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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懶獅子]大造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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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1 11:51:13
140 極惡鬼影

    “呵,別氣餒嘛,林兄弟,這種時候爽快認輸的話,結果反而是展現男人器量的好機會。徐騰走過來,彷彿興高采烈的拍著造師傳人的肩膀。

    “去,別拿我開心啊,徐大哥。”

    林守沒好氣對徐騰甩甩手,卻趁著眾人不注意時把滾到腳邊的冥煞玉給藏了起來。那冥煞玉是五角咒陣的核心,也是朱浩用來行使祭儀的咒具。此時祭儀中斷,冥煞玉也就失了效力。冥煞玉本身不算朱浩的隨身物,所以偷偷收下倒也不算褻瀆死者,至少林守是這樣認為的。

    “呵呵,好了,現在我該怎麼辦?是在這裡暫時稍稍,等白虎宮過來匯合呢?還是趁著勢著,把剩下的地方給再摸一遍?”徐騰朝林守詢問著,那態度似乎已理所當然把造師傳人視為隊伍頭目。

    另一方面,被詢問的林守則是露出猶豫不決的神情。

    拋開被穆蘭喝斥的小小不快,林守仔細考慮著下一步的行動。儘管凋魂叟的敗亡是意料中的結局,然而朱浩的背後顯然還另有高人佈置,僅僅打敗朱浩很難說得上是揪出了幕後黑手。嚴格說起來,在白虎宮摧毀八座陰窖的同時,千鬼嘯夜的計劃其實便已形同破滅,他關注的重點與其說是阻止閻陰殿毀滅城市,不如說更想知道對方在背後搗什麼鬼。

    那個在陰窖秘室裡遭遇的極惡鬼影,成為他心頭始終揮之不去的陰靄。就算白虎宮今次渡過劫難,然而若不弄個水落石出,難保下次同樣的,或者性質更惡劣的事件在隱世諸地上演。

    “我們……”

    林守深吸口氣,向穆蘭等人望詢過去,正待宣布繼續前進的決定,豈知那邊的朔夜突然“咦”了聲,並且擺出戒備的架勢。眾人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只見在遠處殿堂側門的位置·不知何時冒出一形似鬼物的黑影來。

    不同於其它鬼物的獰猙外貌,那黑影渾身烏黝黝的,額前生著突起的獨角,緊實的肌肉貼合著勻稱的身材去就像是勤於鍛練的精壯男子。黑影偏頭打量著眾人,儘管面無表情,然而散發出的凜然氣焰卻朝眾人直直摧壓過來。

    “這傢伙,不是尋常鬼物。”

    朔夜的斷言得到穆蘭和徐騰的點頭默認,三人皆是在實戰裡磨練出敏銳直覺的高手,自然不會察覺不到黑影那尋常外貌下隱藏的異樣危險。另一方面,林守雖然沒有武者的敏銳直覺·卻比任何人都深知那黑影的窮凶極惡。打量著遠處沉默站立的黑影,卻不自覺的皺起眉頭。

    “……不對勁。”

    眼前黑影的模樣和他在陰窖裡遇到的極惡鬼影相同,然而感覺上卻有著微妙-的差別。如果把陰窖裡遭遇的鬼影比喻成剛從熔爐裡抽出來,還沒來得及開刃的原始劍胚,那眼前的黑影則無疑於已研磨出銳利劍鋒的殺人利器!

    “喂喂,開什麼玩笑……”

    林守忍不住暗自囓牙咧嘴一番。想當初光是對上劍胚就贏得如此艱難,眼下對上的卻是打磨好的完成品…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當初林守是獨自與黑影戰鬥·而此刻身邊卻有著一隊可靠的伙伴。見著造師傳人罕有的露出艱難神情,穆蘭等人也多少猜到那黑影必然不同尋常,警惕心頓時再度提高。

    眾人用目光互相探詢著·很快達成無言的共識。早就盼望著一展身手的徐騰,毅然朝前踏出腳步,與此同時,穆蘭和朔夜則退到造師傳人的兩側,自動擔任著護衛。

    “呵,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來頭的妖孽,且讓本大俠來會會你吧!”

    徐騰從背後拔出那把八尺重劍,一揮劍,吐出豪情萬丈的台詞。只是那恣態顯得太過意氣風發,讓人情不自禁的懷疑他是否早已在私底下排練過?對於那邊的黑影來說·倒是充分感受到徐騰渾身上下洋溢著的昂揚戰意,並且立即作出激烈回應。

    “嘎嘎!”

    嘶啞的低吼拉開戰幕,黑影頓足朝徐騰沖來。那身影猶如閃電!瞬間橫越過兩者間十多米的距離,如果不是徐騰提前擺好架勢,恐怕來不及擋下那朝著腦袋揮來的凌厲一擊。

    “鐺”的聲鈍響傳出,徐騰以重劍堪堪擋下黑影的一擊·然而從劍脊上傳來的沉重力道卻令他的體勢差點崩潰。徐騰緊急借力迴轉,將那失衡態勢化成一記橫斬揮出,迫得黑影收勢跳退,才勉強扳回局勢。

    “奶奶的,果然不是普通貨色。”

    抹去額前的冷汗,徐騰以格外謹慎的目光打量著黑影。此刻他已完全明白了林守的顧忌,深吸口氣後,手裡的八尺重劍陡然迸出赤烈的劍罡!

    徐騰手裡的八尺重劍,名為“赤陽劍”,和青鴉劍的劍相剛好相反,乃是五行相火的焚炎劍。此刻受到徐騰的真力摧動,赤陽劍頓時激越亢嗚起來,那八尺劍身朝外輻射出灼人的高溫,整把劍幾乎化成白熱狀態!只見徐騰隨手一揮,那灼烈劍氣竟在地面切出邊緣融化的整齊斬線!

    “好厲害……”

    在遠處目睹此景,穆蘭不禁低呼一聲。來到岐陽市好些時日,她還是頭一次見著徐騰使出真力,由赤陽劍的赫赫威勢看來,徐騰的御劍修為恐怕已踏足化境。若是除卻青鴉劍的五行優勢,純粹比拼御劍術的話,她沒有自信贏得了徐騰。

    “第二回合,開始!”

    徐騰沉聲吐氣,向前踏出一步,赤陽劍挾著灼灼劍罡朝黑影猛斬過

    另一方面,面對足以熔鐵銷金的真陽劍罡,黑影竟沒顯出絲毫畏懼。嘎叫一聲,兩手陡然騰起詭秘的黑炎。那黑炎如同甲胄般包裹著黑影的雙臂,與揮來的赤陽劍硬碰一記,赤焰與黑炎交纏迸散,竟是平分秋色的模樣!

    目睹此景的穆蘭朔夜同時動容,而早已知道黑影厲害的林守,則是呼出口氣,悄然抽出張披甲符來。根據前次交手的經驗,那來歷不明的黑炎似乎正是黑影那身詭異力量的來源·一旦黑影使出黑炎來,其實力會飛躍般的陡然提升。

    林守仔細觀察著徐騰與黑影激戰的場景,準備隨時出手相助,不過似乎暫時沒這個必要。

    徐騰的御劍修為不亞於穆蘭·然而那大開大盍的豪邁劍路卻與穆蘭截然不同,想必是出自隱世兩大劍宗的另一門派。赤陽劍本身就是衝鋒陷陣用的戰場重劍,再加上劍身迸發出的真陽劍罡,其劍威剛猛灼烈,單是劈出的劍風就把殿堂裡的空氣給燒得近乎滾燙,身處其中更是難以想像。

    反過來說,面對這般攻勢猶有進退餘力的黑影·就顯得分外駭人了。那黑炎也不知是何物,不光可抵擋真陽劍罡的灼威,甚至還有著腐蝕物體的效果。先前徐騰偶一疏忽,左手護腕被黑炎邊鋒掃過,精鋼打造的護腕竟像豆腐般給抓得灰飛煙滅!

    出於對莫名黑炎的忌憚,徐騰的招式逐漸收斂,由攻勢轉向守勢。此消彼長下,黑影則是肆無忌憚的發力猛攻·揮爪拍飛了赤陽劍,抬腿一腳猛踹向徐騰。

    空門大露的徐騰,緊急以赤陽劍柄擋下黑影的猛踢·然而順著劍柄傳來的兇暴力道,卻把他整個人給摧得向後飛退。徐騰的腳底在地上摩擦出七八米的焦黑痕跡,好不容易把那巨大慣性給彌消掉,沒等站穩腳步,前面竟聽到念咒般的聲音。

    徐騰駭然抬頭望去,只見黑影雙手結出古怪的法印,嘴裡嘟噥著難以理解的音節,儼然是在施法行咒的模樣。

    “喂喂!不會吧?”

    區區鬼物竟然會使法咒?這個事實不光嚇到了徐騰,也震撼了旁邊觀戰的眾人。徐騰深吸口氣,正待拉開距離·卻不料兩腳竟驟然劇痛!他低頭望去,只見腳下不知何時出現一幽暗深淵,無數漆黑荊棘從那深淵裡冒出,緊緊纏住了他的雙腿。糾纏上來的荊棘時,那邊黑影則是叫囂著再度攻來。

    纏繞著黑炎的鬼爪·挾著兇暴的勁道朝徐騰轟下,而被鬼荊糾纏著的徐騰則難以閃避,眼看就要挨上記重擊,空中突然閃出八卦符陣的靈光。

    “喝!看招!”

    黑影的鬼爪被林守拋出的披甲符給擋下,同時一道凜冽的劍光自虛空迸射而出,猝不及防的黑影被劍光斬過,慘叫聲裡憑空灑出一簇污血。緊跟著劍光隱斂,白金虎爪陡然橫掃而出,正面挨下虎爪重擊的黑影,如同砲彈般向後飛了出去,轟然撞進殿堂的牆壁裡面。

    “徐大哥,你還好吧?”

    林守拔出祭劍,幫著徐騰斬斷鬼荊的糾纏。好不容易從那深淵脫身的徐騰,兩腳已是傷痕累累,卻是嘆了口氣,用帶著濃濃苦笑的聲音說著。

    “不好意思啊,林兄弟。本來還想好好表現下的,沒想竟然落得這樣狼狽,唉唉,真是丟臉丟大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對手太厲害,換成其他人也不可能做得比徐大哥更好了。”林守搖搖頭說著,而他的這番話倒也不是安慰徐騰。

    眼前的黑影比起當初在陰窖裡遇到的來,實力又躍升了個許多,至少林守從來沒聽說過有會使用咒法的鬼物。不僅擁有非同尋常的兇暴鬼力,還能召出腐蝕物質的詭秘黑炎,甚至連施法行咒也不在話下,這樣的能力哪裡還像是鬼物?簡直可以說到了修真宗師的境界!

    如果這樣的鬼東西不止一頭,如果這才是幕後黑手的真正目的……林守陡然打了個寒顫,不敢再想下去,抬頭對著那邊的兩女大喊著。

    “穆蘭姐!朔夜姐!那東西非同尋常,不能單打獨鬥,聯手把它滅了!”

    “咦?但是剛剛不已經……”

    穆蘭大概是想說剛剛黑影已遭重創,然而話沒說到一半,耳邊便聽到遠處的動靜。轉頭望去,只見那頭遭白金虎爪轟飛的黑影,竟然搖搖晃晃的從碎石堆里站起來。腹部被青鴉劍斬出的傷口,驟然騰起黑炎,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極快癒合,片刻間便再無痕跡。

    傷勢癒合的黑影,在原地咆哮著,以雙手猛烈捶打著胸膛,全無半點受傷的模樣,甚至兇勢更勝以往!

    目睹此景的穆蘭等人,呼吸在同時紊亂。而這時候,就像要給他們精神追加無法復原的連續打擊一般呼著眼前黑影的瘋狂叫囂

    眾人戰戰兢兢的回頭望去,看到另外兩頭黑影正從殿堂入口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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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1 11:51:32
141 王戟天威

    “喂喂,就算是玩笑,這也未免太惡劣了吧?”

    儘管嘴裡這樣說著,然而徐騰的聲音卻是半點沒有開玩笑的味道。那邊穆蘭和朔夜亦是面面相覷,她們原本打算聯手挾擊最初的黑影,豈料失了先機反而身陷險境。

    突然冒出來的兩頭黑影封住殿堂的退路,再加上前面一頭甚至挨了兩度重擊也依然活蹦亂跳的鬼影,眾人等於是被三頭黑影給前後包圍起來,局勢霎時間變得凶險無比!

