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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茱迪•麥娜]夜之私語(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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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6 18:32:2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夜之私語 作者:茱迪•麥娜

年輕機警的女警思瓏。雷諾茲忽然遭人跟蹤,
一番互探虛實後,來人亮出了真實身份:原來他是聯邦調查局的保羅。
李察森,欲請思瓏協助調查一起洗錢案,
而疑犯正是思瓏素未謀面的父親——
多年前迫於家庭意志而拋下思瓏母女的大富翁卡特。

此時,卡特向思瓏發出了到棕櫚海灘「認親」兼度假的邀請,
於是思瓏與保羅便帶者調查任務上了路。
在那裡,思瓏面對的是步步險境、重重疑點,
還有剪不斷、理還亂的親情,一時讓她無選擇。
何況還有諾亞。梅特倫!他和他的「幻影號」所散發的魅力令思瓏難以抗拒。
眼前這個英俊果敢的青年才俊究竟是與卡特同流一氣,
還是思瓏命裡註定的「完美先生」?
正在思瓏意亂情迷之時,曾祖母神秘被殺,而思瓏竟被當成了頭號疑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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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6 18:33: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他跟著她已經三天了,注視著,等待著。

  如今,他已經掌握了她的習慣和時間表。他知道早上她什麼時候起床,白天都見些什麼人,晚上幾點睡覺。他知道晚上她在床上夜讀,喜歡把頭支在枕頭上。他知道她讀的那本書的名字,也知道她把書面朝下擱在夜燈上,然後躺下,關燈睡覺。

  他知道她一頭濃密的金髮是天然的,而她那閃亮的藍紫色的雙眸也不是戴隱形眼鏡的結果。他知道她的化妝品全是在藥鋪買的,每天早晨她都是花不多不少25分鐘的時間打點齊整去上班。很顯然,她更注意如何使自己顯得乾淨、整齊,而不是怎樣打扮得漂亮。然而,他對她惹眼的體態更感興趣。但是,他並不急在一時,感興趣也不是因為一些尋常的原因。

  起初,他很留心自己在觀察她的,不被她注意到。不過他的小心翼翼更多地是出於習慣而不是需要。這個位於佛羅里達州東海岸的小城貝爾港,有15萬人口,其中1萬5千人是大學生。如此的規模已經足夠讓任何一個陌生人在人群中而不被注意到,但是也不至於大到會使他在都市高速路和中轉站的叢林間丟失他的獵物。

  今天他尾隨著她來到了市裡的公園。在這兒他度過了一個和煦但令人昏昏欲睡的二月的下午。他的周圍都是些興高采烈、喝著啤酒的成年人,以及尖叫著來公園享受總統日野餐和慶祝活動的孩子們。他不喜歡被孩子們包圍,尤其是那些手粘乎乎,臉髒兮兮的小孩子,他們互相追逐時還會踩上他的腳。他們衝他叫,「嘿,先生!」要他扔還他們跑丟的棒球。他們滑稽的動作經常吸引他的注意,這使他不得不放棄了幾張舒服的公園長椅,被迫在一棵樹下尋找蔭庇、掩入耳目。這是棵有著粗壯樹幹的大樹,靠著很不舒服,根部長滿了厚厚的樹瘤,要坐在樹下也不太可能。一切都開始讓他厭煩,他覺得他的耐心已經到了盡頭。而他的觀察和等待也同樣到了盡頭。

  為了控制他的情緒,他把他的全部注意力轉向了他的獵物,同時又溫習了一下他的計劃。這會兒,思瓏正從一棵大樹的樹幹上向下爬,她試著去取回一隻風箏。那風箏看上去像一隻黑色的老鷹,雙翅展開,翼尖是明亮的黃色。樹底下,一群五六歲的孩子在為她吶喊助威。在他們身後,站著一群年紀稍長的孩子,都是男孩。年幼些的孩子急著要取回他們的風箏,而年長些的男孩們則對思瓏•雷諾茲曬得黝黑的美腿感興趣,看著它們慢慢地從大樹頂部粗厚的枝權上往下跨。男孩們互相用手肘碰著,眼睛死盯著她。他很明白是什麼在男孩中引起了這個小小的波動:如果她是一個二十歲的女學生,她的那兩條腿一定很引入注目,而在一個三十歲的女警官身上,也算是個奇跡。

