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失落的愛情]秦畫眉[全文完]

　　第五十章 糕點

　　月荷見顧氏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有些害怕了：「大嫂，你別再說了，你看娘的臉色好難看啊！」

　　畫眉假裝沒看見顧氏朝自己瞪眼，笑著對月荷說道：「娘現在的臉色可比剛才好多了，來，月荷，娘不習慣我替她洗澡，要麼，你替她洗吧！你是娘的親閨女，娘總不至於不好意思吧！」

　　畫眉不由分說的把這個任務安排給了月荷。

　　月荷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看看畫眉，又看看顧氏，左右為難。

　　從內心裡來講，月荷也很贊成畫眉的意見。天氣炎熱，人容易流汗。顧氏整日待在屋裡不愛開窗子，屋裡悶悶的有種說不出的怪味。身上更是散發出「異味」，真的應該好好洗洗才是。

　　不過，基於顧氏「淫威」，月荷根本不敢這麼說。

　　畫眉催促道：「月荷，你快些扶娘下床來，我把洗澡水兌好。」

　　月荷「哦」了一聲，朝顧氏那邊挪過去。

　　顧氏總算緩過氣來了，賭氣的說道：「我不洗，要洗你自己洗去。月荷，不准過來！」

　　月荷為難的望向畫眉：「大嫂，娘要是實在不願意，就算了吧！」

　　畫眉笑瞇瞇的說道：「月荷，你聽嫂子的話。替娘扶下床來洗澡。娘這麼髒下去，病情只會越來越嚴重，生病的人更應該多洗洗澡曬曬太陽才能好的快。你也不想娘總是躺著不能動彈吧！」

　　月荷跺了跺腳，說道：「到底我是聽誰的！」

　　「聽我的！」顧氏和畫眉異口同聲的說道。

　　一看顧氏又要張口，畫眉搶著說道：「月荷，我去拿洗澡水來。」

　　畫眉麻利的將木桶拿到了房中，把洗澡水兌好了。顧氏在一旁連聲說「不洗」，畫眉壓根不理睬她。

　　婉兒被屋裡的動靜吸引了過來，跑到屋裡來問：「娘，姑姑，你們倆在這兒做什麼？」

　　畫眉對婉兒說道：「奶奶要洗澡了，婉兒聞聞看，奶奶的身上是不是有股酸酸的味道？」

　　婉兒不懂大人間的明爭暗鬥，聽話的跑到顧氏身邊，居然真的聞了聞。然後皺起了眉頭，人小鬼大的說道：「哇，奶奶的身上臭臭的。真的要好好洗澡了，奶奶，婉兒替你來洗好不好？把你洗的香香的。」

　　顧氏本來還想發脾氣，被婉兒這麼一說頗為不自在，暗想難道身上真的有異味了？自己嗅了嗅衣袖，好像真的酸溜溜的味道。

　　畫眉見顧氏有些意動，心裡舒暢的不得了。這時還是給個台階給她下吧，若是這麼僵持下去，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把澡洗完。雖說天氣熱了一些，可是畢竟不是酷暑炎夏，溫度最多二十來度，還沒到三十度以上。萬一磨磨蹭蹭的受了涼，讓顧氏病情變重，可就真的是她的不是了。

　　想到這兒，畫眉柔聲的說道：「娘，您看，兒媳把水都兌好了，不冷也不熱。您過來試試看，我和月荷一起扶您過來洗。」

　　顧氏的臉色因為畫眉的慇勤好看了一些。她剛才那麼生氣說到底一大半是因為畫眉和她頂嘴的緣故。現在見畫眉又恢復了往日的小心伺候，心情好了很多。

　　顧氏也不出聲，隨著畫眉和月荷將她從床上扶下來。

　　顧氏每日就是喝點稀粥，人整個瘦了一圈，腳步輕飄飄的一點力氣都沒有。剛下了床腿一軟差點摔倒，畫眉連忙將顧氏扶穩了。

　　好不容易將顧氏扶到了澡桶旁邊，畫眉將顧氏扶著，讓月荷替顧氏將身上的衣服脫了，然後扶著顧氏進了桶裡。

　　又是洗頭又是搓背，等顧氏出了桶後一看，洗澡水都快渾濁的看不清了。

　　顧氏的臉微微一紅，洗完澡後身子自然舒適的多，不過，她的個性是怎麼也說不出一個謝字來的。

　　畫眉也沒指望顧氏感恩戴德的謝自己，心想只要她配合別跟自己添亂就算不錯的了。

　　顧氏鬱結的心情總算散開了一些，主動的要到院子裡去曬曬太陽。自打柳書懷死後，這還是顧氏第一次出房門來。

　　月荷高興的陪著顧氏一起坐在院子裡聊天。

　　婉兒也坐在顧氏的身邊，三人其樂融融的曬著太陽。

　　顧氏久未出房門，如今坐在院子裡曬著暖洋洋的太陽，覺得心情好了許多。只是一想起意外身亡的兒子柳書懷，不時還會長吁短歎。

　　畫眉替顧氏的房門窗子都打開，讓屋裡透些新鮮空氣。

　　待到天色將晚之際，雲生居然回來了。

　　顧氏見到雲生說不出的高興：「雲生，你今日怎麼回來了？」

　　雲生沒想到顧氏竟然出了房門在院子裡曬太陽，再一看顧氏的臉色似乎比上一次回來時好看了些，雲生心裡頓覺安慰：「娘，明日輪到休息，所以今晚我就回來了。」

　　短短的一個多月，雲生秀氣的臉龐多了些許的成熟。說話做事有了大人風範，有模有樣的。

　　雲生舉起手裡的一個紙包來：「婉兒，快來看二叔給你帶了什麼？」

　　婉兒好奇的走了過去。

　　雲生獻寶似的將紙包打開，裡邊赫然是幾塊糕點。

　　婉兒眼前一亮，開心的差點沒跳起來：「哇，二叔，你對婉兒太好了。婉兒最愛二叔了！」

　　雲生呵呵一笑道：「來，婉兒，拿去吃吧！」

　　婉兒捨不得一個人吃，先是撿了塊給顧氏：「奶奶，你身子不好，你先吃一塊。吃了以後身體就會好了，不用再喝那個苦苦的藥了。」

　　顧氏被婉兒的童言童語逗的笑了起來：「奶奶不吃，婉兒吃就行了。看婉兒吃奶奶的身子好的更快！」

　　婉兒又拿了糕點給姑姑月荷，月荷也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見到好吃的早饞的不行。和婉兒兩人吃的分外開心。

　　婉兒又高聲喊道：「娘，你也快來吃。二叔帶回來的糕點可好吃啦！」

　　畫眉雖然對古代的所謂糕點很好奇想嘗嘗，可是見婉兒和月荷兩人吃的那麼開心，哪裡還忍心把為數不多的糕點再吃掉一塊。於是笑著搖頭：「婉兒，你吃吧！娘不餓，不想吃糕點。」

　　婉兒嘖嘖稱讚糕點好吃，月荷也連連點頭，把畫眉的好奇心都勾了起來。走過來一看，糕點算不上怎麼精細，應該是麵食類，估摸著放點油放點糖就能做出來。

　　前生她最愛吃甜食，對點心一直情有獨鍾，還為此特地買了烤箱，自己做些小餅乾小點心小蛋糕什麼的。現在看到婉兒吃的這個說不出名字的糕點，畫眉心也癢了起來。

　　伸手捏了一小角放入口中，仔細的品味了一下。

　　嗯，有點甜，有點粘，味道嘛，可以打個八十分。

　　第五十一章 婉兒生病

　　婉兒吃的心滿意足，對著畫眉說道：「娘，這個糕點可真好吃。婉兒若是能天天吃到這麼好吃的糕點那該有多好啊！」

　　畫眉替婉兒將嘴角邊的碎屑抹去，笑著說道：「等以後娘有錢了，一定天天買給婉兒吃。對了，雲生，你今天怎麼會帶糕點回來，在哪兒買的？」

　　雲生笑著答道：「我哪有錢買這麼貴的東西，這是宋少爺在書房看書時常備的點心，有的時候吃不完了，就會賞給院子裡的丫鬟們吃。這些是院裡的一個丫鬟送來給我吃的。我本來不打算要，後來一想婉兒月荷都愛吃這些甜食，就帶了回來。」

　　畫眉一聽這話頓時來了興趣：「是哪個丫鬟送給你的？」丫鬟捨不得吃專門送給雲生，足可見對雲生有些好感。想想雲生眉清目秀一副小帥哥的模樣，說不準有哪個春心蕩漾的小丫鬟看上了雲生呢！一想到這兒，畫眉就覺得頗有興味。