    先前的戰斗里眾人已充分體會到黑影的恐怖戰鬥力,而在此基礎上,剛剛黑影亦毫不吝嗇的展示了那快速自癒的詭異再生力。和這樣堪稱犯規等級的強悍對手為敵,若是僅有一頭的話或者還能勉強想點辦法,然而同時對付三頭則是遠遠超出眾人的實力界限。

    三頭黑影從三個方向緩緩靠近,徐騰、穆蘭和朔夜彷彿被逼迫般的步步後退,最後背靠背的聚攏在造師傳人身邊。

    穆蘭緊握著青鴉劍,水凜劍罡自劍身纏繞到全身。

    朔夜輕舔著嘴唇,白金煌氣在雙手凝聚成巨大虎爪,宛若實質。

    徐騰哈出口氣,拍了拍尚有幾分麻痺的雙腿,再度扛起赤陽劍。

    三人皆是經歷過戰陣磨練的高手,就算不用特別確認,也都明白眼前的情況已沒了繼續戰鬥的可能。甚至如果沒有流血犧牲的覺悟,就連想從現場撤退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呵,不如由我打頭陣吧?使出全力的話,再怎麼樣也能撐個一刻鐘左右。你們先護著林兄弟退出去,再趕快帶援軍增援就好。”

    這樣說著的徐騰,實際上已等於宣布用自己的命來為給眾人斷後。同時和三頭那樣的恐怖黑影為敵,撐上一刻鐘是根本不可能的。即使穆蘭等人真能帶著援軍趕來,能看到的恐怕也只有劍斷人亡的光景。

    穆蘭和朔夜為徐騰的覺悟動容,然而卻又難以拒絕他的提議。畢竟對於她們兩人來說,某個人的性命有著比自身矜持更高的價值。兩女咬著嘴唇,視線在空中不自然的交匯。

    “少宮主,林師弟就拜託你了。”穆蘭先發製人的請託著。

    “白虎宮可沒有會背對敵人的少宮主。”朔夜拒絕得也格外強硬。“別耽擱時間了,快護著守弟出去求援吧!兩個人的話,說不定能撐到援軍到來的時候。”

    硬碰硬的交涉究竟以失敗告終,兩女沉默著互相瞪視,而那邊已然擺好姿勢,準備搏命的徐騰則不禁苦笑出來——非常奇妙的,三人似乎都有意無意的忽略了在場當事人的意見,潛意識的似乎都把造師傳人當成必須得到保護的存在。

    事實上,這個誤會的產生並非沒有緣由。

    自來到岐陽地方算起的話,林守真正使出全力戰鬥的大概只有兩次,一次是與牧四叔那場驚心動魄的激戰,另一次則和韓千秀同闖陰窖秘室,斬滅眾鬼的壯舉。只是這兩次披露實力的時刻,穆蘭等人都沒能在場目睹,再加上造師門本身擅長使馭物具的特性,因此皆下意識的把林守當成頭腦聰慧卻缺乏腕力的術士典型,自然就湧出了守護的意識。

    另一方面,三人必須護得造師傳人平安逃走的共識,也說明他們確實是把林守看成是隊伍裡最重要的人物。然而遺憾的是,眾人的這份心意顯然沒傳達到期望守護的對像那裡。在連眨兩三下眼睛後,林守用缺乏緊張感的聲音問出近乎白痴的問題。

    “話說,為什麼我們非逃不可啊?”

    “咦?你問為什麼,那當然因為是眼前的……喂喂,林兄弟,你不會是想說有辦法對付這些鬼東西吧?”說到一半的徐騰急忙改口。在他愕然注目下,造師傳人理所當然似的點點頭。

    “有辦法啊!因為上次和韓姑娘闖進陰窖時就遇到過,所以對策早就已經準備好了。”林守自信滿滿的說著,取下背後背著的匣子,倒出一堆用途不明的小短棒來。“不過就地組裝需要點時間,徐大哥,還有穆蘭姐和朔夜姐,可以幫我爭取個兩分鐘左右的空檔嗎?”

    “什麼?兩分鐘?”徐騰皺了皺眉。

    “呃,不行的話,一分鐘也夠啦……”林守畏縮了下。

    “行了!我知道了!兩分鐘是吧?沒問題!就兩鐘了!你就安心的慢慢組裝秘密武器吧!放心,賭上崑崙派的威名,我絕對不會讓那鬼東西靠過來半步!”徐騰強行打斷了造師傳人的話,那態度就像是害怕被導演砍掉戲份而強行打斷編劇修改劇本的演員。

    “可惡,我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好不容易才有次耍帥的機會,結果竟落得這樣搞笑的下場……開什麼玩笑……”

    徐騰嘀咕著朝最初的鬼影瞪去,眼裡射出欲求不滿似的憤怨目光。至此現場原本的悲壯氣氛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是同時混雜著嚴肅與滑稽的詭異氛圍。穆蘭和朔夜也各自挑了頭黑影作為對手,帶著苦笑迎了上去。

    以眾人的各自修為而言,要想在單挑裡打贏黑影固然困難,然而守上兩分鐘卻是綽綽有餘。見著徐騰等人絕招盡出,壓得黑影難以施展的情景,林守也就放下心來,著手組裝起自己的秘密武器來。

    那一根根的短棍,其實正是紫金戰戟的戟柄。那日改造的紫金戰戟,林守嫌不便攜帶而將其截成數段,接頭處用螺紋卡扣處理,這時重新組合起來也格外輕鬆。拼好戟柄,把戰戟的戟頭插在戟柄上,再從戟柄末端拉出那根編織好的粗長銅纜,把銅纜末端固定到腰帶一側的墨匣上面,整件秘密武器便宣告完成。

    “好,來試試看吧……”

    握著這柄古怪戰戟,林守輕呼口氣,暗自催動墨匣發力。

    ……………………

    如果說朔夜對所謂的“秘密武器”不感到好奇,那絕對是騙人的。和黑影激戰的過程裡,她不止一次的想回頭看看林守那邊的進展,然而卻始終找不到瞬息的空隙。比起剛剛在旁看著徐騰交戰,自己親自上陣時更能體會到黑影的恐怖實力,面對那詭異黑炎的威脅,幾乎稍稍分神便會有性命之危。

    朔夜摒棄雜念,集中精力應付著黑影的猛攻,然而也只是堪堪打了個平手而已。激烈戰鬥的時間似乎過得格外緩慢,就在朔夜忍不住感到焦躁的時候,前面黑影的動作突然產生奇妙的紊亂。稍遲一秒,一股浩然雷煌陡然在背後殿堂爆發出來。

    “咦?”

    沒等朔夜來得及作出反應,炸烈的雷煌已如風暴般橫掃整個殿堂。雷光裡蘊含著無以言喻的浩瀚能量,轟隆隆的犁過地面。

    那窮凶極惡的黑影,在朔夜眼前彷彿紙片般的被吹飛了出去,隨即湮沒在狂暴雷煌的嘶吼裡,不留痕跡。

    被雷煌滌蕩過的空氣裡,充斥著臭氧的味道,殿堂的地面宛如遭遇核爆,整個被摧低了半米。交戰的雙方不約而同的停下動作,用愕然神情望向雷煌炸裂的場所。在那裡,粗眉少年保持著揮舞戰戟的架勢愣在原地,看著手裡彷彿那不斷噴湧著蒼烈雷煌的戰戟,似乎也被嚇得不輕。

    一擊,僅僅只是一擊。

    便把不懼劍罡咒法打擊,擁有非凡再生力的極惡鬼影給摧成殛粉。

    那絕對壓倒性的威力,遠遠超出普通法寶的界限。如果把徐騰的赤陽劍比喻成戰場上的榴彈砲,那造師傳人手裡的雷煌戰戟,至少也去到了核彈的等級。兩者簡直不是可是用來類比的事物。

    只見那蒼烈的雷煌從無數纏繞戟身的銅線處噴湧而出,在戟身外虛擴成比實體大上好幾號的雷煌巨戟。巨戟戟身由耀眼雷煌凝聚而成,邊緣處不斷向外噴湧著高溫電漿,雖是威勢駭人,也顯出相當不穩定的狀態。

    “破……軍王戟?”

    從朔夜喉間漏出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栗。

    作為原型的紫金戰戟原本就屬於重型兵器,此時凝成的雷煌巨戟則更是大得駭人,單單長度就超過十米!以大小格別來說,恐怕只有巨靈神拿著才不顯得失調——就是這般的巨型神兵,卻握在體格孱弱的造師少年手裡,給人的感覺簡直就像用人力自行車拖拽著洲際導彈,不論比例或姿態都充滿格外的危險性。

    “唔唔唔……”

    另一方面,手持著雷煌巨戟的林守,則是竭力控制著那形同洪水般的浩瀚咒力。原本只是想小試牛刀,豈知僅打開一條縫隙,那狂暴的水壓便沖毀掉整座閘門!現在林守已根本沒辦法竭制那瘋狂湧出的雷煌咒力,甚至連導引其流向成了非得賭上性命的事情。

    “徐大哥!穆蘭姐!快閃開!”

    聽到造師傳人的呼聲,徐騰和穆蘭以幾乎驚慌失措的動作朝兩邊閃避,暴露出來的兩頭黑影,則是在試圖抵抗的瞬間被狂暴的雷煌吞噬,追隨著前面同伙的腳步邁進虛無。

    消滅黑影后的雷煌未曾減損,彷彿欲求不滿似的再度搜尋著獵物,殿堂裡充斥令人毛髮直豎的暴戾電氣。就眾人心臟幾乎麻痺的時刻,林守奮力朝頭頂刺出一戟。

    那一刺令宿於戰戟的暴戾雷龍找到渲洩的方向,隨即化成璀璨耀眼的蒼烈雷煌咆哮奔出。在雷龍的狂暴嘶吼聲裡,林守咬緊牙關,努力維持著手裡猛烈亂顫的戰戟。全情投入的他並沒有註意到,挎在腰後的祭劍正貪婪吸取著那浩瀚純淨的雷煌能量……

    感覺彷彿過了一萬年般的漫長時間,幾乎擠爆殿堂的耀眼雷煌總算是逐漸收斂。與此同時,殿堂的整個天頂也消失不見,殿堂以上的若干層迷宮,還有覆蓋鬼冥堡的數十米地層,皆遭到那狂暴雷龍的吞噬。

    衝破層層阻礙的雷龍沒入天際,而正午的皓日陽光穿透近百米的垂直空間,投射到失去天頂的殿堂來。在眾人的呆然注目下,那邊持戟而立的造師傳人,在原地陡然搖晃了兩下,然後頹然倒地。

    隨著他的倒下,那柄雷煌消斂的戰戟亦敲落在地上,瞬間彷彿破璃般片片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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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1 11:51:49
142 因果相繫

    “守弟!你沒事吧?守弟!快醒醒!”

    林守脫力後倒的時候,朔夜距離最近,因此搶先沖過去把造師少年扶住。倒在朔夜懷裡的林守緊閉雙目,頭髮像刺蝟般的根根豎起,肌膚也相當滾燙。被朔夜抓著猛烈搖晃了數下後,陡然吐出口濁氣,方才轉醒過來。

    “好險好險……差點就被撐爆了……”

    林守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露出彷彿死裡逃生般的後怕模樣,不過看上去倒沒有受傷的模樣。初步放下心來的朔夜,隨即抓緊造師少年的肩膀,問出另一至關緊要的問題來。

    “守弟,那東西……剛剛那東西!是破軍王戟吧?是我白虎宮的破軍王戟沒錯吧!?”

    “破軍王戟”是白虎神留在凡世的神器,也是白虎宮的鎮殿之寶,不過二十年前被造師門的林老爹無故毀壞,此後其殘骸便一直慎重收藏於凌宵閣裡。身為白虎宮的少宮主,朔夜也只是從長老們的偶爾哀嘆裡聽聞過破軍王戟的輝煌風采,只覺得與剛剛林守喚出的雷煌巨戟十分相似。

    再加上,凡世間具備那般赫赫天威的上古神兵屈指可數,而其中為戰戟形制的更是只有一把。兩點相加,答案已是呼之欲出。朔夜激動的搖晃著造師傳人的衣襟,迫不及待的想要確認真相。

    “為什麼破軍王戟會在這裡?它不是已經被毀了嗎?能使用王戟應該只有我白虎宮的血裔,守弟你怎麼能喚出王戟的真力啊!?”

    “我是……呃,猜想的……那個,好辛苦……”

    “快住手!林師弟都被你勒得喘不過氣來了!”

    趕來的穆蘭緊急制止了朔夜的粗暴行徑。看著幾乎兩眼翻白的造師傳人,朔夜才“啊”的驚呼著放開林守的衣襟,露出格外歉意的神情。穆蘭扶著艱難喘息的林守,溫柔的撫摸著少年的脊背,那形成情侶的親暱模樣看得朔夜暗咬嘴唇,不過此時的她已然失了先機。

    “咳,咳咳……還有敵人!大家……小心點!”

