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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尋找失落的愛情]秦畫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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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17:21:55
  第四十章娘家

  畫眉無奈的出了院子門,一時不知道該去哪裡。

  照顧氏這口氣,畫眉的娘家應該不遠才對,應該就是鄰村的。關鍵是,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走啊!

  畫眉漫無邊際的朝村頭走去,這條路她倒是因為挑水走的很熟了。

  走到井邊,畫眉索性坐下來歇息一會,想想下面要上哪兒去。

  一個想法忽然在她的心裡冒了出來:乾脆,就趁這機會跑出去得了。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找個新的地方住下來,去過全新的生活……

  畫眉陷於美好的想像簡直無法自拔了,越想越激動,站了起來就往村外走。

  走了一截才冷靜下來,現實的問題都浮在了眼前:第一,她人生地不熟,出了這個村子她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單身女子上路是很危險的,她雖然不是國色天香,好賴也是溫婉秀麗,若遇到流氓地痞土匪之類的,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第二,她身上空空如也,身無分文也就罷了,連個值錢的首飾都沒有。若是這麼跑出去了,今晚的吃住都會成問題。更別提以後了。偷吧,她沒這本事也沒這打算,要是被人家抓住只怕惹禍更大,搶吧,就她這身板,不被人家搶就不錯了……誒,這些歪門邪道的一律都別去想了,還是想點實在的要緊。

  要麼,她先跑了再說?到時去找個富裕人家去做做丫鬟什麼的先求個立足之地,賺了點錢之後再做其他打算?

  一時之間,各種想法躥過腦海,

  畫眉只覺得心怦怦跳了起來,各種天馬行空的想法在腦海裡翻騰,她不自覺的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是啊,她待在這個家裡有什麼意義?一個根本毫無感情不知跑到那兒去的丈夫,一個冷言冷語尖酸的婆婆,一個懦弱內向自私的小姑,小叔倒還算不錯,就是說話直來直去也沒討人喜歡到哪兒去。唯一令人放不下的,就是婉兒了……

  想到婉兒,畫眉的腳步慢了下來。

  她怎麼能將婉兒丟下來就這麼跑了?

  這些日子以來,她早已將婉兒當做自己真正的女兒了。婉兒是那麼乖巧聽話懂事惹人喜愛那麼的依戀她,她若是走了,婉兒要怎麼辦……

  畫眉停了下來,左右為難中。

  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天地這麼大,卻沒有她真正想去的地方。也沒有她真正的親人,她不過是一縷來自現代的幽魂而已。

  她離開了這個家又要去哪裡呢?

  想來想去,她竟然覺得那個家雖然處處不如意卻是她唯一能去的地方……

  長歎了口氣,畫眉就打算轉身回去。

  反正她是不可能找的到所謂的娘家在哪裡,還不如現在就回去,就說是不肯借錢給她好了。顧氏生氣就隨她生去好了。

  前面遠遠的走過來兩個人影,畫眉沒有留意,轉身就走。

  「大嫂!」雲生的聲音遠遠的傳來。

  畫眉沒有想到在路上居然能遇到雲生,更沒想到雲生的旁邊居然是弟弟秦遠山。不知道這兩人怎麼會走到了一起。

  遠山笑道:「我從書館裡出來,正好碰到雲生,就和他一起回來。沒想到路上又碰到你了,還真是巧呢!」

  畫眉驚喜的和遠山打了招呼,這下可好了,有遠山在,還怕沒有帶路麼?

  遠山從雲生的口中早就得知了柳書懷的事情,這時見畫眉一個人出來立刻就明白畫眉出來是做什麼的。二話不說對畫眉說道:「姐,正好我和你一起回家。爹和娘還不知道這事情呢,若是知道一定不會不管的。」

  畫眉點了點頭,和遠山一起走了。

  雲生一個人回家去了。

  有了遠山帶路,畫眉終於回了娘家,原來,真的離的不算遠,不過是走了二十來分鐘就到了。

  這個村子更小些,只有三十餘戶人家。秦家就在第三戶,小小的院子,低矮的房子。畫眉一看就有種說不出的熟悉和親切感。

  就好像是在夢裡見過這個地方一般……

  看到正掃院子的婦人,畫眉很自然的喊道:「娘!」

  婦人抬起頭,見是畫眉,欣喜的迎了過來:「畫眉!」上下看了幾眼,拉住了畫眉手問長問短。

  畫眉一邊應一邊露出微笑,那略顯粗糙的手傳過來的是濃濃的關懷,讓畫眉感受到了久違的親情。

  不著痕跡的打量了婦人兩眼,畫眉心裡忽的浮出一個名字來:孟春花。

  不知道這是不是本尊身體的記憶,這應該就是畫眉的娘的名字,稱呼她孟氏吧!

  孟氏似乎好久沒看到女兒了,很是激動。

  遠山提醒道:「娘,爹人呢!姐姐家裡出了事情了,這次回來就是想讓爹和娘幫幫忙的。」

  孟氏一楞,忙問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情了?」

  畫眉用兩句話把事情交待了一遍:「我相公他輸了一大筆錢,賭場的人拿著他打的欠條找上門來要債,明日就要來取錢。家裡只湊了一大半,還差了些。我婆婆讓我回來看看你們是否方便借一些。」

  孟氏臉色不大好看:「書懷輸了多少錢?」

  遠山接道:「聽柳雲生說是十八貫錢。」

  「什麼?這麼多?」孟氏大驚失色,被這個數字嚇了一跳。

  這時,一個中年男子走了進來,見到畫眉一喜:「畫眉,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畫眉腦海中又浮出了一個名字:秦坤。

  畫眉忙喊了聲「爹」,眼前這個男子毋庸置疑肯定是畫眉的爹,那和遠山相似的輪廓擺在一起,誰也不會懷疑是父子倆。

  秦坤手中還有一把鋤頭,看來是剛從田里回來。

  畫眉心裡在思忖著,照顧氏曾說過的話來推斷,秦坤應該是個飽讀詩書的文人,不然也不會教出畫眉這樣的女兒來。可是,現在看他一副種田人的模樣,看來也沒有謀到很好的職業。這樣的家能有多少錢借給她?估計也不會太多……

  畫眉隨著父母進了屋裡坐了下來。

  遠山搶著把知道的事情說了一遍給秦坤聽。

  秦坤邊聽邊搖頭,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看向畫眉的目光裡既有心疼也有惋惜,似乎在說自己的女兒怎麼嫁了個這麼不成器的丈夫。

  半晌,秦坤才說道:「畫眉,遇到這樣的事情,我們肯定不會袖手旁觀。只不過,家裡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積蓄不多,還得留著為你弟弟說門親事……」

  遠山不大樂意的插嘴道:「爹,姐是來借錢,以後又不是不還。還是有多少就先借多少吧!」

  秦坤瞪了自己的兒子一眼,沒有出聲。

  畫眉自然清楚秦坤是什麼想法,借的錢一時半會哪容易還上。總不至於以後追著嫁出門的女兒要債,所以,這時有顧慮也很正常。

  孟氏心疼女兒,在旁邊搭腔道:「這麼著吧,畫眉,你剛才說書懷欠了十八貫錢的賭債,如今籌集了多少,還差多少?說出來給我們聽一聽,然後再做打算。」

  畫眉老實的回答道:「已經籌了十二貫多,還差五貫多錢。」

  孟氏也不出聲了,和秦坤兩人心裡都在合計。

  遠山有些看不慣自己爹娘的猶豫,皺著眉頭道:「爹,娘,姐姐還得早些回去呢!你們快去到屋裡把家裡的錢取來吧!」

  秦坤和孟氏兩人對望了一眼,一起到裡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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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17:22:19
  第四十一章噩耗

  畫眉識相的沒有跟上,心想老兩口定是到屋裡去商議去了。看借給自己多少合適,反正不空手而歸就能應付顧氏這一關了。

  遠山以為畫眉不出聲是在生氣,安慰畫眉道:「姐,爹和娘一定會把家裡的錢都拿出來借給你的。你不用擔心。」

  畫眉一笑,覺得這個弟弟很貼心很可愛,有這樣的男生做弟弟也是件挺好的事情呢!

  「遠山,爹和娘有顧忌也是對的。雖說是借的錢,可是什麼時候能還上也說不準,他們總得掂量掂量。」

  遇到柳書懷這樣的女婿,也難怪二老都不放心了。欠了周圍這麼多的錢,以後的日子想必更加艱難辛苦。真說不上以後什麼時候能將錢都還上呢!

