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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懶獅子]大造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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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30 23:32:44
100 凡人警司

    在副駕席上打了個睡眠不足的哈欠,羅成用力把手裡的煙頭揠進車門旁的煙灰缸裡面。雖然煙頭早已熄滅,但他似乎想再多虐待手裡的煙頭一陣子,於是又用力壓了它好幾下——如此一來,他的鬱悶情緒才會稍微緩解點,也才有心情去繼續處理那該死的案件。

    “去,做這種事情有個屁用…···”

    透過車窗玻璃,羅成看到在遠處公園門口封鎖著現場的勤勉部下們,卻是很難對他們的行動報以鼓勵和期許。

    這座猞猁公園也算是岐陽市的一大名景,平常休假時羅成也常跟著老婆兒子過來散步,說起來還蠻喜歡這裡的氣氛。只是沒想到竟會成為凶案現場而遭封鎖,失去可以排遣鬱憤的休閒公園,這下市民們的怨氣肯定會累積得更快吧?

    他率領專案組追著那不知道究竟存不存在的“神秘黑道團伙”跑了四個星期,卻硬是連根鳥毛都沒抓到,部下們的士氣和體力都差不多到了極限。於是昨天徐騰頂著上面壓力特別放了專案組半天假期,自己也回到侗別多日的家裡。吃了老婆狠狠一頓白眼後,總算是陪笑著應付了過去,晚餐過後想掙表現的洗洗碗,誰知剛洗到一半手機便響起緊急鈴聲。

    通話裡部下報告猞猁公園再度出現嚴重情況,甚至還有好些市民死傷,徐騰連手也顧不上擦便衝出門外。聽著背後傳來老婆的叫喊聲比以往大了兩三度,估計下次回家怕是難得進門了,不過比起眼前毫無進展的偵破作業,那點事兒根本算不上麻煩。

    當徐騰開著警車一路直飆到公園門口時,公園周邊已被白虎宮給封鎖,趕來的救護車和警車在外面吵嚷成一片。那白虎宮是掌控岐陽市的大世家,據說連市政府的運營經費都是由其壟斷,岐陽市民們對白虎宮抱持著廣泛的尊崇之意,也從沒有人敢去質疑白虎宮的行動。

    身為土生土長的岐陽人羅成當然不會想去特地冒犯白虎宮。只是既然被任命為專案組負責偵破此案,那自然有進到現場調察取證的

    羅成如此主張著,並與封鎖現場的白虎弟子展開交涉。對方雖然態度還算不錯,但卻始終不肯放專案組警員進去調察。在羅成費了好大番唇舌後快到天亮時分時,專案組總算是獲得進去調察的許可,然而裡面的完整現場早已不復存在,留給他們的只有被清理乾淨的殘局而已,幾乎不可能展開任何有效的調察作業。

    “封鎖現場就交給你們了,若發現可疑物品請務必上報”,留下這樣的話白虎宮便從公園裡全面撤走。部下劉武當場破口大罵,羅成亦有忍不住有想揍人的衝動。白虎宮的態度擺明把爛攤子交給他們收拾,簡直把專案組當成替他們擦屁股的下人,專案組皆是警局菁英出身,誰受得了這股鳥氣?

    結果羅成還是以資歷和威望勸服了部下。畢竟此次騷亂已出現莫大死傷,若任由事態繼續發展下去,結果恐怕會令岐陽市整個陷進人心惶惶的混亂裡面。想到自身的職責所在,專案組的警員最終還是嚥下怨氣轉而努力搜索起現場來,似乎打算用偵破成果來找回場子。

    羅成當然不會打擊部下的積極性,只是也很難對搜索成果抱持多大希望。再怎麼說他也在偵破一線闖蕩了二十多年對那個凡人難以窺觀的世界也多少有些了解。

    “那個世界”似乎被稱為“隱世”,裡面存在著許多用凡世常識無法解釋的事物,亦是凡夫俗子無以觸及的領域。

    隱世的事情只有隱世的人才能擺平,就這點而言,以往發生在岐陽市的此類案件沒有釀成大災,無疑是白虎宮的功績。

    據羅成所聞,白虎宮在隱世裡似乎有著非常崇高的地位,只是此次連番騷亂似乎令白虎宮也感到難以應付。素來少有外出的白虎弟子,其身影也頻頻出現在岐陽各地,然而類似昨晚的騷亂依舊不時發生可見白虎宮那邊似乎也沒有抓到頭緒。

    連白虎宮這樣的隱世門閥都找不到問題,自己這些普通**追著犯人屁股揀拾無用的殘渣,更不可能還原出真相的拼圖來。羅成又點了支煙叨在嘴裡,感覺專案組的調察似乎已走偏了方向。俗話說“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跟在白虎宮後面是不可能察出更多東西來的或許另闢蹊徑才是明智的主意,問題是要從何處入手······

     就在羅成試圖把眉頭擰成麻繩時,車窗突然響起敲打聲。羅成抬起頭,看到一張掛著活潑笑容的鵝蛋臉。

    “小閔啊,怎麼?發現線索了?”

    羅成搖開窗戶急急問著。這位叫閔司的短髮姑娘是他的部下,乃是精通電子機械的高材生,曾用自行研發的高科技裝備偵破好幾起奇案,算是岐陽警界的半個名人。閔司作為前途有望的菁英被特地調來協助他偵破此案,同時也是專案組裡唯一的女性警員。

    “不是啦,我是給大家逆早餐的,老爹也還沒吃吧?給,光抽煙可填不飽肚子哦!閔司笑嘻嘻的把一袋熱騰騰的煎餅遞了進來。

    “別叫老爹,要叫我羅隊,真沒規矩……”羅成抵抗著接過煎餅,三口兩口的往嘴里送著,同時也沒忘問起公園裡的情況來。“說起來,搜察的結果怎麼?發現啥線索沒?”

    “這個嘛,到目前為止還是和前面一樣呢。”閔司嘟起嘴,扳著手指數出來。“沒有留下兇手,沒有留下凶器,只有那誇張破壞的現場,還有叫嚷著見到鬼的目擊者。”

    “也就是毫無收穫啊····…”羅成牙痛似的咧咧嘴角,把剩下的半塊煎餅整個塞到嘴裡嚼著,彷彿不這樣就不能洩恨似的。

    “前前後後已經有出現近百名死傷者,大家都憋著口氣想把幕後黑手揪出來。昨晚也是接到通知後便馬上趕來,誰知道竟被攔在現場外面……那白虎宮也太欺負人了!”

    閔司握著拳頭,憤憤不平的說著。羅成聞言只得無奈苦笑,正想著找點話來安慰下這小妮子,豈料閔司的話鋒一轉,扯到某個專案組裡刻意避免的話題。

    “話說老爹啊這次的案子真是很不尋常,連白虎宮都如此緊張……我有時在想,或許根本就不是人做的也說不定。”

    “我說過,別用那渾號叫我……”羅成倒也沒否定閔司的猜想點了根飯後煙,半帶期待的問著。“不是人做的啊······那好吧,我們就先假設是鬼做的······去,先別管做這事的是不是人,只要是犯罪者,他總得有個動機和理由吧?你覺得那會是什麼?”

    “呃,報復社會?恐怖活動?”從小妮子嘴裡吐出不靠譜的推測隨即閔司自己也察覺到這點,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說出重點來。“是這樣的,羅隊,我有位表姐,她在外地的某個······某個神秘機構任職,而且對這方面的事情很了解,我想我們或許可以請她幫忙調察。”

    “我可沒聽說過你有個這樣的表姐呢……”羅成好奇的摸著下巴。“你打算怎麼請她幫忙調察?派人去把她從外地接過來?”

    “不用只要把我們現在掌握的全部情況發給她,請她幫忙推算下,找出其中的隱藏聯繫。通過網絡聯絡用不了多少時間如果運氣好的話,或許找出破案的關鍵線索呢?”

    “…···你這妮子,應該沒忘記偵案保密的原則吧?”

    “唉呀,所以我才向老爹您請示啊!我表姐的人品絕對可靠,保證不會向外界洩露半點機密。”閔司積極向羅司推薦著。“再說現在我們也找不到突破口,這樣繼續幹耗下去,受害市民只會越來越多而已。”

    “等我考慮下,這可不是小事……說起來,那邊在鬧什麼?”

    羅成暫時記下閔司的提案,把注意力移到遠處的公園門口那裡隱隱有騷亂聲傳來。羅成本以為是市民因封鎖公園而向警方抗議·但聽起來似乎又不是那麼回事。

    “嗯,我。”

    閔司屁顛屁顛的跑過去,片刻後又快步回來,用帶著莫名興奮的聲音報告著。“老爹,是有兩個人想進去公園調察結果被劉武給擋住了。他們一個是大美女,一個是小男孩,他們不是白虎宮的,但看起來都不像是普通人,劉武向您請示要怎麼辦?”

    “有這檔事?走,過。”

    羅成推門下車,隨著閔司朝公園處走去。此時公園門口已拉起封鎖線,禁止普通市民入內,包括劉武在內的六名幹警在那裡負責看守。劉武是他的副手,接受過各類槍械和爆破訓練,同時也是八極拳的高手,只是性格過於熱血而顯得沉穩不足,不過也算是年輕警員的通病。

    遠遠看去,劉武正板著臉與兩位想進去公園的市民交涉著。

    就像閔司說的那樣,那兩人中一人是衣著寒磣的少年,一人是背負劍袋的女子。

    那少年看起來莫約高中生的年紀,濃眉大眼的模樣,四處亂轉的眼神顯得格外靈動,只是衣著打扮卻是稍稍落後於時代。而那女子是容貌端莊的大美女,背後背著一青囊劍袋,和著身上的淡雅衣著相稱,整個人散發一股出塵氣質,幾乎一眼看去就能和普通人區分開來。

    “果然是隱世中人嗎……”

    羅成在心裡斷定了那兩人的身份,同時亦對他們的來意感到好奇。

    要知道,岐陽市是白虎宮的地盤,此番案件既然有白虎宮在追查,應該不會容許其他隱世勢力隨便插手才對。那兩人看來和白虎宮不是一路的,如果他們也在追查此案的話,或許能為專案組提供意外的幫助也說不定。

    這樣想著的羅成打算好好籠絡下那兩人,豈料與他的想法相違背,這時候公園門口的火藥味卻是越發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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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30 23:33:07
101 童養媳

    “拜託,我們只想進而已,不會弄壞任何東西。”

    “不行不行,這裡已經被警方封鎖現場了!封鎖現場的意思懂不懂?就是除了負責調察的警員以外,其他人一概不得入內!”

    面對穆蘭的請求,劉武扳著黝黑的臉孔,兩眼抬頭望天,生硬的回答著。雖然那模樣看起來似乎格外唬人,但只要是熟悉他的隊友都知道,這其實是黑臉漢子掩飾害羞的表現。劉武根本不敢正視眼前大美女那誠懇拜託的臉,所以只得抬頭望天,並試圖用這模樣把穆蘭給嚇退。

    若是尋常女子大概會被他的生硬態度給嚇退,但可惜,對早見慣了諸多妖魔鬼怪的蜀山俠女卻是基本無效。反倒是旁邊的林守對那生硬態度看得惱火,忍不住插嘴進來。

    “哼,再怎麼調察都沒用,那根本就不是你們應付得來的事情。”

    “……你說什麼?”

    劉武聞言沉下臉來,低頭看著比自己矮下兩個腦袋的粗眉少年。連續四周以來的徒勞無功,再加上先前被白虎宮呼來喝去的鬱憤,本已令劉武累積了許多怒氣。這時候再受到小鬼的輕視,差點就爆發了出來,用格外凶狠目光瞪著林守。

    “我說,你們根本搞不定這檔事,別白費力氣了。”林守傲然無畏的承接下黑臉漢子的注視,抬手指指橫在公園門口的路障,命令般的說著。“還有,我們要進去辦正事,你們快把那些礙事的東西挪開。”

    這般囂張的語氣自然只能起到反效果,六名警員幾乎同時皺起眉頭。劉武更是當場愣住,好半天才把這口氣給嚥下去,卻是再忍不住的伸手揪起林守衣襟,惡狠狠的威脅著。

    “……臭小鬼,說你胖你還給我喘起來了?像你這樣欠管教的混帳小鬼,我們警局裡面正關著好幾個呢,要不要我把你送進去給他們作伴啊?只要在那裡待上十天半個月,我擔保你的人生觀和價值觀會煥然一新。”

    “哼,做得到就試試看……餵,黑臉的,放手!”