    咳嗽著的林守,伸手指向眾人背後的殿堂角落。悚然大驚的眾人,在掉頭望去的同時擺出戒備架勢。朝著眾人注目的方向,有一道用玄法隱藏起來的暗道。先前雷煌滌蕩殿堂時,亦把遮掩暗道的咒力吞沒,此時暗道便顯出真身來。

    暗道裡有可疑的陰影在搖晃,於是徐騰一揮赤陽劍,殺氣騰騰的喝著。

    “什麼人?快滾出來!”

    “唉喲,好漢這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可把妾身的小心肝給嚇得噗通噗通的呢……”伴隨著攝魂鈴兒般的媚笑,一身著紫綢旗袍的艷麗美女從暗道裡走了出來。

    “是你!”

    認出女子的瞬間穆蘭便撤出了青鴉劍,臉上亦顯出格外緊張的神情。來者正是她前些日子追捕鬼物時遭遇的神秘刺客,當時穆蘭敗於其詭異妖法下,全靠著青鴉劍通靈護主才逃過一劫。對方的實力高深莫測,唯一可以確定只是她非人者的身份。

    “諸位小心!她是地界玄魔!”

    “地界玄魔”的詞一出,徐騰和朔夜同時動容。白金虎爪,赤陽劍和青鴉劍皆摧起赫赫威勢,若是旗袍女子稍有異動,恐怕會在第一時間遭到格殺。只是對方並沒有顯示出敵意,也不像是受到威嚇的模樣,只是用頗感興趣似的眼神打量著諸人。

    “別那樣緊張,你們都把鬼冥堡破壞成這樣了,事到如今就算妾身也想不出辦法扳回局面了,所以今次就爽快的認輸吧……”紫袍女子擺擺手,彷彿毫不介意眼前的失敗,而是盈盈笑著自我介紹。

    “妾身名叫韓舞砂,是閻陰殿鬼師大人的婢女,諸位英雄好漢可要記下妾身的名字哦,我想今後咱們還有再見面的機會……特別是那邊的小哥兒,托您的福,妾身可是看到難得一見的稀罕光景呢,呵呵。”

    韓舞砂的目光落到眾人身後的造師傳人身上,拋出連續的媚眼兒。

    “如果妾身猜得沒錯,識破鬼師大人的佈置,指揮白虎宮反攻的人也是您吧?真是英雄出少年呢,那雄姿英發的模樣,可是看得妾身的半顆心兒都酥了呢……不知妾身有沒有這個福份,知道小哥兒的名字呢?”

    “呃,過獎了……那個,我是青河造師門第五十七代……”

    招架不住美人兒拋出的甜言蜜語,造師少年困惑的撓著頭,猶豫不決的報出門派,豈知途中突然被穆朔二女喝止下來。

    “不用回答她!林師弟。”

    “就是!那種女人別理她就好!”

    穆蘭和朔夜就像要守護少年純潔似的,齊齊護在林守的身前。目睹此景的韓舞砂似乎意外似的眨眨眼睛,隨即掩口呵笑出來。

    “呵呵,真是失禮了,原來小哥兒早有心上人,那妾身也只好暫時敗退了……”韓舞砂搖著頭朝後慢慢退去。“今次的事情妾身會好好向大人回報的,相信大人也會很有興趣的……小哥兒,今後若有緣再見,我們兩人再單獨聊聊吧?”

    “妖孽!你以為逃得掉嗎!?”

    在韓舞砂朝林守拋出飛吻的同時,穆蘭的喝聲也扣響突襲的指令。

    一道是疾如利箭的銳利青芒,一道是烈焰滾滾的威猛赤芒,一道是咆哮震烈的白金煌氣。三道勁芒自三個方向朝韓舞砂奔襲而去,其赫赫威勢猶勝過先前摧滅朱浩的時刻。

    “別找死啊,小娃娃們。”

    韓舞砂的聲音陡然變得陰邪駭人。深灰色的瘴氣自虛無中迸出,在她身邊凝成渾圓障壁。三道勁芒在撞上障壁的瞬間紛紛破碎,而穆蘭等人則在悶哼裡被同時重重彈了回去。

    “咦?那是……”

    遠處林守握著雷符正待援護,眼瞳陡然猛縮了下。

    剛剛灰色瘴氣湧出的瞬間,他看到韓舞砂胸前搖晃過一條烏金墨玉的項鍊。那項鍊的模樣彷彿似曾相識,然而就在林守欲追問那項鍊來歷時,那邊的韓舞砂已消失在灰色瘴氣裡,再不見蹤跡。

    寂靜的殿堂裡只剩下剛剛遭到重擊,正在原地喘息回氣的穆蘭等人。

    沒過多久,頭頂傳來嘈雜的呼聲。四人抬頭望去,只見牧四叔正帶著白虎宮一眾高手,沿著雷煌轟出的垂直通道朝這裡速降而來。見著打掃戰場的援軍趕至,穆蘭等人皆露出鬆口氣的神情,唯獨林守瞪著韓舞砂消失的方角,嘴裡嘀咕著難以聽聞的話語。

    “那是三魄鬼眼……為什麼會在她身上……”

    ……………………

    其實在韓舞砂退走的時刻,鬼冥堡的激鬥便已落下帷幕,就算隨後白虎宮大批高手紛紛趕到,留給他們的也只剩下打掃戰場的無趣任務而已。再加上鬼冥堡已被雷煌轟塌大半,而韓舞砂亦早把堡內的重要事物轉移或湮滅,因此白虎宮派人把鬼冥堡翻了個底朝天,也沒發現任何有價值的事物。

    為向耍弄白虎宮的幕後黑手報仇雪恨,諸長老可謂是憋足了勁,豈料只分配到八座無足輕重的陰窖祭壇,反而是一眾小輩獨占了整場劇目最激烈昂揚的高潮。諸如凋魂叟朱浩的敗亡,極惡鬼影的兇殘,玄魔妖女的威脅等等精彩紛呈的變故,諸長老也只能從穆蘭等人的口裡聽聞。卻只是更刺激著他們本已欲求不滿的戰鬥慾望,可以說無不氣得搥胸頓足,破口大罵著那放他們鴿子的混帳小子。

    “唉唉,我也只是沒辦法啊,畢竟首先要保證摧毀那八座陰窖啊!不然就算揪出幕後黑手,危險也沒有解除啊……”就算林守搬出曾說服過朔夜的解釋,也絲毫安撫不了群情激憤的眾長老們。

    “住口!你這不懂尊師重長的無德小子!今天老夫就要代替你爺爺好好教訓你一頓!站住別跑!”氣憤到極點的牧忝長老,甚至搬出戰戟來追殺造師傳人,連牧四叔都差點沒攔住。若不是朔夜及時拋出破軍王戟的話題,把眾長老的注意給扯了過去,某人恐怕少不得一頓皮肉之苦。

    要知道,破軍王戟是白虎宮的鎮宮之寶,王戟的莫名毀壞也是白虎宮與造師門交惡的根本原因。聽聞毀壞的王戟竟然在造師傳人手裡復現神威,並且一擊摧垮整座鬼冥堡時,眾長老無不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只是那日從地底噴湧出的雷煌穹柱,幾乎所有白虎宮弟子都有目睹,容不得他們懷疑。

    朝朔夜再三確定後,眾長老方從心臟驟停的驚喜裡回過神來,隨即用猛烈氣勢要求林守再度演示一番。因為那把臨時改造的戰戟已經在鬼冥堡裡折損,因此林守不得不又花了兩天時間,改造出另一把戰戟來。

    在這兩天的時間裡,包括掌門牧老爺子在內,眾長老全然拋下了收拾善後的諸多事務,齊齊聚集在造師傳人的臨時工房外,伸長脖子的等候消息。直到第三天清晨,在臨時工房裡好吃好喝,補足了瞌睡的林守總算是走出房門,然後帶著眾長老來到白虎宮地下的鎮淵之間,準備開始決定兩家命運的演示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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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王戟隱秘

    鎮淵之間的殿堂裡,以翻湧著熾烈雷煌的巨大玄儀為背景,林守與牧老爺子相互對岐著。他的手裡握著一把改造過的紫金戰戟,照著前次的法門,林守再度喚出潛伏地脈的紫電金氣。

    吸取前次雷煌暴走失控的教訓,林守在咒力導入的機制上做了極大限制。此時戰戟身上雖纏繞著爍爍雷煌,然而其幅度已被削弱到可控制的最小範圍,因此不論是聲威還是氣勢,都遠遠比不上當時摧毀鬼冥堡的雷煌巨戟,大概姑且可稱為“紫電金戟”。

    “呃……”

    手持著紫電金戟的林守,用格外謹慎的目光環視著周圍——只見一打以上的白虎宮長老齊聚於鎮淵之間,從他們身上散發出的灼灼氣勢充斥著殿堂,令人不禁生出眼前的寬敞空間變得比實際狹小的錯覺來。

    “那個,真要來嗎?”

    林守的目光落到前面幾步的對手身上,那里白虎宮掌門的牧戰牧老爺子,擺出嚴正以待的架勢瞪著他。老爺子赤裸半身上的精壯腱子肉,絲毫沒因歲月而有絲毫衰弱,那苛烈剛猛的戰意彷彿兩千瓦的燈泡般輻射出來,照得林守幾乎難以直視。

    “屁話!林家小子,快快攻過來!”

    牧老爺子猛然大喝回應,身上氣勢再度暴漲,宛如實質般的把林守給向後推去。事到如今已沒有選擇的餘地,而且看著牧老爺子的強悍模樣,就算挨上一戟也應該死不了,反正也是他自己找的……

    “啊啊!我不管了!”

    抱著自暴自棄的念頭,林守揮起紫電金戟朝前猛然刺出。他的攻擊不僅缺乏誠意,氣勢也相當孱弱,不過這番攻擊的目的並非打倒牧老爺子,而是測試紫電金戟的威力。若是帶著旺盛戰意去運用王戟真力,搞不好會令雷煌再度暴起,進而摧毀整半個白虎宮也說不定。

    事實上,就算只是這般毫無誠意的攻擊,紫電金戟亦暴發出非同尋常的神威。在場眾人只看到一道灼灼雷煌奔烈而出,瞬間就把擺足架勢的牧老給吞沒無影。吞沒牧老的雷煌,餘勢不減的直撞到後面的牆壁上,留下一處彷彿遭砲彈轟炸過的巨大坑洞,坑洞邊緣更是呈現出高溫融化的痕跡。

    “喂喂!不會吧!?”

    看著牧老竟全無抵抗的被雷煌吞沒,林守心跳幾乎驟停一拍,慌忙撤戟察看情況。隨著充斥殿堂的耀眼雷煌瞬間消隱,原地則現出牧老屹立不倒的身影。

    牧老依舊是最初的站定姿態,只是身上衣褲被摧得破破爛爛,頭髮和肌膚上亦多有焦灼的痕跡。然而從那彷彿格外暢快的表情來看,這位掌門似乎是故意挨上雷戟一擊,藉以體驗其威力如何。

    “好……好啊!好!”

    牧老吐出口濁氣,中氣十足的聲音,帶著昂揚欣喜的調子在殿堂裡響起。“沒錯!就是這個滋味!確實是破軍王戟的滋味啊!哈哈!好,幹得好啊!守小子!”

    “呃,您老過獎了……”

    不過是驗證王戟真力而已,需要用這樣誇張的方式嗎?腦袋裡都長著肌肉的傢伙,思維果然是難以理解……被牧老猛力拍著肩膀的造師傳人,因吃痛而露出囓牙咧嘴的神情。在暗自腹誹的同時,目光悄悄朝旁邊瞥去。

    掌門的宣言在圍觀眾人處掀起低語的聲浪,一眾年齡加起來超過一千兩百歲的白虎宮長老,紛紛用婆娑淚眼看著造師傳人手裡的灼灼雷戟。

    二十年,整整二十年!

    自林老爺莫名毀壞王戟以來,眾長老已整整二十年不見王戟天威!直到前日為止,在白虎宮最為危機的時刻,久久沉睡的王戟終於得以重振天威!大破鬼祟邪魔,拯救白虎宮於危境!

    思量至此,眾長老不禁激動難抑,有的臉上甚至已是老淚縱橫。另一方面,承受著七十五倍於自己人生的悲喜落差,造師少年則是感到格外的不適。就在林守打著主意想悄悄退去時,背後突然撞到某堵堅壁上。

    那堵會走路的牆壁是白虎宮的牧忝長老,鬚髮賁張的老臉依舊威猛,然而臉上條條皺紋裡卻奔流著激動的淚光。感覺彷彿野豬跳起了草裙舞,那說不出的詭異令林守猛打了個寒顫,搖著頭向後退去,卻被一把拎了起來。

    “呵,臭小子哪裡逃?”