  遠山和自己姐姐的感情看來真的是很好,這時就見遠山不滿的抱怨起來:「姐夫這人真是差勁,真不知道當時姐姐你怎麼會喜歡這樣的男人還嫁給了她。看看你婚後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我看,乾脆和他和離了算了……」

  「胡說什麼?」這話被走出來的秦坤聽見了,立刻制止了遠山接下去的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姐姐已經是柳家的人了。不管書懷怎麼樣,也沒有和離的道理。什麼叫和離,不過是女子被休的好聽些的說法,以後還怎麼再找合適的夫家?這話以後千萬不要再提了聽見沒有!」

  說到最後,秦坤已經是疾聲厲色了。

  遠山不敢再多言,噤聲不語了。

  畫眉連忙為遠山說好話:「爹,你就別責怪遠山了,都是我不好。和遠山提起了這個話題,遠山心疼我才如此說的。不怪遠山!」

  秦坤看向瘦弱的女兒,歎了口氣:「畫眉,爹也心疼你。知道你的日子過的不算如意。可是,自古女子嫁出了門就是婆家的人了,娘家的人若是說話了只怕日後你的日子更難過。女子被休回娘家,是莫大的恥辱,被人說三道四不說,就更難找到合意的夫家了。」

  畫眉從秦坤的話中聽出了濃濃的憐惜,是啊,誰家的父母不疼惜自己的女兒呢!可是,這個時代就是這個樣子,嫁出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看著女兒受苦也只能放在心裡心疼啊!同時,畫眉也得出了一個重要結論:原來,女子和離是一件極為不光彩的事情,名聲很不好聽。

  不過,她要這種名聲有什麼用,還是尋個機會和那個柳書懷和離的好。

  她當然不會當著秦坤和孟氏的面說出心裡話,乖乖的點了點頭:「爹,你和娘都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的過日子。」只不過,遲早要把那個柳書懷甩了而已。畫眉在心裡補充道。

  秦坤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吩咐孟氏把交子遞給畫眉。

  孟氏說道:「畫眉啊,家裡就剩這兩貫錢了,都拿了給你。」

  畫眉一楞,沒想到爹娘竟然拿了這麼多出來給她,原以為最多借她幾百文呢!

  畫眉覺得那張輕飄飄的紙此刻沉甸甸的,熱熱的液體就要湧上來。似乎是這具身體自動做出了這種反應似的。

  秦坤溫和的說道:「畫眉,我讓雲生送你回家去,你把錢交給她,她一定不會為難你的。」

  遠山皺眉說道:「姐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等吃了晚飯再走也不遲。」

  孟氏嗔怪的說道:「她婆婆在家裡等的肯定是心急如焚,若吃完晚飯再回去肯定要受她的責怪了,還是早點回去為好。」

  到底還是當母親的考慮的周全,連這個都為女兒想到了。

  遠山恍然大悟,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還以為爹和娘不想留姐姐在家裡吃晚飯呢!」感情他是認為父母小氣捨不得留姐姐吃一頓晚飯。

  孟氏笑罵道:「你這個沒良心的小子,當真以為爹和娘的心都是鐵做的不成,我們的親閨女難道我們就不知道心疼嗎?快,把你姐送回家去,再遲恐怕天就晚了。」

  遠山點頭應了,畫眉向爹娘道謝拜別。

  剛走到院子裡,就見一個身影快速的跑了進來。

  畫眉很是意外,居然是雲生。只見他臉色異常蒼白,神色倉皇無比,急促的說道:「大嫂,有官差到了咱們家,說是……說是有人到衙門裡報案,在山上發現了一具……屍體,說是大哥的。」

  什麼?

  幾人俱是震驚。

  畫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聲音都顫抖起來:「雲生,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

  雲生眼淚頓時流了下來,嚎啕大哭道:「大嫂,大哥他、他死了。官差讓我們去領屍。」

  瞬時間,畫眉只覺得天旋地轉。覺得耳朵聽到的一定不是真的:「不可能的,你大哥只是躲了起來,怎麼會突然死了呢?不可能的,一定是你聽錯了。」

  這怎麼可能?怎麼會好好的就聽到這樣的噩耗?那個男人雖然可惡,闖了這樣的禍,惹出一大堆的麻煩讓全家人都為之煩神傷心。可是,她也沒想過他會死了啊!

  雲生泣不成聲的說道:「官差把屍首都送到村子裡來了,讓娘去認領。娘當時就暈了,現在桂香表嫂正在照顧她。長鳴表哥讓我立刻跑來找你,說是讓你馬上就回去……」

  畫眉不再多問,飛快的跑了起來。

  雲生見狀也緊跟在後面,遠山和秦坤孟氏聽到這樣的噩耗也是震驚的很,連忙都跟著一起來了。

  畫眉不知道此刻心裡那種焦灼痛苦哀傷從何而來,是這具身體的自然反應,抑或是她的真實感受?此刻,她已經無法分得清楚了。

  雲生的幾句話在她的腦海裡反覆迴響:柳書懷死了!

  柳書懷死了!

  為什麼會這樣……

  她只是想撇開這個男人,不想和他做夫妻。他再壞再不爭氣,也總是婉兒的親爹原來的畫眉最心愛的男人,他怎麼可以就這樣的死了……

  不知不覺中,畫眉早已淚流滿面。

  她也分不清這淚水到底是因何而來,心裡升起說不出道不明的無比哀慟。

  柳書懷,他,居然死了……

  不知跑了多久,終於到了熟悉的村子裡。遠遠的就看見院子門口圍滿了村民。

  畫眉無力去看周圍的人是誰,也顧不上和迎過來的秀玉打什麼招呼了。

  圍觀的眾人見是柳書懷的娘子來了,自動讓了開來。

  畫眉輕輕的走到了裡面,那個死了的男人被草蓆裹了起來,只露出腳來。

  那雙布鞋還是畫眉親手做給他的……

  好多畫面飛速的掠過腦海,她清楚的知道,這是畫眉留下的記憶,好多都是有關柳書懷的記憶:

  畫眉和柳書懷恩愛纏綿的時刻……

  畫眉在燈下為柳書懷納鞋底的時候……

  柳書懷,你就這樣去了麼?

  畫眉顫抖著將草蓆掀開看了一眼,毫無生氣的泛黑的臉孔露了出來。

  村民們都是議論紛紛,柳來順和柳書懷感情挺好,這時見柳書懷一命嗚呼悲從中來,居然嗚嗚的哭了起來。

  顧長鳴在旁邊也不停的抹著眼淚。

  雲生早已嚎啕大哭,高聲喊著「大哥」「大哥」。

  成串的淚珠奔湧而出,畫眉摀住臉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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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17:22:45
  第四十二章下葬

  那一刻,究竟是身體的記憶復甦,還是她本人的悲傷,已經無法分辨。她只知道,這個男人永遠的去了,再也不會跳著喊著威脅著要來打她,再也不會偷偷的跑出去賭錢,再也不會給這個家帶來任何災難。

  可是,為什麼她還是那麼的難受那麼的傷心……

  活生生的人為什麼現在變成了具沒知覺的屍體回來了……

  旁邊一直有人在說這說那,可是,這一切,都已進不了畫眉的耳朵裡。

  她忽然想起自己也曾在手術台上這麼孤零零的死去,當時身邊連一個親人都沒有,就這麼孤單單的死了。

  柳書懷,你死的時候可曾為自己的行為後悔過?

  你可曾後悔過沒有好好的改過自新?

  你可曾後悔自己賭輸了錢給家人帶來無窮的麻煩?

  你可曾後悔過沒有好好的對待你的娘子和女兒?

  你可曾後悔過沒有盡到做兒子的責任扔下母親和未成年的弟妹先走一步?

  當你孤獨絕望的面臨死亡的來臨時,你可曾後悔過?

  兩個衙役等了半天才等來了柳書懷的妻子,見她一直埋頭痛哭也滿是同情。

  其中一個說道:「今日下午有人報案,說是在山上發現一具屍體。我們帶了仵作去驗屍,發現是誤食有毒的野果中毒而死。估計死亡的時間已經超過十個時辰,大概是昨天晚上就死了的。我們上山時,就用草蓆將他裹著抬了下來,聽一個樵子說過,有人向他打聽過一個失蹤男子,叫柳書懷,是柳家村子的。所以,我們就把屍體運了來,讓你們來認領。剛才那個婦人是這個死去的柳書懷的親娘吧,當時看過就昏倒了。你是柳書懷的妻子,屍體就由你認領吧!我們得回去交差了。」

  另一個也道:「是啊,我們到了柳家村子也有一會了。眼見這天都黑了,我們也得回去向縣老爺交待。」

  畫眉抹去眼淚,站了起來,輕聲說道:「謝謝二位!」聲音顫抖的令人心憐。

  那兩人都是同情的看了這個美貌柔弱的女子一眼,心想這麼年輕的就做了寡婦,真是可憐的緊啊!

  等官差們走了,村民們都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這個說「書懷真是太不走運了」那個說「書懷怎麼會跑到了山上去」,討論中不乏對這一家子的同情。

  老的老小的小,頂樑柱的男子又遭了意外死了。這以後一家子的日子恐怕更加艱難了……

  眼看天漸漸黑了,已經有人漸漸散去。

  遠山和秦坤還有孟氏自然都沒有走。

  孟氏痛心的上前摟住畫眉:「我苦命的女兒啊……」話未說完,已經哽咽了。或許,心裡最擔心的就是女兒以後的日子該怎麼辦。秦坤也是臉色沉重說不出話來。

  遠山心疼自己的姐姐,也站到了旁邊來。

  有了娘家的人在身邊,畫眉這時鎮定了一些。眼看著顧氏昏倒在屋裡沒有出來,雲生和月荷還小,這時她再不堅強些那該怎麼辦?

