媽的機械人!一堆廢鐵!老子就不信打不爛!」

  負責防守任務的,是一名四十來歲的團長。他厭惡的看著遠方密密麻麻的鐵灰色機械人,忍不住再次痛罵手下士兵:「都給我精神點!別給老子丟臉!」

  「是!」這支部隊素以強悍著稱,所以才被軍區司令派到與機械人戰爭的最前線。儘管機械人極難摧毀,但在多日戰爭來,這支部隊從未後退過一步。

  只是當那鐵灰色仿若潮水緩緩逼近,當陽光將那些原本應該純機械的軀體,照射得異常清晰——陣地裡的人類士兵,齊齊變了臉色。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連團長也愣住,手中雪茄掉落在地,虎目終於升騰悲憤神色。

  他們看清了那些機械人。不,是機甲。兩米的、五米的、八米的機甲……人。

  一個、兩個、三個人體,被分別鑲嵌在機甲之上。屬於人類的黝黑皮膚,於鐵灰金屬映襯下,顯得格外光澤柔韌。他們如爬蟲般扭動著軀體,曾經熟悉的臉龐再無人類表情,只是驅使著鋼鐵怪物,一步步向陣地逼近,逼近他們曾經的戰友們。

  「呃……」有士兵終於忍不住嘔吐。卻有更多士兵,禁不住驚呼出聲:「張衛國!那是張衛國!」

  「周團長!四十五團戰鬥英雄周團長!啊!天哪!周團長!」

  ……

  團長沉默著,強壯的身軀挺得僵硬筆直。他彎腰從地上撿起滿是灰土的雪茄,看也不看,重新塞回嘴裡叼著。

  雪茄已經熄滅,他顫著手,摸出火機,重新點燃。

  猛吸一大口,團長的臉上浮現痛苦決絕的神色:「媽的!反攻!」

  士兵們被團長的怒吼一震。

  「都給老子記住!不許逃跑!決不後退一步!」他惡狠狠的道,「如果自個兒沒用被俘,都他媽給老子乾脆點!」

  許暮朝之前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快上戰場。肩扛激光迫擊炮,她望著前方滿地噁心扭曲的改裝機甲人,實在不明白,顧澈也算瞭解她的本性和作戰風格,怎麼會想到派她來打這場硬仗?

  昨天,她照例在書房幫顧澈收拾——大約因為她是最瞭解明泓和機械人的一個,顧澈每天都會招她和關謝二人,簡短聊一下戰況。只是聊完之後,關謝二人告退,顧元帥去休息。她也要告退時,顧澈只是淡淡一個眼神過來:「收拾。」

  這本沒什麼,或許表明顧澈已不把她當外人,這是好事。可在旁人眼中,則不一樣了。不僅是第一個「住進元帥府」的女人,也是第一個被元帥「帶在身邊的女人」。不僅關謝二人眼神異樣,元帥身旁的侍官們,對她也格外客氣。

  這讓許暮朝難免琢磨——顧澈不會對她有點意思吧?

  可人類之王顧元帥,對半獸女人有意思這事,怎麼想怎麼荒謬。

  果然,到了昨天,顧澈就以實際表態,令許暮朝徹底打消了這一疑惑。

  他對她沒意思,他怎麼可能對她有意思呢?

  前線戰況依然焦灼。改造軍的出現,對戰局的影響,無形大於有形。

  儘管接到決不後退的死命令。但當人類戰士看到昔日並肩作戰的夥伴,變成恐怖機甲,這種心理衝擊,是難以言喻的。此消彼長,幾天下來,人類軍雖堅守陣地,死傷、逃亡甚至崩潰的士兵,卻與日俱增。

  於是,在昨天的作戰會議上,許暮朝發言了。

  「目前最緊迫的,是打一場大勝仗,振奮士氣。」許暮朝目光緩緩環顧一周,周圍的男性軍官們,接觸到她自信而清澈的眼神,無不心神一凜。

  「我的意見是,由獸族士兵,來打這一仗。」許暮朝望著顧澈,「巨型獸能夠與巨型機甲抗衡;機械人抗擊打能力強,我們的變異白虎、半獸人的重拳,足以擊碎他們的頭部芯片;而且被改造的不是獸族,他們心裡波動不會那麼大。」