    牧忝長老拎著造師傳人,那氣勢如同猛虎叼著羊羔,不過猛虎此時心情顯然不錯。笑呵呵的把造師少年放到地上,拍拍他的肩膀,隨即迫不及待似的問出來。

    “好了,守小子,快快老實交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王戟不是被你爹給弄毀了嗎?怎麼又突然變了模樣?裡面莫非有什麼法門不成?”

    牧忝長老的問題把眾人注意力頓時給扯了過來,而承受著眾人注目的林守,則是長長呼出口氣。這個問題若不是好好解釋,搞不好會令兩家好不容易有所改善的關係再度惡化,好在林守早已想過要如何解釋,於是伸手指了指那邊的化昝玄儀。

    “說到法門啊……我先問問,難道二十年來你們都沒有覺得奇怪嗎?化昝玄儀有鎮伏地脈的神通,然而鎮伏地脈需要何等龐大的能量,這能量究竟從何而來? ”

    “嗯,從何而來的?”

    林守的用意是想讓眾長老自己思索答案,不過牧忝長老顯然不願動這個腦筋,而是直接問了出來。林守哀嘆著白虎宮的筋肉腦袋,也只好把自己摸索思考後出的真相,以淺顯易懂的方式說明出來。

    “呃,基本上來說,老爹並沒有弄毀破軍王戟,而是把王戟的'蘊魂'移到了化昝玄儀裡面……”

    所謂“蘊魂”,即是物具的內蘊魂魄。在造師門的概念裡,天地萬物皆有靈性,好比經過長年累月使用的物具往往會生出精怪來,便是物具蘊魂自然生髮的證據。越是高格別的神兵利器,其蘊魂便越是靈動慧智,越有無方神力。

    以破軍王戟來比喻的話,那把被供奉在凌宵閣的巨大戰戟只是寄宿蘊魂的載體,蘊魂本身才是王戟天威的真正源頭!當初建造好化昝玄儀後,林老爹以造師門的化物玄法把王戟蘊魂從那巨大戰戟裡抽離出來,放到化昝玄儀裡面,借用破軍王戟的天威真力驅動玄儀,方才得以發揮鎮伏地脈的神通。

    通過化昝玄儀的運作,王戟真力經由地脈籠罩著岐陽市,也鎮壓著地脈裡蠢蠢欲動的鬼煞陰氣。偶爾洩漏出來時,便是林守時常感到的紫電金氣的來源。當初林守斟破化昝玄儀的雷煌障壁時,便已了解到玄儀的奧妙,於是攻打鬼冥堡時才特意製造了那把可調動王戟真力的改造戰戟。

    紫金戰戟原本就是以破軍王戟為原型仿造的,因此那把改造戰戟與王戟蘊魂的波調契合,發揮出的威力亦遠遠超出林守的預想,令得改造戰戟無法承受那樣的強悍輸出而毀掉。事實上,就算是剛剛打牧老時那經過極大限幅的一擊,亦令得手裡的戰戟幾乎毀掉。

    “……嗯,應該說不愧是白虎神留下的神兵嗎?破軍王戟的蘊魂真力遠遠超出凡兵俗器的承載極限,我想能令其全力發揮的載體,果然還是只有那把供奉在凌宵閣裡的巨戟。只是用那個來測試……”

    “等等……先等等,守小子。”

    牧忝長老緊皺眉頭打斷打斷了造師傳人的長篇大論,而其他長老們的臉上也幾乎都是和他相同的艱難神情。對於將畢生精力傾注武道的眾長老來說,要理解造師門獨特的格物概念無疑是非常困難的事情。只見牧忝長老用手揉著太陽穴,好半天后才把問題總結出來。

    “照你的說法,千煬小子其實沒有毀掉破軍王戟?”

    “是的,老爹只是把王戟的'蘊魂'與'載器'分離而已。蘊魂成為化昝玄儀的咒力源,而載器就是被供奉在凌宵閣裡的那把。”

    “把'蘊魂'和'載器'分離……這種事情做得到嗎?”

    “呃,在理論上是可行的,雖然我是做不到啦!不過既然老爹都能做到的話,我想老爺子應該也不在話下才對。如果拜託老爺子的話,八成有辦法把分離的蘊魂和載器重新融合。”

    “也,也就是說,破軍王戟是可以修好的意思!?”牧忝長老的鬍鬚猛烈抖顫著,用分外激動的聲音問著,而其余長老也紛紛豎起耳朵。

    “沒錯。”林守先給予肯定的答復。“只是一旦失去王戟蘊魂的咒力源,化昝玄儀可能會當場停擺。沒了化昝玄儀鎮伏地脈,岐陽地方搞不好會重新回到二十年前那般,地脈枯竭的狀況也說不定……”

    理解林守的這番說明後,剛剛露出喜色的眾長老當即又垮下臉來。那整齊劃一的表情切換有著複數相乘的喜劇效果,林守努力咬著嘴唇才沒笑出聲來。無視造師傳人的失禮表現,沉默片刻後,掌門牧戰老爺子按著腦袋,代表眾人問出最重要的問題來。

    “守小子,你是想說……化昝玄儀和破軍王戟,只能二選一嗎?”

    “沒錯。”林守在心裡吐著舌頭,表面上則是恭敬點頭回答著。“我就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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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少年煩惱

    破軍王戟是白虎宮的鎮宮之寶,王戟毀壞亦是白虎宮與造師門兩家二十年交惡的宿怨起源。然而經由此番造師傳人的實例證明,所謂“王戟毀壞”顯然只是白虎宮方面的誤會。

    事實上,王戟的“蘊魂”和“載器”依舊留在白虎宮裡,並且在二十年間持繼為鎮守岐陽地脈作著貢獻——這項事實給白虎宮諸人帶來莫大動搖,在得知隨時可以修復王戟後,眾長老心裡的最後一點芥蒂也煙消雲散。兩家持繼二十年的宿怨算是就此化解,取而代之的則是宛如反彈般的惶惶心虛。

    二十年前,白虎宮因地脈紊亂而身陷絕境,那時候是五十六代傳人的林老爹奔赴岐陽地方,修起化昝玄儀鎮伏地脈,進而保得白虎宮地盤不失,香火續延。

    二十年後,白虎宮因奸人算計而身陷絕境,依舊是造師門不計前嫌,派出五十七代傳人前來援手。那造師少年不僅勘破閻陰殿的驚世詭謀,協同少宮主大破冥府鬼堡,更揭露出破軍王戟其實並未毀壞的真相。其種種作為加算起來,於白虎宮的恩德似乎尤勝其父。

    白虎宮先後受造師門兩代恩澤,並且皆是救門續脈的莫大恩德,要說償還恐怕好幾代人都還不了。只是兩家自各自掌門伊始,本就是世交厚誼,本倒也不需要如此計較。雖說目前重續舊誼乃是當務之急,不過兩家畢竟已久疏來往,白虎宮亦需要花些時間作好準備。在此期間,造師傳人則自然被白虎宮奉為貴賓,不僅一切飲食起居皆以最高標準款待,甚至連收藏重寶的破軍塔都開放給某人盡情參觀。

    彷彿把戰爭狂帶進軍火庫般的愚行,卻奇蹟般的沒引發任何騷亂。

    即使早已習慣用各種光明或不光明的手段來搜刮法寶,但當人家擺出“隨便你拿”的爽快模樣,因受限於人情義理反而會變得不好下手。這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則是有林老爹的前車之鑑。

    出於對那不負責任的離家出走的混帳老爹的憤怨,林守實在不願意被當成不良老爹的同類人,於是以壯士斷腕般的壯絕意志抑下貪欲。只在破軍塔里稍稍過了過眼癮,然後便把注意力轉到其它地方。

    事實上,摧毀地下鬼冥堡只算是暫時排除掉閻陰殿的禍患,不論是對白虎宮,還是對岐陽市來說,真正的麻煩從鬼冥堡摧毀時才算剛剛開始。如殘餘鬼物的追討,破損建築的清理,外遷居民的回歸,恐慌人心的安撫等諸多任務,皆需要付出莫大精力來完成。

    可以說,此番動亂令得整座城市的秩序幾乎蕩然無存。不過好在岐陽地方究竟不是尋常俗地,在白虎宮的竭力推動下,各方面的恢復作業正以遠遠高出普通效率的速度進行著。作為白虎宮貴賓的造師傳人,在閒來無事之餘也主動投身到轟轟烈烈的複建作業裡面。

    “再過點來,再過來點……停!就是那裡!”

    “這堵牆要拆掉,打樁機呢?快去調過來!”

    “哦哦!已經把材料運來了嗎?真是辛苦了!”

    ……勤懇作業著的工程機械,再加上揮汗如雨的作業工人,共同構成一幅熱火朝天的勞動場面。然而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那些來來去去的工程機械上卻是連半個駕駛員都沒有!?這些以鋼鐵為血肉的工業造物,就像具備智能,被馴服的巨獸般隨著工人的指令勤懇作業著。

    尋常人若是目睹這般顛覆常識的光景,恐怕會嚇得口愣目呆吧?不過對於被臨時調來兼職工程指揮的警局眾人,則是早已習慣的模樣。

    “我咧,一小時就拆掉了三幢樓啊……羅隊,這些傢伙莫非都不需要休息嗎?”

    “我怎麼知道?'只要保證供給高品質的柴油,它們就會全力以赴的工作,請盡量差遣它們吧!'至少那位大人物是這樣說的……餵!那邊的,燃料還沒補充來嗎?記住!要零號柴油!快去!”

    “這樣可算是省下好幾百的人力呢……嘖嘖,要是有辦法把這些傢伙僱過來的話,我就辭職辦家建築公司,絕對是穩賺不賠啊!”

    “餵,你還不知道嗎?這些傢伙已經被劃歸為白虎宮的所有物了,說什麼'不能讓貴重法器流落凡世'……那些小氣混帳!也不想想到底是哪邊更需要幫忙!”

    “唔,那我們可以去求那位大人物幫忙啊!反正這些工程機械對他只是舉手之勞,再幫忙造出個四五台來也應該不難才對。你說呢,羅隊?”

    “這倒是個好主意,不過……你真想辭職開建築公司?”

    就在兼職工程指揮的警員們討論著職業前途的時候,在他們視線所不及的附近高樓頂上,成為他們話題的某人正俯瞰著下方的忙碌工地現場。對於自己馭物修為的成果展現,不禁感到相當滿意。

    “嗯,這樣看來是沒問題的樣子……”

    馭物訣是喚醒物具的蘊魂,令物具自主活動的造化法訣,依照施法者的造化修為高低,也會呈現出截然不同的效果。例如以前林守施展馭物訣,便只能短暫使馭物具,一旦咒力供給停止,物具也就會跟著變回了無生氣的死物。然而從摧毀鬼冥堡到現在已過了好幾天的時間,下面那幾台工程機械依舊歡暢運行著,林守懷疑它們是不是已然變生成了精怪?若是如此的話,那就意味著他的造化修為已跨進了更上層的境界。

    “造化生命嗎……”

    林守喃喃看著自己的手掌,臉上神情顯得頗為複雜。

    如果換成前來岐陽市以前,大概會雀躍歡騰不己吧?然而在目睹過老爹分離王戟,建造化昝玄儀的偉大傑作過後,他則深深感到橫亙在自己前方那堵難以超越的巨大障壁。相比起老爹那彷彿正午皓陽般難以目視的耀眼才華,這點小小進步簡直就像燭火般不值一提……

    這樣想著的林守,情緒沒來由的低落下去。只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他的想法卻有自我鄙薄的嫌疑。畢竟五十六代的林老爹建造玄儀時已是二十出頭,比眼下的五十七代要多出足足五年的修為閱歷。五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然而對於目睹過五十七代精彩表現的岐陽眾人來說,要去預測五年後造師傳人究竟會成長到何種程度,則毫無疑問是一件遠遠超出他們想像界限的事情。

    “哈,守小子,苦著臉在想啥呢?”

    肩膀突然被人猛拍了下,林守愕然的回頭望去,只見白虎宮的二當家不知何時來到背後,正舉著手裡的一打啤酒朝他打招呼。

    “謔,這裡的風景不錯,你小子挺會挑地方的……來吧,咱們爺兒倆坐下聊聊。”

    牧四叔隨便挑了處屋簷坐下,順手丟了一罐啤酒給林守。啤酒入手冰涼涼的,顯然剛從冰櫃裡拿出來。林守雖更喜歡喝碳酸飲料,但也沒有拒絕牧四叔的邀請,拉開啤酒坐了過去,開始沒話找話。

    “四叔,你不是要負責清理善後嗎?”

    “去!我好不容易才逮到偷閒的時間,你小子別給我說掃興話!”