　　雲生警惕的望了畫眉一眼：「大嫂，你問這個做什麼？」

　　喲，警覺心還真強！畫眉開玩笑的說道：「看看是什麼樣的姑娘看中了我們家的雲生啊！」

　　雲生沒想到畫眉這麼直接的說了出來，臉一下子漲的通紅：「大嫂，這話可別亂說。什麼看中不看中的，小蓮比我還大一歲呢！她只不過送了些糕點給我，可沒有別的意思。」

　　哦——原來那個丫鬟叫小蓮啊！

　　畫眉悶聲笑了起來，到底還是嫩啊，不過才兩句話就把這個送糕點的小丫鬟給供了出來。

　　看雲生這麼大的小男生居然就開始有女子給他暗送秋波了，還真是有趣的很啊！

　　不過，古人結婚都早的很，十五六歲就成親的都比比皆是。雲生眉清目秀長相俊俏，很容易引來同齡小女生的好感的。

　　月荷在一旁嘻嘻笑道：「二哥，這個小蓮是幹什麼的，為什麼她會有這麼好吃的糕點？」

　　雲生不大願意再提起這個小蓮，淡淡的解釋了一句：「小蓮是宋少爺的貼身丫鬟，宋少爺常把吃剩的糕點賞給她的。」

　　月荷沒那個看人臉色說話的本事，逕自往下說道：「二哥，你以後把這個小蓮巴結好了，讓她多送點糕點給你帶回來給我們吃……」

　　雲生的臉都快黑了：「月荷，你少講兩句行不行。」真好意思說出口，讓他出賣色相去討好一個丫鬟，就為了幾塊糕點？他才不願意呢！

　　畫眉笑的肚子都痛了，好久沒今天這麼開心了，看雲生別彆扭扭的樣子還真有意思。青春期的少男啊，表面正經心裡指不定多樂意多高興呢！看不出雲生也是悶騷的個性。

　　雲生因畫眉的明顯的嘲笑之意臉色愈發難看，忍不住衝口而出說了句：「大嫂，你別在那胡思亂想了，我跟小蓮根本什麼都沒有。就是因為我平時在書房裡伺候的，平時跟宋少爺接觸的多，所以跟小蓮見面的機會也多了點。因此還算的上熟悉，不過，很少單獨說話。」

　　瞧瞧瞧，還真能解釋。越解釋越有問題，若真的什麼都沒有那麼急著解釋幹嘛？還說了那麼長一串？這可不大像雲生的個性。

　　畫眉臉色一正：「是是是，小蓮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這總行了吧！」還是別把雲生惹急了，說不準剛燃起的愛情小火苗就被這麼澆熄了，那多可惜。

　　雲生明顯感受到畫眉的言不由衷，又不好再爭辯什麼，只好悶悶的把這口氣嚥下了。

　　半個月才回來一次，雲生在家裡結結實實的做了一天的事情。

　　早上先是去挑了滿滿一缸水，然後就是打掃院子。下午特地去了柳書懷的墳上燒紙去了。

　　顧氏掙扎著也跟著去了。

　　畫眉見顧氏下地走路都輕飄飄的風一吹就能吹倒的樣子，很想勸顧氏不要去，孰料，還沒等張嘴，顧氏就說道：「畫眉，你難道不去書懷的墳上去看看嗎？」

　　一雙眼睛像雷達似的掃了過來，害的畫眉本想說不去的硬生生的改成：「去，當然要去。就算是雲生不說，我也想著這兩日有空到墳上去看看的。」

　　這一個月來，她很少去柳書懷的墳上去。以守孝的名義在家裡待著連院門都不出。現在被顧氏這麼一說，畫眉也警覺自己似乎在柳書懷的死亡上表現的太過冷靜理智。一點都不像死了丈夫的女子那麼悲切哀傷。顧氏因為兒子身亡受不了打擊病倒在床，她這個最該傷心的妻子卻若無其事，豈不是太不合理了？

　　想到這兒，畫眉只覺得背上冒出陣陣冷汗來。

　　誒，整日忙著照顧小的伺候老的，哪裡還想的起來裝出痛不欲生的樣子。現在起可要注意些才是，也不知道這時候再來補救會不會有些晚……

　　柳家幾人都穿著孝服到了柳書懷的墳上。

　　這是柳家村的墳地，稀稀拉拉的幾棵樹種在周圍，中間一大片地到處都是圓溜溜的墳。

　　今天天氣有些陰沉，而且下起了小雨，陰淒淒的讓人混身都不舒服的很。

　　顧氏顫顫巍巍的到了墳前，一聲「我的兒啊」，然後就痛哭起來。

　　雲生和月荷都抹起了眼淚珠兒，婉兒不用說也「哇」的哭了起來。

　　畫眉本來也沒什麼感覺，可是在這樣的情景下不哭似乎挺說不過去的，也跟著用袖子摀住臉嚶嚶的哭了起來，眼淚沒流出多少，反正出聲應個景就是。

　　小雨飄飄灑灑居然漸漸下的大了起來。

　　出家門時也沒帶雨傘，這時候被淋著還真是難受。不知道有沒有人喜歡淋雨什麼的，有的女生偏愛這一套。在小雨紛紛時和心愛的人共撐一把傘在雨中漫步，想起這場景都浪漫的不得了。不過，畫眉從不愛淋雨。總覺得身上被淋的濕濕的，衣服緊貼在身上特別的不舒服。

　　眼看顧氏還在墳前跪著哭的死去活來的，畫眉實在忍不住了：「雨這麼大，我們還是趕快回去吧！要是再受涼了怎麼辦？」

　　雲生和月荷也都萌生去意，只有顧氏還在哭個不停。

　　畫眉去摸摸的婉兒的小手，冰涼的讓人心疼。也顧不上別的了，畫眉連忙催促道：「娘，快些回去吧！婉兒被雨淋著會生病的。」

　　這句話好賴起了點作用，顧氏終於起了身。

　　雲生和月荷連忙過去把顧氏扶住，一起回家去。

　　畫眉真想罵自己是烏鴉嘴，婉兒居然到家不一會兒就發起燒來，就連顧氏也咳嗽的厲害起來。

　　雲生打了把傘就跑到鎮上去抓藥，畫眉連連喊住他：「雲生，這些錢你拿著，記得抓藥時一定要說清楚是孩子，千萬別再照著大人的份量給開藥。」在現代，兒童藥和大人用的藥可是完全不一樣的，不知道這時候開的中藥有沒有孩子用藥和成人用藥的區別。

　　等雲生回來後，天已經黑了。

　　畫眉忙將藥煎好了，端來給婉兒喝下。

　　第五十二章 糖角

　　中藥黑乎乎的，總散發著一股嚇死人的怪味，喝起來更是苦的不得了。

　　婉兒剛喝了一口就皺起了眉頭，好不容易嚥了下去，然後就不肯再喝了：「娘，好苦，婉兒不想喝。」

　　畫眉無奈的說道：「婉兒，藥是很苦，可是若不喝藥的話，你的病就不會好。病若是不好的話，就得天天待在床上，哪兒也不能去。聽話，快將藥喝了，快點好起來。」

　　婉兒苦著臉一小口一小口的將藥喝了，好在家裡還剩些昨天沒捨得吃完的糕點，畫眉拿過來給婉兒吃些，把嘴裡的苦味壓一壓。

　　婉兒整整喝了一個星期的藥，身子才逐漸好轉。中藥治病雖說治本，但是療效慢也是真的。看孩子每日皺著眉頭喝藥的樣子真是怪可憐的，畫眉變了法子的做些可口的好吃的給婉兒吃。

　　家中沒有別的，雞蛋總是有的。畫眉可不像摳門的顧氏似的捨不得，把雞蛋拿了過來，用些白面，做些雞蛋餅子給婉兒吃。

　　這時候的糖不像現代看到的白砂糖那麼好看，粗糙的多，也沒有那麼甜。而且，價格貴的離譜，普通農家一般都捨不得吃。

　　柳家的廚房裡不知道哪裡來的一小罐子糖放在那兒，畫眉無意中發現了，高興的拿來做點心給婉兒吃。

　　可惜沒有烤箱，只好上鍋蒸些麵食。偶爾放些糖，有些甜味，婉兒吃了香的不得了，連聲說好吃。

　　月荷沾光也跟著吃了不少，連連誇道：「大嫂，你做的這是什麼，真是好吃。」

　　畫眉失笑，這也算好吃麼，不過是最簡單的糖角罷了。做成三角形狀，裡面包上些糖，蒸熟後裡面能淌出黏黏甜甜的糖汁來，咬的時候得慢慢的輕輕的，不然很容易燙到嘴巴。

　　月荷第一次吃的時候太過心急，沒等聽完畫眉囑咐就一口咬了下去，結果被燙的哇呀一聲喊了出來，惹的畫眉笑話了半天。

　　拿去給顧氏吃，顧氏還沒等送入口中，就急急的問道：「你就這麼用白面做的，沒兌些棒子面麼？」

　　畫眉早料到一定會被顧氏責罵一通，乾脆老實的承認了：「是啊，兒媳覺得棒子面做出的窩窩頭太粗糙了些，婉兒這兩日身體不適，我就想著做點麵食給婉兒吃。」

　　顧氏恨恨的說道：「這次就算了，以後還是做點窩窩頭來吃。」

　　畫眉嘴上應了，心想到時我怎麼做你能管的著嗎？

　　家裡剛收了不少的麥子，估摸著顧氏是想留著以後賣些錢所以一直不大捨得吃，反而老是吃棒子面。那窩窩頭吃一頓兩頓還成，吃多了嘴裡能淡出鳥來，恨不得夾點肥豬肉吃下去才好。