    “你不是要我試試看嗎?來啊,能扳開我一根指頭就算你贏。”

    劉武嗤笑著,五指一合,如鐵鉗般抓住造師傳人的衣襟。武警出身的劉武乃是八極拳高手,而修練造化法的林守,腕力方面比起同齡人並沒有明顯優勢。試了幾把都沒有掙脫,頓時惱怒起來。

    “去,這可是你逼我的……”

    林守目光落到公園門口的路障處,伸手一指,那路障便微幅顫抖起來,跟著猛然發力從後面撞上劉武。灌注沙石的塔形路障一個足有二三十斤的份量,猝不及防的劉武被撞得一個踉蹌。

    林守趁勢脫身,跟著兩指飛點,又招呼起五六個路障,一窩蜂的朝著劉武砸過去。那邊剛剛穩住身形的劉武,回頭便看到數個路障迎面砸來,頓時看得口愣目呆。隨即只聽著幾聲悶哼響起,劉武便整個被蜂擁來的路障給整個兒埋了起來。

    從林守被揪著衣襟到劉武被路障掩埋,前後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就算是穆蘭也沒來得及勸阻。其餘警員只看到劉武突然被壓在路障下面,一時間莫名奇妙的愣在原地,片刻後不知何人叫了聲“妖術!”,驚醒過來的警員們下意識的拔出槍來。

    “住手!”

    穆蘭閃身攔在林守跟前的同時,另一道洪亮的喝聲也在後面響起。

    “幹什麼?幹什麼?誰叫你們隨便拔槍的!?幾個警察拔槍對著個小孩,你們就這麼想登上明天的晨報頭條嗎?混蛋!”

    在事態惡化前,專案組長羅成總算是來得及喝止。掏槍的警員們挨個被敲了腦袋,而見著他們把手槍放下,穆蘭亦揮手散出凝集在身前的凜水真息。看著那道憑空出現的水渦又憑空消失,警員們的神情不禁再度呆滯,而羅成指了劉武那邊,叫閔司過情況。

    劉武的體格強壯,再加上林守也沒真心傷人,結果沒要閔司幫忙,自己便推開路障爬了起來。看著他揉著脖子,滿臉困惑的模樣,似乎還沒搞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不管怎麼說,既然劉武沒事,雙方劍拔弩張的氣氛便也和緩下來,羅成呼出口氣,轉而望向穆蘭兩人。

    “兩位不是普通人吧?既然如此,隨便出手傷人可不妥當。”

    “我是正當防衛。”林守挺起胸膛如此主張著。“剛剛可是那個黑臉的先動手。我們只是想進而已,就算不同意也不需要動手拿人吧?”

    “哎,這樣說也對啦……”羅成摸著下巴的鬍渣子,一時間苦笑無語。剛剛在旁目睹事情經過,他也知道這事出在劉武的暴脾氣上,看著和粗眉少年溝通不了,轉而把期望放到青衣女子身上。

    “這位姑娘,猞猁公園昨天發生一起嚴重命案,我們封鎖現場是為調察取證以便早日破案,希望你們予以理解……呃,麻煩。”羅成以公式化的宣告拉開對話,隨即卻是話峰一轉。

    “不過既然你們兩位執意要進去現場,那可以說下你們的來意嗎?”

    “來意?喂喂,大叔,你是明知故問還是怎麼著?從剛剛起我可是說了好幾遍,我們就是來調察昨晚那回事的,再說那也根本不是你們能……”

    “林師弟,林師弟。”

    粗眉少年整理著凌亂的衣襟,似乎還餘怒未消,只是在青衣女子的連聲低喚下,不得已暫時閉上嘴巴,把交涉職務讓給了後者。

    二十多年的偵案生涯令羅成練就一雙識人斷事的火眼金睛,出於職業習慣,他試圖把握少年與女子的正確關係,結果卻是相當奇妙。

    就外表看來,那氣質出塵的青衣女子明顯要成熟許多,然而在那粗眉少年面前卻是奇怪偏向弱勢。她呼喚少年的語氣分外溫柔,像是溺愛著弟弟的姐姐,但目光又流露出更甚於姐弟的親暱感。羅成竭力搜索著合適的詞語來描述兩人的關係,某個詞突然從腦海裡蹦了出來。

    “……童養媳?”

    羅成喃喃自語著,這個推斷令他相當驚訝,打量著青衣女子身後那神色倔強的少年,不禁越發肯定了自己的推測。就在他考慮著到底要如何繼續交涉時,那青衣女子卻是微嘆了口氣,大概是想盡快結束這場鬧劇,從懷裡取出張證件來。

    “這是……國,國安局的!?”

    青衣女子取出的墨綠證件,乃是國家安全局配發給特務幹員的身份證明,並且還擁有著僅次於最高級的aa權限!

    如此高級的特務證件,羅成也只是在封閉培訓期間見過一兩次而已。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張證件的持有者可以任意出入所有保密機構,必要時甚至可調動整個岐陽市的警力來協助行動!

    “喂喂,真的假的……”

    看著那墨綠證件,羅成半晌後吐出口濁氣。如果說剛剛他只是感到驚訝,那此刻則是真的被嚇到了。再怎麼樣也沒想到,眼前氣質出塵的青衣女子竟會是國安局的特務精英,照這樣推斷起來,她身後的少年又會是什麼不得了的來頭?羅成感到腦袋開始痛了起來。

    另一方面,周圍警員們在聽到國安局時不禁變了臉色,連劉武亦是睜大眼睛,難以置信似的望過來。穆蘭坦然迎接著眾人的注目,收起證件,向啞然的警司詢問著。

    “請問,現在我們能進去了嗎?”

    ……………………

    凡世與隱世的關係,就像太極圖裡的陰與陽,看似徑渭分明,卻也互相牽連。穆蘭身為隱世正道會的壹級幹員,負責處理的多為隱世要案,出於方便對應緊急狀況的理由,也兼有著國安局特務的凡世身份。

    只是修真者畢竟是隱世中人,若非必要也多半不想和凡世機構扯上關係,是以穆蘭先前才沒把特務證件拿出來。那證件有著很高的權限,出示後警員自然不敢再阻攔,羅成要劉武和閔司留下封鎖現場,自己則陪著穆蘭兩人進到公園裡調察。

    由於此事已被列為岐陽市一大要案,公園裡隨處可見警員搜察取證的忙碌身影。羅成向穆蘭介紹著專案組這一個月來的調察情況,穆蘭亦把事件裡可以透露的部分稍稍說了出來。只是對於凡世中人來說,哪怕是見慣各種光怪陸離的干練警探,一時間也難以接受聽聞的事實。

    “你是說,最近數月來的連串兇殺案都是……那啥,叫邪鬼的做的?”

    “是的。”穆蘭點點頭,用盡可能淺顯易懂的形式說明著。“邪鬼是從世間穢濁陰氣裡誕生出的鬼物,打比喻來說,就像是蝙蝠那般見不得光的東西。本來邪鬼只能在暗處活動,像今次這樣大量湧現,且肆意在白日出沒傷人,實在非同尋常。”

    “原來如此,所以連白虎宮也慌了手腳嗎……”羅成吐出沉重的嘆息。“不過話說回來,雖然現場的破壞痕跡確實不像人做到,但要說真有邪鬼這玩藝兒……沒親眼見到前真是難以置信。”

    “為避免引起無謂的恐慌,白虎宮大概是把邪鬼屍骸提前清理掉了。不過邪鬼出沒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上,昨天我和林師弟便在這座公園親眼目睹了邪鬼作亂的光景,而死在青鴉劍下的邪鬼有十多頭。”

    “看來是沒有懷疑的餘地啊……”羅成露出牙痛的神情,隨即卻注意到某個疑點。“等等,你說你昨天在這裡親眼目睹了那啥的邪鬼作亂?既然如此,那應該對案發經過很清楚了才對,為何今天還要特地跑來調察?”

    “來調察的人不是我,是林師弟。”穆蘭搖搖頭,溫柔的視線移到前面的造師傳人身上,輕輕的說著。“這件事我已經想不到別的辦法了,但如果是林師弟的話,或許能找到破案線索也說不定。”

    穆蘭的聲音裡流露出對造師傳人的由衷信賴,在感到驚訝的同時,羅成也再度確定了先前對於兩人關係的推斷。他順著穆蘭的視線望過去,只見那粗眉少年在前面邊走邊東張西望,圍著公園廣場轉了幾圈後,轉而對著廣場中央的猞猁石雕敲敲打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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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30 23:33:34
102 疑元兇

    在羅成與穆蘭的疑惑注目下,林守圍著猞猁石雕敲敲打打。

    先前他從穆蘭口裡得知,經過昨日的搜索調察,白虎宮確定此處公園廣場為鬼物最初竄出來的場所。對於這尊矗立在廣場中央的猞猁石雕,白虎宮也曾遣人做過詳細調察,但似乎也沒察出任何線索,結果只能草草收尾了事。

    對於這樣的結果林守倒是毫不意外,然而昨天他確實曾在猞猁石雕身上感觸到紫電金氣的存在,那類似高壓電流竄過身體的痛楚幾乎閉上眼睛就能回想起來。

    猞猁石雕聳立的廣場是鬼物最初竄出來的地方,猞猁石雕身上纏繞著神秘的紫電金氣,並且隨著鬼物消滅而迅速隱沒。種種跡象疊加起來,如果說紫電金氣和鬼物作亂之間沒有任何聯繫的話,那才是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然而若是探究兩者間的聯繫,卻很容易得出個難以置信的結論。

    那纏繞猞猁石雕的紫電金氣和白虎宮地下的化昝玄儀散發出紫電金氣的相同。如果猞猁石雕的紫電金氣真是從化昝玄儀處洩漏出的話,如果那紫電金氣真與鬼物作亂有聯繫的話,那豈不是意味著化昝玄儀才是岐陽地方鬼物頻頻作亂的元兇!?

    這不是沒可能的事情。

    那化昝玄儀乃是鎮伏地脈的逆律法儀,其存在原本已是大逆天律,所以造師先祖才慎重告誡子孫不得擅自動用。林老爹違背祖訓把化昝玄儀給造了出來,且不說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但運行二十年的化昝玄儀終究還是出現了故障,並導致紫電金氣從地脈洩出。洩漏出的紫電金氣招引鬼物魎魍大量聚集,就結果而言,成為了導致岐陽地方鬼物作亂的元兇……

    在徐家麵館幫忙期間,林守一直在考慮著那神秘紫電金氣的由來,而最終得出的便是這足以令人毛骨悚然的不祥推理。

    要知道,他是被老爺子派來幫忙修理化昝玄儀的,此刻玄儀不僅沒修好,反而有淪為招引鬼物作亂的元兇的嫌疑——簡直就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再沒有比這更惡劣的情況。

    原本因林老爹毀掉破軍王戟的緣故,白虎宮與造師門的關係便已是不睦,此刻若再知道化昝玄儀是招致岐陽災變的元兇,那必定是火上澆油,或者搞不好會把白虎宮積累至今的怨氣統統引爆也說不定。在那種情況下,林守實在不敢去想身為造師傳人的自己會有什麼下場。

    幸好白虎宮目前似乎還沒注意到鬼物作亂與玄儀故障的聯繫,林守還有少許時間去挽救造師門的名譽和自己的命運。目前唯一的解決辦法,便是察出化昝玄儀的故障原因,並且盡快將其故障修復過來。

    “可惡,為什麼我非得幫那傢伙善後不可啊……”

    林守一邊咒罵著留下天大麻煩的老爹,一邊仔細調察著猞猁石雕。化昝玄儀位於白虎宮地下的本體為雷煌籠罩,根本就靠近不了,他打算從紫電金氣的洩漏處來迂迴調察,只是結果似乎也沒那麼容易。

    昨日曾纏繞石雕的紫電金氣眼下已是蹤跡全無,不論他用何種方法都無法探測到其存在,連懷裡的墨匣亦是全無感應。無可奈何下,林守只得把注意力轉到猞猁石雕上面。

    這座石雕在岐陽市建市以前便已存在,據說已有上千年的歷史。以造師門的經驗來說,像這般在漫長時光裡吸聚天地靈氛的古物,大多都宿有著蘊魂,有的甚至已變生成了精怪。林守打算直接從猞猁石雕處調察緣由,於是把右手按在石雕上,施展起造化法來。

    造化法是作用於物具蘊靈的功法,蘊魂則是積累蘊靈而生出的魂魄,用造化法喚醒猞猁石雕的蘊魂,按理說應該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豈料林守剛剛施展造化法,一股禁制咒力便從石雕上猛烈反彈出來。

    穆蘭和羅成只看到石雕上紅光暴閃,林守的右手便像是被猛烈拍飛似的彈了回來,悶哼一聲退出五六步。

    “林師弟!”