    隨手敲了少年個響頭,牧四叔仰頭咕咚咕咚的把一罐啤酒喝個精光,然後兩手一合,捏扁了鋁罐朝遠處拋出去。看著鋁罐劃出的拋物線暢快大笑,似乎完全沒考慮到會砸到下面行人。

    旁邊林守莫名奇妙的看著牧四叔的動作,突然間也來了豪情,學著一口喝光了啤酒,然後捏扁鋁罐用力拋了出去。看著朝遠處墜去的鋁罐,不禁湧出近似惡作劇的昂揚感,心情霎時間愉快了不少。

    “哦哦,不錯嘛!守小子,再來一罐?”

    牧四叔說著又拋了一罐啤酒過來,林守則是趁勢接下。如果除開朔夜不算的話,白虎宮里和他最親近的人大概就是這位二當家了。牧四叔是林老爹的摯友,或許是看在故人之子的情面上,幾乎從最初見面起便一直對他照顧有加。

    林守從小受到老爺子的嚴苛教訓,幾乎沒有和老爹親近的記憶。雖然當面質問的話肯定不會承認,然而像這般和牧四叔席地而坐的暢快對飲,確實帶給他某種難以言喻的奇妙觸動。

    “說起來,守小子,你覺得我家朔夜如何?”

    牧四叔冷不防拋出的話題讓正喝著啤酒的林守突然嗆到,咳嗽了好幾下才調整好呼吸,隨即用慌亂的目光看著那邊悠然飲酒的中年型男。

    “什,什麼如何如何?”

    “不知道嗎?呵,那我就說明白點吧!如果把朔夜丫頭和千秀丫頭放到你面前,你會選哪個當老婆?或者說,劍翁愛徒的那姑娘更合你的心意?”

    白虎宮的二當家拋出的銳利快槍,瞬間穿透少年好不容易築起的心防,林守當場露出不知所措的模樣。欣賞著少年的慌亂表現,牧四叔呵笑著幹掉了手裡的啤酒。似乎他說這番話的目的並不是要林守強行作出選擇,而只是活躍氣氛的小玩笑。

    “說起來,造師一脈向來有著非同尋常的桃花運,這點上你小子跟你老爹似乎差不多……反正小三兒,身為男人自己心裡可得有個標準,不然挑錯了對象可是抱憾終身的事情哦!”

    牧四叔大笑著,捏扁了手裡的空鋁罐,再凌空一腳踢了出去。林守茫然看著飛出去的鋁罐,視線轉回來時,那邊的牧四叔已經又拉開一罐啤酒,朝他投來關切的視線。

    “好了,玩笑就開到這裡……小三兒,剛剛看你愁眉苦臉的模樣,是在想什麼呢?莫非還掛念著閻陰殿那檔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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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1 11:52:53
145 羅淵戰鬼

    “嗯……嗯,算是吧。”

    林守勉強點點頭,但那曖昧不明的回答卻受到牧四叔的喝斥。

    “什麼叫算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男子漢大丈夫,說話乾脆點!”

    “話是這樣說,但我也不知算不算是啊…···”

    林守苦著臉回答著,又望著手裡的啤酒罐發呆了片刻,然後像要拋開煩惱似的搖搖頭,把目光投到牧四叔的方向,謹慎的問著。

    “話說,四叔,你知道'三魄鬼眼,吧?”

    “三魄,鬼眼?那是啥?”

    “…···是收藏在破軍塔里的地界秘寶,白虎宮的戰利品。”

    “說起來,破軍塔里好像是有這類的東西······怎麼?你想要?”牧四叔反應過,爽快的一拍手。“哈,鄒還不簡單?自己拿去用就是了!反正那些東西放在塔里也只有發霉的份兒,當家的既然都放你進去參觀,自然也不會跟你計較。”

    “我不是說這個······”林守對白虎宮的粗獷神經已然無語,竭力控制著自己的音量。“三魄鬼眼在二十年前已經被老爹給借走了,塔里剩下的只是贗品······呃,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前次闖進鬼堡時,我在閻陰殿的妖女身上看到了真品的三魄鬼眼!就是被老爹借走的那個!”

    “哦,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幫你搶回來?”

    “不是!我說的不是三魄鬼眼!是我家老爹!”林守抓狂似的撓著頭,聲調陡然提高了兩度。“四叔,我家老爹拿走的三魄鬼眼出現在閻陰殿妖女身上,你都不會想到些什麼嗎!?再說今次對手來得如此氣勢洶洶,背後必定有高人指使,說不定就是…···噗嗚!”

    突然飛來的鋁罐砸在腦門上,把林守沒說完的話給敲了回去。林守摸著通紅的前額,莫名其妙-的看著那邊的白虎宮二當家。

    “竟敢妄言父兄不是,小子討打!嘿·這下是代替千煬兄教訓你

    牧四叔皺眉瞥著林守,片刻後搖搖頭,聲音轉為溫和。“不過想到你小子的情況,也怪不得你會有這樣的誤會…···罷了·姑且不論那三魄鬼眼是怎麼回事,但你要記住,你爹是連刀架在脖子上都不願意傷人的謙良君子,像這般動輒把三百萬人陷進冥府陰獄的恐怖活動,絕不可能是他策劃的。”

    “…···是這樣的嗎?”林守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懷疑。繼前次聽十四姨講述老爹和阿娘的逸事後,這算是他第二次聽聞別人對老爹的評價,感覺似乎很難和心裡已然固化的印象調和。

    “呵·你小子還不信?也罷,反正早晚你會知道的。”

    聽著牧四叔的熟絡語氣,好似相當清楚林老爹的情況,林守不禁疑惑的問出來。“四叔,你知道我爹在哪兒?”

    “我要知道的話,早就去把他逮回來幫忙了,這次哪裡還有你小子出場表演的機會?”牧四叔聳聳肩膀,給出令林守失望的答案。“憑千煬兄的能耐·他要是想躲起來的話,天底下恐怕沒人能找出他來……嗯,不過你倒可以試試看·同為造師門的傳人,搞不好可以發現些蛛絲馬跡。”

    “咦?”林守的耳朵頓時豎了起來。

    “古都應天,知道吧?就是正道會總部所在的那地方。”牧四叔沒打啞謎,直接把答案拋了出來。“你爹曾在那裡開過一間造物工房,生意還挺興隆的。就在十年前他突然關掉工房跑路,然後就再沒了消息。你要有興趣,可以去那裡……餵!站住!你往哪兒走?”

    伸手扯住轉身急走的造師傳人,牧四叔又好氣又好笑的問著。“看你小子猴急個樣兒!知道地方嗎?別急,過兩天等這邊的事情忙完了,我再派人送你過去。”

    “過兩天?不如現在就把地址寫給我……啊痛!”

    “現在不行·還有差事要給你小子做。”

    牧四叔揮拳敲在造師傳人的頭上,然後拋出個艱鉅的任務來。

    “忙了這麼些時日,收拾善後的事情也差不多告一段落了,白虎宮後天要舉辦一場慰勞宴會。你小子是宴會主賓,要在席上發言的,先把演講稿準備好吧! ”

    鬼物暴亂給岐陽整體造成了相當嚴重的損害·然而各地的受害程度卻是不盡相同。位於岐陽北市的白虎街,在諸條受害街道裡損失最為輕微,而考慮到白虎街乃是正道會聯絡處所在,這樣的結果恐怕並非偶然。

    白虎街的清理善後早在兩天前便已完成,也開始陡陡續續的有市民來此活動。至於白虎街里那間頗有名氣的風味麵館,亦是早早的開門營業,不過由於整條街道的人氣尚未恢復,因此麵館的生意也相當清淡。

    早上十點,麵館里人影稀疏。除開在外面勤奮擦拭著招牌的徐騰以外,麵館裡面就只有徐老和另一位捧著海碗吃得有聲的顧客。徐老手捧茶杯坐在食桌對面,用格外鬱悶的目光打量著四周的空寂食堂。

    “那群千刀萬剮的鬼祟傢伙,沒事興風作浪的干啥?都已經耽擱了老夫大半個月的生意,而且還不知道何時才能恢復正常······簡直可恨!”

    徐老的聲音裡蘊含著對即將出現營業赤字的營業帳薄,以及造成此種狀況的閻陰殿的切齒痛恨。那聲音傳到正喝著麵湯的食客耳裡,引得對方放下麵碗,贊同似的用力點頭。

    “沒錯,那確實是群膽大包天的鬼崽子。”

    白虎宮掌門的牧老爺子放下麵碗,又意猶未盡似的舔舔嘴唇,方才把嚴肅的話題繼續下去。“老夫開始也小看了他們,還以為只是尋常的外道邪黨而已,沒想到竟然搞出這等仗勢,甚至還把'那玩意兒,都給搬了出來……話說徐老兒,你也遇到了吧?”

    “你說'羅淵戰鬼,?當然遇到了,可把老夫給嚇了跳。再怎麼也沒想到,九黎幽姬的親兵竟會竄到人世來…···當初守小子提到時,我還想著是他誇大其辭呢。”

    徐老帶著不快的神情點點頭。數日前白虎宮兵分數路攻打陰窖時,他和牧老都遇上了埋伏在陰窖秘室裡的極惡鬼影。換成別人恐怕

    那鬼影名叫“羅淵戰鬼”,乃是地界棲息的諸多妖魔裡最為強悍的羅鬼之屬。據說羅鬼一族自上古時便向地界凶神蚩尤效誓效忠,從而得到使役凶神戾力的神通,在格別上幾乎可算是凶神蚩尤的低級化

    羅鬼的實力遠遠凌駕普通妖魔之上,在崩界大劫時更擔任九黎幽姬的親兵,一度將修真諸派打得潰不成軍。

    牧老和徐老都曾與羅鬼交手,當時羅鬼的恐怖實力給他們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

    此番出現在陰窖秘室裡的羅鬼,實力較幽姬親兵時雖稍有不如,然而卻也遠非尋常弟子能應付的對象。如果白虎宮沒有派出長老高手坐鎮各路,傾注全力壓制羅鬼,後果恐怕不堪設想,就這點來說,倒是不得不讚歎造師傳人的慎重安排。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牧老兒。”徐老喝了口茶,緊緊皺起眉頭。“既然羅鬼出現,那就可以斷定閻陰殿背後必然有地界勢力插手,而且那數量……”

    當初擔任幽姬親兵的羅鬼只有區區數頭而已,修真諸派便已付出了莫大犧牲才勉強將其消滅,然而此番出現在岐陽地方的羅鬼,光是已確定的數量就超過了十三頭!

    像羅淵戰鬼這般堪稱凶神化身的兇殘妖魔,有一頭流竄到人世便會帶來災難,而出現一打以上則無疑是場浩劫!如果此番羅鬼不是出現在隱世諸派裡武力最強的白虎宮,而是換成其它門派,或者乾脆流竄到凡世,那必定會造成史無前例的慘案。

    “…···我們或許被耍了。”牧老似乎也想到和徐老相同的事情,帶著牙痛般的神情開口。“那閻陰殿的真正目標搞不好白虎宮,而是這些羅鬼。”

    “怎麼說?”

    “我親自巡視過那座鬼堡,正殿下面也有密室。密室的氣氛和陰窖很相似,但要寬大得多,而且裡面整個都空蕩蕩的,顯然已經被搬空了……徐老兒,你猜得出他們在密室裡搞什麼鬼不?”

    “……老夫不想猜。”徐老咧咧嘴,顯然已明白了牧老的暗示,但還是顯得難以置信。“羅鬼是地界妖魔,人世藩籬那邊有正道會鎮守著。就算那些傢伙再怎麼疏於防備,也不可能讓這麼多羅鬼闖過來吧?”

    “難說。從這次那個誇張的鬼冥陣來看,那叫鬼師的傢伙,手段可是超出我們的想像,搞不好是用了什麼法子瞞天過海也說不定……嘖,老夫生平最討厭就是這種背底里算計的陰險小人!”

    “人家可不管你喜不喜歡,牧老兒。”徐老似乎接受了牧老的推斷,低頭摩挲著茶杯,片刻又問道。“好吧,我們就假設對方確實想辦法弄出了大批羅鬼來······這消息如果傳回去,正道會那邊的老傢伙估計得立刻跳起來,你以為對方會用這些羅鬼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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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前途可期

    “這個嘛,既然閻陰殿背後是地界勢力在掌控,那目的自然也是顯而易見。..要麼是想對修真諸派下手,要麼就是······對吧?”

    “封界鎮座嗎······”聽聞牧老的隱晦暗示,徐老則是吐出近乎呻吟般的嘆息。“崩界大劫過後六十年,人世好不容易有了點太平盛世的景象,莫非又是災禍將至嗎?”