　　顧氏咬了一口，沒提防裡面還有糖汁，被燙的喊了一聲：「誒喲，燙死我了！這裡面是什麼？」

　　畫眉忍不住笑答道：「是糖，娘，您慢點吃，這剛出鍋不久，燙的很。」看顧氏被燙的連連吐舌頭，那個樣子真是可笑的不得了。

　　顧氏一聽到畫眉的話就急了：「你說什麼？裡面還包著糖？」

　　畫眉理所當然的答道：「是啊，兒媳看廚房裡還有糖就用了些，還剩一半呢！兒媳還留著一半在那兒，沒捨得都用光了。娘，您看兒媳現在挺知道節省的吧！」順便表表功。

　　顧氏被氣的上氣不接下氣：「你、你、你這個敗家的東西，就把咱家糖這麼糟蹋了？」

　　糟蹋？這個詞可太難聽了。

　　畫眉決定和婆婆好好理論理論：「娘，您說這話兒媳可不愛聽了。這糖角婉兒和月荷都很愛吃，吃進肚裡的東西怎麼能叫糟蹋。對了，您也嘗嘗，味道真是不錯呢！」

　　顧氏用手指著畫眉罵道：「你知道糖多少文錢一兩麼？整整五文錢一兩啊，那點糖我本是打算著留到過年時候再吃的。你居然就這麼把糖吃了一半，不是糟蹋是什麼？」

　　畫眉絲毫不退讓：「娘，兒媳不這麼認為。又不是天天這麼吃，偶爾吃一次有什麼關係。再說了，不過是五文錢一兩，您一天喝的藥也不只這個錢呢！」

　　這話堵的顧氏剩餘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和畫眉大眼瞪小眼的生氣。

　　畫眉自認為說的話一點都沒錯，本來嘛，顧氏這一個多月來喝的藥錢把家裡的餘錢用了一半，要是身體好好的把這些錢拿來買糖吃恐怕天天吃都吃不完。

　　顧氏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膽子越來越大了，居然敢跟我頂嘴。」

　　說起這個，顧氏的話就滔滔不絕了：「做兒媳的要有做兒媳的本分，伺候婆婆要盡心盡力，更不應該和婆婆頂嘴。哪有像你這樣子的，你剛才說那話是什麼意思？嫌棄我了是不是？哼！」

　　畫眉聽了顧氏的婆媳理論只想翻白眼，這說的是人話嗎？照她的話，兒媳只有聽話順從的份，只有伺候人的份，連句話都不能隨便說。說兩句就是和婆婆頂嘴，那做兒媳豈不就是沒有聲音的傭人奴僕？

　　「娘，您的話嚴重了，我哪敢嫌棄您哪，伺候您還來不及呢！」仔細一聽，話中有話。是「哪敢嫌棄您」而不是「不嫌棄您」，畫眉拐著彎的說出自己的不滿。

　　別看顧氏平日奄奄一息無精打采的樣子，可一要是教訓起畫眉立刻就有了精神。

　　就聽顧氏長篇大論的訓了起來。

　　說來說去無非還是那幾句，畫眉這耳進那耳出，根本沒細聽她到底在說什麼。

　　顧氏一口氣歇了下來，正準備喘口氣再接再厲，畫眉忙趁著這空檔說道：「娘，您還是趁熱吃了吧！反正糖也被兒媳用了，您要是不吃可就浪費了。誒呀，糖汁都快淌出來了。」

　　顧氏向來節省慣了，一聽畫眉這麼說，立刻閉嘴了，把咬了一口的糖角湊到嘴邊吃了起來。

　　糖汁不像剛才那麼燙了，味道還真是不錯，顧氏不由得吃的快了起來。

　　畫眉看顧氏吃的很香的樣子暗暗好笑，慇勤的問道：「要不，兒媳再給您去拿一個過來吧！」

　　顧氏不由得點了點頭，旋即又強調了一句：「以後再用糖一定要經過我的同意知道了麼？」

　　畫眉敷衍的應了聲。

　　哈哈，這個顧氏其實也好應付的很。她說什麼自己都應著再說，反正背地裡還不是想聽就聽不想聽就不聽？嘿嘿！

　　第五十三章 一語驚醒夢中人

　　婉兒跑出去玩了會兒，回來時早已兩手空空。

　　畫眉有些奇怪的問道：「婉兒，你拿的糖角已經吃完了嗎？」加上剛才吃的一個，婉兒足足吃了兩個呢！她做的糖角個頭可不算小。

　　婉兒笑瞇瞇的說道：「娘，婉兒把那一個糖角給了小栓子吃了，小栓子幾口就吃完了，直誇好吃呢！」

　　畫眉誇婉兒道：「婉兒這麼做就對了，有好吃的東西就要和要好的夥伴一同分享。不過，這件事你就別告訴你奶奶了。」估計顧氏知道了又得心疼上半天，就憑她那個吝嗇勁兒，嘖嘖！

　　婉兒剛點頭，就見小栓子探頭探腦的過來了，還是流著長長的鼻涕，一吸一吸的。

　　小栓子比婉兒大一些，到底也還是孩子，也不懂得拐彎抹角，心裡想什麼就這麼說了出來：「婉兒，你剛才給我的那個叫什麼？又甜又好吃，我還想吃。」

　　畫眉被逗的樂了出來，孩子就是孩子，瞧這話說的多實在。

　　不過，她就是喜歡和孩子打交道。又直接又簡單，想什麼就說出來，什麼心思也不用猜。

　　畫眉主動的拉起了小栓子的手說道：「小栓子，那個叫糖角，我再去拿一個給你吃好不好？」

　　小栓子開心的跳了起來。

　　秀玉進了柳家院子見到的就是這副情景，她連忙說道：「畫眉，你別再拿給小栓子吃了，留著給你家婉兒吃好了。小栓子，快跟娘回家去！」秀玉一轉眼就找不到兒子，一猜就知道小栓子準是來討要東西吃了。趕緊的跟著找了過來。

　　小栓子賴在畫眉身邊不肯回去：「不，我還要吃糖角，我不回去！」

　　秀玉嚇唬小栓子道：「你再不過來，娘可要生氣了。」

　　小栓子在糖角和親娘之間徘徊許久，最終還是下了決心：「那等我吃完了糖角你再生氣揍我好了。」

　　畫眉哈哈笑了起來，小栓子還真是可愛啊！

　　秀玉拿兒子沒辦法，滿是歉意的看向畫眉：「誒，孩子真是不懂事，對不住了。」

　　這年月誰家能捨得常用白面做食物？本來這時候的糧食產量就低，一畝地收個兩三百斤而已，萬一再遇上荒年就連飯都吃不上了。幾畝地打的糧食省著吃才能夠吃一年的，基本上家家都以小米高粱米棒子面為主食。

　　畫眉不在意的說道：「秀玉，你也太客氣了，孩子吃點算什麼。來，我到鍋上拿兩個出來，你也嘗嘗我的手藝如何。」

　　說完，拖著秀玉到了廚房。

　　秀玉半推半就的跟著畫眉來到廚房，畫眉從蒸籠裡拿出兩個熱乎乎的糖角來，給了小栓子一個又給了秀玉一個，順便提醒道：「吃的時候慢一些，裡面的糖汁比較燙，咬上一口後等涼上一會兒再吃。」

　　小栓子吃的心滿意足，連聲說好吃。秀玉在旁邊不時的提醒他慢些。

　　說說笑笑中，秀玉也嘗起了糖角。

　　一口下肚之後，秀玉讚不絕口：「畫眉，你的手藝真是好，這糖角是怎麼做出來的。真是好吃。」

　　得到了秀玉的誇獎，畫眉心裡也很高興：「你真覺得好吃嗎？其實做法很簡單，就是把面和好後，裡面包一些糖，然後捏成三角形。上籠蒸熟就行了！」

　　秀玉咋舌道：「你可真是捨得，我平時在家裡哪裡捨得用糖來做餡，貼些白麵餅子就算好的了。再說了，饅頭我還勉強會做，可這三角形的糖角我可是做不來。」

　　畫眉會心一笑，別說是三角形了，以前做點心時什麼稀奇古怪的造型沒做過？這對她來說是小菜一碟。沒想到這點子小手藝在秀玉的眼中居然如此厲害，讓畫眉的自尊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自己總算不是想像中的一無是處了，呵呵！

　　不一會兒，秀玉就把一個糖角吃的乾乾淨淨。再看小栓子，吃的更是撒歡，早吃光了，正在那舔嘴唇呢！那副饞貓樣子無疑是對畫眉最大的讚美，看的畫眉心情舒暢的不得了。

　　廚師最大的成就莫過於做出的食物有人愛吃並且吃的一乾二淨。

　　畫眉本來只是一時來了興趣，看到糖才想起做些糖角，再加上糖不是很多又只用了一半，所以只不過做了十來個糖角，正好蒸了一蒸籠。婉兒吃了一個，月荷吃了兩個，顧氏吃了兩個，自己吃了一個，小栓子吃了兩個，秀玉吃了一個，還剩下六個。