  一家子總得有一個冷靜些。

  死者已矣,生者只能堅強。

  畫眉先是對來順爹說道:「大伯,書懷這樣子,需要辦喪事嗎?還是及早下葬?」年輕的男子意外身亡不知道是不是像電視劇中演過的那樣辦喪事。什麼三日才能下葬,在家裡設靈堂,然後披麻戴孝之類的。

  來順爹是柳書懷的大伯,這時候讓他主持大局自然是合情和理。

  來順爹見她雖然一臉哀傷之色,眼裡卻露出堅定,他有些驚異於侄兒媳婦畫眉的堅強,說話也不由得帶上三分尊重:「他這樣的暴斃還是盡早下葬,咱們貧困人家也不講究那麼多禮節了,今晚就去找個地方把他葬了吧!」

  畫眉點了點頭。

  來順爹招呼來順和長鳴兩人:「來順,長鳴,你們兩人抬了書懷的屍體,去村裡的祖墳旁邊挖個墳,將書懷葬了吧!」

  雲生哭了半天,嗓子都啞了:「我也要跟著去。」

  來順爹看了雲生一眼,點頭應了。

  還沒等走,婉兒就從屋裡衝了出來:「爹!爹!」撲到了草蓆邊哭了起來。

  小小的婉兒,你也懂得了什麼叫死亡了麼?你也知道你的爹即將離你遠去再也不回來了麼?

  畫眉俯身將婉兒抱了起來,輕拍婉兒的背:「婉兒,別哭!你爹只是要到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去,娘還在這陪你呢!」娘永遠不會拋棄你,畫眉在心底暗暗發誓。

  婉兒淚水漣漣的抬起了頭:「娘,婉兒好害怕,婉兒以後再也見不到爹了麼?爹雖然愛賭錢,脾氣又壞,可是,婉兒還是很愛爹。婉兒不想爹死!」

  一席話說的幾個大人都眼裡閃起了淚花。都為婉兒的話感到心酸不已。

  柳書懷這麼一死,顧氏沒了長子,雲生月荷沒了哥哥,畫眉沒了丈夫,婉兒沒了親爹……

  月荷紅著眼睛從屋裡出來,看了眼地上的柳書懷,眼淚又流了出來,對著畫眉說道:「大嫂,我也想去。」

  畫眉將婉兒放在月荷的懷裡,低聲說道:「今晚就算了吧!你將婉兒帶著,在家裡陪著娘。我和雲生去就行了。等娘身體好些了,你們去上墳不遲。」

  月荷聽話的點了點頭,將婉兒抱住。眼睜睜的看著幾人抬起柳書懷的屍體走了。婉兒的哭聲一直未停,柳家在此刻顯得無比慘淡。

  幾個男子將柳書懷抬走了,畫眉自然也要跟去。

  古人的葬禮真是異常簡單,挖一個坑,將草蓆捲著的人放進去,再把土埋上。上面堆起一個小小的包。雲生找來一個木板,先插在了墳頭上。說是第二日再來將木板上寫上柳書懷的名字。

  柳來順和顧長鳴還有雲生一直忙到了天黑,總算把柳書懷下葬了。

  畫眉一直靠在孟氏和秦坤的身邊,默默的看著。一句話也不想說,有些茫然,不知道接下來自己該做些什麼……

  來順爹長歎了口氣,眼角冒出了幾滴淚。

  弟弟英年早逝,現在侄兒又遭遇意外身亡,對柳家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啊!

  「書懷——書懷——」

  悲慘的呼喊從後方傳來,令人聽了心裡為之一顫。

  畫眉回頭一看,原來是顧氏急急的跑來了。途中跌了一跤,又爬了起來,滿臉是淚,悲慟無比。

  桂香和月荷跟在後面,婉兒在被抱在桂香的懷裡。

  顧氏見了那個小小的土墳立刻崩潰了,撲到在墳前嚎啕大哭。

  「書懷——我的兒啊——」

  月荷也哭了起來。

  婉兒見了畫眉立刻從桂香懷中掙脫開來,哭喊起來:「娘,爹呢?」

  畫眉本已乾涸的淚水又湧了出來,緊緊的摟住婉兒的身軀:「婉兒,你爹已經走了。」永遠的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婉兒哭道:「娘,婉兒要爹回來,婉兒不想讓他走。」

  桂香抹著眼淚走了過來:「畫眉,你要節哀啊!」這時候,誰都理所當然的認為畫眉才是那個最傷心的人。

  畢竟,死去的柳書懷是畫眉的丈夫啊!

  畫眉一下子變成了寡婦,以後的日子該如何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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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17:23:05
  第四十三章入夢

  天色早已黑透了,幾人還在墳前。哭聲響成一片!

  顧氏哭倒在墳前,又昏了過去。

  雲生和月荷兩人攙扶著顧氏回家,幾人都慢慢的往回走。

  孟氏叮囑了畫眉幾句:「畫眉,你也不要太傷心難過了,不要傷了身子。事已至此,你好好的保重身體。」

  秦坤也道:「是啊,千萬別哭壞了身子。」

  畫眉不知道要說些什麼,點了點頭。嗓子啞啞的,眼角很乾澀,渾身都累的發軟,腳步沉重的不得了。

  等孟氏秦坤還有遠山走了之後,柳來順一家也都回去了。桂香和長鳴忙了半天,也累的不像話,不過,還是堅持陪著畫眉到了家裡。

  畫眉張口說道:「桂香表嫂,表哥,你們兩人忙了半天,謝謝你們了。」

  桂香歎氣道:「這時候還說這樣的客氣話做什麼,書懷遭到這樣的意外我們也很難受。」

  顧長鳴也道:「是啊,我和書懷自小一起長大,我們雖說是表兄弟,和親兄弟也差不了多少……」說到這兒,長鳴也哽咽了。

  桂香和長鳴待了會兒才回去。

  顧氏被扶到了屋裡躺下了。

  畫眉無心做飯,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了。個個哪還有心思去吃飯。

  婉兒哭了半天,哭著在畫眉的懷中睡著了。

  畫眉抱起婉兒到了床上,將婉兒放了下來,發現婉兒的眼角還掛了兩滴淚水。

  畫眉憐愛的將婉兒的淚水拭去,婉兒在夢中仍然睡的不甚踏實,翻來覆去的喊著「爹」。讓在一旁的畫眉聽了心酸不已。

  今天一天的情緒波動很大,畫眉也覺得很是疲勞,在婉兒的身邊躺了下來。很快的,就沉沉睡去。

  咦?這是個什麼地方?

  她忽然來到了一個白茫茫的地方,四周什麼都看不見。對面款款走來一個女子,仔細一看,面容居然和現在的她一模一樣。

  她一驚,失聲問道:「你是畫眉?」

  那個畫眉淒然苦笑:「不,你現在才是畫眉,我已經死了。現在,你才是我。」

  她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孔,那種古典的溫婉柔弱真的很迷人,仔細端詳,和自己即相似又有說不出的不同。

  那個畫眉向她施了一禮:「感謝你對婉兒如此的好,以後還請你多照顧她,還有,煩請你替我孝順爹娘了。」

  她急急的問道:「你為什麼不回來,我可以把身體再讓回給你。」

  那個畫眉搖了搖頭:「我已經是一縷幽魂,即將要去投胎去了。你比我堅強的多,既然這副身體現在已經接納了你。那麼,你就是真正的畫眉了。現在,書懷已死,我再也沒有任何的留戀。和你今日告別之後,我就去地府投胎。請你務必照顧好婉兒,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了。」

  她看著畫眉哀求的面容,緩緩的點了點頭。

  「好,我答應你。我一定好好的照顧婉兒,以後,她就是我的女兒,我一定會愛護她。」她真心的說道。

  畫眉終於放下心來,給她鞠了一躬,然後迅速飄走了。

  望著逝去的身影,她知道,畫眉這次是真的走了。

  原來,她是進入了自己的夢中和自己來告別……

  柳書懷死了,畫眉的魂魄也再無留戀,終於徹底的走了,只是還放心不下婉兒罷了。

  畫眉,請你放心的去吧!因為,我會替你好好的愛婉兒,我會將她當做我的親生女兒,愛她一輩子……

  第二日一大早,畫眉就醒來了。

  她凝視著屋頂,久久沒有動彈。腦海裡還在回想著昨夜夢中的情景。心裡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

  最熟悉她的柳書懷已經死了,她成了寡婦了。

  這在外人看來,似乎是件可憐的不得了的事情。可是,對現在的她而言,卻是個尚算不錯的好消息。

  初時的悲痛過去之後,畫眉盤算起了接下來的生活。

  既然柳書懷已死,她就是自由身。在這個家中住下來也無妨,因為最大的困擾已經沒有了。還有婉兒在,她就領著婉兒好好的過下去吧!