    驚呼著的穆蘭迅速跑過來,不過林守除了手掌微紅外倒也沒有大礙。林守甩著麻痺的右掌,對穆蘭簡單解釋幾句後,又再度來到猞猁石雕前,心裡卻是驚疑不定。

    “果然如此……”

    林守咬唇嘀咕著。剛剛那禁制反彈的滋味他並不陌生。當初被老爺子派去格物殿修練時,便不知曾嚐過多少次類似的禁制反彈,對此可謂再熟悉不過。林守斷定施加猞猁石雕上的禁制是造師門的真傳,而至於施加禁制的究竟是何人,用膝蓋想也知道。

    封印禁制通常是用來保護機要物件的玄法,林老爹設下禁制的猞猁石雕,似乎正是鬼物流竄的出口。這樣的聯繫令得林守心裡的不祥預感愈發強烈,死死盯著眼前的猞猁石雕,最後咬牙從懷裡取出一物來。

    “混帳,我倒要看看究竟耍的什麼把戲……”

    林守從懷裡取出的物件,是一枚鑲著墨綠玉片的單眼窺鏡。這窺鏡名叫“珍瓏窺鏡”,為造師門先師製造的法寶,具有窺觀諸物內蘊的神通,是林守在辛苦破解禁制後,從格物殿裡取得的戰利品。

    林守熟練的把窺鏡戴在右眼,再配合造化法的法訣,右眼的視界頓時改變。只見原本模糊的景物變時清晰可見,同時眼前諸物上亦各自浮現出一團團搖曳的光焰。林守已經知道,那光焰是諸物蘊靈的具現,而不同的焰色則代表著諸物的不同蘊相,不過當他把視線移到猞猁石雕身上時,還是不禁嚇了一跳。

    呈現在眼前的不僅是猞猁石雕的蘊靈光焰,珍瓏窺鏡竟然把光焰周圍的禁制法儀都一併具現了出來。

    只見那禁制法儀由無數大小不一的圓形咒陣組成,咒陣和咒陣間有如精密齒輪般互相咬合交錯,形成類似鐘錶般的複雜卵狀結構。卵狀的禁制法儀將猞猁石雕的蘊靈完全籠罩,林守只隱隱看到裡面有青煌色的光焰在躍動。

    “這東西……真是老爹做的?”

    看著眼前複雜冗繁的禁制法儀,林守露出牙痛般的艱難神情。

    呈現在眼前的禁制法儀,不論構造和形態都與格物殿裡的相同,然而復雜程度卻是遠遠超過他曾破解過的那個。林守幾乎忍不住打起退堂鼓,不過幸好比起當初的空手破解來,眼下他手裡多了件便利好用的工具。

    由造師先祖製造的法寶“珍瓏窺鏡”,此時發揮出其妙用無窮的隱藏神通,將復雜的禁制法儀化成肉眼可見的圖形呈現在眼前,令林守總算是有個切入點,而不像面對化昝玄儀時那般的無處下手。

    藉著珍瓏窺鏡的神通,林守仔細窺觀著那令人眼花繚亂的複雜法儀。或許應該感謝老爺子給他的禁制考驗,在看得頭昏眼花前,林守總算是勉強解析出那禁制法儀的層次構造。

    組成法儀的咒陣共分為里外三層,最外層咒陣莫約是用於遮斷靈氣的。這層咒陣將猞猁石雕的本身蘊靈和禁錮蘊靈的法儀都給掩藏了起來,將其偽裝成一尊普通石雕,白虎宮也因此給瞞了過去。若不是林守出身造師門,而手裡又恰好有著珍瓏窺鏡這般的神通法寶,恐怕也發現不了其中玄機。

    禁制法儀的外層咒陣雖然構思精妙,但原理倒並不復雜。借助窺鏡神通和造化法的便利,林守很快將其破解,隨即深入到第二層咒陣。

    和掩藏用的外層咒陣不同,法儀的第二層咒陣是真正具備禁制功用的咒陣,也是先前把他彈飛的咒力始源。作為守護內層咒陣的城牆,第二層咒陣被塑造得格外牢固,乃是字面意義上的“固若金湯”和“銅牆鐵壁”。

    一半靠著珍瓏窺鏡的神通,一半靠著經驗直覺的膽識,林守戰戰兢兢的探索著咒陣上的突破口。

    那感覺就像攀爬著夜幕下的城牆,除了要仔細摸索黑暗裡的落腳點外,還得時刻留意著上面的哨兵,稍有意外便是粉身碎骨的結局,其中艱難實在無法用語言描述。不過片刻的時間,林守便已是汗流挾背。

    凡人的羅成自然沒有窺觀內蘊的神通,只看到林守把手按在猞猁石雕上,隨即便呆然不動。修真出身的穆蘭倒是知道林守正在施法行咒,然而看著他滿頭大汗的艱難模樣,一時間也不敢出言打擾。悄然撤出青鴉劍,站到身後替他護起法來。

    就這樣足足過了一柱香的時間,憑著經驗膽識和運氣,林守才險之又險的翻過那荊棘密布的城牆,總算是來到禁制法儀的最裡層。

    經過先前兩層咒陣的折騰,林守的耐力幾乎已被消耗殆盡。如果最裡層的咒陣依舊是那般繁雜危險的話,他已做好暫時敗退的準備,然而結果卻出乎他的意料。

    最裡層的咒陣竟是格外簡單,只見條條流動的光煌在空間交錯,化成鎖鏈纏繞著中央青煌色的光焰,與其說裡面咒陣是為防止外面侵入而設的禁制,倒不如說更像是封印著內部的那團光焰一般。

    “唔,究竟是怎麼回事……”

    和想像中截然不同的光景,強烈刺激著林守的好奇心。拋開心裡的猶豫,林守朝那青煌色的光焰伸出手。他的手毫無阻滯的穿過了條條光煌,最終觸碰到封印深處的青煌光焰。

    觸碰到光焰時,從手掌處傳來冰涼濕潤的感覺。那感覺在一瞬間放大,隨著便是天旋地轉般的恍惚,等到林守從那恍惚裡擺脫出來時,眼前的景色已是截然不同了。

    抬頭是澄清無雲的天空……

    左右是高聳茂盛的蘆葦草……

    背後是潺潺流湧的淺水……

    林守以仰泳的姿勢漂浮在蘆葦蕩裡,冰涼的感覺浸透著全身。恍惚間右耳垂處突然傳來癢癢的感覺,林守下意識的抬手摸去,看到一隻調皮的魚兒迅速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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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土地神

    “咦?咦咦?”

    林守打了個冷顫後清醒過來,慌忙站起來朝四周望去,只見眼前的景物已和身處猞猁公園截然不同。望著周圍全然陌生的蘆葦蕩,林守心裡卻浮現出某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里莫非是……珍瓏境?”

    林守想起過去用窺鏡修復祭劍時的際遇。

    造師先祖製造的珍瓏窺鏡,有窺觀諸物內蘊的神通,若是配合造化觀想之法,更可將施法者的神識導入諸物的內蘊幻境。內蘊幻境又名珍瓏境,裡面可謂別有洞天,祭劍的珍瓏境是漫無邊際的血池怨海,而眼前的蘆葦蕩恐怕亦是那青煌光焰裡的內蘊境相。

    “可是,看起來簡直跟真的一樣……”

    林守試著觸摸旁邊的蘆葦草,傳來的感覺竟是格外真實。如果把祭劍的血池幻境比喻成天地初開時的混沌,那眼前的蘆葦蕩則是已演化為生機勃勃的天地。

    按照造師秘錄上的解釋,珍瓏境的境相與物具蘊魂的靈格等級直接相關。換句話說,越是完善的珍瓏境就意味著物具的蘊魂越是高等。至於形成像蘆葦蕩這般自成體系的天地,幾乎已是物具變生精怪並且得道登仙的水準。感到震撼之餘,林守實在猜不到老爹究竟玩得什麼把戲。

    以元神遁入珍瓏境固然方便,但同時也意味著把魂魄置於毫無防備的狀態。魂魄若是受到傷害,往往比**來得更加嚴重,前次他不過在血池怨海裡走了個來回,返回時已是全身脫虛。如果眼前蘆葦蕩裡潛伏著更危險的事物,魂飛魄散也不是沒可能的事情。

    猶豫片刻後,林守分開蘆葦蕩向前走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化昝玄儀的故障招來鬼物作亂,要想擺平如此嚴重的事態,他非得搞清楚老爹究竟玩的什麼把戲不可。無論是施加在猞猁石雕上的重重禁制,還是眼前匪所思的珍瓏境相,都暗示著裡面可能隱藏著某種重要事物,而那或許便是解開所有疑問的關鍵。

    高聳茂密的蘆葦草和著錯綜複雜的水道,共同構成了一座天然的迷宮。林守在齊腰深的水里艱難跋涉著,此刻他雖是元神脫離的魂魄體,但依舊能感覺到周圍的冰涼流水和腳下的黏糊稀泥。

    那帶著虛浮感的玄妙體驗令他感到驚奇不已,然而也不禁為分辨方向而頭痛。蘆葦蕩裡根本找不到參照物,林守幾個轉彎下來便完全迷失了方向。不過他原本就沒有明確的目標,於是乾脆憑著直覺隨意亂闖起來。

    好在魂魄體不會感到疲勞,林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在撥開一叢遮擋視線的蘆葦草後,持續受到壓迫的視線終於豁然開朗。

    從蘆葦蕩的迷宮裡走出來,呈現在眼前的是一片白茫茫的開闊水域。水域不知向前延伸出幾千萬里,既使林守窮盡目力也看不到邊界。他努力調察著焦距,然後在那白茫茫的水域上,發現一小塊浮出水面的綠地。

    那綠地的面積並不大,然而上面的植被卻是格外茂盛。在覆蓋著草甸的灘塗邊,林守看到一蜷膝而坐的人影。那人披著白衣,身影看上去纖細而嬌小。林守猶豫著正待出言招呼,卻不料對方竟先長身而起。那視線朝這邊投來,並且從口裡吐出確鑿無疑的責備聲音。

    “汝,來得太遲了。”

    隨著那稚嫩的童聲在耳邊響起,兩人間的距離一瞬間拉近。林守定了定神,才看清對方是個未曾見過的少女。

    少女身著一襲素白長裙,那長裙看不出是哪個朝代的款式,然而和少女的氣質相稱,散發出頗具古風的典雅之美。少女腰間吊著一串瓔珞,瓔珞由珊瑚般的紅玉串成,紅玉表面流轉著燦燦神光,顯然是非同尋常的珍寶。

    少女的容貌極美,看上去似乎比畫瓔還小些,然而眼神卻並不尋常。在那雙泛青色的眸子裡,閃動著唯有經過無數歲月所洗煉之人,才會擁有的深邃光芒。被那眼神注視著的林守,幾乎下意識的湧起敬畏。

    那感覺就像是正面對輩份極高,修為通天的長老,或者是更凌架其上的存在。林守就這樣呆然的望著眼前的非凡少女,直到對方不快的皺起眉頭,再度開口斥責著他。

    “汝,看什麼看?本來以汝等凡夫俗子的身份,應該是誠惶誠恐的前來拜見咱的才對。看著汝像沒頭蒼蠅似的亂闖,也不知要找到什麼時候,所以咱寬宏大量的主動現身,汝要好好心懷感激。”

    “而且,汝來得也太遲了。虧咱昨天還特意把邪鬼召出來給汝提示,汝卻直到現在才找上門來,太慢了太慢了,簡直比冬眠的烏龜還要遲鈍!”

    “也罷,既然汝來了,那就快點把地脈裡鬱積的陰氣清理乾淨吧!要是讓陰氣再這樣鬱積下去,等到爆發出來時可就不只是冒出幾頭邪鬼的問題,方圓幾百里可是會淪為陰世鬼獄的哦!真是的,竟然拖到這時候才……餵,汝露出那付呆樣幹嘛?沒聽懂咱的話嗎?”

    彷彿早已知曉林守的身份,少女如同理所當然似的連續拋出緣由不明的話題,直到察覺到眼前的造師傳人並沒聽進去為止。停下抱怨的少女,不快的挑了挑眉,而林守則是趁著這短暫時機,問出最重要的問題。

    “話說,你是哪位啊?”

    “汝,不知道咱是誰?”

    少女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而林守則是老實點頭作為回應。

    “那汝是怎麼進來的?”

    “這個,當然是破解外面的禁制法儀後潛進來的啊……”

    “哦,汝能破解那禁制?”少女眨眨眼睛,重新上下打量了番林守,彷彿確定什麼似的點點頭。“原來如此,汝果然是那一脈的傳人,就說咱的感覺怎麼會出錯……不過汝看起來和那個人很像,是他的孩子嗎?”

    “請問,你說的那個人是誰啊?”

    “就是設下那奇怪的禁制,把咱關在這裡的可惡傢伙!”少女嘟起嘴,用憤憤不平的聲音說著。“他用的法術和汝同出一脈,記得名字似乎是林……林千煬?對,是林千煬。”

    “老爹!?是他把你關在這裡的?”

    雖然林守自認已經做好了面對任何狀況的心理準備,但從少女口裡陡然聽到老爹的名字時,才發現自己的準備還遠遠不足的樣子。另一方面,面對神情愣然的造師傳人,少女卻是悠然的把雙手抱在胸前。

    “汝果然是他的孩子……這樣說來,是他派汝來這里處理此事的囉?”