  慕達司令越眾而出:「元帥,我願承擔獸族軍團的指揮。」

  所有人都看著顧澈,等待他的表態。

  顧澈點點頭,謝敏鴻笑了,從桌上抽出一份材料:「你們和參謀部想到一起去了。」

  許暮朝和慕達同時抬頭。

  「元帥已經擬好命令,在康都打這一仗。」謝敏鴻將命令交給慕達。

  一旁顧澈望著他:「只許勝、不許敗。」

  慕達肅然起敬,雙手接過:「以半獸之名,向您起誓,必定擊退改造軍——哪怕戰至最後一人。」

  許暮朝站在一旁,望著慕達決絕神色,心中有些難受——這必定是一場血戰,將有多少獸族葬身戰場。可這也是她和慕達提前商量好的,向顧澈提這個建議,爭取這個任務。

  一是獸族如今與人類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二是若此戰大勝,對於獸族的聲名地位,與人類的融合,會有難以估量的巨大作用。

  許暮朝關切的看著慕達:「慕司令,珍重!我等你的好消息!」

  慕達合上手中材料,眼神有些古怪的看著許暮朝:「慕朝,元帥任命你為副司令……」

  什、什麼?副司令?這場血戰?

  天下都知道她許暮朝不擅長打正面硬仗的好不好?事實上她都沒打過,以前帶著第五大隊,遇到實力強勁的對手,他們早跑得沒了影子。

  要她去幹嗎?慕達比她經驗更豐富。這一點,顧澈也知道吧?

  不光許暮朝,其他軍官們也露出疑惑神色。畢竟,傳言中,這個半獸女人,可是跟在元帥身邊啊……雖然在他們心中,一個半獸女人,終究是上不了什麼檯面的。

  許暮朝先看看謝敏鴻,對方才不願意理這個茬,笑瞇瞇回望著她,就是不吭聲;她又看向關維凌,卻只碰上他複雜的、關切的目光——好吧,關少校自然覺得上場殺敵理所當然,不會覺得奇怪。

  她只得無聲的看著顧澈,她相信他看得懂自己的眼神。

  沒料到顧澈直接開口了:「副帥只是虛銜。」

  這個她懂,打起硬仗,她也就幫慕達打打下手。原來顧澈是這個意思?是為了繼續塑造帝都獸族才貌雙全名媛的形象嗎?

  「你做前鋒。」卻聽顧澈淡淡道,「狹路相逢勇者勝。獸族第一的戰鬥力,來帶領衝鋒,再合適不過。」

  許暮朝:「……」

  前鋒?炮灰前鋒?她許暮朝一百多年來沒幹過的蠢事!

  然而元帥之令,不能不從。這下,她萬分確定,他對自己絕對是沒有任何好感的。至於讓她跟在身旁服侍,她確定是他使喚人慣了,或許用著她比較順手。

  事實上,疑惑的不止許暮朝一人。

  當顧澈寫下這道任命時,謝敏鴻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傷亡或許會很大,讓許暮朝去,合適嗎?」

  「合適。」顧澈態度堅定,「她的存在,會極大提高獸族士氣。」

  是啊,誰都知道許暮朝是獸族第一又有威望,她若帶隊衝鋒,當然效果更好,只是……「可萬一她有所傷亡……」謝敏鴻道,「大人不是還希望,進一步對她做研究嗎?」

  顧澈靜默了一下,語氣十分輕描淡寫:「她不會死。」

  「為什麼?」雖然知道不該多問,可謝敏鴻還是忍不住問了。

  顧澈淡淡道:「她雖有些滑頭無賴,但必要時,她比任何人都硬氣……她不會令我失望。」

  當後方人類總指揮部,靜靜等待獸族軍團的表現時,許暮朝站在康都城的防線上,早已打定主意。

  血戰,血戰個毛啊!正面對抗,對抗個鬼哦!

  她許暮朝要是肯老老實實當炮灰,就隨顧澈姓!

  慕達看著她糾結的神色,歎氣道:「暮朝,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正面對抗戰,要不交給我……」

  許暮朝抬頭看他:「誰要打正面對抗戰了?誰要你死我活了?難道你也跟顧澈一樣,認為我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只能做前鋒做炮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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