  寡婦就寡婦吧!反正她也不想再有丈夫了。前生的向東,今生的柳書懷,她似乎從來就沒有遇到過真正的好男人。

  相愛的時候都是甜蜜的,可是婚姻之後愛情都變了模樣。說不清是前世的她悲慘些抑或是現在的她更慘些。

  她再也不想有什麼愛情了,她再也不想去愛哪個男人了。

  就這樣一個人帶著婉兒過下去吧……

  正胡思亂想之際,就聽婉兒夢囈道:「娘……」

  畫眉溫柔的應了,將婉兒喊了起來,為自己和婉兒穿衣。

  昨晚沒有吃飯,現在肚子餓的不得了,起來做點早飯給一家人吃吧!柳書懷的死亡是不可改變的事實,其他的人總要活下去,不能總是沉浸在哀傷裡。

  想到這兒,畫眉動作更快了。

  到了廚房裡,熬了些稀粥。想了想,又給每人剪了個荷包蛋。

  雲生和月荷都起來了,臉色都不大好看,看來一夜都沒有睡好。

  雲生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畫眉的臉色,見畫眉沒有什麼異常似乎有些迷惑起來。畫眉向來似乎個軟弱愛流淚的性子,現在似乎變了許多。看她現在的樣子多堅強,堅強的不像他印象中那個柔弱的大嫂了……

  月荷的眼紅通通的,喊了聲「大嫂」。

  畫眉招呼幾人吃早飯:「昨晚沒吃飯,肚子早該餓了吧!趕快吃些吧!雲生,你今日去不去宋家了?」

  雲生歎了口氣道:「按說,今天我不該去,大哥才剛……我應該在家裡為大哥守幾天孝再去做事。可是,我已經預支了工錢,若是不去豈不是給人留下的印象太壞了?所以,我想還是如期的去吧!」

  畫眉贊同的說道:「嗯,你吃完早飯就去找長鳴表哥,和他一起去好了。有我們在家給你大哥守孝就行了。」一家人的日子總得過下去,雲生找到了謀生的事情是件好事,每月總算能賺些錢回來。

  月荷囁嚅道:「大嫂,你若是傷心就表現出來,別裝的那麼若無其事的樣子,讓我和二哥看了都很難受。」

  原來他倆都以為自己是強顏歡笑才這副怪怪的表情啊!

  畫眉總算是明白了為何月荷和雲生看向自己總是欲言又止的樣子了。

  看來,表現的太過理智冷靜了也不好,是不是太顯得不正常了?自己可是剛死了丈夫的女子啊……

  畫眉適時的露出哀傷的樣子:「你大哥這麼去了,我心裡難受的不得了,我只有不去想才能過的下去。若是整日想這個我只怕自己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最後一句話巧妙的隱藏到了假裝拭淚的衣袖後。

  月荷信以為真,連忙安慰起了畫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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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四章 顧氏生病

  雲生吃完飯後,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對了,娘呢,娘怎麼到現在還沒起來?」

  畫眉也是一楞,是啊,難怪今天早晨似乎有什麼事情不對勁似的,原來是顧氏到現在還沒出來呢!

  畫眉對雲生說道:「你先去吧,娘有我來照顧就行了。」照顧氏昨晚那傷心的樣子,今天還不一定能下得了床呢!

  雲生剛要說什麼,就見顧長鳴來了。

  長鳴和各人打了招呼,就問雲生道:「雲生,要不,你今日就不去宋家了。我去替你和管家說一聲,就說你家有了喪事,過幾日再去上工好了。」

  雲生躊躇了一會說道:「還是今日就去吧!昨日說好了第二日一大早就上工的,若是遲去只怕管家會不高興的,再說了,我還預支了工錢。不去就更不好了。」

  長鳴歎口氣道:「你要是堅持去,那我們就一起去。對了,賴瘸子說過要來收賬,家中……」眼睛已經向畫眉看去。

  畫眉說道:「沒關係的,到時由我來應付吧!」

  長鳴不免多看了畫眉一眼,有些奇怪。畫眉性子溫順善良,自打嫁到柳家後一直是個懦弱的性子,不愛說話,很少發表意見。遇到丈夫意外身亡的噩耗後,各人都以為畫眉一定禁不起這樣的打擊,卻沒想到她居然如此堅強。

  雲生催促著長鳴一起動身。兩人一齊走了。

  畫眉到了顧氏的屋中,想喊顧氏起床吃些飯。

  沒想到喊了幾聲,顧氏竟然都沒有答應,側身向裡躺著沒有動彈一下。

  畫眉暗道一聲不好,該不會是顧氏生病了吧!

  快步走上前去,摸了摸顧氏的額頭,有些發燙,果然是發燒了。

  畫眉低聲喚了兩聲,顧氏終於睜開了眼睛,眼神茫然無焦距,嘴裡無意識的喊道:「書懷,書懷……」

  跟著進來的月荷一見到顧氏這副模樣嚇的哭了起來:「大嫂,娘這是怎麼了?」

  畫眉安慰月荷道:「娘有些發燒了,大概是憂心過度。」

  說來慚愧,她這個冒牌的妻子傷心了一晚而已,今早情緒已經恢復了不少。最受打擊的反而是顧氏。最心愛的兒子意外身亡徹底擊垮了顧氏的身心,一夜之間生病發燒了。

  畫眉當機立斷的問道:「月荷,村子裡有郎中嗎?去找一個來替娘看看。」

  月荷期期艾艾道:「郎中倒是有一個,不過,不常在家。經常出去替人家出診。而且,他只負責看病,抓藥是要到鎮上去抓的。」

  畫眉思忖了會兒:「這一大早的,我想郎中應該還在家裡才對。月荷,你去一趟,將人家請到家裡來。」

  月荷應了一聲,就朝外面跑。

  婉兒也到了床邊來,看著顧氏夢囈的樣子,婉兒有些害怕:「娘,奶奶這是怎麼了?」

  畫眉哄婉兒道:「婉兒,別害怕,奶奶這是生病了,找個郎中來看看,抓些藥喝幾天就會好的。」

  這算不算屋漏偏遭連夜雨?忽然之間,這個家的重擔好像轉到了自己的身上。

  雲生去宋家做事,婆婆病倒在床上……

  不一會兒,就聽見月荷喊道:「大嫂,李郎中來了。」

  畫眉忙迎了過去,只見這位李郎中大約三十來歲左右,蓄了幾綹鬍子,看起來有些蒼老。記得以前看電視劇裡的神醫之類的,似乎都留了這樣的鬍子,好像沒有鬍子就體現不出醫生的氣質來似的。想想,一邊給病人診脈一邊捋鬍子多瀟灑。呃,想的好像有點遠了。

  畫眉客氣的喊了聲:「李郎中,一大早的麻煩您了。」

  李郎中很熟稔的樣子:「都是一個村子裡的,談不上什麼麻煩不麻煩的。」

  然後徑直就走到了床邊,替顧氏看起病來。

  鄉野之中似乎沒那麼多男女之防的顧忌,李郎中坐到床邊沒有侷促的樣子,很自然很隨便。

  畫眉站在旁邊,看李郎中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搖頭歎氣,心裡有些緊張起來。

  要說她前生也是學醫的,雖然只是個心理醫生,但是對這小毛病也有所瞭解。顧氏應該沒什麼大毛病才對,應該是柳書懷的死亡給顧氏造成了極大的打擊,心力交瘁之下才病倒了。

  可是,這李郎中表現出這副樣子,難不成顧氏有什麼大毛病不成?

  李郎中問起了顧氏這幾天的狀況,畫眉一五一十的說了。

  柳書懷猝死的死全村皆知,李郎中自然不會不知道,對眼前這一家子充滿了同情:「你婆婆這是心病啊,哀傷過度鬱結在心引起了身體不適。也罷,我先開幾副去火的藥,你們到鎮上的藥店抓來煎好給她喝幾天看看。這些日子就不要讓她再下床做事了,好好的休息。」

  畫眉連連點頭應是,吩咐月荷領著李郎中到雲生的屋裡去開藥方子。

  等藥方寫好後,畫眉忙把準備好的銅錢拿了出來,她也不知道要給多少合適,就從顧氏房中那個陶罐子裡抓了一把來。

  李郎中連連推脫不要:「舉手之勞,抓藥還得你們自己花錢,我也只能幫的上這麼一點小忙而已。」

  畫眉感激的送李郎中走了。心裡不由得感慨了句:世上還是好人多啊!此時家中處處困難,錢可得省著些用才行!

  畫眉拿著藥方躊躇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自己去鎮上抓藥。

  月荷才十二歲,讓她這麼一個小女娃出去抓藥她實在是放心不下。還是自己去吧!

  唯一讓她發愁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去鎮上,可惜,雲生又不在家……

  剛打算出發,就聽見一聲嚷嚷:「柳家人都哪兒去了,我賴爺來了。快都給我出來!」

  畫眉歎口氣,走到了院子裡。將門打開,門外赫然是三天前曾來過的賴瘸子。今天他帶來的漢子更多,足足四個。

  不大的院子一進來這麼多人,陡然顯的擁擠了起來。

  賴瘸子坐到了院子裡唯一的凳子上,將那條微有些瘸的腿橫放在凳子上:「柳家小娘子,今日我來取錢了。三日前說好了,十八貫錢,一文不能少,都拿來吧!」

  月荷嚇的帶著婉兒躲在屋裡不敢出來。

  畫眉孤身一人站在院子裡,對著幾個凶神惡煞似的漢子,心裡有些膽怯,但是面上卻作出鎮定的神色:「我家相公死了!」

  什麼?