　　畫眉見小栓子如此愛吃，索性又拿了兩個出來，非讓秀玉帶回家給小栓子晚飯時候吃不可。

　　秀玉推辭不過，滿是感激的拿著走了。臨走時隨口說了句：「畫眉，我看以你這手藝，以後去做點小生意，專門蒸饅頭糖角賣一定生意很好。」

　　畫眉一楞，等秀玉走後就琢磨了起來。

　　家裡這一個多月因為顧氏一直生病吃藥再加上日常生活開支，僅有的兩貫多錢已經用了一小半，她正發愁著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下去。

　　俗話說，坐吃山空，總不至於一家子就等著雲生在宋家做工拿的工錢來過日子。

　　家中還欠了周圍一大堆債務，雖說人家都沒催著要，可還錢是遲早的事情。一月兩月不著急，可要是拖到一年半載不還就有點說不過去了。與其等著人家主動上門要不如主動的賺錢還掉更好。

　　畫眉也在考慮著賺錢的事情。

　　按理說一個堂堂的穿越女在古代賺點錢應該是小事一樁，沒見到諸位穿越前輩都是賺錢高手麼？開美容院的開飯館酒樓的等等等等利用現代知識或是一技之長在古代賺錢，好像手到擒來一點勁都不費似的。

　　可是自己呢，既不會種地也不懂莊稼，連個普通的農婦都做不好。

　　繡活嘛，一竅不通，僅僅會穿針引線，釘個紐扣啥的還將就，稍微有難度的都不會。剪裁製衣就更不能提了。

　　想到古代女子都掌握這麼多生存技能，畫眉就覺得汗顏不已，以前總覺得古代女子一輩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相夫教子靠著丈夫養活就行，現在才知道在古代生存的確是不易。

　　今日秀玉無意的一句話倒是點醒了畫眉。

　　對呀，沒有本錢不能做什麼大生意，可以先從小生意做起嘛！投資小見效快回籠資金迅速的小本生意多的是，像這個賣饅頭糖角的主意就很不錯啊！，還可以做些肉包子來賣……

　　自己別的不說，做麵食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第五十四章 美好的打算

　　前世的自己在和向東結婚後為了做一名合格的家庭主婦，還特地在週末的時候去進修了廚藝，除了學做菜還學了做麵點。她每次學會了做一樣，就迫不及待的回來做給向東吃。

　　只不過，後來向東漸漸的不肯再回來吃她做的飯菜，她也就漸漸的不肯再在廚房裡鑽研了。

　　如果連一個男人的心都拴不住，那拴住男人的胃又做什麼？

　　最可悲的莫過於做了滿桌子菜卻等不到男人回來吃飯……

　　畫眉甩甩頭，把不愉快的回憶全都甩掉。不想再去想這些陳年舊事！

　　還是來想想眼下的事情吧！

　　估摸著現在要是和顧氏說這件事情，準被罵的狗血淋頭不可。

　　理由很簡單，柳書懷才死了不到兩個月，自己這個新寡之婦就迫不及待往外跑去做什麼生意，這也太不像話了。好賴也得等熬過這百日喪期再說。

　　猜想最大的阻力就是顧氏，她哪裡能允許自己這個兒媳婦如此拋頭露面的去做小生意呢？

　　到時候想必又會有一場惡戰要打，她得提前做好心理準備。不過，肯定是要和顧氏對戰到底。

　　想到這兒，畫眉覺得鬥志昂揚起來。恨不得現在就去和顧氏把這件事挑明說開，然後和顧氏大吵那麼一架，然後把顧氏說的啞口無言俯首稱臣，哈哈，這個場景想想都讓人激動愉快啊！

　　畫眉心裡不停的盤算著此事，在小村子做這個生意是不大可能的事情。家家戶戶都有女子在家，誰不會做些麵食之類的。她要是做糖角之類的在村子裡賣哪能賣的出去，再說了，誰家又能捨得花錢買這個吃？

　　嗯，看來得到鎮上去做生意。

　　鎮子上富裕的人家多，做生意的也很多，到處是小酒樓小飯館小商舖子，還有賭場窯子之類的。到時找個好些的地段來開張，不愁沒有生意。只要自己做的麵食美味可口價格公道，還愁沒有生意麼？

　　也不指望能發什麼財，夠養家餬口把欠的債都還完了就成……

　　越想越美，畫眉喜滋滋的做起了美夢來。

　　在等待之中，日子過的似乎緩慢起來。扳著手指一天天的過，巴望著守孝期快點到，卻是越心急日子過的越慢。畫眉只好按捺住性子等下去。

　　婉兒的身體好了，可是顧氏的身體卻總不見大好。好一陣子，壞一陣子，剛能下床走動了，過兩天就又加重了。這麼反反覆覆的，喝藥就沒斷過。

　　畫眉想帶著顧氏到鎮子上去找個好大夫來瞧病，可是顧氏死活不答應：「不行，那得花多少錢。」

　　畫眉好聲勸道：「娘，您喝了這麼長時間的藥也不見好。兒媳自然著急的很，抓藥花錢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時間長了身子很容易拖垮了。這藥不見效我們就再換一樣試試好了。不然總這麼拖著也不是個事，您說呢？」

　　畫眉算是看透了顧氏的心思，她不就是捨不得這一點錢麼？其實天天這麼喝藥更浪費錢。而且天天都要人伺候著，若顧氏的身體不快點好，她以後想做生意連門都沒有。總不至於把顧氏扔給月荷一個小姑娘照顧吧！

　　顧氏躊躇了半晌，終於狠狠心同意了。

　　然後，怎麼去鎮子上又成了問題。

　　雲生沒在家，家中連個男丁都沒有。畫眉也不過是纖弱女子，哪能扶的動顧氏。想來想去，也只能去找柳來順幫忙了。

　　畫眉囑咐月荷去請柳來順幫忙，不一會兒就見月荷回來了：「大嫂，來順哥一會兒就來了。」

　　柳來順不知從哪兒推了輛獨輪車過來了，說是讓顧氏坐在上面他推著就成。

　　畫眉看了一喜，這可比扶著顧氏走那麼長的路好多了。她怎麼就沒想到這年代還有交通工具這回事呢？飛機火車汽車電動車想是別想，不過，還有這種獨輪車。對了，有錢人家出行都是坐馬車坐轎子的。

　　月荷帶著婉兒在家裡，畫眉就和柳來順一起帶著顧氏去了鎮子上。

　　柳來順到底是個壯年男子，推起車來不費多大勁兒，畫眉只要跟在旁邊就行。

　　剛走了幾步，畫眉就後悔了。自己這一身孝服也太顯眼了些，村子裡的鄰居們個個對著自己指指點點的，不知道又說些什麼了。

　　桂香在門口也見到了這一行三人，連忙過來問道：「畫眉，來順兄弟，你們帶著姑母這是去做什麼？」

　　畫眉歎了口氣說道：「桂香表嫂，娘這一陣子身子總是不見好。我著急的很，想帶娘到鎮子上去找個好些的大夫看看病。」

　　桂香也想陪著去，畫眉說道：「桂香表嫂，這麼著吧，我們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麻煩你照應一下月荷和婉兒兩人。」

　　桂香欲言又止，看了畫眉和柳來順一眼，想說些什麼卻又礙於顧氏也在沒有開口，最後還是答應了下來。

　　畫眉渾然未覺桂香的滿腔心思，逕自陪著顧氏去了。

　　柳來順心情很好的樣子，有一句沒一句的和畫眉搭訕。畫眉本不大想搭理他，可一想這兩個月來多虧了柳來順幫著抓藥挑水什麼的，家裡的重活柳來順幫著做了不少，大大的減輕了自己的負擔。這麼想著，也就不好意思過分的給冷臉子給柳來順看了。