    “處理此事?你是說這次岐陽地方的騷亂?不是,我是被老爺子派來的,那臭老爹在十年前就失蹤了……”

    “失蹤了?汝說他失蹤了?”少女驚訝的呼聲打斷了林守的話。“他把咱關在這裡,明明說過段時間就把咱放出來,竟然就這樣失蹤了!?他……他是怎麼失蹤的?莫非已不在人世了嗎?”

    “這個我也想知道啊……呃,不對!”林守猛的搖搖頭,把已被扯得七零八落的話題給硬拉了回來。“你,你究竟是誰啊?和我老爹是什麼關係?”

    “咱是……”少女沉吟了下,那泛著青光的眸子朝林守望來,片刻後輕吐出匪夷所思的話語。“咱叫草谷,是岐陽地方的土地神。汝的父親切斷了咱與土地的緣份,把咱關到了這裡。”

    “……呃?”

    ……………………

    在這個世界上,神明是真實存在。

    如火神祝融,風神句芒,冥神燭陰,狂神蚩尤等,這些凡夫俗子亦耳熟能詳的名字,皆是位於陰陽五行頂端的上神。他們待在凡人永遠無法觸及的界域裡,默默注視著世間的演化變遷,千萬年來不曾有絲毫的改變。

    其他的神明,亦大多在世人無法窺觀的領域裡,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或者心血來潮時會偶然現身於世間。尋常修真者哪怕窮盡畢生精力亦無法觸及到神的領域,哪怕是神通排山倒海的大羅金仙,其修為與神明相較亦是截然不同的次元。

    在眾多存於世間,可望而不可及的神明里面,土地神可以說是與凡人關係最為密切的存在。土地神是掌管地脈的神明,亦可以說是土地意識的具體呈現。得到土地神的恩寵,便會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失去土地神的恩寵,便會災厄不斷,飢荒連年。也因此各地祭拜土地神的習俗,自古以來便從沒有少過。

    凡人祈盼著土地神的恩寵,而對於依賴土地傳承香火的修真門派而言,得到土地神的許可更是在此地開山立派的前提條件。據林守所知,修真諸派幾乎都有供奉土地神的傳統。

    根據地方風貌的不同,土地神亦有著各自的神性特徵。如湖畔的土地神往往溫柔似水,而山岳的土地神則往往堅韌如鋼。土地神守護著自己的土地,而居於土地上的凡人,若是有足夠的誠意與緣份,也並非不可能謁見土地神的尊顏。

    事實上,在各地方流傳的諸多民間神話裡,與土地神相關的話題倒是佔了大半。就這點意義而言,就算把土地神看成與凡人最為親近的神明,也是毫不為過。

    然而就算再怎麼與人親近,土地神終究還是神明,是凡夫俗子等深深敬畏,遠遠拜膜的尊貴存在。把如此尊貴的存在與土地整個切離開來,再禁閉到猞猁石雕裡,並且一關就是二十年——像這般比弒君犯上嚴重百倍有餘,光是聽著就足以令人直冒冷汗的事情,真的是凡人能做到的嗎?

    身為某囚神者的直系後裔,林守這才察覺到魂魄體的最大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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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囚神者

    當精神面臨過載負荷時,大腦會自動切斷思考進入昏厥狀態,這是人體在千萬年時光裡進化出的貴重的自我保護機制。林守此時是元神脫體,以魂魄體存在,自然沒法像肉身時那般兩眼一翻的昏厥過去。哪怕是在聽聞如此駭人的真相後,也只能半張著嘴的愣在原地,心裡則是翻江倒海。

    原以為光是建起化昝玄儀,令枯竭的地脈起死回生,就已經足夠匪夷所思了,沒想到後面竟然還隱藏著更加深沉的真相。

    土地神是掌控地脈的神明,強行切斷土地神與土地間的聯繫,將其囚禁於珍瓏境裡,再用化昝玄儀取代土地神而入主地脈——像這般就連煉獄魔鬼也會嚇得腿軟的瘋狂計劃,竟然是出自自己老爹的手筆!?

    身為人子的林守,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反應。自從多災多厄的童年以來,這大概還是他頭一次感受到父性的偉岸,並且為此深深震撼。造師傳人低著頭,將全部的心情化成喃喃自語吐出來。

    “瘋子……真是瘋子啊……”

    林守嘀咕著,悄悄瞥向那叫“草谷”的白衣少女。

    這位岐陽地方前的土地神,正趣味盎然般的打量著他,從那穩靜的臉孔上看不到多少惱怒的痕跡。或許對於活過悠久時光的神明來說,二十年的囚禁並不足以牽動他們的怒氣,察覺到這點的林守多少鬆了口氣。

    “嗯,汝好像並不知道事情的經過呢……”

    草谷似乎一直在觀察著他的反應,此時開口說著。“明明什麼都不知道,竟然還能找到咱這裡,也說明汝確實和咱有緣吧……啊啊,真討厭,明明咱已經不想和汝等一脈扯上關係的說。”

    “呃,真是抱歉。”

    神明的遣責可是非同小可,林守誠惶誠恐的道著歉。少女模樣的土地神甩甩手,用寬宏大量的口吻頒下神諭。

    “算了,既然汝已經來了,那就趕快把地脈裡鬱積的陰氣清理掉吧!要是繼續拖下去,這塊土地可是用不了多久就會淪為陰世鬼獄了。”

    草谷慎重的語氣顯出事態的嚴重程度,林守努力控制著驚駭的心情,試著把草谷先前透露的線索整理出來。“那個,你的意思是……岐陽地方最近頻頻有鬼物作亂,是因為地脈裡積鬱太多陰氣引起的?”

    “自然如此,不然鬼物豈會憑空冒出來?”

    “那……究竟為何會有陰氣在地脈裡積鬱?”

    “嗯?汝不知道?”

    “不……”雖然腦海裡自然浮現出故障的化昝玄儀,但遲疑片刻後,林守還是努力的搖搖頭。“不,我不知道。”

    “是這樣嗎……”看著眼前粗眉少年冒著冷汗的慌張模樣,草谷眨眨眼睛,突然露出小鬼頭想要惡作劇般的神情,並搖搖頭說著。“既然如此,咱也不能告訴汝。要知道,仙凡有別,更何況咱還是神明。天律規定神明不得隨意干涉凡世的諸務因緣,就算咱曾是這裡的土地神,也不能因此違背天律。”

    “喂喂……”聽著草谷把天條律令搬出來,林守頓時苦下臉來。

    “呼呼,汝父將咱囚禁在這裡,咱就是想幫忙也幫不上呢。汝想知道真相的話,還是自己去調察吧。”草谷背著手轉過身去,似乎打算就此結束話題,但想想後還是補充了一句。

    “不過看在汝能找到這裡的緣份上,就姑且給汝個提示好了……汝去鬼物最先出現的地方看看吧,至於能不能找到什麼,就看汝的機緣如何了。”

    ……………………

    林守以元神潛到珍瓏境,在那裡意外聽聞鬼物作亂的真相,並為老爹的駭世惡行而深深震驚。與此同時,在外面聳立著猞猁石雕的公園廣場處,警司羅成則為造師傳人的持續沉默而感到焦急。

    “話說,都已經一刻鐘了……他沒問題吧?”

    羅成給自己點了第五根煙,終於再忍不住的向穆蘭詢問著。

    那邊的粗眉少年一直維持著伸手觸碰石雕的姿勢,先前滿頭大汗的艱難模樣已不復存在。此刻他看起來就彷佛入定的老僧,那充滿穩定感的狀態令羅成懷疑眼前的神秘儀式會不會乾脆持續一整天。

    “無妨,林師弟已勘破了石雕上的禁制,現在應該已沒危險了。”穆蘭依舊持劍在林守身後護法,姿勢不曾有半點鬆懈,而回答的聲音裡亦流露出十足的信賴。

    “禁制?喂喂,難道那不是普通的石雕嗎?”

    羅成打斷了她的話,用牙痛的表情看著那邊巍然不動的造師傳人。

    其實也怪不得這位捕頭老爹的孤陋寡聞。造師門在隱世裡只是不出名的小門派,其功法神通亦相當偏門,如果穆蘭不是曾有過青河鎮的那番際遇,此刻怕是也猜不到林守正在做什麼。她側目看著旁邊抓耳撓腮,欲言又止的羅成警司,想想後還是稍稍透露了些出來。

    “林師弟是造師門出身,造師門有馭物遣物的神通,亦可以通過玄法和物具交流。那石雕上竟然設有禁制,想必其來歷並不尋常,林師弟以化物玄法和它溝通,應該問出些真相才是。”

    “問出真相……向著那石猞猁?”

    令沒有生命的物具開口說話這檔事,顯然已超出了凡俗的理解,羅成好半天后才理解穆蘭的話,隨即卻是吐出自暴自棄般的嘆息。

    “原來如此,幹得真棒啊……只要諮詢現場物證就可知道案件的真相,這可是多少警探夢寐以求的理想呢……”

    羅成嘆息著抬頭看向那沉寂的猞猁石雕,眨了眨眼睛,突然張口結舌起來。在他的視界前方,那座猞猁石雕竟然開始晃蕩起來,宛如被投下石子的水塘,空間突然泛起陣陣無形的漣漪。那漣漪朝著四周擴展開來,等到羅成注意到時,周圍的景物已完全變了模樣。

    聳立著猞猁石雕的公園廣場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無數茂盛生長的蘆葦,羅成半張著嘴,視線沿著圓周轉了半圈後移到腳下,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和在水下悠然游動的魚兒。一秒鐘後響起“噗通”的聲響,岐陽警局的捕頭老爹嚐到許久未有的落湯雞的滋味。

    “這……噗哇,這究竟是……”

    幸好羅成有在滄浪江里練過的水性,最初的驚惶後便很快回過神來,划水的同時望向身後穆蘭的方位,隨即發現對方要遠比他來得自在。幾乎在察覺異變的同時,穆蘭便施展出凜水真息,瞬間在腳下凝成一塊平整的浮冰,此刻穩穩踩在浮冰上,連鞋底都沒濕半塊。

    “需要幫忙嗎?”

    穆蘭朝羅成投來詢問的目光,沒等他回答便並指劃出道劍訣。隨著一道青白劍氣沒入水下,羅成感到虛浮的腳底突然踩到地面。那地面載著他迅速浮升,隨著“嘩啦”的破浪聲響,一根足有兩米長的冰柱如同潛艇般衝出水面來。

    “呸,還真是驚喜不斷呢……”

    羅成吐掉嘴裡早已被澆滅的半截香煙,望望身下的渾凝冰柱,隨即果斷把注意力移到更重要的話題上。“穆姑娘,話說,這種狀況莫非在你們那邊很常見嗎?如果可以說明的話,請給我這凡人稍稍解釋下好吧?”

    “這是……神域?”穆蘭望向四周,聲音亦帶著強烈的不確定味道。

    “神域?什麼是神域?”

    “神域就是……神的領域,凡夫俗子無法觸及的界域空間,我也只是在資料裡看到過,可是……怎麼可能突然就踏進神域,究竟是那尊神祗降臨……還是林師弟他……”

    穆蘭咬著嘴唇喃喃自語,神情顯得頗為緊張。縱使她早已習慣面對妖魔鬼怪,然而神明卻是完全不同等級的存在。縱使修真者練成大羅金仙,在執掌天地律令的上神面前也跟剛出生的嬰兒沒有兩樣,因此穆蘭感到緊張也是再自然不過的反應。

    連穆蘭都無法確定眼前狀況,羅成自然也只能翻著白眼乾等。回想起自己二十年的警探生涯,似乎只有菜鳥時初次辦案的手足無措可與眼前相媲美。就在羅成緬懷著昔日光陰的時候,身下的水面突然快速流轉起來。

    羅成發出驚惶的叫聲,看著蘆葦蕩的水面逐漸形成一巨大旋渦。旋渦把兩人腳下的浮冰給扯了過去,並且宛如龍捲般朝著天上升騰。伴隨著隆隆的咆哮聲,那貫通天地的水龍捲有如瀑布般越卷越大,氣勢磅礡直有如潛龍騰淵,看得羅成口愣目呆。

    水龍捲膨脹到極處,中央渾圓的部分突然炸開。隨著“嘭”的沉悶巨響,大量的水瀑化成漫天暴雨傾洩下來,在蘆葦蕩裡掀起驚濤駭浪。羅成死命抱著唯一的冰柱,耳邊隱隱傳來穆蘭的呼喊,但幾乎都給暴雨聲蓋了過去。

    “看那邊……有人……”

    聽到穆蘭的聲音,羅成拼命睜開眼睛。透過猛烈潑灑的雨幕,看見水龍捲炸開的地方浮著一白色的人影。那背影看上去像是十歲左右的嬌小女童,然而身邊卻籠罩著五彩光暈。

    看到那光暈的瞬間,羅成心裡沒來由的湧出強烈的敬畏,當即反射似的低下頭,似乎再多看一眼都是某種褻瀆和不敬。

    “呼呼,咱接受汝的拜膜……”

    低著頭的羅成,耳邊傳來小女童那銀鈴般的輕笑聲。也不知她做了什麼,周圍的驚濤駭浪突然急速遠去,並且隨著陣陣漣漪的泛起,眼前的空間霎時間恢復了原狀。

    羅成以懷抱某物的僵硬姿態落到廣場的磚塊路上,蘆葦蕩和狂風暴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若不是身上衣服依舊濕透,羅成也許會懷疑剛剛的遭遇只是自己作夢而已。

    “簡直是最糟的白日夢啊……至少短壽了十年……”

    羅成癱軟在地上,偏頭朝左邊望去。穆蘭就站在離他五六步遠的位置,剛剛那場浩劫並沒在她身上留下狼狽的痕跡,此時卻是用愕然神情的看著遠方。羅成移動視線望過去,隨即亦露出和她相同的神情。

    只見聳立在公園廣場中的那尊猞猁石雕,此刻已然崩毀成無數碎片。造師傳人摔坐在石雕的碎片中,正用格外複雜的神情看著空無一物的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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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30 23:34:58
105 不良登場

     “林師弟!”