  賴瘸子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說的懵了,有些懷疑的說道:「柳書懷不是躲起來了麼?怎麼忽然就死了?你不是說來誑我的吧!」

  畫眉假意哭了起來,不過,剛把衣袖摀住臉,眼淚自然的就流了出來,根本不需要怎麼作假。

  柳書懷猝死一事還未傳開,難怪賴瘸子還不知情。他身後的一個漢子上前低聲說了兩句:「小的昨日下午聽人說起,有人到衙門報案,說是在山上發現了一具屍體,據說是吃了什麼有毒的野果中毒致死。看來就是柳書懷了。」

  賴瘸子也楞住了,沒想到正兒八經的債主就這麼一命嗚呼了。

  婉兒跑了出來,她的膽子倒是比姑姑月荷大了不少,居然對著幾個男子說道:「都怪你們,要不是你們,我爹才不會躲起來,也不會死了……」說了兩句就哭了起來。

  賴瘸子看著一大一小兩個抱著哭成一團的樣子,也有些手足無措起來。他不怕遇到賴賬不給錢的,倒是挺怕女子哭哭啼啼的。一聽到淒淒慘慘的哭聲,賴瘸子就頭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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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 眼淚是女人致命的武器

  顧氏在屋裡聽到哭聲,抖抖索索的喊了聲「月荷」,月荷忙去把顧氏扶了起來。

  顧氏在月荷的攙扶下好不容易走到了門口,靠在門邊對著賴瘸子說道:「要不是你們將我兒書懷抓了起來,又到處找他,他也不會跑到山上去躲了起來。更不會誤食野果子中毒而死。說來說去,你要負一大半的責任,你怎麼還好意思來上門要債?」

  一段話說的斷斷續續,有氣無力。

  賴瘸子豎起耳朵聽了半天才聽懂了顧氏說了什麼。

  賴瘸子一臉怒意,顯然是被顧氏的說辭氣的不清:「你這個死老婆子,你兒子欠了我的錢,我找他要錢哪裡不對。他躲起來又吃了什麼有毒的果子,這只能說他的命不好。跟我又有什麼關係。這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再不還錢來,我今日就……就……」想了會兒終於想到了:「我今日就將你家這幾間屋子都砸了。」

  顧氏氣的熱血上湧,想再說什麼,手指抖了半天,卻是什麼都沒出來,又昏厥了過去,倒在了月荷的身上。月荷嚇得扶住顧氏,喊道:「大嫂,娘又暈過去了。」

  畫眉也顧不上哭了,連忙去和月荷一起把顧氏扶到床上去休息。

  她的眼淚本來就是拖延之計,家裡的錢沒有湊足,現在哪裡能拿的出十八貫錢來?自然想搏點同情心看能不能少還點。偏偏顧氏又醒了來了這麼兩句惹惱了賴瘸子,誒!

  賴瘸子的嚷嚷聲引來了隔壁的秀玉,她領著小栓子過來看了眼,見一堆人凶巴巴的樣子,嚇的站在旁邊噤若寒蟬。

  見畫眉出來,秀玉囁嚅著說道:「畫眉,他們來是做什麼?」

  畫眉此時哪有心情去詳細解釋,匆匆的說了句:「我相公欠了他賭債,現在是來要債來了。」

  秀玉同情的看了畫眉一眼。雖說留下來幫不了什麼忙,還是站在畫眉身邊沒有走。

  畫眉明白秀玉的心思,感激的看了秀玉一眼。

  不過,現在沒有時間和秀玉說什麼,還是盡快把賴瘸子一行人打發了要緊。

  心裡這麼盤算著,畫眉紅著眼睛軟軟的說道:「大爺,我知道我相公欠了你們的錢。這三日,我婆婆到處籌錢,把家裡值錢的東西都拿去變賣了,可是,這十八貫錢委實也太多了些。昨日,我相公才剛下葬,我婆婆病倒在床,這不,還得去抓藥給她治病。你就可憐可憐我們這孤兒寡母的吧!」

  說著,眼淚又簌簌的流了出來。這眼淚自然是為了賺點同情心,自己現在可是新喪了丈夫的寡婦,這樣的表現很正常的。但凡是有那麼一點點良心也不至於再追著要債不放吧!

  就算是要債,也該少要那麼一點點才對的住她這麼賣力的「演出」啊!

  賴瘸子向來心狠手辣,今日見了畫眉這樣的哀求,居然也難得心軟了起來。

  賴瘸子看了身後的手下幾眼,發現個個都面露同情之色,其中還有一個為畫眉說起情來:「這柳書懷都已經死了,剩下這小寡婦帶著孩子也挺可憐的。柳書懷她老娘還生著病,這債就少要些吧!」

  其他幾人也都點點頭。

  賴瘸子面上露出妥協之色,咳了咳道:「這麼著吧!就把你死鬼男人借的本金還來,一共是十二貫錢。這六貫錢的利息就算了,也算我倒霉晦氣,遇到這麼個主兒。不過,十二貫錢可不能再少了。」

  畫眉心中一喜,原以為最多少個三貫錢兩貫錢的,沒想到一下子就少了六貫錢。真是太好了。家裡現在連上借來的共有十四五貫錢,足夠把這賭債還上。

  面上還是作出哀戚之色:「多謝大爺慷慨!」

  呸,慷慨個屁,要不是這些混賬追著要債,柳書懷也不會嚇的躲起來幾日都不回家了,也就不會吃什麼毒果子死了。這一連串算下來,這賴瘸子還是得負不少責任。

  不過,畫眉可不會像顧氏那樣不知輕重的把這些話往外說。惹惱了這種人吃虧的還不是自己?如今家裡沒有男丁在家,對方又是虎視眈眈的幾個大男人,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會是誰吃虧嘛!

  正所謂以柔可剛,女人最致命的武器自然是眼淚——雖然,在這種人面前裝軟弱是慫了點,不過,這時候可不是逞強的時候,還是想著把眼前的這幾人應付走了再說。能少一個子兒也是好的呢!

  賴瘸子很是享受畫眉這一口一個軟軟的「大爺」的,瞇著眼打量了畫眉幾眼:「柳家小娘子,你這相公也是個命薄的,這麼早就死了。留下你年紀輕輕的就做了寡婦。我看,你還不如早日改嫁,重新找一個男人過日子豈不快活?」

  畫眉咬了咬牙,想破口大罵。

  連秀玉在旁邊都聽不下去了,仗義執言道:「你這個人好生無賴,怎麼能在這兒說出這樣的話來。畫眉相公屍骨未寒,你就在他家裡說這樣的話,對死者不敬是要遭報應的。小心今晚書懷兄弟就去找你算賬!」

  賴瘸子被罵的灰頭土臉,不過,這時候的人都相信人死後有靈魂一說。被秀玉這麼一罵,賴瘸子也覺得自己說話有些冒失,再想到死鬼柳書懷晚上去找他的情景,渾身一顫。沒敢繼續調戲下去。

  畫眉握住了秀玉的手,表示自己無言的感謝。

  這時秀玉替她出聲是再好不過,若是自己罵上這麼幾句,那麼原先省下的六貫錢只怕又要打了水漂了。

  賴瘸子有些尷尬的出聲:「柳家小娘子,你把十二貫錢拿來給我,我可沒有多少時間在你家這兒耗著。」

  畫眉轉身去了顧氏屋裡,這幾日籌的錢都在顧氏屋裡收著呢!她的身上只有昨天下午孟氏給她的兩貫錢。

  顧氏躺在床上連眼睛都沒睜開,畫眉不知道她把錢都收到哪兒去了,只好到床邊拽了拽顧氏的胳膊,好不容易將顧氏弄醒了。

  畫眉低聲的問道:「娘,你將錢都放到哪兒去了。拿出來給賴瘸子吧,趕快打發他走。」

  顧氏有氣無力的說道:「我將錢都放在箱子裡了,你都拿了出來給他吧!對了,錢還差五貫多……」

  畫眉邊去到箱子裡取錢邊安慰顧氏:「娘,你別擔心這事了。賴瘸子已經答應只收本金,利息錢都不要了。我們還他十二貫錢就成。」

  顧氏放下了心,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笑意:「畫眉,辛苦你了!」

  畫眉的手一頓,心裡的感覺說不出的複雜。

  她一直不喜歡這個婆婆,就好像這個婆婆也不大喜歡她一樣,雖然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她們卻是彼此都無甚感情。顧氏固然百般對她挑剔,她又何嘗不是腹誹不已呢!歸根到底,只是因為沒有把對方當成真正的家人吧!

  這一刻,畫眉的心軟了下來。

  都是可憐的女人,女人何苦去為難女人。罷了,就好好的相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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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17:24:09
  第四十六章 莫來鎮

  畫眉吩咐月荷在床前好好的照顧婆婆顧氏,然後就出去把錢都交給了賴瘸子。

  賴瘸子親自點數了幾遍,確定是整整的十二貫才笑著將一把交子都收進懷中。

  畫眉看著那麼一大筆錢都就這麼被拿走了,一陣肉痛。誒,裡面還有那麼多是借來的錢呢!以後可得還給人家的。就這麼被那個該死的瘸子拿去了……

  賴瘸子把欠條遞給了畫眉,畫眉拿過來看了一眼,沒錯,落款處是柳書懷的名字。總算是把這筆賭債先還上了。趕快撕掉,以後別再看見這種倒霉東西。畫眉小心的將欠條撕的粉碎扔掉,心裡覺得輕鬆了許多。

  賴瘸子招呼身後的幾個人跟著他一起走,臨走前,賴瘸子多看了畫眉一眼,才依依不捨的走了。

  畫眉被他色迷迷的眼光看的渾身都發毛。

  這副皮相還是有點惹眼了……

  秀玉站在旁邊,關心的問道:「畫眉,家裡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你儘管說。」

  畫眉心裡一真溫暖,真心的道謝:「謝謝你,秀玉,今日若不是你在我身邊,我只怕根本沒法子應付這個賴瘸子。」

  雖然秀玉也沒說什麼話,可是只要知道有人站在自己這一邊,畫眉還是覺得多了很多的勇氣。

  秀玉連連擺手:「畫眉,我什麼忙都沒能幫上,你再說這樣的話我就太慚愧了。你一個弱女子,竟然能將這些人都打發的好好的走了,還讓他們少收了這麼多的錢,今日我算是佩服你了!」