    “現在嘆氣還早了點,徐老兒。就算那叫鬼師的傢伙想再搞出一場崩界大劫,人世藩籬那邊也還有正道會在守著。既使九黎幽姬復生,率領地界妖師打來,勝算也不過是五五波而已。再說······”

    牧老的眼裡閃過一抹厲芒,上揚的嘴角彎出暴戾的弧線。

    “他們躲在暗中也就罷了,這次卻既然蹦出來搞出如此大的動靜,以後再想這般偷偷行事都不行了。禦三家雖無意插手正道會的職權,但牽涉到地界就另當別論了。今後只要那群鬼崽子膽敢冒出頭來,不論哪裡老夫都會第一時間趕過去把他們捶扁!”

    牧老說著重重一掌拍在方桌上,方桌一角頓時凹出個深深的虎爪印。

    徐老用疼惜的目光看著無端受損的營業器具,又捧起茶杯喝了口,然後緩緩的說著。“牧老兒,你是要我把白虎宮的態度轉告給正道會那邊,以免得今後兩邊動作有所衝突的意思?”

    “不,老夫是想提醒欽天府那邊守好人世藩籬,別讓地界妖人輕易得逞。至於衝突什麼的,哼哼,我白虎宮可從來沒怕過誰!”如此宣言著的牧老,就像結束談話般的站起來。“好了,明天白虎宮要舉行慰勞宴會,徐老兒你也會來吧?剩下的話咱們就到時候再談吧,老夫要先趕回去準備準備。”

    “給我站住。”徐老出言叫住正欲離去的徐老。

    “啥?還有事?”徐老回頭望來,眼裡精光四溢。

    “面錢呢?堂堂白虎宮掌門,想吃霸王餐嗎?”

    在拖欠食費與損壞器物的賠償金上與徐老展開談判,在經過諸如“老朋友難得上門拜訪,招待碗麵都要收錢,還要不要臉啊?”,“岐陽地方可是白虎宮的地盤,在老夫的地盤上經營,奉上點孝敬是理所當然的!”等交涉後,最後牧老終於微弱優勢占得上風,帶著諸日來難得愉快的心情朝白虎宮走去。

    走回白虎宮的途中,偶爾也會遇到扛著重物忙碌穿行的白虎宮弟子。弟子們滿懷敬畏的向掌門低頭問候,結果也引來周圍不知情的市民對這位獨目瘸腿的威猛老者的身份好奇。揮手打發掉遇到的弟子,牧老改由小路回到白虎宮所在的西市區域。

    “呵,小子們倒是挺賣力的,看來不需要再······唔嗯?”

    牧老的低聲讚歎嘎然而止,跟著卻像是被人猛揍了一拳似,用近乎口愣目呆的神情前看前方。

    前方是白虎宮外圍的院牆,接近五米高的巍巍朱牆,彷彿切割空間般的朝兩端延仲到視界的盡頭,整體散發出彷彿不可侵犯般的威嚴氣勢。然而此刻此時,在這堵象徵著白虎宮凜然威儀的朱牆上,卻佈滿了某些絕不應該出現的事物。

    歪歪扭扭的向日葵……

    噴吐碗豆粒的奇怪植株……

    大排缺手缺腳、熙熙攘攘的殭屍……

    除了這些彷彿幼兒塗鴉般的詭異畫面外,朱牆別處還有用噴罐寫成的諸如“苦逼坑爹”、“良心有木有”、“草泥馬一萬頭奔過”等令人費解的奇妙-標語……

    這些圖案和標語共同營造出和諧的氛圍,讓歷經千年時光的古老朱牆彷彿化身成了街頭藝術的流行前沿,也令得白虎宮掌門的怒氣值剎那間突破了臨界點!

    “是誰!?是誰幹的!!”不自禁的顫抖起來。他們自然知道那些街頭塗鴉是誰的傑作,然而卻是誰不敢上去承接掌門的怒氣。不過幸好早在牧老歸來前,巡邏弟子們便已將此事報告給二當家知曉,而當時牧四叔正為另一件事頭疼著……

    得益於造師傳人的活躍,閻陰殿掀起的動亂在數日前落下帷幕。為向造師門傳達此番林守的活躍消息,以重述兩家的世交舊誼。牧四叔慎重挑選了一牧家子弟擔任使者,攜帶掌門親筆書信和禮物前往青河鎮拜訪。因為造師門那邊先派出林守前來助陣,而白虎宮這邊派出同樣子侄輩前去回禮,倒不是會顯得唐突,也算是為兩家後繼往來作好準備。

    豈料這隊使者剛剛踏出岐陽地界便遭遇禍事,當從僥倖逃回的子弟口裡聽聞真相後,連向來鎮定的牧四叔也聽得口愣目呆。就在他頭疼著要如何處置事態時,陡然聽聞宮外院牆處傳來掌門的怒吼,於是急急趕過來疏導掌門的怒氣。

    “誒……當家的,你回來了。”

    “老四!這是誰做的?哪個混帳膽敢對我白虎宮如此不敬!?”

    牧老指著滿是塗鴉的朱牆,怒氣勃發的問著。另一方面,被質問的牧四叔則是重重嘆了口氣,用頗為無奈的聲音回答著掌門的垂詢。

    “這個嘛其實守小子在昨天偷偷離開了……”

    “你說啥?”牧老聞言不禁一愣。“守小子偷溜了?明天不是有慶功宴嗎?他溜哪門子溜······呃,不對,他偷溜和這些塗鴉有啥關係?難道這些是那小子畫的不成?”

    “當家的,這些塗鴉是夜丫頭畫的。”牧四叔低聲說著,看見牧老依舊是沒有理解的模樣,於是攤開雙手,苦笑著道出事情的真相。“夜丫頭是在惱怒守小子的不辭而別,又找不到人撒氣,結果便只得以這樣的方式發洩怨氣啊……”

    連眨了兩三下眼睛後,牧老總算搞楚了事情的緣由,卻依舊感到愕然。

    “那丫頭想幹啥?又不是老夫把那小子轟走的!”

    “嗯,我想夜丫頭應該也知道才是……”牧四叔沉穩的點了下頭,稍稍頓了下,跟著又透露了個更具有衝擊力的消息。“對了,另外還有件事要向您稟告。就是我方派去青河鎮造師門拜訪的使者,剛剛跨出岐陽市便遭到意外襲擊,回來報告說,您的親筆信和準備的禮物都被對方給搶了去。”

    “剛出岐陽就被搶?是誰?是誰做!?莫非看我白虎宮遭此劫難,想著趁火打劫不成!?”

    聽聞竟然有人膽敢在白虎宮的地界公然搶劫,牧老不禁怒極反笑。眼神裡迸射出凜冽殺氣,若是真有人抱著趁火打劫的卑鄙念頭,必然會落得淒慘下場。然而牧四叔並沒附和掌門的怒氣,臉上反而露出想笑又不好笑的古怪表情,然後移著目光朝牆上的塗鴉望去。

    隔了兩三秒的時間,牧老方才理解事情的真相,頓時愕然失聲。

    “喂喂,莫非襲擊使者的……是夜丫頭?”

    “還有她麾下的烈怒團。”牧四叔也是揉著太陽穴,露出格外頭疼的模樣。“據使者報告,夜丫頭率人搶了信件和禮物後便揚長而去,而去的似乎正是青河鎮的方向……呃,該怎麼說呢?夜丫頭畢竟也是白虎宮的少宮主,讓她擔任使者倒是更能顯出我方的誠意,我想問題也不大。”

    “混帳!根本不是這個問題好不好?”如果還在麵館的話,牧老身前恐怕已多出一堆廢材來了。白虎宮掌門伸手指著青河鎮的方角,似乎氣得渾身哆嗦。

    “我牧家的清白閨女竟然追著林家小子,跑去倒貼上門?簡直荒唐!這事要是傳出去,我白虎宮的臉面何存!?老夫今後見了林老兒,還有沒有臉和他打招呼?”

    “我覺得你想太多了,當家的。”牧四叔撓著臉頰,冷靜的回應著掌門的憤慨。“夜丫頭就是在岐陽呆得憋悶了,出去散散心罷了。再說守小子這時候又不在青河鎮,因此根本就不存在倒貼上門這回

    “沒在青河鎮?你不是說那小子昨天偷偷溜走了嗎?”

    “是啊,溜去應天了。”牧四叔無奈的說著。“昨天他纏著我要了千煬兄在應天工房的地址,又偷偷買了去應天的車票,這時候大概已快要到應天了吧?夜丫頭去的青河鎮是截然不同的方向,他們沒可能遇上的。”

    牧四叔如此斷言著。姑且不論他的斷言是否會成為現實,然而古都應天的出現卻拽過牧老爺子的注意力。

    再加上先前在麵館與徐老談論的種種,刺激著牧老的聯想力朝著不祥的方向發散。

    “……那小子去應天了?”

    古都應天是隱世赫赫有名的大靈地,亦是正道會總部所在。雖說林守前往應天是為探尋老爹下落,然而繼青河鎮和岐陽市相繼動亂以後,應天已隱隱有成為閻陰殿下個目標的跡象。如果事實真如推測的那樣,那挾在正道會與閻陰殿兩大勢力相爭的狹間,造師傳人的處境恐怕很難稱得上安全……

    不過若是換個角度來分析,前次的青河鎮也好,這次的岐陽市也好,似乎造師傳人所在之處必然會與閻陰殿有所牽連。俗話說“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雖然這樣的看法或許算是本末倒置,但牧老更寧願相信這場名為“閻陰殿”的災厄風暴,乃是被命運眷顧的龍子召喚來的結果。

    “罷了,反正會遭殃的又不是白虎宮······”

    考慮片刻後,這位白虎宮掌門還是聳聳肩膀,決定暫時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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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  上門媳婦

    被命運喚來的災厄風暴席捲,在各方面遭遇重創的岐陽市恐怕得花上好長時間來恢復元氣。而遠在千里以外,同樣曾遭遇風暴肆虐的青河鎮,則是早已恢復了往昔的平靜。

    潺潺青河如玉帶般環繞著古老的小鎮,在河邊蕩漾的碧波里,孩童們互相追逐嬉戲,朝著彼此潑灑的水浪濺到附近洗衣刷碗的大嬸們身上,頓時引得一頓斥罵。幾個被逮到的調皮鬼挨了棒捶,一邊揉著屁股,一邊抱著裝滿衣物的木盆朝家裡走去。路過岸邊副食店時,看著那大冰櫃裡的雪糕眼饞不己,於是又丟下木盆回頭朝河邊跑去……

    哭鬮著想吃雪糕的稚嫩童音,與大嬸們無奈笑罵的渾厚音色混雜著,挾在縷縷涼風裡吹拂過古老的小鎮。就連隨著時節日漸旺騰的盛夏暑氣,也在彷彿稍稍摒退了些許。

    在那座林家老宅的老黃桷樹下,兩位鬚髮俱白的老者正悠然下著圍棋。兩老者一人抽著旱煙,一人端著蓋碗茶,在頭頂呱噪的蟬鳴聲裡,卻顯得悠然淡然,舉止安泰,儼然便是成佛作仙的得道高人模樣,看得門外路過的遊人好不羨慕。

    俗話說“大隱隱於市”,事實上,兩位仙風道骨的老者的確是隱世裡的得道高人。左邊抽著旱煙的那位名叫林世睿,外號“青河翁”,乃是青河造師門的掌門,也是林家老宅的主人。右邊端著茶碗的那位名叫卜修子,外號“劍翁”,乃是劍宗蜀山派的雲遊長老。

    卜修子以雲遊天下為志趣,最近則是突然對造師門第五十七代傳人生出了興趣,時不時就跑來青河鎮向老爺子打聽情況。前些天老爺子剛好收到孫子的信鳶傳信,上面簡略報告了發生在岐陽地方的變故。因為林守在信上說得簡略,老爺子本也沒放在心上,豈料從來訪的卜修子那裡聽聞真相後,方才知道自己的不肖孫子隱瞞了太多事情。

    “……所以說啊,這次牧老兒可算是栽到陰溝裡了!遭殃的不光是白虎宮,整座城市都差點被陷進陰世冥府裡面,要不是小三兒相助……嘖嘖,那牧老兒平時拽得跟啥似的,真想看看他當時是什麼表情!”

    “那臭小子,這樣大的事情竟然給我一筆帶過······”

    老爺子敲打著手裡的煙桿,露出格外氣惱的模樣。不過嚴格追究起來,當初林守亦毫不知情的被派去白虎宮當苦力。雖說這樣的安排裡蘊含著老人家鍛練傳人的苦心,然而被孫子逮到機會反將一軍,也就怪不得別人了。

    “說起來,你個老酒鬼怎麼知道得比老夫還詳細啊?”