    穆蘭跑過去扶起林守,仔細檢察著他身上的傷勢。造師傳人身上落著石雕崩碎時散落的石塵,不過倒是沒有受傷的模樣,唯獨神情有些恍惚。等到羅成警司跑過來時,便也搖搖頭清醒了過來。

    “林師弟,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剛剛的經歷對穆蘭來說亦可謂驚心魂魄。神明乃是執掌天地律令的至高存在,和妖魔鬼怪是截然不同的等級,修真者踏足神域的機會比中彩的頭獎還少。若是穆蘭把這番體驗寫進任務報告書裡,估計評審長老們會吃驚得連假牙都噴出來。

    “呃……”

    林守搖晃著腦袋,努力克服元神歸位時的眩暈感。目光瞥過旁邊豎起耳朵的警司大叔,對方落湯雞般的狼狽模樣讓他實在不好開口趕人,想想反正也不是了不得的秘密,於是三下五除二的把結果說了出來。

    “那個,簡單來說,這尊猞猁石雕裡住著岐陽地方的土地神,她似乎被某種……嗯,某種奇怪玄法給困住,然後……我好像是把她給放了出來?”

    以警司羅成的角度來看,林守的陳述裡有著太多不確定的語氣,若是審訊的話幾乎確定會被當成嫌疑犯對待。只是先前那番驚心魂魄的遭遇還殘留著影響,再加上聽到“土地神”這般匪夷所思的名詞,驚愕下羅成根本就顧不上去質疑造師傳人的陳述語氣。而穆蘭自然也更不會去懷疑林守的話。

    “……那女孩是岐陽的土地神?”

    穆蘭也看到了當時滿天水幕裡浮現的那白衣少女,聞言不由得驚愕道。“既然是岐陽的土地神,怎麼會被困在猞猁石雕裡……等等,莫非正因為這個緣故,所以岐陽市才會頻頻出現鬼物作亂嗎?”

    土地神是掌管土地的神明。土地神若是勤勉,地方上自然會豐調雨順,土地神若是不在其位,地方上就容易災厄叢生。穆蘭的推測也不能說沒有道理,可惜岐陽地方的狀況卻是遠遠超出想像的複雜。

    故障的化昝玄儀也好,毀壞的破軍王戟也好,囚禁的土地神也好,鬼物的頻頻作亂也好,各種麻煩互相糾纏,盤根錯節。就連林守都沒辦法把握到自己老爹究竟乾了些什麼,其中又有多少是逆天叛道的事情。

    “不是……”

    雖然沒有想瞞著穆蘭的意思,但這種時候就算說出來,結果也只是徒增煩惱而已。林守使勁的撓撓頭,把最重要的線索拋了出來。

    “鬼物作亂,依照她的解釋,是因為地脈裡鬱積大量陰氣的緣故……鬱積的陰氣從地脈洩漏出來,成為招引陰濁邪物的依憑,所以才導致岐陽地方有鬼物頻頻出沒。 ”

    “陰氣鬱積……原來如此,是在地脈裡啊……”

    從穆蘭口裡吐出近似呻吟的嘆息。鬼物是從穢濁陰氣裡誕生出的邪異,其頻頻出沒自然與陰氣的非正常匯聚相關。白虎宮和穆蘭都曾針對這點進行過調察,然而誰也沒聯想到地脈上去。

    事實上,就算想到也沒法進行調察。地脈是撐起三界穹宇的華柱,在那貫通天地的巨柱面前,世間凡俗的力量都太過渺小。若不是從土地神口裡得聞地脈裡陰氣鬱積的真相,不知道還要像沒頭蒼蠅般的亂竄到何時。

    在欣慰總算有所進展的同時,穆蘭也想到更深一層的問題。

    “可是,地脈裡怎麼會有陰氣鬱積?”

    “不知道,她不肯說。”

    林守搖搖頭。草谷顯然是知道事情真相的,卻硬是故弄玄虛,要他自己前去調察。林守不禁暗罵著那小氣巴拉的土地神,但此刻時間緊迫,還是把話題繼續了下去。

    “按照那丫……呃,土地神的說法,鬼物作亂只是前期的小騷動,若是等地脈裡積鬱的陰氣噴發出來,岐陽地方恐怕會整個淪為陰世鬼獄。所以非得在那以前搞定這事不可!”

    “喂喂,小兄弟,你說的是真的假的!?”

    警司羅成一直在旁仔細聽著穆蘭與林守的對話,然而聽到這裡時卻再忍不住的插嘴進來。“整座城市會瞬間變成陰世鬼獄?如果這是玩笑的話,也未免開得太大了!如果不是玩笑的話,我可真想以撒佈謠言邪說的罪名把你當場逮捕!”

    “信不信隨你,大叔,反正你們也搬不上忙。”

    “要是沒經歷過剛剛的光景,我真會以為你是瘋子哦……整座城市變成陰世鬼獄?真是見鬼,明明聽起來像是笑話,為什麼我卻一點也不覺得好笑啊…… ”羅成煩躁的掏出香煙想點上,然而煙盒卻已經泡了湯。他當場把半盒香煙揉成一團,然而用力的拋了出去,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發洩心裡的焦躁。

    “這次事件的詭異狀況,就算在正道會的記載裡也沒有先例呢……”穆蘭似乎已相信了土地神預言的恐怖光景,緊皺著眉頭,表情格外嚴肅。“必須立即察出陰氣積鬱的原因!三百萬人口的都市淪為陰世鬼獄……這種荒唐的事情,正道會絕不會允許發生!”

    “誰會允許啊!?這簡直是製造核彈級別的恐怖活動了!”身負岐陽市政安全的羅成警司,憤憤的插嘴進來。“不過我們到底能做什麼?那土……土地神還有其它預示嗎?”

    “這個就要問大叔你了。”林守把目光移到警司羅成身上。“那丫頭只提醒我到鬼物最初出現的地方去調察下。既然大叔你是警局的,這方面應該有詳細記錄吧?我問問,鬼物最初出沒的地方是哪兒?”

    雖然林守理所當然的問著羅成,但被詢問的警司卻露出遲疑的神情。倒不是說羅成不願意提供情報,而是專案組接手此案時已是事發後的數月,時間上的距離,再加上白虎宮有意無意的隱瞞,結果導致情報的許多環節都有缺失。林守突然問起鬼物最初出沒的地點,羅成一時間自然是答不上來。

    “喂喂,大叔,你該不會說不知道吧?”

    “我立即差人調察,兩小時……不,一小時內給你答案。”羅成的語氣格外堅決,似乎已斷定要在此事上挽回警方顏面。

    “既然如此,我們就分頭行動。”

    事急從權,林守當場確定了各人的職務分工。

    “穆蘭姐,你馬上回聯絡處把事情轉告徐老,由他判斷要不要尋求正道會的援助。至於大叔你,我把天機鏡的號碼給你,你察出結果後就立即通知我。在你調察的空檔裡,我這就趕去白虎宮,把事情利害說給他們知道。”

    ……………………

    和羅成穆蘭分別後,林守搭著巡邏警車前往岐陽西市找白虎宮,開車的警察正是先前差點和他打起來的劉武。也不知道羅成對他是怎麼交待的,劉武竟是一改先前的惡劣態度,對造師傳人相當恭敬,似乎把他當成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

    林守坐在警車後座上,看著周圍飛馳而過的街景,眉頭緊皺。他心裡想的倒不是劉武的態度,在是前去向白虎宮報告的事情。

    整理到目前為止的線索,至少有幾件事情可以確定。一則,將岐陽土地神囚禁在猞猁石雕裡,以及建起化昝玄儀鎮伏地脈,都是林老爹幹的沒錯。二則,岐陽的鬼物作亂確實是由地脈裡積鬱的陰氣噴發所致,若是不盡快想出解決辦法,便很可能出現整座都市淪為陰世鬼獄的恐怖結局。

    三則,陰氣不可能無故在地脈鬱積,聯想到化昝玄儀的故障和伴隨鬼物竄出的紫電金氣,招致這場浩世災劫的元兇,十之八九是自己老爹二十年前的愚行——若是如此向白虎宮報告,身為災厄元兇的子嗣,自己究竟會有什麼下場?退一萬步,就算不把第三點報告出來,難道白虎宮就不會想到?到時候暴露的後果恐怕只會更加嚴重。

    “可惡,到底要怎麼辦才好……”

    林守用頭撞著車窗玻璃,苦惱得連咒罵老爹的心思都沒有了。就在他撞到第五下的時候,前面開車的羅成突然發出呼聲,然後一打方向盤,把車開到了偏道上。

    “喂喂,幹什麼?”

    “有人在跟蹤咱們。”

    劉武把著方向盤,一邊降低車速,一邊示意林守觀察後視鏡。

    透過後視鏡的反射,林守看到跟在警車屁股後面的數個鬼祟身影。胡亂改裝的摩託加上烏七八糟的沒品打扮,不是朔夜手下的暴走團又是誰?從那些破爛引擎裡發出的嘶吼引得路人紛紛側目,小妖們似乎沒想過隱藏行蹤,就這樣駕車直撞了過來。

    “……怎麼又是這些傢伙?”林守頭疼的揉著前額。雖然不知道這些小妖究竟是來報仇還是來血恨,但眼下時機緊迫,他實在沒有耐性去應付這些麻煩,於是向前面劉武確定著。

    “能甩掉他們嗎?”

    “憑前面的路況……應該不行。”

    劉武指著公路前方熙熙攘攘的車流,無奈的搖搖頭。路面交通不暢時,兩個輪子的摩托顯然比四個輪子的警車要佔著更大的便利,暴走小妖們很快便攆上行駕的警車,五六輛摩托從前面左右把警車給圍了起來。

    小妖們吆呼著,從車窗處傳來敲玻璃的聲音。林守偏頭看去,瞅見一染著紅發的少女正隔著車窗對他招手。少女坐在暴走摩託的後座上,露臍短衫加低腰牛仔的打扮頗有模仿朔夜的味道,只是缺少那般的成熟韻味,看上去倒頗有不良太妹的感覺。至於那條在背後捲曲搖晃著的短毛尾巴,則顯露出她乃妖怪化身的事實。

    “這位小哥兒,可以賞下臉嗎?”

    少女半瞇著眼睛,露出野貓似的黠笑,對搖開車窗的林守提出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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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野貓菱兒

    小妖們沒顯露出明顯的敵意,林守也不好當街翻臉。警車被暴走摩托左右挾持著,開到了一處相對僻靜的地下停車場裡。劉武停下警車,拔出腰間的手槍,用詢問的目光看著造師傳人。

    “不用,我想很快就能解決,稍等片刻。”

    林守搖搖頭回拒了劉武的幫忙,然後推門走出警車。

    六輛摩託在前方擺出半包圍的架勢,看上去似乎來者不善,但林守卻是毫不猶豫走上前去。就算不動用血煉祭劍,光用金剛無想便足以打發眼前的三流小妖。唯一讓林守顧忌的是那捲著貓尾的不良太妹,她的等級顯然和周圍的小妖不同,若是真動起手來恐怕不容易應付。

    林守環視著地下停車場的光景,確定沒有陷阱埋伏,隨後又落到前面的一眾小妖身上。與造師傳人的視線相觸時,幾名小妖當即露出畏懼神情,慌慌張張的移開目光。林守打量著小妖們,覺得他們模樣頗為眼熟,撓撓下巴回想起那次並不算愉快的遭遇。

    “看起來很眼熟呢,你們是那潑猴的手下小弟吧……那,找我有什麼事?如果是來報仇的話,就別多廢話了,一齊並肩子上如何?有言在先,小爺有要事處理,這次可沒手下留情的時間。”

    林守從腰間抽出金剛無想,一揮振間半寸短棍化成五尺長棍。那嗡嗡顫鳴聲令嚐過味道的小妖們當場變了臉色,紛紛的把慌亂目光投向那名先前朝林守搭話的貓尾太妹。

    “呼,小哥兒,我們可不是來報仇的。”

    被小妖們注目著的貓尾太妹,從摩託後座上猛的躍起,凌空翻了數個筋斗,隨即輕巧的落到造師傳人的身後。林守還沒反應過來,肩膀已被從後面按住,同時耳畔傳來細膩的呢喃聲。

    “嗯嗯,好清爽的味道……原來如此,難怪大姐頭……”

    “你做什麼?!”