  秀玉說出這一番話,也是出於真心。在她的心目中,男子是天,女子只要相夫教子即可。當她看見畫眉表面示弱挑起對方的同情心,讓出了名的心狠的賴瘸子少收了這麼多的錢時,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了。

  畫眉不想再提這個賴瘸子,她惦記著還要替顧氏去抓藥。於是拜託秀玉道:「秀玉,我婆婆病倒在床,月荷在床前照顧她。就請你照顧一下婉兒,我想到鎮上去替婆婆抓些藥來。」

  秀玉滿口應了下來。

  畫眉身上去掉還給賴瘸子的十二貫錢,還剩三貫多錢,估計這麼多錢去抓藥應該沒有多大問題。想了想,畫眉又到屋裡把自己以前的那個陶罐子取了出來,從裡邊取了些銅錢放在身上。

  婉兒見畫眉要走也想跟著,被畫眉哄了半天才留了下來。

  畫眉也不知道去鎮子上要怎麼走,不過,先走出村子再說。到了岔路口,見有人朝較寬的那條路走,畫眉也跟了上去。

  走了大概半個多小時,終於到了鎮子上。

  這個鎮子叫莫來鎮,真是古怪的名字。畫眉是怎麼知道的呢?當然是看到了鎮子邊上豎起的牌子。

  不過,人來人往很是熱鬧,和那個小小的柳家村不可同日而言。

  寬寬的街道兩邊大部分都是商舖,有賣胭脂的鋪子賣布的鋪子賣糧食的鋪子等等,還有客棧酒樓,讓人看了眼花繚亂。

  畫眉被眼前的熱鬧情景吸引住了,這可還是她第一次到鎮上來,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人這麼的商舖呢!眼睛都快不夠用了。

  畫眉一個孤身女子在人群中有些顯眼,總有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畫眉稍微留意了一下,發現年輕女子在街上走動的極少,偶爾見到一兩個,打扮的妖艷不似正經婦人,手中拿著鮮艷的帕子揮來揮去。

  畫眉略一思索就知道這些女子是什麼人了。青樓女子,也不過是可憐的不幸的女子罷了,或許,女人從來都是弱者。不管是什麼時候,總是女人更易受到傷害。

  就像眼前這個剛從脂粉鋪裡走出來的穿著黃色衣裳的女子,滿臉的風塵之色,浮在臉上的笑意又有幾分出於真心?

  畫眉不再多想這個問題,轉而專心尋找起藥鋪來。

  有了!這家就是了!

  畫眉一眼看到了一家叫做回春堂的藥鋪,妙手回春,這回春堂名字取的真是不錯。

  畫眉走了進去,一股濃濃的藥味鑽進了她鼻子裡。

  寬敞的店裡有一個長長的櫃檯,裡面幾排高高的櫃子一小格一小格的裝著中藥,每個匣子上都有藥名。什麼當歸枸杞之類的。

  店裡有坐堂的郎中在,這類郎中比李郎中那種走方郎中又高級了些。一般只有這種大藥店才聘請的起,只管替人看病開方子。

  畫眉手裡拿著李郎中開的方子到了櫃檯前,一個小夥計熱情的迎了上來,慇勤的詢問畫眉要什麼。

  畫眉將手裡的方子遞了過去,那小夥計看了一眼,便將方子拿給了坐在一旁的郎中看去了。

  那坐堂的郎中大模大樣的看了一眼,皺眉說道:「這是哪個人開的方子?簡直是庸醫!」

  畫眉一楞,有點摸不著底。這郎中口氣這麼大,不知道是不是醫術真的有如此高明,看一眼就知道開方子的人是庸醫?也未免太邪乎了!

  畫眉上前請教:「不知這方子有什麼問題,能否賜教?」

  那郎中捋了捋鬍子——果然,郎中都愛留鬍子。

  「你家中何人生病?」

  畫眉老實的回答:「是我的婆婆,她今早就發燒在床,無法下地,小女子請了村裡的郎中來替婆婆看過了,開出這個方子,請您看看,這方子有什麼毛病?」

  那郎中一聽說這方子不過是一個走方郎中所開,眼中掠過一絲輕蔑之色:「這方子開的不過是一些清熱去火的藥物,根本不是真正的對症。以後若家人有病了,也該到我們回春堂裡就診才對,怎麼能隨便請個郎中就開方子。庸醫誤病你不知道麼?」

  本來還陪笑的畫眉立刻覺得不舒服起來,就衝著這郎中最後說的這兩句話就讓人聽了渾身不爽快。什麼叫隨便請個郎中?這擺明了是瞧不起人嘛!

  畫眉口氣也冷了些:「小女子住在柳家村,婆婆生病了只好請郎中上門去看,哪裡方便到回春堂來看呢?」

  然後就對著小夥計說道:「麻煩你替我照著方子抓藥。」

  那郎中沒有想到畫眉如此不給他面子,當時臉就漲的通紅。

  畫眉沒有去看他,催促著小夥計替她抓藥。哼,就這種郎中,一聽說話的口氣就知道醫術也高明不到哪兒去。俗話說,醫者父母心,他哪有一點這樣的風範,倒想著搶生意來了。說來說去,不就是想讓自己重新請他開方子多賺些麼?偏不讓他如意。

  小夥計忙來忙去替抓藥,用一稈小小的秤稱出各種藥來,最後把藥都放在紙上包起來。

  一包就是一副藥,一共是六包藥。

  小夥計說道:「這藥煎好後,一日喝上兩次即可,一共是三日的份量。共三十文錢。」

  畫眉數出三十文錢給小夥計,拿過繫好的藥包。然後又先小夥計打聽了最近的布店在哪裡。

  總得買點白布什麼的,這時候的守孝不知道是不是要穿白衣服……

  畫眉邊想著邊到附近的布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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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17:26:21
  第四十七章 可憐之人

  布店的老闆一見來了生意,煞是熱情:「這位小娘子,請問你要買些什麼?」

  畫眉也不知道到底該買些什麼,只好說道:「我家中相公去世了,想來買些白布,不知道應該買多少?」

  那老闆是個胖胖的男子,一聽這話立刻皺起了眉頭:「你不在家中為你死去的男人守孝卻往外跑,這也太不像話了。哪有女子死了丈夫還到處亂跑的道理。」

  畫眉從胖老闆鄙夷的眼神中看出了對方的潛台詞:只有不安分不守婦道的女子才會如此。

  她為自己分辯道:「小女子知道不應該隨便出來,可是我婆婆生病了,只得出來為她抓藥。順便來買些白布,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

  一邊說一邊暗暗罵道:多管閒事,寡婦就不是人了麼?看來死了丈夫的日子更是不好過啊!居然還冒出了道德家來指責她。真是的……

  那胖老闆總算面色稍稍好看了些,接下來又是一陣類似於訓斥的話。

  畫眉邊聽邊想翻白眼,這人也太嘮叨了些,自己不過是來買個白布,至於這麼叨叨個沒完麼?不過,從這個老闆的口中倒是聽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來。

  比如說,華夏國的女子若是丈夫身亡,女子大多是足不出戶為夫君守孝百日,百日後才能出家門。

  再比如,寡婦再嫁是件不大名譽的事情,會被人說三道四。更提倡女子為夫君守節,最好是不再改嫁安安分分的在夫家待到死為止。

  再再比如,死了丈夫的女子應該穿孝服,也就是白布做的衣服。而家中的親人也都要在臂彎上纏上白布,表示家裡有人去世。

  這麼說來,豈不是要買許多白布?

  畫眉聽了那個胖老闆的話,扯了一大堆白布,那個沉啊,簡直都要抱不動了。

  付了二十文錢後,畫眉抱著白布拎著藥包快速往家裡走去。

  一路上,畫眉揮汗如雨,走路就夠累的,還要拿上這麼多的東西,真是痛苦。好不容易走到了家裡,大老遠的看見院子門,畫眉心情才輕鬆一些。

  秀玉果真在自家待著,婉兒一見畫眉回來飛也似的奔了過來。

  秀玉幫著畫眉把東西都拿下來放進屋裡,畫眉這才鬆了口氣。這去趟鎮上真是不容易啊,累死了,光是來回的走路也不下於一個小時,再加上在藥店和布店消磨的時間,一個上午就這麼過去了。

  畫眉先謝過秀玉,秀玉忙說:「些許小忙,也值得謝麼?以後若有需的著我的地方只管開口就是了。」

  等秀玉帶著小栓子回去,畫眉忙到廚房裡去熬藥。

  月荷在顧氏身邊待了一早上,這時見畫眉回來也要來幫忙。

  畫眉到處找總算找到熬藥用的罐子,這種中藥一定要熬夠火候才可以,用這種帶柄的陶罐子熬最好。

  把藥包打開一個,然後將藥都倒進陶罐中,然後放滿水,再放到爐子上,慢慢的熬就行,主要就是要人在旁邊看著。

  有了月荷在看著,畫眉忙起了午飯。

  滿滿的一罐子水熬成了濃濃的一碗中藥,光是看那黑乎乎的顏色就知道肯定是難以下嚥。

  畫眉端著藥到了顧氏房中。

  顧氏精神有些恍惚,任憑畫眉一勺一勺的將藥餵進她口中。

  婉兒見藥汁流出來,連忙用小手將藥汁擦去:「奶奶,你一定要快快的喝藥,身體就能好起來了。」

  顧氏看向婉兒的目光裡多了些許的憐惜,婉兒,你如此小就沒了爹了。

  顧氏不由得想起自己的身世來,幼年喪父,和自己的哥哥相依為命,寡母也在自己十六歲時去世。出嫁後本以為能過上好些的日子,卻不料夫君生病死的早,她做了寡婦。想盼著兒子能撐門立戶,卻不曾想大兒子又遭意外身亡。

  一個女人的三大悲哀:幼年喪父,中年喪夫,老年喪子。居然都給她碰上了……

  不知不覺中,顧氏又是淚流滿面。

  畫眉心裡有些慘然,她和柳書懷談不上有什麼感情。相反,她一直不喜歡這個名義上的丈夫,他的死對她來說只是一種解脫。自此之後,她可以安心的在這個家待下去,再沒有之前的種種顧慮。不好聽的說一句,柳書懷的死對她來說是好事一樁。

  可是,對這個家其他的人來說,這是一個無比沉重的打擊啊!