　　柳來順一見畫眉肯搭理自己高興起來，東扯西扯的說個沒完沒了。

　　顧氏自打出了家門後一直昏昏沉沉的不舒適，再有柳來順在耳邊叨叨叨叨的更是頭痛：「畫眉，還有多久能到鎮子上？」

　　畫眉總共也就到鎮子上來了一次，哪能分的清還有多長時間能到。一時答不上來。

　　柳來順搶著答道：「二嬸，一會兒就到了。您是不是累了，要不，我們歇會再走好了。」

　　顧氏沒好氣的說道：「不用了，你只要把嘴巴閉上少說點話就成。我的頭都被你吵疼了！」

　　柳來順被顧氏說的很是尷尬，不自覺的朝畫眉看了一眼，發現畫眉在偷笑更是老臉一紅，一路上安靜了不少。

　　到了鎮子上，畫眉想起了上次自己曾到回春堂去抓藥遇到的那個郎中，那個郎中傲氣的很，不知道治病的本領怎麼樣……

　　柳來順也問道：「弟妹，你打算替二嬸帶到哪兒去看病？」

　　畫眉為難起來，想了半天說道：「要麼就到每次抓藥的回春堂去看看好了。」

　　一行三人惹來了不少一樣的目光，大半都是衝著畫眉來的。俗話說，要想俏，一身孝，穿著一身素白衣裙的畫眉楚楚動人，好多男子都張望個不停。

　　顧氏注意到這樣的情況有些不悅，瞪了畫眉兩眼。

　　畫眉自覺自己無辜的很，她又沒衝著誰看又沒衝著誰笑的，人家看她她能怎麼辦？

　　好在回春堂一會兒就到，裡面的夥計早迎了上來，熱情的招呼畫眉一行三人。

　　柳來順扶著顧氏坐到了郎中面前，恭敬的請郎中診脈。

　　第五十五章 寡婦門前的是非（一）

　　那郎中就是上次畫眉來抓藥時看見的那一個，每日裡回春堂人來人往不知有多少，他初時看到畫眉只是覺得眼熟，等看到畫眉遞來的方子才想起兩月前這個女子也曾來過這兒。

　　郎中顯然也是個心胸狹窄之輩，居然拿著方子對畫眉說道：「這方子喝了兩月可曾見效？」

　　裝模作樣！

　　畫眉給他下了個定論，現在把病人都帶到他面前了，還問這種無聊的話題，足見此人心胸寬大不到哪兒去。

　　畫眉假笑道：「這位大夫，您還是先替病人看病吧！俗話說，醫者父母心，您忍心見病人在您面前受苦麼？」

　　這一頂大帽子砸下來，郎中的臉色頓時沒那麼好看了，得意的笑臉一收，為自己辯解道：「這問題自然重要，你婆婆之前一直喝這個方子，我總得知道效果如何才好問診。」

　　這話說的也有那麼一點點道理，畫眉只好答道：「我婆婆喝這個方子似乎有些效果，不過，總不見大好，好幾日壞幾日，病情反覆。」

　　郎中點了點頭，又讓顧氏伸出舌頭給他看看，然後看了看顧氏的面色，低頭想了會說道：「恕我直言，你並沒有什麼大病，你的病不在身體上，而是在心裡。」

　　顧氏一楞，急急追問道：「這位大夫，你說的是真的嗎？」

　　郎中捋鬍子說道：「敝姓黃，你們可以稱呼我黃大夫。看你面色舌苔，沒有多大異常，先前郎中開的藥有清火去熱之效，按理來說，十日左右你的病就該能好。可是現在已經過了兩個月，你還是沒有明顯好轉跡象，這只能說明你的病不在身上，而是在你的心裡。你因為兒子去世而鬱結在心，憂傷過度，這才導致你病情拖沓。」

　　一番話說的畫眉點頭不已，看來這黃大夫人說話雖然不大討人喜歡，但是醫術倒是真的不賴。仔細一想，還真的是這麼回事。

　　顧氏整天躺在床上連房門都不大肯出，不是唉聲歎氣就是愁眉苦臉，這病哪裡能好。

　　黃大夫開導了顧氏一番，又重新開了方子，吩咐小夥計照方抓藥。

　　小夥計利落的抓了五日份量的藥，然後將幾大包藥遞給了畫眉。

　　柳來順早搶著將藥接了過來，很是慇勤。

　　付了高額的診費後，畫眉暗自心疼。看來，不管是什麼時候，人生病吃藥都是貴的嚇人。

　　顧氏眼睜睜的看著畫眉付了診費，出了回春堂的門就抱怨道：「都說了不要到鎮子上來看病，診費這麼貴。要是在村子裡李郎中最多收個十文錢八文錢的，這個黃大夫倒好，一下子就收了三十文錢，真是太貴了。」

　　畫眉趁機勸道：「那您就趕快的好起來，不就不花錢看病吃藥了嗎？黃大夫說了，您其實沒什麼大毛病，只要別胡思亂想的靜養一陣就好了。」

　　顧氏不吭聲了，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

　　到了柳家村之後，天色將晚。

　　將顧氏扶到房中去後，畫眉隨口對柳來順說了句：「謝謝你今日幫忙，今晚就留下來吃晚飯吧！」

　　怎麼也沒想到柳來順居然一口就答應了下來，倒讓畫眉意外的不得了。早知道柳來順這麼不客氣她就別挽留了……

　　話已出口，還能怎麼辦？

　　畫眉只好去廚房裡做晚飯。

　　家裡只有醃製的鹹菜，熬點稀粥，把窩窩頭熱上幾個，家家都吃這樣的晚飯。也甭指望有什麼還吃的了。

　　柳來順吃的津津有味。

　　月荷笑道：「來順哥，你吃的這麼香，不知道的定以為你吃的是什麼好吃的呢！」

　　柳來順嘻嘻笑道：「弟妹的手藝好，做出的窩窩頭都特別的香。」

　　畫眉敷衍的笑了笑，對這種明顯帶有討好的話沒放在心上。不過，她心裡倒是泛起了嘀咕，柳來順今日的態度似乎有些異常啊……

　　桂香來的時候見到柳來順這麼晚了還沒走也是一楞，笑著和柳來順打了個招呼：「來順兄弟，這陣子可虧了你的照應了。」

　　柳來順聽了這樣的話渾身舒暢：「哪裡哪裡，不過是舉手之勞的小事，不值得一提。」

　　桂香暗示道：「這天色好像挺晚的了。」

　　柳來順識趣的接口道：「是啊，我也該回去了。弟妹，月荷，我走了！」

　　月荷送柳來順出門，柳來順臨走前還往院子裡張望了兩眼，才姍姍走了。

　　月荷端了飯進了顧氏的屋裡去了，婉兒也蹦跳著去了。就剩桂香和畫眉兩人。

　　畫眉招呼著桂香坐下，和桂香嘮起了家常。

　　桂香邊說話邊打量著畫眉，畫眉被桂香異樣的目光看的渾身不自在起來，不由得問道：「桂香表嫂，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啊！」

　　桂香向來是個爽朗的性子，這時居然一反常態的支支吾吾起來：「畫眉，有些話我不知道應不應該對你說……」

　　畫眉見她這麼吞吞吐吐的好奇起來：「有什麼話你直說就是了，和我還有什麼話不能直說的，哪裡需要這麼遮遮掩掩。你快說嘛！」

　　禁不住畫眉的再三催促，桂香終於張口說道：「畫眉，你聽了我說的話可別生氣也別上火，更不要著急。」

　　畫眉好笑的反問道：「能有什麼事讓我又生氣又上火又著急？」

　　桂香看畫眉一無所知的樣子就透了點風：「這一陣子，柳來順是不是常到你們家來幫著挑水抓藥做事什麼的？」

　　畫眉先是點了點頭，後來一見桂香的神色才反應過來：「桂香表嫂，你說的事情該不會是和柳來順有關吧！」老天，可千萬別是她現在頭腦中現在想到的……

　　天不從人願，桂香的一番話徹底將畫眉的心沉到了底：「的確是和他有關係。柳來順打了幾年的光棍，整日不做正經營生，就愛東走西竄，還愛去賭錢。名聲本就不大好，現在書懷走了，你得特別小心些。村子裡有人看見柳來順常來你家來，已經開始說閒話了。」

　　桂香看畫眉的臉色不大好看，索性把知道的都說了出來：「尤其是今天下午，你帶著姑母去鎮子上看病，柳來順也樂顛顛的跟在旁邊，你們兩人一起去了鎮子上，好多人都看見了。等你們這麼一走，說三道四的人真是不少。都說柳來順和你……」

　　天哪！

　　畫眉拍了拍腦門，覺得自己的頭都大了。

　　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看來真是不假。她小心翼翼的整天在家裡待著哪兒也不去，就這都逃不過別人的閒言碎語。她和柳來順？天！饒了她吧！

　　第五十六章 寡婦門前的是非（二）

　　「桂香表嫂，你不要說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了。以後我一定不讓柳來順上門了。」畫眉撫著額頭說道。

　　桂香歎氣道：「遲啦，這謠言已經傳開了。主要還是因為今日下午你和柳來順一起在村子裡亮相太顯眼了，誰都看在了眼底。那愛嚼舌根的哪能放過這樣的消息。你剛一走張氏就到了我家裡來，和我掰扯了半天。明裡暗裡都在說你和柳來順的關係不一般，我假裝聽不懂和她亂扯一通把她應付走了。」

　　畫眉反駁道：「今日下午哪裡是我和柳來順一起出去，是為了送婆婆去鎮子上看病才請了柳來順來幫忙。婆婆當時也在呢，早知道我寧願辛苦些請人到家裡來也不到鎮子上去了。」

　　畫眉腸子都悔青了，哪裡知道一時的不注意會惹來這樣的閒言碎語啊！

　　桂香說道：「就因為姑母也在，說閒話的人才更多。都以為你們倆的來往經過了顧氏的默許，說是書懷死了顧氏不想讓你改嫁給別家，索性肥水不流外人田就打算讓你改嫁給柳來順呢！」