    “嘿嘿,這就是有個孝順徒兒的好處了,老煙槍。”

    卜修子看準機會放下顆黑子,吃掉小塊地盤,不禁得意的瞇起眼睛。他口裡的“孝順徒兒”,便是差不多全程陪同林守冒險的蜀山俠女。面對師尊的八卦垂詢,穆蘭自然是如實稟告,因此卜修子對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以及由此掀起的莫大波瀾,要遠比老爺子清楚。

    “穆丫頭把報告書遞上去後,欽天府那邊差不多吵翻了天。水雲老太婆吵著要立即帶隊伍過去調察事態,不過被道玄老兒給按了下來……嘿嘿,她也不想想那岐陽是誰家的地盤?要是白虎宮抓起狂來,就怕是道玄老兒也擺不平,陡然給那群鬼崽子看笑話而已。”

    “徐老兒那邊倒是傳來消息,據說正道會很可能成為閻陰殿的下個目標。現在欽天府那邊已全面提高了戒備,看來穆丫頭送上去的報告書可把他們嚇得夠嗆······話說老煙槍,你真不打算去湊這個熱鬧?”

    “哼,我造師門小門小派的,哪裡有力氣去摻和這等熱鬧?”老爺子搖搖頭,拿起白子堵住黑子的攻勢,絲毫沒掩飾自己的嘲諷語氣。“天下大事就交給執掌天下正道的大人物去傷腦筋吧,老夫我只要看到孫子平安無事的長大就好。

    “嘿,說得也是。反正牧老兒平白吃了這記悶棍,肯定不會放過那群鬼崽子,我就等著看好戲了……說起來,小三兒呢?怎麼都沒看到他出來?”

    卜修子一邊拿起黑子,一邊探頭朝老宅里面望去。

    “那小子沒回來。”老爺子給出意外的答案。“前些天派了信鳶傳信回來,說是臨時有事要到應天去一趟。老夫看著臭小子的造化修為似乎精進不少,也就由著他去了。”

    “應天?欽天府那邊?”卜修子聞言吃了一驚,手裡的棋子差點落到棋盤下。“喂喂,小三兒去應天干什麼?莫非是去找欽天府的麻煩不成!?”

    “去,應天又不是只有他欽天府。”老爺子不滿噴出口煙來。“我造師門在那裡開有間老字號的工房,以前都是千煬在掌管,不過千煬走後就無人打理了……如果老夫猜得沒錯,那小子打的恐怕便是這個主意吧?”

    “原來如此,小三兒是去找老爹下落的?”卜修子猜測著。

    “哼,八成是在白虎宮聽了些莫名其妙-的話吧······”老爺子咬著煙嘴,表情似乎頗為複雜。“不過也好,反正早晚也會給他說的,先讓那小子自己摸摸答案吧!如果他能看到和千煬同樣的風景,恐怕也就能猜到他爹究竟在做什麼了… …”

    “嘖嘖,千煬也好,小三兒也好,算起來可在幫你擦屁股呢,老煙槍。”卜修子端起茶杯,臉上浮現出彷彿意味深長的笑意,捉狹似的笑出來。“人家是前人種樹後人乘涼你家卻是前人闖禍後人遭殃……呵,說起來也算是造師門的風格了吧?”

    “去去!你個老酒鬼少胡說八道!什麼叫前人闖禍後人遭殃?老夫當時可是堅決反對的好不好!?”

    聽起來,老爺子的話似乎牽連到某些悠遠的因緣,卜修子聞言聳聳肩膀露出無所謂的神情,就在他準備說些什麼來反駁的時候,突然抬頭疑惑的望向老宅外面。

    陣陣轟轟的引擎低吼,越過老宅的牆壁傳來庭院裡來,其間似乎還挾雜著孩童們新鮮嬉鬧的聲響。像青河鎮這樣的古老小鎮,甚少有那般大隊車馬的嘈雜動靜,就連老爺子也不禁挑挑眉毛,望向那似乎越來越近的聲音方向。

    “掌門。”

    紅玉的身影悄然在黃桷樹陰下浮現,只是那聲音也帶著罕有的困惑。

    “嗯,有客人嗎?”

    “是一群騎著摩托車的奇怪女子,為首的那位姑娘自稱是白虎宮少宮主,說受掌門派遣來拜訪造師門……”紅玉自然不知道烈怒隊的存在,只好把自己觀察到的情況向老爺子匯報,交由他來定奪。

    “為首的姑娘確實是白虎神的血裔,不過隨從的其他女子卻都是妖怪化形的模樣。裡面有白蛇精,也有野貓精,看上去倒是沒有邪氣,只是很難想像白虎宮會派她們過來拜訪……”

    “女妖怪?哈,那是牧老兒的孫女,朔夜丫頭吧?”

    接口的是卜修子。放下手裡的茶杯,蜀山劍翁以興致勃勃的聲音開口說著。“老夫早就聽說,那丫頭糾結了一大群流浪妖怪組成啥暴走團,在岐陽地方橫行霸道,牧老兒拿她根本毫無辦法······呵呵,如此看來,那丫頭八成是自己搶了禮物跑過來拜訪,牧老兒這時肯定在家裡氣得跳腳吧?”

    卜修子的推測意外的命中事實,隨即用幸災樂禍的目光看著老爺

    “如何?老煙槍,我早先說的話可沒錯吧?小三兒生來就招精靈古怪的喜愛。呵呵,這才放他出去了一趟,就給你帶了這麼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女妖精回來,可是比他爹還要厲害啊!”

    “喂喂······”卜修子說得興高采烈,老爺子卻是聽得直皺眉頭。

    “聽穆丫頭說,那牧老兒的孫女對小三兒可是青睞有加呢,整件事裡都跑著小三兒跑東跑西的。不過竟然直接追到造師門來······呵,還真不愧是白虎宮的豪邁傳統呢。”卜修子擺明了在旁看好戲的模樣,就差鼓起掌來。

    “如何?老煙槍,孫媳婦都自己送上門來了,你當公公的要如何接招啊?人家可是帶著厚禮來拜訪的,你總不可能把她趕回去吧?”

    “你個老酒鬼,少在那裡興災樂禍……”老爺子頭痛般的按著腦袋,考慮片刻後吐出無奈的嘆息。“總而言之,還是先見見那丫頭再說吧……那個臭小子,盡給老夫找些無謂的麻煩。”

    就在青河鎮的老爺子為如何招待“孫媳婦”而頭疼時,把岐陽諸事拋在腦後的造師傳人,正滿懷期待的踏上前往古都應天的旅程。

    仙都應天是八方地脈匯聚的大靈地,自古便是隱世裡神魔仙怪匯聚的機要重地。而近代成立的正道會,亦是把總部欽天府設立在應天,此舉更強化了應天作為修真界首府的崇高地位。如果白虎宮管轄的岐陽地方還多少保留了些凡世風貌,那仙都應天則是完全屬於隱世的仙都。

    林守借用白虎宮的名義搞到隱世的限定車票,搭乘專列高鐵前往古都應天。經過二十四小時的短暫旅行後,列車抵達了目的地,而一下車林守便立即感覺周圍那截然不同的仙都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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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 僕怪走蠍

    作為修真界的首府,仙都應天自然有著與此相應的氣派。不論是近處功能完善,設備先進的首府車站,還是遠處高樓林立,車水馬龍的街道群落,都呈現出足以媲比國際大都市的繁華光景。

    當然,對於出身偏僻小鎮的造師傳人來說,如果不是先前在岐陽市遊學時多少適應了那樣的氛圍,恐怕一下高鐵就會被仙都應天散發出的奢華氣魄給壓過去。

    就各項硬件指標而言,仙都應天毫無疑問都是一流國際都市的水準,然而作為修真界的首府,應天和凡世裡的都市還是有著相當大的區別—至少林守可以確定,普通都市裡不會有五彩劍光在天上飛來飛去,也不會看到有人騎著又像牛又像鹿的靈獸在公路上小跑,更不會剛剛一跨出首府車站門口,就差點被一坨天下降下的巨大鳥糞擊中。

    “呼,總算是出來了……”

    走出首府車站,林守在街邊站定,仰頭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湧進肺裡的空氣裡蘊含著清淨靈息,其濃郁程度幾乎趕得上青河鎮,也證明著應天確實不愧是隱世仙都。

    “嗯?那是啥?”

    林守目光朝天空瞥去,突然見著一頭仙鶴從頭頂飛過。沒來由的覺得那輪廓眼熟,林守瞇起眼睛仔細看去,只見那仙鶴的腹部雪白,背部漆黑,似乎正是天界仙禽的玄鶴。

    “嘖,看到討厭的東西了…···”

    玄鶴的叫聲喚醒了林守破財遭災的嫌惡記憶,不禁當場嘖了聲,認真考慮著要不要偷偷射個破魔鏢過去。然而沒等他有所行動,頭頂突然響起奇怪的風聲,同時一坨黑不溜秋的橢圓物體正迅速掉落下來。

    “那是……嗚哇!”

    或許是得益於修練“宿魂演武”的成果,在林守辨識出那橢圓物為鳥糞前,身體便察覺到危機而自行動作,以驚人的爆發力瞬間向後跳退出七八米遠。幾乎就在他縮進牆角的同時,玄鶴拋下的鳥糞蛋亦落地開花·半徑十米以內,沒有遮攔的人和物全部被塗染上仙禽的味道,殺傷力堪稱絕大。

    “你個卑鄙無恥隨地拉屎沒有節操的混帳賊鳥!有膽別在天上扑騰,下來和小爺大戰三百回合啊!王八蛋!”

    林守雖然避過玄鶴的無差別轟炸·然而看著路人的慘狀也不禁義憤填膺,揚起拳頭對著空中遠去的玄鶴破口大罵。此舉雖然得到受害者們的強烈附合,然而天上玄鶴卻根本連頭也沒回下,拍著翅膀悠然飛清理著現場。從眾人那熟練的對處來看·住在應天的他們顯然已經習慣這樣的遭遇,那淡定自若的態度看得林守欽佩不己。

    “…···死賊鶴,叫我逮到非拔光你賊毛不可!”

    林守猶不死心的對著玄鶴消失的方角揮了揮拳頭。其實要說起來,玄鶴雖然也是相當罕見的仙禽,但若把隱世諸地棲息的數量加起來也頗為可觀,絕對不會只有區區一頭,因此頭頂飛過的那隻未必就是與他結怨的飛燕化身。不過反正從外表也分不出來,林守於是乾脆把他和飛燕的私怨全算到玄鶴一族的頭上。

    不過畢竟是初來乍到·林守也不想剛到仙都便惹出不必要的麻煩。他前來應天的重要目的便是調察老爹失蹤前經營的林氏工房,以期望找出老爹行蹤的線索。除此以外,仙都應天也是正道會總部的欽天府所在·如果有那機會的話,林守也打算找穆蘭出來見見面。畢竟前些天他在白虎宮裡忙東忙西的,出來後問起徐老才知道穆蘭已經被急召回欽天府,結果兩人都沒好好告別過。

    “罷了,小爺還有要事,暫且忍你一時。機的模樣,但功能卻是遠遠超出尋常手機。

    依照從牧四叔那里索要來的地址·林守從天機鏡的導航地圖調出林氏工房的位置。林氏工房位於應天北側的計都羅街,和他所站的地方隔著小半個城市的距離。雖然借助衛星定位的便利機能,倒不用擔心有迷路的危險,然而如何過去卻是令人頭疼的問題。

    好在林守已吸取前次被賊鶴啄沉青蝠,不得不狼狽搭車的悲慘經歷,在搭乘高鐵的空餘時間裡做好了對策。只是那“對策”的模樣多少有些驚世駭俗本來林守還顧忌著要不要拿出來,然而當他看到一頭大狼蛛從高樓大廈間緩緩爬過,而附近路人卻是視若無睹的模樣時,頓時下定決心。

    找了處僻靜無人的場所,林守從懷裡取出一咒飾來。那咒飾莫約半個巴掌大小,方方正正的彷彿令牌模樣,在令牌中間雕著一頭蠍子模樣的扁足生物,從頭到尾都活靈活現,也顯示出雕制者高超的造物水準。

    雕制咒令的材料是林守前次從朱浩那裡偷偷撿來的冥煞玉。冥煞玉本是久埋葬地墳場的墨綠宿玉,玉內飽含著怨魄厲魂的戾氣,可以說是鬼道士們夢寐以求的至寶。倘若他們知道鬼道至寶被雕琢成了咒令,必然會氣得搥胸頓足。就算換成正道人士,對造師門的荒唐做法嗤之以鼻,乃甚刀兵相向的,想必也大有人在。

    “承天造化,與汝性靈。聞吾律令,為吾使召…敕!”

    林守右手捏成法訣,念念有詞的把手裡的咒令拋出去。被拋出的咒令在空中騰起陣煙霧,落地時已化成八足扁蠍的模樣。

    扁蠍前後長度超過兩米,生著四對粗壯的長足和帶鉤的尾巴。不知是否是製作素材不良的原因,那包裹在漆黑甲殼裡的身軀竟散發出陣陣邪氣,再加上前面兩對哢哢作響的兇暴巨鉗,整個望去儼然是把暴力美學渲染到極致的造物。

    “呼呼,撒開腿跑吧!走蠍!”