    林守下意識的揮拳朝身後打去,然而卻只挨到風的殘影。那貓尾太妹展露出超乎尋常的敏捷身手,以後空翻的姿態落到警車頂棚上,隨即甩甩背後那條微捲的尾巴,用貓咪打滾般的聲音自我介紹著。

    “別激動,小哥兒。我叫陸菱兒,是跟隨大姐頭的烈怒隊的一員。我從大姐頭那裡聽過小哥兒的事情,只是好奇過來看看,另外還有一件事想找你幫忙喵。”

    “……你是朔夜姐的手下?”

    少女的聲音帶著奇怪的尾音,林守詫異的望著她。

    “找我幫忙……什麼事?”

    “小哥兒還記得肖猴兒吧?就是上次帶著他們來找小哥兒麻煩的那潑猴兒。”叫陸菱兒的貓尾太妹,悠然蹲坐在警車頂上,抬手指著周圍眾小妖介紹著。“大姐頭交待過要把小哥兒當成貴客招待,但那潑猴兒卻背大姐頭向小哥兒挑釁,還差點闖出大禍。結果惹怒了大姐頭,眼下快要被逐出剽騎團了。”

    “那是他罪有應得吧,關我什麼事?”

    林守冷冷的回應著。那肖猴兒無故搶走青鴉劍匣,引得他和白虎弟子乃甚牧四叔大打出手,最後還附送一場無謂的牢獄之災,簡直是可惡至極。要不是最近忙的事情太多,他可不會輕饒那混帳潑猴。

    “我想請小哥兒幫忙說情。”陸菱兒開門見山的道出來意。“那猴兒惹的禍是落在你身上,大姐頭又對你青睞有加,如果小哥兒開口幫那猴兒說情的話,大姐頭或許會饒過那猴兒這次也說不定。 ”

    “你要我幫那賊猴子說情?開什麼玩笑!”

    林守憤憤的當場拒絕。陸菱兒似乎早已猜到林守的反應,繼續勸說著。

    “別說得這樣冷淡嘛,小哥兒。那猴兒要是被逐出剽騎團,可就沒法再呆在岐陽市了……要知道,像我們這樣的流浪妖怪一旦失去棲身之所,下場可是很淒慘的。”

    “哼,那賊猴子能揀回小命就不錯了,有什麼好淒慘的?”

    認為陸菱兒言過其實的林守,發出帶著鼻音的哼聲。

    “小哥兒是人類,我想應該是不知道這回事吧?”那邊的陸菱兒在眉間刻出幾道隱約的細紋,用略顯沉重的聲音說明起來。“我們妖怪和你們修真者不同,只能在'神佑地'裡生活……”

    所謂“神佑地”,本意是指受到土地神庇護,具備靈力的土地。由於概念和修真門派青睞的風水寶地相當接近,因此隱世裡也習慣用前者來指代所有具備豐沛靈氣的土地。

    基本上來說,妖怪是和精怪相同性質的靈物。精怪只在靈氣格外豐沛的神佑地出現,而妖怪雖然不像精怪那樣挑剔地盤,但也必須棲身在具備某種程度靈氣的土地上。若是找不到合適的土地棲身,妖怪便會逐漸衰弱,道行減退,直至最後打回原形。

    要說隱世裡靈氣豐沛的神佑地本來就不多,而且一半以上都被修真門派所佔據,剩下的也多有主人。佔據著神佑地的修真門派,不把本地妖怪趕盡殺絕便已算是客氣的,自然更不可能容忍外地妖怪流竄到自家地盤上棲身。像菱陸兒和肖猴兒這般的流浪妖怪,其實大部分都過著顛沛流離,朝不保夕的艱辛生活。

    朔夜把流浪到岐陽地方的小妖們集合起來,組成剽騎團。一則禁止他們禍害凡世,二則也為他們爭取到在岐陽地方居留的權力。岐陽地方自古便是有名的神佑地,對流浪妖怪們來說,留在這裡不僅意味可保住艱辛修得的道行不退,也等於保住條繼續修煉通天的大道,所以小妖們對朔夜格外的感恩戴德,奉行不背。

    此番肖猴兒的作為惹怒朔夜,面臨被逐出剽騎團的懲罰。而流浪妖怪一旦失去棲身之所,最有可能的結局便是道行喪盡,被當成妖獸遭到誅滅——雖然說來也是肖猴兒的自作自受,但站在妖怪同伴的立場,陸菱兒還是不願意看到這一幕,因此才前來拜託林守幫忙向朔夜求情。

    “唔,還有這樣的事嗎……”

    聽完陸菱兒對流浪妖怪淒慘末路的說明,林守撓撓頭顯出格外煩惱的神情。對那肖猴兒他確實是半點好感欠奉,若是有機會真想狠狠痛扁他一頓,然而也就僅止於此罷了。如果被逐出剽騎團的後果真像陸凌兒說的那樣嚴重,多少還是有些過了點。

    造師傳人的矛盾心境完全流露到臉上,察覺到這點的陸凌兒,搖晃著貓尾,再度加強了遊說攻勢。

    “那猴兒確實冒犯了小哥兒,但也罪不致死吧?再說就算把他逐出岐陽市,對小哥兒也沒半點好處,小哥兒就幫幫忙,替他向大姐頭求求情如何?事成後我會好好報答你的喵。”

    “報答?”林守眨眨眼睛,想不出妖怪會怎麼報答。

    “嗯,把'那個'拿上來。”

    陸菱兒命令著,一小妖隨即提了個陳舊的旅行袋出來。那小妖把旅行袋提到林守面前,戰戰兢兢的打開拉鍊,露出旅行袋裡面一捆捆的嶄新鈔票。

    “這,這是什麼?”林守驚愕的睜大眼睛。

    “當然是錢啊,錢喵。”陸菱兒跳下警車朝這邊走來,一邊搖晃著貓尾,一邊用得意的聲音說著。“你們人類不是最喜歡這東西嗎?雖然沒具體數過,不過應該有一兩百萬吧?只要小哥兒答應我的要求,這些錢就都是你的了。”

    陸菱兒豪氣的一揮手,林守則茫然的看著她。如果除去背後的貓尾不論,陸菱兒的外表看起來就是一位俏皮可愛的少女,然而身為妖怪的她,對人類社會的基本常識卻是相當缺乏的模樣。

    “怎麼?你覺得不夠嗎?”

    看著林守呆愣半晌也沒回應,陸菱兒於是出言詢問著。

    “不是夠不夠的問題吧……”林守無奈的嘆了口氣。“首先,這筆錢你究竟是怎麼弄到的啊?當然不可能是你們打工存下來的血汗錢,等等,該不會是搶銀行得來的吧?”

    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林守聽到警車裡陡然傳來一聲悶響。

    “嗚喵,妖怪有妖怪的門路,怎麼弄到的和你又沒關係……”雖然嘴上強硬著,但陸菱兒卻明顯心虛的迴避著林守的視線。“難道你不想要錢嗎?那想要什麼?只要是我能弄到的東西,盡可以提出來。”

    “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林守的聲音帶上惱怒的味道。

    “嗯?奇怪,我聽千秋姐說,你們人類的欲望最是強烈,喜歡的東西除了錢就是女人,怎麼你都一點不感興趣呢……”

    陸菱兒納悶的打量著造師傳人,那神情就像在動物園裡看到河馬爬樹的光景一般。林守聽得哭笑不得時,那邊的陸菱兒不知想到什麼,突然驚叫一聲,用駭然目光望過來。

    “你,你該不會是在打我的主意吧?”

    只見陸菱兒以手掩口,戰戰兢兢的問著。

    “我,我可是妖怪哦?就算外表是人類女孩的模樣,但真身也還是妖怪哦!你想要女人作交換條件的話,我可以幫你找些漂亮女孩來,但我……我可不行!嗯,絕對不行!與人類結緣這種事,我,我根本想都沒想過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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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30 23:36:01
107強制施恩

「去你的!誰要提那種條件啊!你以為我是色情狂嗎?!

不耐煩的焦躁加上被誤解的怒氣,令得林守再忍不住的吼出來。帶著指向性的聲波令周圍小妖們齊齊打了個寒顫,在他們恐慌的注目下,造師傳人煩躁的撓著頭,毅然截斷了這無意義的話題。

「行了,你不用再說了,我已經明白你很想救那潑猴了。」

說著林守稍微停頓了下,然後問出個比較在意的問題。「要我答應你也可以,不過你得先告訴我,為什麼你會想救那潑猴?甚至不惜冒著這樣的危險······」林守指著面前裝著巨款的旅行袋。「既然白虎宮允許你們在岐陽市居留,肯定也有不得擾亂凡世的條件吧?我不打算去猜這筆錢你是怎麼弄到的,但為那潑猴甘冒這樣的危險,到底有什麼理由?」

「哪,哪有什麼理由····…」陸菱兒不自然的迴避開林守的目光,臉上表情像是在糾結到底要不要老實回答他的問題。這樣過了三四秒鐘,終於還是咬咬牙,用鬧彆扭似的聲音回答著。「我······欠那猴兒一個人情啦,所以這次就算是還池的人情,要不我才懶得管那潑猴兒惹的禍事呢!單是他背著大姐頭作亂這點,就算把他廢掉也活該!」

「你是因為欠那猴兒人情才來找我的啊…···是很大的人情嗎?」

「不是人情大小的問題。」陸菱兒搖搖頭回答著。「欠下人情,就等於和對方結了緣。我們妖怪討厭受到拘束,而且緣分糾纏下去也很討厭,所以欠下的人情債必須償還,不然這輩子都沒辦法逍遙自在的過活。」

「原來如此,欠下人情就是結緣嗎…···」

沒想到妖怪竟是這樣重視緣分,林守眨眨眼睛,不禁感到很是意外。在多數修真者眼裡,妖怪只是禍害人世的邪異存在然而妖怪們其實也有著自己的社會和理念。只是這個社會存在於隱世的陰影裡,和人類社會幾乎沒有交集,因此也極少有人能窺觀到妖怪社會的真貌。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因果報應可不是虛無縹緲的事!若是喜歡的緣分就罷了,討厭的緣分還是盡快斷掉的好。」

「原來是這樣……」

林守點點頭,心裡湧出由旺盛好奇心和新鮮興奮感編織成的昂揚情緒。作為極少數有機會窺觀妖怪社會一角的幸運兒,他並不想隔著門縫看看就走。在考慮著陸菱兒要求的同時,腦袋裡也冒出個新的想

剛剛他正在頭痛要如何向白虎宮說明情況。畢竟關於岐陽地脈裡積鬱著大量陰氣的事實,他也只是從草谷那裡聽說而已,沒有確切的證據。在不提到老爹囚禁土地神這項事實的前提下林守沒多少信心說服白虎宮掌門相信那潛在的浩劫危機。與其陡然令自己陷進難以行動的立場,倒不如先作好萬全的準備。

陸菱兒找上門便是個好機會,他可以藉機請朔夜幫忙,合力找出陰氣鬱積的問題所在。朔夜是白虎宮的少宮主,應該不會拒絕他的請求,而且有了她的證言輔佐,對說服牧老爺子等也是極大的幫助。

想到這裡,林守心裡已有了決斷於是點點頭提出條件。

「好吧,我答應幫那潑猴說情,但有兩個條件。」

「兩個條件?」

陸菱兒的貓耳霎時間從頭髮裡彈了出來警惕的望著林守。

「一個條件是,你得把這些贓款送回它原來的地方。」

林守指著那裝有百萬現鈔的旅行袋說著,隨即聽到從身後警車處傳來安心的嘆息。安心的不只是肩負著守護法律職責的忠勇警官,連陸菱兒也為這個簡單的條件而鬆了口氣,立即點頭應諾。

「我答應,第二個條件呢?」

「第二個條件嘛,嘿嘿……」造師傳人拖長語調,臉上浮現出彷彿奸猾魔鬼般的得意邪笑,令得陸菱兒的警戒心急速提高。從陸菱兒的反應裡察覺到自己的露骨表現,林守輕咳了聲收斂表情簡短的提出條件。

「就當你欠我個人情就好。

「喵嗚?」

「這次你幫那潑猴開脫,算是還清欠他的人情了吧?那我也不要你特別做什麼,只要當作欠我個人情就好,如何?是很划算的條件吧?」

林守雙手環抱胸前,用格外和藹的聲音說著。那邊的陸菱兒則是睜大眼睛望著他,不知是出於憤怒還是驚愕嘴唇顫抖著,一時間似乎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見到這模樣的陸菱兒,林守微微牽起左邊嘴角,又親切的補充了幾句。