　　這越說越離譜了！要是顧氏知道不得被氣死！

　　畫眉皺眉道：「桂香表嫂，你這話說給我聽聽還成，可千萬別被我婆婆聽見了，以她的個性，不被氣的半死才怪。」

　　顧氏本就在生著病，若是再聽到這樣的話，說不準在一氣之下病的更重。她倒沒怎麼心疼顧氏的身體，就是心疼的白花花的銀子，再說了，顧氏病了還得她伺候著。

　　桂香忙道：「我自然不會去和姑母說什麼，就是想告訴你一聲，讓你稍微注意些。我想你就算想改嫁也總不至於看上柳來順的。憑你的樣貌起碼也得找個好些的。」

　　這算另類的恭維嗎？畫眉哭笑不得。

　　送走了桂香之後，畫眉就帶著婉兒去睡覺了。

　　在顧氏面前自然隻字不提，還得裝的若無其事的樣子。顧氏倒是嘟噥了句：「來順這陣子勤快的很，真是奇怪」，畫眉嚇了一跳，以為顧氏聽聞了什麼。再一看，顧氏已經躺下睡覺了才知道剛才只是顧氏無心的一句話。

　　誒！這世道……

　　她和柳來順加起來也沒說過幾句話，怎麼就能惹來流言蜚語了呢？這些人也太會捕風捉影了吧！

　　要是放在現代，這點子事根本不算什麼。柳來順是柳書懷的堂兄，和她也算親戚關係，這幫襯一把也不算什麼才對。偏偏就能讓人說出這樣的話來，真是讓人無語。

　　想到柳來順那個勉強算的上端正的臉孔上令人不舒服的笑容，畫眉就不自在。同是姓柳，柳來順比起柳書懷的相貌差的可不是一點兩點，更加不及小叔雲生。就連桂香的丈夫顧長鳴也比他看起來順眼的多。

　　哪個女人不喜歡帥哥？要是「緋聞「的男主角是個帥的驚天動地的男人也就罷了，偏偏是那個不學無術其貌不揚的柳來順……

　　畫眉再次為自己的命運歎口氣。

　　她心裡暗暗下決心，以後一定要離這個柳來順一些，哪怕家裡天大的事情也不喊他來幫忙了。謠言剛起，堅決要將謠言扼殺在搖籃裡——最起碼也不能讓它繼續惡化。總而言之，言而總之，讓柳來順有多遠就閃多遠！

　　想好了之後，畫眉才放鬆了心情，摟著婉兒一起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畫眉先是做了早飯，然後就熬藥給顧氏喝。等顧氏喝完藥之後，畫眉就忙著洗衣服掃院子。

　　月荷懂事了不少，見畫眉忙的團團轉，也搭把手幫著做事。見畫眉洗完衣服，主動就去晾衣服去了。

　　畫眉囑咐了婉兒一句：「婉兒，娘去井邊挑水來。你在家裡和姑姑在一起，別亂跑知道嗎？」

　　婉兒乖乖的點了點頭：「知道了，不過，去和小栓子玩也不行嗎？」

　　這麼小的孩子整天關在家裡也著實可憐了些：「和小栓子玩當然可以，反正別跑的太遠就行了。」

　　婉兒開心的答應了。

　　畫眉看著婉兒童稚的笑容也跟著微微一笑，做孩子真好，無憂無慮的，一點點小事都能開心上半天。

　　還沒等開門，院門就被敲了幾下，柳來順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開門，是我，柳來順！」

　　畫眉有些愕然，這柳來順慇勤的過了頭吧，這一大早的就到家裡來敲門做什麼。她剛下定決心以後不讓他上門了……

　　想是這麼想，可真正實施起來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比如說，他就這麼在門口站著喊門，她若是不開門他還是喊怎麼辦？被周圍的人聽見了更加招人閒話。再者，柳來順常來幫著做事，現在就這麼擺冷臉子給他看連門都不讓他進未免有過河拆橋的嫌疑……

　　這些想法從腦海裡一掠而過。

　　畫眉不情願的去開了門，讓柳來順進來了。

　　柳來順進來後先是和月荷打了招呼，然後又去逗婉兒說話。

　　畫眉悶不吭聲的挑了水桶就要走，柳來順忙過來說道：「弟妹，這挑水的粗話還是我來去吧！你在家裡伺候二嬸就行了。」

　　說著就過來來扁擔。

　　畫眉巧妙的讓開他的手：「不用了，我自己去挑水就行了。總不能老是麻煩你，以後我自己去就成。」言下之意就是你以後少來我家得了。

　　柳來順不知是沒聽懂畫眉的話中之意還是故意裝傻充愣：「不麻煩，反正我在家裡也沒別的事情，挑水這類小事你交給我就放心吧！還有，以後地裡有什麼農活都讓我去做就行了。」

　　月荷在旁邊「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來順哥，你連自己家的地裡都不肯去，怎麼倒想著要替我家地裡做農活了？要是讓大伯知道了，不定怎麼罵你呢！」

　　柳來順被月荷取笑的有些臉紅起來，替自己辯解道：「月荷，別瞎說。書懷不在了，二嬸又生病在床，雲生在外做事，我這才過來幫忙的。一番好心都被你當成驢肝肺了。」

　　柳來順可不是什麼勤快人，向來懶惰成性，家裡的瑣碎雜事一律不做，現在卻到柳家來獻慇勤，難怪村裡的人說三道四了。

　　難不成柳來順真的對她懷有不良企圖？

　　畫眉這時也感覺到了柳來順的異樣，他原先是個什麼樣子畫眉從各人的口中也有了粗淺的瞭解，現在活生生的變了個樣子。這不是別有居心又能是什麼？看來，群眾們的眼睛果真都是雪亮的，這閒言碎語也不全是捕風捉影……

　　畫眉朝著柳來順看去，柳來順先是一喜，後來露出討好的笑容：「弟妹，這水還是我來去挑吧！」

　　完了，他動機的確不純啊！

　　瞧那滴溜溜的眼神在自己身上來回打量，不是起了歪心又能是什麼？

　　畫眉斷然拒絕道：「還是我自己去吧！你以後也少來些吧，書懷剛走不久，個個都在看著我們家等著看熱鬧。我可不能讓隨了這些人的願。」

　　扔下這句話後，畫眉沒去理會柳來順瞬時變的難看的臉色，逕自走了。

　　這充滿暗示意味的話柳來順不可能聽不懂吧，希望以後他識相些別再來了。

　　第五十七章反擊

　　剛出了院門，就遇到了一起去挑水的秀玉。

　　小栓子鬧著也要跟著去挑水，秀玉在門口哄了半天也不管。

　　畫眉見了笑著說道：「小栓子，到我家去和婉兒玩吧，我和你娘一起去挑水去。」

　　小栓子一聽這個立刻衝回家裡，轉眼間就又跑了出來，手裡拿著幾個果子，嚷道：「爹帶回來的果子可好吃了，我要拿給婉兒吃。」

　　秀玉和畫眉相視一笑，孩子的感情倒是挺好的。有好吃的都想著對方，婉兒也是如此，有了好吃的總不忘要給小栓子一些的。

　　兩人挑起水桶一起到村頭去挑水。

　　比起桂香的直來直去，秀玉說話委婉的多：「畫眉，這一大早，柳來順就到你家敲門。我剛好看見了，我知道你的為人個性，自然不會誤會。可是村子裡有許多長舌婦，就愛背地裡說三道四，你還是注意些好。」

　　畫眉苦笑道：「秀玉，你不必拐彎抹角的，你說什麼什麼意思我清楚的很。有人在背地裡說我和柳來順的閒話了是吧！」

　　秀玉不好意思的一笑：「嗯，她們知道我們兩家就在隔壁，我們倆感情不錯常來常往，所以就會到我這兒來打聽。不過，我是從來不相信這些的。」

　　這裡的「她們」指的就是村子裡的一堆村婦了吧！

　　畫眉還想說什麼，就碰到了一起去打水的村婦。其中一個是見過幾次的張氏，還有一個是謝氏，謝氏年齡和張氏相仿是妯娌兩個，平素都愛東家長西家短的。

　　畫眉和她們很少來往，見了面打了個招呼就沒什麼話了。

　　張氏一反常態的對畫眉煞是親熱：「柳家媳婦，你婆婆這一陣子身體怎麼樣了？」

　　人家這麼熱情自己不好不理：「婆婆身子還是虛弱，在家裡休養。」

　　張氏惋惜的說道：「書懷年紀輕輕的遭此一劫，難怪柳家嬸子連房門如今都不出一步，我們都好久沒見到她了。上次我給月荷提的親事也不知道她考慮的怎麼樣了。」

　　謝氏也說道：「是啊，前幾年月荷她爹死的時候，柳家嬸子整整躺了半年才恢復過來，不知這一次又得躺上多久呢！」

　　張氏和謝氏說的話倒不見得有多少的惡意，甚至還有關心之意。只不過總有些看熱鬧的意思。

　　畫眉應付此種人的最佳方法莫過於一言不發，隨她們說去。說兩句沒人搭茬看能說到什麼時候。

　　果然，見畫眉沒有出聲張氏和謝氏說了兩句就住嘴了。不過，馬上就把話題轉到了畫眉本人的身上：「柳家媳婦長的最是標誌，是咱們村裡數一數二的媳婦了，可惜柳書懷沒這個福分，早早的去了。」