  雲生和月荷自然都很傷心,他們倆沒有了大哥。婉兒很可憐,沒有了親爹。然而,最可憐的就是眼前這個顧氏,最心愛的兒子就這麼死了,做母親的哪能不傷心?

  短短的一日間,顧氏就顯出了無比的憔悴來,面色慘白,躺在床上根本起不來了。

  喝完了藥後,畫眉低聲問道:「娘,起來吃點飯吧!」

  顧氏搖搖頭,閉目不語。

  畫眉也沒法子,只好帶了婉兒去吃飯。

  下午,桂香又過來了。

  桂香先是和畫眉長吁短歎了一番,聽說顧氏身子不適,立刻到顧氏屋裡去看望。

  顧氏無心說話,只是呆呆的躺在床上,任憑周圍的人說什麼也不吱聲。

  桂香掉了兩滴眼淚,陪著顧氏坐了一會兒就出來了。

  畫眉又在熬藥,桂香也到廚房裡幫忙。

  桂香歎了口氣說道:「姑母的命也夠苦的了,小時候早早就沒了父親,姑父前些年也去了。如今,書懷又走了……」

  短短的幾句話就拼湊出了一個女子的一生來。

  往日裡只覺得顧氏種種可恨之處,可是現在想來卻覺得顧氏說不出的可憐,畫眉低頭不語,心裡百般滋味。

  桂香看向畫眉的目光更是充滿了同情:「畫眉,書懷就這麼去了,你還年輕,日後該怎麼辦才好?」

  畫眉一楞,沒想到桂香說起了這個話題來。

  半晌,畫眉才緩緩的說道:「桂香表嫂,我也沒想過以後該怎麼辦。現在我只想好好的帶著婉兒過下去,婉兒已經沒有了爹,我不能再讓她沒了娘。我不會去考慮再嫁的事情!」

  寡婦再嫁,談何容易?更何況她還帶了個女兒?

  照這時的風俗,婉兒是柳家的女兒,她是無權帶著婉兒再嫁的。若是有了再嫁的心思也只能自己一個人走,沒辦法把婉兒一同帶走。

  她怎麼可能捨得拋下婉兒一個人呢?

  桂香沒想到畫眉的話如此坦白,一時也無話了,只餘對畫眉的濃濃的同情和憐惜。

  這麼美好的女子,卻遭遇了這樣的不幸……

  夫君猝死,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任何女子的身上都是一樁災難啊!若換了普通女子,只怕這時早就哭天搶地活不下去了。

  畫眉表現出來的堅強讓桂香讚歎不已:「畫眉,以後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你就說。」桂香真心的說道,很想為畫眉做些什麼。

  畫眉想到一件事來:「桂香表嫂,還真是有事請你幫忙呢?」

  還能有什麼事?一大堆的白布看的畫眉頭都痛,她哪裡會做孝服?還是請桂香替她做了趕快穿在身上,別被人挑出刺來。既然有守孝的風俗,她還是遵從為好。

  桂香滿口應了下來,根本沒去問畫眉要她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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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17:26:39
  第四十八章 一家之主真不易

  等畫眉捧了一大堆白布堆在她面前,桂香才明白過來畫眉讓她做什麼。

  桂香沒有多問,像什麼「你的手工活向來很好自己做就是了幹嘛找我來幫忙」之類的,倒讓想了一堆理由的畫眉輕鬆省事了不少。

  月荷也來幫忙做事。

  等晚上雲生回來之後,就發現家中各人都穿上了孝服,一身素白的畫眉和婉兒,就連月荷也穿上了白色的衣衫。

  門口掛上了白布,這些都是表示家中有喪事。

  雲生沒顧得上其他,先到顧氏屋裡去了。

  顧氏一日都未進米粒,只喝了兩次藥,說話都有氣無力,一副病怏怏的樣子。

  雲生有些著急,說話間不自覺的有些不滿:「娘怎麼一天都沒吃飯,你們不會餵她吃一些嗎?」說是「你們」,可眼神卻向畫眉飄來。擺明是抱怨畫眉伺候照顧不盡心。

  月荷忍不住為畫眉說話:「二哥,今天早上賴瘸子來要債,是大嫂一個人將他應付走的。娘生病了,村裡的李郎中來替娘看過之後開了方子,也是大嫂去鎮上抓的藥。」

  畫眉見月荷替自己仗義執言心裡有些安慰,小姑子難得的挺身而出,算是不錯的啦!

  雲生有些訕訕的道:「大嫂,對不起,我不是責怪你。只是見娘這樣子心裡著急,說話口氣就差了些。」

  畫眉哪裡會去和一個小男生計較這些口舌,搖頭表示自己不介意。

  雲生說起了今日在宋家的情景:「我和長鳴哥都分到了宋家的客人那裡做事,我在書房,長鳴哥負責打掃院落。從明日起,我和長鳴哥就不能天天回來了,宋家給我們安排了住處,半個月才能回家一次。」

  提供食宿,半個月還能休息一天,工錢又不低,這份工真算是不錯。正值家裡困難之際,雲生能找到這樣一個謀生的事情,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事了。

  雲生問起了賴瘸子來要債之事:「大嫂,家裡的錢根本不夠還給賴瘸子的,你今日是怎麼把他打發走的?」

  畫眉簡單的說了幾句,輕描淡寫的說自己央求賴瘸子少要些債,賴瘸子也就答應了。

  等雲生聽說賴瘸子只要了十二貫錢就走了之後,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大嫂,你是說賴瘸子只要了十二貫錢的本金沒有要六貫錢的利息然後就走了?」

  畫眉點頭:「嗯。」

  雲生震驚之下看向畫眉的眼光帶了些審視,似乎想看看畫眉究竟是有什麼不同了。

  畫眉在雲生銳利的目光下力持鎮定,總不至於被這麼一個十幾歲的小男孩看出什麼異常來吧!自己好賴也是活了近三十年的女人了,什麼樣的陣仗沒見過,還怕他一個小屁孩不成?

  雲生見畫眉一臉平靜的樣子,倒是不好再多追問什麼。反正,這筆債算是了了,接下來就是要努力掙錢,把欠周圍人的錢都還上。

  雲生問起了畫眉家裡的經濟情況:「大嫂,如今家裡還剩多少錢?」

  畫眉想了想道:「去掉今早的十二貫錢,還有給娘買藥三十文錢和買布的二十文錢,一共就剩兩貫錢。陶罐裡還剩下零散的銅錢。」

  雲生默默算了會兒然後說道:「娘現在生病,每日都要吃藥,我看,這錢暫時就不還了,留在家裡先應付日常開銷吧!我已經預支了一個月的工錢,想再拿到工錢得等到兩個月以後呢!」

  也只能這樣了,欠各人的錢一時半會哪有餘錢去還?

  第二日,雲生先去大哥柳書懷的墳上去燒了紙,然後就又去了宋家。這一去,果真是半個月都沒有回來。

  家裡只剩四個女人。顧氏臥床不起,月荷年紀輕輕還是個孩子,婉兒就更別提了,畫眉只好做起了一家之主。

  顧氏接的繡活還沒做完,桂香每日來替忙著做些,再加上有月荷幫忙,總算是把這次的繡活都趕了出來。畫眉本來擔心桂香再替接繡活回來,她可做不來這樣的事來賺錢。好在桂香體諒她喪夫守孝,也就沒有提起此事。

  柳書懷的死訊傳出後,有不少親戚上門來看望。

  畫眉只認識來了一次的姑母柳氏,其他的一概不認識。

  可是,總不能來了人都不知道稱呼一句吧,那似乎也太不像話了。急中生智的畫眉一遇到這樣的場合就將月荷也拖出來一起招呼,反正,跟在月荷後面稱呼總不會錯的。

  過了半月左右,日子才漸漸安穩了些。

  畫眉足不出戶,不是說女子應該為亡夫守孝百日麼?這時候到處亂跑的確很容易被人說出閒話來。反正她是個很宅很耐得住性子的人,就待在家裡不出去好了。

  話說,家裡這點事情也夠她一個人忙活的。

  每日忙三餐不說,還得熬藥給顧氏喝。照顧病人真不是件易事,顧氏整日流淚,要麼就發呆不說話,連飯都不肯吃。眼看著一日一日憔悴消瘦,看的畫眉都著急起來。

  第一次抓的藥早喝完了,後來再抓藥畫眉沒有親自去,自己穿了一身孝服再去鎮上抓藥算什麼回事?