    林守踏上扁蠍的後背,把扁蠍的長長觸鬚當成韁繩抓在手裡,用力猛的一抖,八足扁蠍便頓時竄了出去。只見一顆漆黑流星從巷道裡射出,以非凡的速度在車水馬龍的街道穿梭上,眨眼間便把首府車站給拋在了後面。

    八足扁蠍的正式名稱叫“走蠍”。在造師門代代遣喚的眾多僕怪裡面,走蠍是以具備陸地最高速度而著稱的高等僕怪。在沒有障礙的公路平地上,走蠍的速度可輕易突破每小時兩百公里!

    如果說僅靠速度無法彰顯出造師門坐騎的特有優勢,那走蠍具備另一項特質,則是到了足以把其餘潛在競爭者給通通掃地出門的程度——全地形泛用性,得益於四對特殊強化過的長足,走蠍具備通過地上所有地形的能力。不論是崎嶇陡峭的岩場荒野,還是地陷難行的沼澤泥潭,甚至是炙熱滾燙的熔岩火海,走蠍都是如履平地,攀岩走壁什麼的當然更是不在話下。

    單純拿移動速度來比較的話,走蠍或許比不上老爺子的青蝠,然而卻毫無疑問是適用於對應各種複雜狀況的最佳坐騎!喜。一則代表著他的造化修為比以前有了大幅提升,二則有了走蠍作為坐騎,今後再也不會陷進前次那般的尷尬境地。

    “哇哈哈哈!疾風怒濤!讓我們朝著未知的彼方奔馳吧!走蠍!”

    在造師傳人的大笑聲裡,走蠍如疾風怒濤般的在公路上奔馳,那彷彿漆黑流星般的速度把一輛輛小車給拋在身後。縱然應天居民早已習慣靈獸橫道的狀況,然而目睹公路上那漆黑異獸的猙獰姿態,還是不禁亂了手腳。

    一輛小轎車看得入神而偏離了道路,和旁邊的公交客車發生擦掛,結果在公路上引起小幅混亂。同時與此同時,始作蛹者則是沉浸在速度感帶來的暢快體驗裡面,全然沒注意到自身的不當行徑。

    “照這樣下去,用不了五分鐘就……唔嗯!?”

    正跑得暢快時,林守突然感到一抹殺機從斜後方襲來,下意識的一拉韁繩。走蠍當即八足頓地,騰空躍起,龐大身軀藉著慣性跳出二十米開外,穩穩落在公路旁邊的高架橋上,沒有絲毫搖晃。

    “誰?誰敢偷襲本少爺!?”

    站在走蠍身上,林守回頭望去。只見剛剛奔馳的公路處插著兩把

    “大,大膽狂徒!膽敢在應天縱怪行凶,豈視我正道會為無物否?”

    “識趣的就乖乖束手就擒!否則就讓你嚐嚐我,我蜀山劍的厲害!”

    隨著兩道中氣不足的吶喊,兩名身著玄青法袍的小道士從不知何處蹦了出來。只見兩人額前皆冒著熱汗,呼吸也相當紊亂,顯然為截住這頭暴走的怪蠍子他們可沒少費功夫。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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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1 11:53:58
149 遭遇戰

    “束手就擒?你們沒睡醒吧?”

    面對兩名小道士發出的不當逮捕令,林守的拒絕反應似乎是理所當然。

    倘若換成穆蘭或徐騰那般修為非凡的菁英弟子,林守或許還多少會有忌憚,然而眼前兩名小道士離那個檔次明顯差得老遠。相對來說,在岐陽地方的諸般磨練則令得林守的眼界見識早已跨進尋常弟子難以企及的境界。對甚至連魔頭凋魂叟都不放在眼裡的造師傳人來說,要他認真把兩小道士當成對手反而是不容易的事。

    “小爺初來應天不想惹事,識相就快快退下,否則······哼!”

    林守負手傲立於走蠍背上,全然沒把對手放在眼裡。配合著腳下八足巨蠍的兇暴造型,整個兒散發出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凜然氣焰,儼然便是邪道魔尊降臨的派頭。壓得兩名初出茅廬的小道士滿頭大汗,不禁互相對望了眼,同時揮手把飛劍召回。

    “······大膽狂徒!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等手無情!”

    兩小道士輕叱一聲,腳踏北斗天罡步,各自站定方角圍住林守。兩把飛劍嗡嗡共鳴,氣機互相牽引著,擺出了蜀山派賴以成名的兩儀劍陣來。

    “要打嗎?哼,碰到小爺的一根毫毛就算你們贏!”

    被劍陣圍困的林守卻是毫不慌張,兩手各扣出一道咒符,同時朝左右方的小道士拋去。見著咒符發著青光拋來,兩小道士的反應亦是極快,蓄勢待發的飛劍即刻化成青芒射出,將咒符一斬而斷。

    咒符斬斷的瞬間,轟然爆散成無數紙屑。滿天紙屑飄飄揚揚,如同暴風雪般完全遮蔽了兩小道士的視界。為之大駭的兩小道士急忙撒劍回防,豈料從遮天蔽日的漫漫雪花里竟傳來逃逸者的奚落留言。

    “哼哼,臨敵經驗為零的蠢貨,誰有空陪你們做這些無聊遊戲啊?要想和小爺開打的話至少也準備些珍瓏鏡玉,紫電封壁這類的寶貝吧!”

    作出這樣的宣言後,林守朝被困咒符裡的兩小道士吐吐舌頭,在大笑聲裡騎著走蠍揚長而去—用膝蓋想都知道兩小道士是穆蘭的同門師弟,仙都應天又是正道會的地盤,像這般打輸打贏都沒半點好處的麻煩,只有傻瓜才會認真應戰!

    片刻過後,滿天紛舞的紙屑慢慢落定。手握飛劍戒備的兩小道士,看著已逃逸無蹤的造師傳人,又看看同伴滿身紙屑的狼狽模樣臉上顯出濃濃的挫敗神情……

    為避免走蠍的誇張外形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林守自現場逃逸後便召回僕怪,改乘城市公交等前往目的地的計都羅街。應天本身乃是具備國際水準的氣派都市,城市交通自然也是四通八達,在乘著輕軌列車橫穿城市時,林守也稍稍觀察了下應天的風貌。

    應該說果然是不愧于隱世仙都,沿途幾乎隨處可見修真者的身影,甚至隱約還有妖怪挾雜其中。路過某條街道時林守就看到有位上班族模樣的大叔,開著小轎車在公路邊停下,瞥瞥周圍沒有空位停車竟然當場施展“縮形化納”的玄法,把那小轎車給硬收進口袋裡面。

    林守看得口愣目呆,然而周圍路人卻彷彿早已司空見慣的模樣,甚至都沒人回頭觀望。由此看來,仙都裡確實世外高人無數,林守不禁慶幸著自己先前息事寧人的明智選擇。

    沿途的仙都風貌看得林守眼花繚亂,等到抵達計都羅街時,已是半個時辰過後。從地理位置來看,計都羅街位於應天的四環路北側,離最繁華的中心區域隔著相當距離算是一條清靜悠然的樸素街道。

    街道口前坐著位看報攤的老大爺,坐在竹椅上悠然抽著旱煙,瞥著林守朝街道這邊走來,似乎好奇的抬頭朝他望來。林守回應以禮貌的微笑,老大爺似乎感興趣的上下打量著他,開口問著。

    “嗯,我是從青河鎮來的。

    老大爺,請問這條街上有家'林氏工房'嗎?”

    “林氏工房?啊,老夫記得確實是有家這樣的店鋪,不過早就關門好多年了。少年仔,你怕是找不到人了。”

    “沒事,我是來找東西的,只要工房還在就行。”

    林守向報攤大爺問明林氏工房的位置,隨即便走進了計都羅街,卻沒注意到背後報攤大爺投來的趣味盎然的目光。報攤大爺彷彿期待什麼似的點點頭,然後收回目光,又悠然抽起旱煙來。

    相比起城市中心的繁華地帶來,計都羅街算是相當樸素的街道,沿街的副食店也好,街角的理髮鋪也好,隨處洋溢著生活的氣息。尤其令林守滿意的是,街道沿途被打掃得乾淨整潔,一路走來幾乎沒費力氣便找到位於街道側的林氏工房。

    和計都羅街的大多數房屋相同,林氏工房也是幢兩層樓高,磚混結構的古舊建築。自從林老爹莫名離家後,工房已被閒置了十年的光陰,掛著的招牌上滿是歲月的塵埃。

    林守站在工房門前,仰望著那烏木雕刻的工房招牌,突然生出奇妙-的既視感,隱約想起小時候似乎來過這裡的模樣。然而當他試著抓出記憶時,腦海裡閃現的影像卻又如頑劣的魚群般逃散開去。

    “算了,反正沒啥好事……”

    林守嘀咕著,伸手按在工房的門前。以他此刻的造化修為來說,開門解鎖只算是小菜一碟,然而就像最初預料的那樣,工房的門上果然施加有咒法禁制。

    林守試著探察了下,施加在門上的禁制相當複雜,並且威力絕大。倘若有人打算以暴力硬撬開工房門戶,那必然會遭受禁制反彈,進而落得經脈寸斷的下場。就算想用玄法加以破解,面對數層相互疊加的

    “嘖,盡是搞這些無聊名堂······”

    林守不禁嘖了聲。如果沒有在岐陽地方破解土地神封印的經歷,此時他或許還要煩惱片刻才能下手,然而既然已有過這方面的經驗,當下便取出珍瓏窺鏡,輕車熟路的破解起禁制來。

    不得不讚歎的是,從格物殿取得的珍瓏窺鏡確實是非常便利的法寶。通過對禁制咒力的讀取,將原本不可見的咒陣化相直接投影到眼前。視覺化的操作令得破解難度降低了數個台階,再加上此前累積的經驗相助,林守只用了二十分鐘便解除了林老爹對工房的封印禁制。

    “這是最後的……好,完成!”

    最後一枚咒楔被拔出,禁制咒陣緩緩旋轉,彷彿齒輪般的互相咬合,隨著“啵”的聲輕響,守護工房近十年的禁制封印終化為虛無。林守得意的取下窺鏡,抹去額前熱汗,哼著歌走進了老爹留下的工房裡。

    推門進屋的瞬間,觸動了牽在門上的繩索,懸在頭頂的銅臉盆跟著落下來——充滿古典風味的陷阱,成功暗算到得意忘形的某人。隨著“鐺”的聲鈍響,林守當場抱著腦筋蹲到了地上。

    在被砸得頭昏眼花的造師傳人耳中,陡然響起凌厲風聲。一根用的雜物堆裡。

    雜物堆的上方是一塊擱板,擱板上堆滿沉重的水袋泥,下面卻只有一小根短棒支撐。受到來自牆壁的震動影響,那小根短棒頓時從凹槽裡滑脫,擱板上的水袋泥頓時豪快傾落而下,把正下方身陷雜物堆裡的造師傳人給深深填埋了起來。

    傾落的水泥袋激起滿天灰塵,灰塵在好半天后方才散盡,而工房裡則是重新歸於寂靜,被埋在水泥袋下的造師傳人也沒半點動靜。

    應該說,這一系列古典風味的連環陷阱設計得也委實巧妙。不僅挑在對手剛剛解除禁制,最麻痺大意時發動,並且還採用純粹的物理機關,沒有半點咒力洩漏,就算想察覺也察覺不到——倘若這些因素不是偶然湊到一起的話,那陷阱佈置者的水平恐怕已達到“大巧若拙”的最高境界了。

    “成,成功了嗎……”

    寂靜的工房裡,一個莫約兩寸高的嬌小身影,怯生生的從櫃檯陰影裡冒出頭來。藉著天頂灑下的微光可以看到,那身影原來是個身穿大紅綿襖,梳著麻花辮的可愛女囝。那女囝的容貌清秀,舉止伶俐,活脫脫像是從宣傳畫裡走出來的中國娃娃。靜。見著水泥袋下面沒漏出半點聲息,方才呼出口氣,然後翻身蹦到櫃檯旁的凳子上,又沿著凳腿爬到地面,一溜煙的跑到水泥袋堆成的山

    “哼,敢闖進林氏工房行竊,活該倒楣······”女囝爬到山丘頂端,象徵性的用力踩了踩,隨後仰頭望著遙遠的方角,彷彿喃喃自語般的作著勝利報告。“主人,放心吧主人。就算你不在了,九味也會誓死保護好這間工房的,不管什麼人也別想……咦?咦咦?啊呀呀呀!!”

    腳底的水泥山丘突然劇烈顫動,一隻可怖巨手猛然伸出來,一把抓著女囝九味的小辮子,隨即陣陣獰笑在工房裡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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