「基本上來說嘛,這個條件就等於是你把欠那潑猴的人情債轉到我身上。雖然債務本身沒有消除,但至少還留下償還債務的機會。不管怎麼說,如果那潑猴被逐出岐陽後流浪至死,你就是想還也沒機會還了呢。

「一輩子背著心債的滋味可不好受哦,尤其你們妖怪還是特別討厭受到拘束······嘖嘖,我想今後大概很難有機會逍遙過活了吧?不過所謂人情債這東西,又看不見又摸不著,就算你昧著良心當作沒這回事,我也拿你沒辦法是不?所以應該是沒有風險的才對。」

「反正我的條件就是這兩個,裡面利害也差不多是這樣了,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都是你的決定。嘛,其實就算你不答應,我也多少會勸勸朔夜姐的啦,至於當不當成人情就看你自己的了。」

隱世和凡世,就如同一個硬幣的正反兩面,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同時存在。雖然凡世裡佔據主導地位的毫無疑問是人類族群,以及他們創造出的近代文明,然而在凡人難以窺觀的隱世裡,卻存在著諸多與人類截然不同的智慧生命。

這些智慧生命有陰有陽,有善有惡,有眾有寡,數量種族都繁雜難計。所謂「陽通天化,陰結地象」,如果按照其陰陽稟性的高低來劃分,大致可以分成五個族群,分別是玄魔,妖怪,人類,仙靈和寰神。

五個族群裡,人類身上的陰陽稟性相對平衡,居於天平正中。天平偏向幽晦陰暗的一方,依次是妖怪和玄魔。偏向澄清陽明的一方,依次是仙靈和寰神。

「玄魔」是荒茫地界的魔君,擁有非同尋常的魔性和實力。雖然玄魔常居於地界,甚少現身人世,不過一旦有玄魔流竄到人世,往往便會帶來莫大的災劫與混亂。「寰神」是執掌世間諸般儀律的神祇,大多數都待在凡人伸長脖子也觸碰不到的上界。不過其中也有像草谷這般居留凡世的土地神,若是有那機緣的話,凡人亦可以從寰神處得到指點。

仙靈和妖怪其實是相當類似的族群,兩者皆棲居於人世,並且亦都由靈物修煉而成。只是仙靈更偏向於陽之明澄,而妖怪則更偏向於陰之渾沌。舉例來說的話,像玄鶴化身的飛燕便是仙靈之屬,而野貓精的陸菱兒和猿精的肖猴兒等便是妖怪之屬。

陽升陰沉,明陽之屬的仙靈更多選擇避世隱居,人跡罕至的崑山鬱林裡方有機會尋到它們的蹤跡。相比起來,晦陰之屬的妖怪往往更喜歡混跡人世。

妖怪會偽裝成各種身份棲居在人類社會,但對妖怪們來說,人類和人類創造的種種文明只是為他們提供舒適生活的要素,就和森林裡結出果子的樹木別無二致,也不需要抱以特別的關注或感激。倒不如說,妖怪更習慣被人類畏懼,更習慣被人類疏遠,幾乎不會有想和人類親近的願望,也從不覺得自己的生活方式需要改變。

妖怪習慣把人類視為替自己服務的自然存在,並利用天賦稟性在人類社會裡悠然過活。這樣的態度當然不會得到人類的讚賞,因此大多數修真者皆把妖怪視為必須討伐誅滅的對象。對於妖怪來說,他們更習慣將修真者視為自然災害般的存在。好比在湖邊飲水有時也會遇到鱷魚,妖怪不會去特別憎恨修真者,只是更多時候會選擇避而大吉。

儘管歷史上也不乏妖怪與中意的人類締結姻緣,並且傳下佳話的先例,但通常來說,絕大多數妖怪還是和人類保持著相當的距離。天性自由的妖怪,非常討厭受到拘束,若是想用強迫手段令他們去做他們不願意做的事,結果往往是事與願違,功敗垂成。

自古以來,能成功脅迫妖怪,令妖怪屈服的人便屈指可數,而造師門第五十七代傳人則在十分鐘前成就了這番偉業。此刻,成功的脅迫者正搭著警車駛向朔夜所在的岐陽南市,而被脅迫者則是格外鬱憤的坐在警車後座,不時抬頭衝著前面的副駕駛席嚙牙咧嘴一番。

「呃……」

就算有祭劍兇威的守護,林守依舊被來自後座的咄咄妖氣給戳得脊樑骨生痛。剛剛他利用妖怪看重人情義理的純真稟性,強制施恩給陸菱兒,老實說做得實在不怎麼光彩。陸菱兒在拒絕不了的狀況下欠了他個不甘願的人情,就算因而怨恨他也沒話來反駁。

林守本打算找劉武搭話,然而從旁邊開車的青年警官臉上的沉重神情來看,似乎他也非常不適應籠罩車內空間的險惡氣氛。林守無奈的嘆了口氣,準備負起錯誤的與妖怪結緣的責任來。

「話說,你是野貓精沒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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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30 23:36:17
108 朔夜隱緣

    通常來說,修為低淺的妖怪在化相時或多或少都會留下些原形特徵。從陸菱兒背後搖晃的貓尾和那任性放肆的習性來看,林守猜測她的原形應該是野貓精無疑。

    “哼……”

    陸菱兒臭著張臉,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林守只得獨自把話題繼續下去。

    “你是野貓精,那潑猴是猿精。猴子和貓應該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兩個東西,而且你的身手看來也比那潑猴要厲害……我很好奇呢,你到底是因為什麼事欠他人情的?”

    “你才是東西!你們全家都是東西喵!”

    陸菱兒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貓兒般蹦起來,用格外憤恨的聲音回應著,先前叫“小哥兒”的膩人模樣已不知所蹤,不過看起來倒是自然了許多。

    “抱歉抱歉,我沒侮辱你們的意思……”林守歉意的擺擺手。“不過說真的,你和那潑猴究竟是什麼關係?情侶嗎?”

    “情,情侶?你說我和那潑猴兒是……呸!根本不是這麼回事!”陸菱兒露出明顯嫌惡的表情,顯然無法容忍這樣的誤解,憤憤的開口說明著。

    “沒遇到大姐頭以前,我在許多神佑地流浪過。有次偷東西時撞上路過的崑崙弟子,那傢伙拿著一把非常嚇人的劍,喊著什麼'孽畜爾敢'的砍了過來……”陸菱兒用手比劃著那把劍的長短,顯出懼意猶存的模樣。

    “幸好當時我逃得快,結果肚子還是挨了一劍。也不知那是什麼鬼劍,殘留傷口的劍氣差點毀了我的道行……當時的傷疤到現在還留著,你看。”

    陸菱兒說著撩起短衫下擺,露出肚臍左上方一道寸長的殷紅劍痕。那劍痕觸目驚心,但這番舉動在女孩身上未免太過放肆。林守不禁微紅著臉移開目光,只聽得陸菱兒又繼續說著。

    “反正就在我快要不行的時候遇到了肖猴兒,便是他找藥照顧我直到傷勢痊癒,所以我欠他個人情……明白了嗎?事情就是這樣,否則我才不會去管那粗鄙猴兒的死活。”

    “原來如此,你也過得蠻辛苦的嘛……”

    林守搔搔頭,對陸菱兒的遭遇寄予誠摯的同情。

    “誰,誰要你假惺惺的同情啊!別想藉機和我套近乎!”陸菱兒呲牙擺出個兇惡的表情。“告訴你,妖怪最不願意的和人類牽連因緣!你要是說服不了大姐頭,我和你就再沒半點關係喵!”

    “也就是說,如果我確實說服了朔夜姐,你和我便有得糾葛就是了?”看著野貓精滿臉憤然的糾結表情,林守不禁啞然失笑,想想後又問出另一個問題。“不過既然你這樣討厭人類,為何又對朔夜姐格外尊敬呢?因為她是白虎宮少宮主的緣故嗎?”

    朔夜收留了陸菱兒等流浪妖怪,並用白虎宮少宮主的身份替他們爭取到岐陽地方的居留權,對眾小妖來說自然是值得充分感激的對象——林守本以為自己想得沒錯,豈料陸菱兒聞言卻是斜眼看著他,眼神流露出明顯的輕蔑。

    “呃,難道我說錯了嗎?”

    “當然,而且還錯了兩個地方。”

    陸菱兒豎起兩根指頭,對著林守邊搖晃著邊說明起來。

    “第一,我們妖怪並不討厭人類。”

    “不討厭人類?”林守聞言大吃一驚。

    “你會討厭田里長出的稻子嗎?你會討厭結出果子的果樹嗎?當然不會吧?對我們妖怪來說,人類也就是那樣的存在。想想看就知道,要是我們討厭人類的話,怎麼會還留在人類建造的都市裡生活呢?”

    “可是,你不是曾被崑崙弟子斬傷……”

    “草原上有狼群,難道你們牧人就不放牧了嗎?大海裡有風暴,難道你們漁民不就出海了嗎?不管什麼地方都會有這樣那樣的危險啊,只要懂得躲避就好。”陸菱兒說出非常能代表妖怪思維的一番話,隨即又揮著拳頭,不甘心似的強調著。

    “不過這一劍之傷,將來有機會我還是會好好討回來的!”

    “原來如此……”林守若有所思的撓撓腦瓜,陸菱兒的話讓他對妖怪族群的本質有了嶄新的認識,一時間不禁趣味盎然起來。“你們妖怪真有意思,不過你說了我錯了兩個地方,還有個地方是什麼?”

    “還有個地方是……”陸菱兒輕蔑的看著他,就像責怪他遲鈍似的慢慢開口。“我們妖怪不討厭人類,而且,大姐頭也不算是人類。”

    “咦?”

    “大姐頭是白虎宮的少宮主,身上流著白虎真君的血脈。白虎真君是上界明神,大姐頭是白虎真君的後裔,雖然生為人身,但格別卻和爾等凡人截然不同……哼,不過以你們人類的遲鈍大概感覺不出來吧?”

    陸菱兒撅撅嘴,彷彿宣告不祥預言般的,說出一番令林守不安的話來。

    “我可要提醒你,別以為大姐頭對你另眼看眼,就可以厚著臉皮去和大姐頭套近乎。大姐頭根本不是爾等凡人能觸碰的人物!就連白虎宮那些老頭子都知道和大姐頭保持距離,你要是傻乎乎的對大姐頭出手,最後搞不好可是會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哦?!”

    “喂喂……”

    陸菱兒的話裡似乎隱含著某個關於朔夜的重大秘密,愕然和驚慌同時在造師傳人的心裡升起。不過沒等他來得及問出來,那邊的陸菱兒已經扭頭偏向車窗旁,打量起窗外零亂的街景來,似乎打定主意不再開口。

    野貓精緊閉嘴唇看著窗外,造師傳人卻為心裡翻騰出的奇妙情緒困擾。

    他確實非常在意陸菱兒的話,很想弄清楚那番話裡隱藏的秘密,然而轉念想想,他和朔夜其實也沒有那樣深厚的關係。畢竟兩人的因緣也不過從他到岐陽市時才開始,若論起關係的親密度,甚至連眼前的野貓精都比不上。

    就算他想辦法從陸菱兒那裡旁敲側擊,打聽出真相來,但知道了又怎麼?再說起來,身為外人的他真有資格知道這些秘密嗎?

    林守格外煩惱的撓著頭,突然聽到旁邊駕駛席傳來劉武的呼聲,同時警車的速度也陡然慢了下來。林守愕然的把視線轉過去,霎時間便明白了劉武驚呼的緣由。

    “哇,好長……這莫非就是都市傳說裡的大堵車?”

    位於偏僻山野的青河鎮基本上沒有公路,林守自然也沒機會見到堵車的光景。雖然他也多少知道交通不暢乃大都市的通病,然而出現在眼前的誇張光景還是把他給嚇了大跳。

    透過車窗朝前面望去,只見在視界可及的範圍裡皆是動彈不得的車輛,甚至連遠處橫跨滄浪江的大橋上都擁堵得滿滿噹噹。粗略估計的話,眼前堵車長度便至少超過十公里。

    眾人搭乘的警車被前後車流挾持著,不可避免的匯進了擁堵的車流裡。前後左右皆是緩緩蠕動的車輛,車尾噴出的廢氣和司機們的抱怨聲充斥著公路,這種情況下恐怕拉響警鈴也沒用。劉武暴躁的按了幾下喇叭,最後還是憤憤的接受現實。

    “話說,這樣的堵車難道經常出現嗎?”