  柳來順和他爹娘常來看看有什麼事要幫忙,畫眉趁機將抓藥一事拜託給了柳來順,他一個大男人,整日沒有別的事情,替跑跑腿也不算大事。

  柳來順自打柳書懷出事後,良心發現似的,老老實實的待在家裡安分了不少天。除了替抓藥,還能來幫著挑挑水什麼的。

  畫眉樂的有人替做些重事。

  天氣熱了起來,到了麥收的時刻。

  這時候沒有收割機,收麥子都是人工。也就是用鐮刀一刀一刀的割,然後再一捆捆的放到獨輪車上運回家來。說起來不過是兩句話,做起來可真是夠人忙活的。

  畫眉正在犯難之際,弟弟遠山來了,說是來幫忙收麥子。

  畫眉忙問道:「遠山,你不是要上學堂麼?怎麼有時間來替我收麥子。」

  遠山解釋說,一到收麥子的時候,學堂會放幾日的假,讓各人回家幫著做些事情。遠山惦記著姐姐畫眉,專程來幫忙來了。

  畫眉很是感激,這種體力活女子做來總是不如男子的。

  顧不得守孝期間不得出門的風俗了,總不能不去收麥子。一家子就指著這幾畝地的糧食呢!

  好在雲生也回來了,說是宋少爺好心給他放了兩日假,讓他回來把地裡的活計忙完再去上工。

  再加上柳來順一家子,短短兩日居然將地裡的麥子都收了回來。

  人多力量大真是一點不假,麥稈堆在院子裡可以燒火,新收的麥子已經脫出了麥粒裝進口袋放在了屋中。

  畫眉心裡安心了不少,人最重要的是吃飯,這個問題解決了才能談的上其他。看著那麼多糧食,心裡真是踏實了不少。

  雲生剛一忙完家裡的事情又匆匆忙忙的走了。

  日子一天天的逐漸熱了起來,快到夏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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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 17:26:56
  第四十九章 揚眉吐氣

  顧氏的病沒見好轉,反而一日一日重了起來。

  一進到屋子裡,就是濃濃的中藥味,還有股子說不出的怪味道。

  畫眉仔細一想,才明白過來。顧氏身體不好,整日躺在床上,也沒洗澡什麼的,身上自然有異味。

  畫眉只好燒了些水來,準備替顧氏洗洗澡。

  顧氏本人卻不肯:「生病的人怎麼能洗澡,你是不是想讓我病越來越重,最好是一命嗚呼?」別看說話斷斷續續的,說出的話可真是氣人的很。

  畫眉翻了個白眼,還以為顧氏變好了不少了,原來還是這副脾氣,嘴皮子上下一動,出來的準沒有好話。

  畫眉好聲好氣的解釋道:「娘,你這多日不洗澡,身上都有味道了,還是洗洗的好。不講衛生的話,生病更不容易好了。兒媳這也是為你好。」

  可惜,好心好意的話顧氏根本聽不進去,就是不肯洗。

  畫眉真想就這麼隨她去,這個固執的女人,懂不懂什麼叫衛生啊!乾脆讓她這麼髒下去,真的一命嗚呼她還輕鬆了呢!

  這麼想解氣了不少,畫眉心裡平衡了許多。

  然後,畫眉伸手拖起了顧氏,將她扶著坐了起來。

  顧氏一個不提防,被嚇了一大跳,見畫眉居然敢把自己就這麼拖了起來,顧氏有些惱怒:「你這是做什麼?」

  畫眉一邊替顧氏脫外衣,一邊答道:「兒媳來替你洗澡,你若是實在不肯下床,最起碼也要將身子擦一擦。」

  顧氏奮力掙扎,可惜她生病多日,身子虛弱根本沒有什麼勁,哪裡能掙扎的開。眼睜睜的看著畫眉將自己的外衣脫了下來。

  顧氏又是生氣又是覺得羞辱,發起脾氣來:「你、你、你,你給我住手。」

  畫眉很久沒見顧氏發火了,自打柳書懷死後,顧氏也像個半死人一般,整日就是垂淚加喝藥,連出房門都不肯。照顧了顧氏近一月了,畫眉都快以為忘了顧氏原本的性子是什麼樣子的。

  現在看顧氏發怒,畫眉非但不害怕反而好笑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如今這個家裡裡外外都是自己做主的緣故,畫眉的膽氣壯了許多。對著顧氏說話再無往日的害怕恭敬:「兒媳可都是為了你好,你還是不要再掙扎了,小心弄傷了自己。」

  說著,又要替顧氏脫裡衣。

  顧氏有氣無力的將畫眉的手撥開,嘴裡說話卻是毫不客氣:「你這是做兒媳的態度麼?趕快滾的遠遠的,月荷,你快過來!」

  奇怪,說話無力的顧氏這時精神居然好了不少,臉上因為生氣紅潤了些。

  月荷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本來帶著婉兒在院子裡,這時聽到屋裡的爭執聲忙跑了進來:「娘,大嫂,你們倆這是怎麼了?」

  月荷見畫眉和顧氏拉拉扯扯的,不由得驚訝的瞪大了嘴巴,估計塞個雞蛋是沒有問題。

  顧氏搶著說道:「你大嫂她非要替我洗澡,她定是不安好心,想讓我病的再厲害些!哼!」

  說到最後,顧氏咳了起來。

  月荷過來替顧氏捶背,等顧氏順氣了才道:「娘,你不要這麼想嘛!大嫂每天都熬藥給你喝,親自餵藥給你喝,怎麼會是想讓你病的更厲害些呢!」

  顧氏沒想到月荷也向著畫眉說話,頓時惱了,怒斥了月荷幾句:「月荷,我這才在床上躺了一個月,你現在就向著你大嫂了嗎?你連娘的話都不信了嗎?」

  月荷一見顧氏罵她頭立刻低了下去,不敢再多言。眼角去朝畫眉瞟來,那意思顯然是說我可不敢再插嘴了。

  月荷怯弱的性子畫眉自然清楚,今天能幫著自己說這麼一句話已經算是挺有良心的了,也別去奢求她會為了自己和顧氏頂嘴啦!

  畫眉看顧氏精神似乎不錯的樣子,說道:「娘,你整日趟在床上對身體無益,人生病了應該多曬曬太陽,多呼吸新鮮空氣。這樣身子才好的快呢!」

  顧氏明顯不相信畫眉說的話,冷哼了聲說道:「我不出去,我也不洗澡,你趕快給我出去。」

  這個老頑固!

  畫眉也惱了,好聲好氣的說了半天,居然還是不領情,太氣人了。

  畫眉面容一冷:「你這麼癱在床上,我每日熬藥給你喝花費時間不說,而且還花了好多的錢去抓藥。娘,你是不是打算就這麼在床上一直躺下去?書懷死了,我們誰都很傷心。尤其是我,書懷是我的相公,他就這麼走了我也痛不欲生。可是,死的人終歸死了,再傷心再難過他也活不回來了。難道,活著的人不應該好好的活下去嗎?」

  一席話說的顧氏目瞪口呆,壓根沒想到昔日懦弱整日說不了兩句話的兒媳今日說話如此大膽:「你……」

  畫眉眉毛一挑:「兒媳怎麼了?句句都是實話,雲生如今在宋家做事,一月辛辛苦苦賺的工錢只怕最多夠您喝藥的,我們一家子就這麼下去,就只能喝西北風了。您的身子不僅是您自己的,您應該為全家人保重自己才是。書懷去了,下面還有雲生和月荷,您病了一個月,可曾過問過他們兩個人?」

  這番指責讓顧氏血氣上湧,臉漲的通紅:「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是嫌棄我了是不是?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死了,好你來當這個家。」

  這話說的太可笑了,畫眉真的笑了出來:「我來當這個家有什麼好處?一窮二白一無所有,靠著借來的這些許錢維持著,再這樣過下去就快揭不開鍋了,一家子都等著餓死。娘,您說這話未免太幼稚了。」

  這話自然有些誇張,家裡剛收了麥子,還不至於到餓死的地步,畫眉故意這麼說也就是想氣氣顧氏而已。

  自打到了柳家,畫眉還從未如此和顧氏說過話。以前的畫眉低眉順眼唯唯諾諾從不敢反抗,而穿越後的畫眉怕被看出端倪,一直小心翼翼的做人做事,夾著尾巴做人。

  今天算是本性露了那麼一些些,好賴自己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曾在社會工作了好幾年,若是想鬥嘴顧氏哪可能是她的對手。

  哇,這麼說話真是痛快啊!

  畫眉覺得自己現在簡直是揚眉吐氣。反正家中現在只有顧氏月荷婉兒還有她四人,嘴巴刻薄的雲生也不在家。月荷和婉兒都小,顧氏又病怏怏的躺在床上。自己此時不昂首挺胸做人更待何時?

  呃,這麼說好像自己有欺負人的嫌疑。不過,她說的話句句在理,可都是為了顧氏好。就看顧氏怎麼聽這番話了。

  顧氏被氣的差點昏厥過去,上氣不接下氣的哪裡還能說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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