　　來了來了，畫眉敏感的知道話題將要轉到什麼地方，想岔開：「我……」

　　還沒等這句話說完，謝氏就接口道：「柳書懷沒這個福分，不知道接下來誰會有這個福分了。」

　　這若有所指的話讓畫眉聽了渾身不爽，什麼意思嘛，還不如直說她急著想改嫁呢！

　　遇到這樣的人不反擊兩句可就太對不住自己了：「王家嫂子，這話可不能隨便亂說。若是讓有心人聽見了，豈不是敗壞了我的名聲？女子名聲最是重要，這你不會不知道吧？」

　　謝氏臉色有些尷尬不自然：「柳家媳婦，我隨口這麼一說，你可別往心裡去。」

　　張氏也幫著謝氏圓場：「是啊，我這妯娌向來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沒有那個意思。柳家媳婦，你可千萬別誤會。」

　　畫眉輕哼了一聲：「沒有那個意思最好，我一個死了丈夫的女子，哪裡經得起別人說三道四。人言可畏，人言如刀，一人一句吐沫星子也能將我活生生的淹死了。」

　　這話說的張氏和謝氏都有些訕訕的，再不好意思提起此類話題。

　　秀玉見村裡出了名的兩個長舌婦被畫眉刺的一句話都說不出的樣子不禁暗暗好笑，偷偷的朝畫眉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你真厲害。

　　到了井邊，張氏和謝氏謙讓著非讓畫眉先打水不可，畫眉惦記著家裡也就沒有客氣。

　　等秀玉的水也打好了，畫眉和秀玉一起先挑著水走了。

　　畫眉如今挑水已經適應了，基本上不用中途休息就能一直走回家。秀玉身子壯實的多，更是輕鬆的很。

　　兩人邊走邊聊天。

　　秀玉回頭看了眼在井邊打水的張氏和謝氏，笑道：「畫眉，你今日真是讓我開了眼界。她們妯娌兩個平日裡東家長西家短最愛說閒話，還真是沒見過她們倆個被人堵的一句話都說不來呢！」

　　畫眉回想起兩人的臉色心裡也很暢快：「誰讓她們當著我的面說那樣的話來著，就差沒直說我這剛死了丈夫就急著再找個男人嫁了。句句都語帶雙關，我再不反駁兩句還以為我好欺負呢！」

　　秀玉看了畫眉一眼，見畫眉一臉盈盈的笑意由衷的說道：「畫眉，你真的和以前不同了。以前你動不動就愛流眼淚，從來不會大聲的和別人爭辯什麼。要是碰上張氏和謝氏這樣的，只怕就是心裡再難過生氣也不會反駁的。」

　　畫眉聽到這樣的話微微一笑：「秀玉，人總是會變的。我現在還像以前那個樣子怎麼能成？人說寡婦門前是非最多，我如今沒了丈夫，家裡只剩年邁生病的婆婆，小姑年紀尚小連婆家都沒找到，還有婉兒要養活。我再不堅強些只怕會被人欺負的，我就是為了這個家也要變的堅強。以後，我還想著出去做點小生意來養家餬口。書懷死前欠了那麼多債，我想做點生意賺錢將債都還了，讓家人過上更好的日子。」

　　畫眉第一次把心裡的打算說了出來，讓秀玉更是刮目相看。

　　秀玉訥訥說道：「畫眉，我這人說話最是笨拙，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不過，我真是很高興看到你現在的樣子。」

　　那個成日低著頭垂著淚的柔弱女子如今昂首挺胸言笑晏晏滿臉自信樂觀，渾身散發出異樣的光彩。

　　難怪柳來順整日朝柳家跑，這樣的女子哪個男人會不動心……

　　想到柳來順，秀玉又有話說了：「畫眉，柳來順還在你家裡嗎？」

　　畫眉不確定的道：「應該走了吧！我剛才還對他說了讓他以後少到我家來。」希望柳來順能識趣的別到家裡來了。

　　說著，正好走到了家。

　　畫眉進了院子，看到柳來順沒在院子裡鬆了口氣。還好還好！

　　第五十八章 大吵一架（一）

　　柳來順有兩日都沒到家裡來了，畫眉心裡暗暗放了心。

　　顧氏這兩日身子似乎好了些，開始下床走動。

　　畫眉服侍顧氏喝了藥後，就對顧氏說道：「娘，你在屋裡反正也沒什麼事，到院子裡來坐坐好了。」

　　顧氏點點頭，到了院子裡坐下。

　　月荷這兩個多月早把繡活放到了一邊，陪著婉兒在院子裡玩耍呢！

　　顧氏看見皺起了眉頭，把月荷喊了過來，問起了月荷這一陣子繡活學的怎麼樣了。

　　月荷支支吾吾，求救的眼神向畫眉飄了過來。

　　畫眉心裡暗暗好笑，顧氏躺在床上，她又不會繡活，哪有人去督促月荷學繡活。月荷天天帶著婉兒玩耍不知多自在開心，早把學繡活一事扔到九霄雲外去了。現在顧氏問起來，把月荷嚇的夠嗆。

　　畫眉本不想多嘴，可一看月荷可憐兮兮的樣子就心軟了。和月荷相處了這麼長時間之後，畫眉從一開始的排斥反感漸漸變作了喜歡。

　　月荷其實是個很單純很可愛的小姑娘，就是膽子小了些性子怯弱了些。這個年代的女子被教育成千篇一律的樣子，從小就被耳提面命要三從四德要相夫教子要安分守己，這樣的教育之下，哪能再去要求女子怎麼樣的有個性。

　　因為顧氏生病在床，畫眉做起了一家之主。裡裡外外都是她一人忙活自然忙不過來，月荷常主動的來幫忙，讓畫眉輕鬆了不少。對這個小姑多了不少的好感。

　　其實，月荷是個很貼心很聽話的小姑娘呢！

　　畫眉輕咳了聲，說道：「娘，現在家裡這個樣子，月荷哪有心思去學繡活。還是等您身子好了，親自教導她才好。」

　　顧氏倒是沒有再訓斥月荷了，把矛頭對準畫眉來了：「月荷年紀小不懂事，你這個做大嫂總該提點她些才對。整日就隨著她這麼懶散，以後若是找不到好的婆家我就惟你是問。」

　　畫眉好笑的反駁：「這怎麼能惟我是問？媳婦可擔不了這麼大的責任。」拜託，月荷找不找到好婆家跟她能扯上什麼關係。

　　月荷明知自己的娘不講理，也不敢再插嘴。

　　顧氏一見畫眉頂嘴就氣不打一處來：「你如今膽子可真是越來越大，不把我這個婆婆放在眼底裡了是吧！居然還敢跟我頂嘴，你……」

　　畫眉看似溫順實則軟中帶刺的回道：「兒媳不敢！」

　　顧氏又嘮叨了幾句，畫眉充耳不聞收拾起了院子。

　　等顧氏告一段落，畫眉提起了前兩日張氏說過的話題：「娘，前些日子兒媳去挑水時碰到了王家嫂子，她不是來給月荷說過親事麼？不知道娘考慮的如何了。」

　　月荷看似羞澀的躲在一邊，其實耳朵豎的老長在偷聽。

　　顧氏不大高興的說道：「我曾托了長鳴到鎮子上去打聽，說是這戶人家是張氏的娘家表舅，姓曾，家境確實殷實，只有一個兒子也不假，可是兒子天生有些殘疾。聽聞有一隻胳膊不太正常，連舉手都不大方便。這事情鎮子上誰不知道，所以遲遲沒有訂下親事。張蘭英來替月荷說親事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要真的有她說的這麼好，早該訂下親事了。何苦到我們柳家村來。哼！」

　　原來是這麼回事！畫眉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前些天見顧長鳴神神秘秘的到顧氏屋裡兩人嘀咕了老半天呢！看來說的就是這戶曾姓人家的事情。

　　顧氏還真是信任自己的這個侄兒呢，這樣的事情沒有讓雲生去打聽，反而讓顧長鳴去打聽。也有可能顧氏是覺得雲生年齡尚小，去做這事不大妥當，顧長鳴畢竟年長，穩重的多，做事也可靠的多吧！

　　月荷滿臉的期待聽到這樣的消息立刻顯得失望起來，哪個女兒家不期望未來的夫婿英俊瀟灑身姿挺拔，可這個姓曾的小子卻偏偏有這樣的缺陷，難怪顧氏提起這個會生氣了。

　　畫眉試探性的問道：「那若是王家嫂子來問起此事，就回絕了她吧！」

　　顧氏重重的說道：「那是當然，這樣的親事不要也罷，我們柳家再不濟也不能如此委屈了月荷。以後我要替月荷好好的備份嫁妝，給她找戶好人家，讓她風風光光的嫁出去。」

　　畫眉看了眼嬌羞的月荷，打趣道：「月荷，你聽見了娘的話沒有？娘要替你尋戶好人家找個好夫君呢!」

　　小姑娘一提到夫君臉立刻就紅了：「大嫂，你別取笑月荷了。」

　　顧氏疼愛的看了自己的閨女一眼，想到現在家裡的情況又不禁歎了口氣。現在家裡欠了這麼多的外債，就靠著雲生在外做事拿的那些錢最多只夠維持生計，哪來錢的還債？更不要說去替月荷準備嫁妝了。