    “不對。現在才十一點不到,離上下班高峰期還早得很,再怎麼也不該堵成這樣。八成是出什麼交通事故……等等,我聯繫下局裡問問。”劉武說著拿起通訊器呼叫起來。

    劉武向警局詢問著堵車的緣由,林守則把驚嘆的目光投向外面的浩瀚車流。就算是最樂觀的估計,他們要脫離眼前的窘迫狀況至少也要一小時以上的時間。地脈裡陰氣鬱積噴湧,明明此刻時間緊迫,卻因小小堵車而被困在公路上無能為力,未免太過滑稽。

    “可惡,真是不方便。”

    林守盯著前方擁堵的車流,感到對自由移動載具的強烈需求。造師門差遣的眾多僕怪裡確實有這樣的類型,不過再怎麼說也不可能現場趕製咒具。就在他不耐煩的敲打著車窗玻璃時,旁邊的劉武也掛斷了與警局的通訊。在林守詢問的注目下,臉孔黝黑的警官沉著臉說出一個意味不祥的消息。

    “察到堵車的原因了……十分鐘前,前面白鶴路的一段公路突然塌陷。塌陷的巨坑把好幾輛車都給吞了進去,公路幹線也被完全截斷,結果導致半個城市大堵車。現在警方已緊急封鎖了現場,我們要過去看看嗎?”

    ……………………

    從劉武那裡確定地坑塌陷的方位後,林守果斷下車朝著事故現場趕去。出於督促林守實踐諾言的理由,陸菱兒自然也與他同行。兩人抄近路橫穿過數條街道,來到此番大堵車的源頭,也就是地坑塌陷的事故現場。

    遠遠看去,只見塌陷的圓形地坑就位於公路正中,其面積接近兩個籃球場,深度也足以塞兩三層樓進去,幾乎把整條公路給攔腰截斷!

    地坑的一側是後退不得的延綿車流,另一則是由警車,救護車和消防車組成的救援組。雖然警方已第一時間在周圍拉起封鎖線,但誰也沒有對應這類非常識事故的經驗,因此事故現場的情況實際相當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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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30 23:36:36
109 馭物神通

    公路突然塌陷時,幾輛車受驚打拐撞進旁邊的街道,被垮下的磚塊掩埋。救護班和消防班竭力配合搶救傷者,然而對還陷在地坑里的幾輛車卻毫無辦法。過了片刻,一輛被調來增援的工程吊車緩緩進駐事故現場。吊車停在離地坑十多米遠處,然後慢慢的伸長吊臂,在救援隊的協助下把陷在地坑邊緣的一輛轎車給吊了起來。

    吊起的轎車被放到後面的安全位置,癱瘓的車主被迅速移到擔架上,再由救護車護送離去。當林守和陸菱兒走近事故現場時,那邊的吊車正試著吊起另一輛失陷在地坑里的越野車。地坑附近圍聚著大量救援人員,兩人一時間也擠不過去。陸菱兒向左右望瞭望,隨即輕巧跳到旁邊一輛消防車頂上,踮腳眺望著不遠處的垮塌地坑,隨即以驚嘆的語氣作出論斷。

    “嗚哇,塌得這麼厲害,可不是尋常狀況哦……”

    聽起來,陸菱兒似乎只是單純為眼前的罕見狀況而感嘆。雖然慈悲心本來就不是妖怪必備的要素,但林守還是為陸菱兒的爽快語氣感到不快。放棄學她爬上車頂的念頭,轉而從懷裡取出枚咒飾,念念有詞的拋出去。只見被拋出的咒具在空中化成獵隼的模樣,揮動翅膀朝地坑那邊飛去。

    “那是你的法術嗎?看起來挺方便……”

    “閉嘴,我要集中精神。”

    林守沒好氣的回應著,結果引來陸菱兒的不快斜視。沒給陸菱兒開口的機會,林守已閉上眼睛,嘗試把神魂投射到空中盤旋的獵隼身上——那獵隼的法名叫“信鳶”,是造師門用於偵察和傳信的低級僕怪。雖然信鳶擁有搜索和追蹤目標的靈智,但若是情勢需要,造師也可把自己神魂投射到信鳶上,直接分享獵隼看到的訊息。

    透過獵隼的眼睛,林守得以從空中俯看著地坑深處的混亂光景。除了地坑周圍聚集的救援隊以外,地坑里面還埋著好幾輛車,想全部挖出來恐怕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做到的事情。林守正待命令獵隼降低高度接近地坑,突然視界沒來由的一熱。

    “唔嗯!?”

    彷彿受到某種無形力道的干擾,獵隼的飛翔路線突然莫名歪斜。林守努力控制著獵隼的姿態,還沒回過神來,卻駭然看到下方的垮塌地坑處竟又開始了塌陷!

    只見地坑里的土面就像波動的水面般搖顫,引得周圍碎石瑟瑟滑落。坑邊人群尖叫著驚恐後退,與此同時,地坑中央則凹陷了下去,露出一桌面大的空洞來。隨著四周的脆弱地基不斷剝離,空洞的面積急速擴大——那光景就像是深淵地獄張開血盆大口,把地上的無數土石方,連同陷在裡面的事物都給悉數吞沒下去。

    透過信鳶的眼睛,林守全程目睹了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不過身旁的野貓精卻無沒有這樣的便利。陸菱兒只聽到地坑那裡發出轟轟巨響,然後就看到聚在坑邊的人群驚恐尖叫著的逃回來。

    幸好地坑的塌陷只持續了半分鐘不到,露出地表的坑洞部分沒再擴大,只是坑底卻整個陷了下去,露出宛如無底深淵般的黑洞。林守試著透過獵隼的眼睛窺觀坑底,然而只看到深處翻湧著的渾濁霧氣。

    “該死!”

    林守命令天上的信鳶盤旋待命,然後猛踢了旁邊消防車一腳,拔腿朝地坑處跑去。這時候誰也不知道地坑會不會再度塌陷,聚在坑邊的救援人員都拼命撒離地坑,有好幾個人試圖勸阻奔向地坑的粗眉少年,不過都被林守給無視了過去。

    跑到地坑邊上,林守探頭朝坑底望去。只感到一股濃厚的陰穢濁氣迎面撲來,猝不及防下被熏得頭昏眼花,差一點就失足掉了下去。

    “喂喂,這難道是……”

    林守強忍著嘔吐眩暈的反應,半蹲在地上打量塌陷的地坑。

    從地坑里噴出的陰穢濁氣如此濃烈,幾乎不可能自然生成,十之八九和和地脈裡陰氣鬱積的狀況脫不了乾系。照這樣推測的話,這場地坑塌陷的災難也必然是由於陰氣鬱積引起——儘管草谷早已預言地脈陰氣噴發會引發慘烈的浩劫,然而直到此刻林守才有了確切的實感。

    看著眼前深不見底的地坑羅淵,想起整座城市淪為陰世鬼獄的光景,造師傳人的背後霎時間被冷汗浸透。

    “哇!好臭……這是怎麼回事?”

    此時陸菱兒也來到了坑邊,掩著口鼻朝坑里探望。看著下面宛如揭開地獄鍋蓋的恐怖光景,野貓精的臉上也露出罕見的驚慌表情。

    “這,這根本不像是普通的地陷啊!地底噴出這樣濃烈的濁氣,下面究竟出了什麼問題?等等,難不成和那個有關嗎?就是大姐頭最近努力追察的那個,鬼物作祟的……”

    “安靜點,有聲音。”

    林守揮手截斷了陸菱兒的話,同時豎起耳朵。

    挾雜在滑落土石的碎響裡,傳來隱隱的哭喊聲。林守瞇起眼睛努力朝地坑里打量,隨即在地坑深外的一塊陰影裡,發現一輛小轎車的影子。先前陷在地坑里的車輛幾乎都隨著塌陷的土石方落向深淵,這輛小轎車卻是幸運的給卡在地坑邊緣的凸出岩角處。雖然車身看去已然扭曲變形,但確實有女孩的哭喊聲從那裡隱隱傳出來。

    “不行……太遠了,根本靠不過去。”

    林守緊咬著嘴唇。那小轎車停駐的位置距離地面足有二十多米,周圍鬆散的地基看來隨時可能垮下去,必須盡快施救,然而現場的狀況卻又談何容易?

    姑且不論地坑里噴湧翻滾的陰穢濁氣,幾乎垂直的坑壁上連個落腳點都找不到,更不要說那些不斷滑落的鬆散土塊。除非修為達到御劍飛天的境界,否則就算下去也只是找死而已……

    “你看我幹什麼?”

    陸菱兒突然在鼻樑刻出幾道皺紋,並且出言抗議道。直到這時候林守才察覺,原來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把目光移到陸菱兒的身上。雖然他沒說出來,但陸菱兒已敏感察覺到那目光的含意,堅起尾巴露出格外戒備的模樣。

    “你……你可別對我抱有什麼奇怪的期待哦!妖怪和人類的緣分僅止於消費者和生產者,你可沒見過哪隻蜻蜓會去救落水的螞蟻吧?”

    “這樣說也沒錯……”聽到陸菱兒的話,林守再度確認眼前的貓尾太妹乃是非人者的事實,卻猶不死心的問著。“那個,真的不行嗎?”

    “不行不行。如果是舉手之勞也就罷了,那樣子可是連咱也要冒生命危險呢,為根本沒關係的傢伙……我才不要呢!”陸菱兒望望地坑下面,露出明顯畏懼的神情。看來既使是身手敏捷的野貓精,面對這般天塌地陷的災難亦是無能為力。

    “說起來,你不是有單挑白虎宮的厲害實力嗎?”陸菱兒擺擺手,把問題推還給造師傳人。“既然如此,在唆使別人冒險以前,幹嘛不自己想辦法救人啊?還是也捨不得白白送死啊?”

    陸菱兒譏諷的語氣深深刺痛了造師傳人。林守一瞬間捏緊了拳頭,憤怒的目光瞪過去,陸菱兒則像是被嚇到似的,跳退半步後擺出戒備架勢。就在氣氛劍拔弩張時,身後傳來第三者的呼喊聲。

    “那邊的!你們幾個待這兒乾什麼?快退到後面去!……你說什麼?下面有人!?媽的!竟然在那種地方……餵,快拿幾卷繩索過來!”

    此時地坑的塌陷已然停止,一名膽子特別大的消防員過來招呼林守他們退下。當聽聞地坑下面還有倖存者時,消防員先是呆了下,等到確認小轎車方位後,隨即用氣急敗壞的聲音招呼隊友拿繩索過來。

    幾名勇敢的消防隊員很快抬著幾捆繩索趕了過來。林守暫時也想不到別的辦法,只得看著消防隊員們把繩索固定到身上,似乎打算滑下去營救車裡的倖存者。

    然而因小轎車卡住的位置太過僻遠,消防隊員們試了幾次都沒能把繩索拋過去,反而有兩人被地坑里噴出的濁氣給熏到,投擲繩索時便搖搖晃晃的倒了下去。倒下去的消防員被抬回去急救,隨即越來越多的救援人員圍聚到地坑邊上,焦急萬分的看著坑里僅存的倖存者,然而誰也拿不出辦法來。

    “可惡,應該有辦法的……想想看,仔細想想看……”

    林守雙手握成拳頭,緊了又松,鬆了又緊,絞盡腦汁的想著辦法。突然一陣轟轟的引擎聲突然傳進耳中,打斷了他的思路。林守惱怒的回頭望去,只見停在後方的那輛工程吊車,似乎害怕被地陷捲進去,此刻已然收攏了吊臂,正緩緩後退著。

    “……有了!”

    捕捉到一閃即逝的靈光,林守發出欣然歡呼,想也不想的便拔腿追上那後退的吊車。只見他攀著懸梯扶手,快速爬上吊車背後。隨即拉開操控室的車門,一腳踹飛了那滿臉愕然的操作員,然後佔據了吊車操控室。

    “好了,給我老實聽話!”

    林守當然沒有操控工程吊車的經驗,但造師門的造化法乃是直接控制物具蘊魂的無方玄法。在造師傳人最擅長的馭物訣面前,這輛造價昂貴的工程吊車和聯絡處的碗筷盤碟沒有本質的區別。

    龐大的造化真力湧進工程吊車的鋼鐵經絡,將它混沌未開的蘊魂給初次喚醒。隨著引擎的一聲低吼,這頭重達數十噸的鋼鐵巨獸向賜予它靈智的造師宣誓著忠誠。

    完全無視駕駛室裡的慌亂指令,吊車凜然無畏的朝著地坑前進,在離坑邊約兩三米時停定。此時驚慌的駕駛員終於推開車門,尖叫著棄車逃離。和著周圍同樣迷茫的圍觀群眾一齊,用驚駭的目光看著那輛無人控制的吊車,宛如生物般的自然展開撐腳,並緩緩伸出吊臂。

    這樣根本不可能吊起來吧?

    就在眾人如此疑惑著,那佔據控制室的古怪少年踢開側門跳出來。只見他幾步蹦到駕駛室頂上,然後腳踩著吊鉤,手抓著鋼纜,就這樣隨著緩緩伸展的吊鉤,搖搖晃晃的落向那塌陷地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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