　　自己又一直生病吃藥，不僅不能做繡活賺錢還得花錢治病。想到這兒，顧氏恨不得自己的身體一下子就好起來。

　　畫眉看顧氏半晌都沒出聲，感覺很奇怪，朝顧氏看了兩眼立刻明白過來顧氏心裡在想些什麼。看來，是為家裡目前的情況發愁呢吧！

　　眼看著手裡的錢一日日的少下來，畫眉心裡也急的慌。

　　不如，趁此機會把自己的打算跟顧氏提一提……

　　畫眉打算好後，就坐到顧氏旁邊說起了自己想做小生意一事：「娘，兒媳有一事想和您商議一下。家中餘錢已經不多了，單只靠雲生每月拿回來的工錢只夠維持一家人的生計，根本沒辦法還這麼多債務。兒媳打算，等書懷百日一過，就去做點小生意……」

　　話還沒說完，就遭到顧氏的激烈反對：「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高亢的聲音把在一旁的月荷和婉兒都嚇了一跳。

　　畫眉倒是分外鎮靜，因為顧氏的反應早在意料之中：「娘，兒媳剛才說，想去做點小生意。」

　　「不行，我堅決不同意！一個女子拋頭露面的做生意像什麼話，到時候只怕被人戳脊樑說個沒完，我們柳家再落魄也不能讓你一個喪夫的寡婦去做生意賺錢。」

　　顧氏斬釘截鐵的說道。

　　畫眉也挑了挑眉毛：「您為什麼不同意？家裡情況您又不是不知道，再這樣下去，只怕只會越來越艱難。日後若是人家上門來要債的話，我們該怎麼辦？賣地賣房還錢給人家麼？」

　　顧氏哼了聲說道：「長鳴他們不會主動來要債的，等以後寬裕了慢慢還上就是。」

　　畫眉追問道：「那我娘家借我的錢怎麼辦？他們若是急用起來肯定是要我還的。」

　　顧氏一頓，不知道怎麼回答了。不過，還是堅持的說道：「不管怎麼說，反正我不同意。」

　　第五十九章 大吵一架（二）

　　這個不講理的死老太婆，畫眉在心裡罵了句。簡直是頑固不化無法溝通。

　　畫眉口氣也硬了起來：「娘，兒媳現在是和您商量，不過，這件事情兒媳考慮了很久了，您同意也罷，不同意也罷。反正這生意，兒媳是非做不可。」

　　顧氏瞪大了眼睛：「你這是要造反了麼？我這個當婆婆的話你都敢不聽了麼？你給我聽著，有我在的一天，你就別想出去做什麼生意。若是敗壞了我柳家的門風，書懷做鬼了都不會放過你！」

　　終於說實話了，不就是擔心她在外「招蜂引蝶」給死去的柳書懷戴頂綠油油的帽子嗎？

　　畫眉寸步不讓的回道：「這不用你擔心，書懷欠了這麼多賭債落在我們一家子身上，估計他做鬼了也沒臉來找我。」

　　顧氏被氣的差點沒吐血：「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你有膽子再說一遍！」

　　今天顧氏真是被畫眉的話氣的不輕，以往偶爾有些小口角畫眉一會兒就會讓步，像今天這樣的針鋒相對從來沒有過。習慣了畫眉的「聽話」，顧氏見畫眉這麼「大逆不道」氣的不得了。

　　曾幾何時，畫眉無數次的在心裡想像過這一場景：她和顧氏兩人大吵一架，顧氏被她氣的連話都說不出來，然後顧氏就此俯首稱臣，再也不敢在她面前耀武揚威。哈哈，沒想到這一幕居然真的上演了。

　　畫眉發現自己面對顧氏的怒火絲毫沒有懼怕，反而愈發鎮定。吵架時，誰先發脾氣誰就是輸的那一方，這道理畫眉清楚的很。

　　所以，看到顧氏臉色發青的樣子，畫眉心裡痛快的很：「怎麼，兒媳說話如此清楚，您都聽不懂嗎？兒媳剛才說了，柳書懷死了還要連累我們一家子，他就是九泉之下也沒臉再見我。」

　　顧氏「霍」的站了起來，揚手就要打畫眉一巴掌。

　　一巴掌下去，沒有聽到響亮的巴掌聲，手被畫眉抓住了。顧氏久病未癒，身體還很虛弱，哪裡能打的到畫眉。

　　顧氏沒有想到畫眉還敢反抗，張口罵道：「你個小賤人，有你這樣的兒媳麼？和婆婆頂嘴，還和婆婆動手。我今日不打的你下不了床我就不姓顧……」

　　畫眉生氣了：「明明是你動的手，我難道還要站在這裡任你打不成。你也太不講理了，婆婆怎麼了，婆婆就能隨意打兒媳嗎？我哪裡做的不好，就算是想去做生意，還不是為了這個家著想，想賺點錢將柳書懷欠的債給還掉。要怪也該怪你那個死鬼兒子，怎能怪我？」

　　兩人的說話聲越來越大，都是面紅耳赤。

　　顧氏使勁的想把手抽回來，畫眉牢牢的抓住她的手不放。這顧氏撒潑起來還真是厲害，好在她現在身子弱沒有多大的勁，不然，畫眉非吃虧不可。

　　月荷沒想到兩人吵著吵著居然動起手來，嚇的連忙過來拉開顧氏：「娘，你和大嫂好好的說，別生氣了。」

　　畫眉一鬆手，顧氏就倒在了月荷的身上。

　　月荷一個踉蹌，差點摔倒，顧氏也站立不穩差點摔倒。

　　畫眉上前一步將顧氏扶住，顧氏一揮手將畫眉的手推開：「不用你假好心。」

　　這一幕落在了進了柳家院子的桂香眼中。

　　桂香忙過來將顧氏扶住：「姑母，你們這是怎麼了？大老遠的就聽到你和畫眉的聲音。」桂香沒說出口的是兩人似乎在吵架，還吵的挺厲害的。這在柳家可是奇事一樁，畫眉連大聲說話都很少，今天居然和顧氏吵了起來，這怎能不讓桂香驚訝萬分？

　　顧氏一見侄兒媳婦來了忙訴苦起來：「桂香，你來替我們評評理。書懷死了還沒到百日，這個小蹄子就想著要出去拋頭露面做什麼生意，哪家的媳婦是這樣子的？」

　　桂香先安撫了顧氏兩句：「姑母，你先別生氣，身子要緊，氣壞了這個家可怎麼辦？趕快進屋歇息會兒吧！我來和畫眉說說看。」邊朝著畫眉使眼色，暗示畫眉退讓兩步。

　　畫眉也覺得剛才情緒有點激動，趁此機會平靜平靜也不錯。吵架是很爽，可是解決不了本質問題。還是先冷靜下來，再謀後動。

　　這事情乍然提出來，難怪顧氏接受不了，等過一陣子她慢慢消化並接受此事再說。

　　不管怎麼說，畫眉還是希望能得到家人支持。畢竟孤身一人做起事情來還是挺沒底氣的。

　　這麼想著，畫眉朝旁邊讓了讓，桂香扶著顧氏進屋裡去了。

　　月荷驚魂未定的過來：「大嫂，今天娘可真是氣壞了，我都好久沒見到她發這麼大的脾氣了。」

　　婉兒也拚命點頭：「是啊，奶奶罵人的時候好凶好凶，婉兒好害怕。」

　　畫眉想到剛才和顧氏對峙的情景不由得笑了笑。

　　顧氏那樣子是挺凶，不過，自己可沒怕她。想到自己和顧氏對吵的樣子，畫眉沾沾自喜的想道：今天是個里程碑似的日子，值得紀念啊！

　　桂香在屋裡陪著顧氏說了半天，不知道都說了些什麼。

　　等桂香出來之後，畫眉正在廚房裡熬著藥呢！

　　桂香笑著說道：「畫眉，今兒個我可是真的是服了你了。據我所知，姑母發脾氣的時候很厲害的，你怎麼敢和她對著吵了起來，這可不像你的個性啊！」

　　桂香隨口這麼一說，讓畫眉有些緊張起來。會不會今天的表現太出格了些，讓別人看出自己的異常？

　　轉念又一想，總不能老是這麼夾著尾巴做人，那也太憋屈了。從今天開始，她就要慢慢露出「本性」，讓周圍的人適應才對。她扮演以前的畫眉只能一時不可能一世，遲早要讓大家接受她的改變。

　　這麼想著，畫眉也就釋然了：「桂香表嫂，剛才我婆婆都跟你說了什麼了？是不是一直在你面前罵我？」顧氏進屋前氣的那個樣子歷歷在目，能說出什麼好話來？肯定在桂香面前一直說她的不是。

　　畫眉猜的一點都沒錯，桂香點了點頭：「嗯，是說了不少你的不是。說你不把她這個婆婆放在眼底，不聽她的話和她頂嘴。最主要的就是氣你要出去做生意一事，說女子這麼做會讓人說出閒話來。畫眉，我說句公道話，你別生氣。不管姑母說的對不對，她畢竟是婆婆，對著長輩還是要恭敬些才好。書懷剛死不久，你如今沒了丈夫，行事需要加倍小心。」

　　聽到桂香的話，畫眉低頭不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