  一般來說,他會對高個、妖冶的女子著迷,而這一個只有五英尺四英吋高,胸部結實,身體瘦削,雖說看上去挺優雅、得體,但遠遠談不上讓男人想人非非。她並不奪人眼目,但是穿一條輕快的卡其布短裙和一件簡單的白色針織衫,一頭金髮梳成一個馬尾,她的清新健康和井井有條還是令他動心,至少現在是這樣。

  從棒球場傳來的一聲叫喊引得兩個男孩扭過頭,朝他的方向看過來。他想也沒想,就把盛著橘子水的紙杯舉到嘴邊,遮住臉。不過他的舉動並不必須。-在過去的三天裡,她根本沒有發現他在門廊和過道裡監視她廣即使她已經注意到他,此刻她也不會去想一個獨自在公園的男人會有什麼凶險之處。公園裡,熙熙攘攘的都是遵紀守法的公民,他們在享受著免費食物和展覽晶。實際上,他在心裡暗笑她的粗枝大葉。在她(不當班的時候,她簡直是令人難以置信地毫無警惕心。一天晚上,她聽到他的腳步聲,但並沒有回頭看;她停車的時候,竟然不鎖上車門。像絕大多數的小城警官一樣,她在自己的小鎮上懷著一種錯誤的安全感,這種無懈可擊的感覺來自於她佩帶的警徽和手槍,以及她所知道的一些小城居民的下三爛的秘密。

  然而,她對他已經毫無秘密可言。不到72小時,他已經掌握了她所有的重要數據——她的年齡,身高,駕照號碼,銀行賬戶結餘,年薪,家庭住址——這類信息對於那些知道上哪兒去查的人來說,在網絡上是現成的。在他的衣袋裡有她的一張照片,但所有這些組合起來的信息和他現在知道的相比仍是微不足道的。

  他又吞了一口溫熱的橘子水,嚥下了又一股湧上來的不耐煩。有時候,她是這樣的直接,這樣的古板和有章可循,令他感到有趣;另外一些時候,她也會出人意料地衝動,這使她讓人不可預見,而不可預見對他來說會讓事情變得危險。所以他在繼續等待繼續觀察。在過去的三天裡,他搜集了通常構築的身上,整幅畫面仍然模糊,複雜,令人困惑。

  左手攥著那只風箏,思瓏小心翼翼地下到了最下面的樹幹;然後她一下跳上了平地,在一片歡呼聲和小手興奮的拍打聲中,把風箏遞到了它的主人面前。「啊。謝謝,思瓏。」肯尼•浪邊說邊接過風箏,因為高興和仰慕,他的臉紅紅的。肯尼的兩個門牙掉了,說話有點咬舌頭,這讓思瓏覺得他很可愛,而她和肯尼的媽媽還一起念過高中。「你要受傷了,我媽會嚇壞的』,不過我打賭你永遠不會被嚇壞的。」

  事實上,在穿過那些橫七豎八的樹幹往下爬的時候,思瓏特別害怕她的短裙會被樹權絆住,撩起,露出太多大腿。

  「每個人都會害怕一些事情,」思瓏對他說,衝動地想抱住他,不過她擔心如此公開的愛撫會令他不好意思,於是忍住了。最後,她代之以撫摩他沙黃色的頭髮。

  「我有一次從一棵樹上掉下來!」一個穿粉紅色短裙和粉紅及白色相拼的T恤衫的小女孩坦白說,用一種敬畏的眼光看著思瓏。「我也受傷了,在我的手肘這兒。」愛瑪害羞地又說。她有著短短的紅色鬈發,小鼻子上有些雀魔,臂彎裡夾著個碎布娃娃。」

  布奇•英格索是唯一一個不以為然的孩子。「女孩子就該玩布娃娃,」他大聲而鄭重地對愛瑪說,「男孩爬樹。」

  「我的老師說思瓏是一個真正的英雄,」她認真地說,把碎布娃娃摟得更緊了,好俾它給了她力量把話說下去。她抬跟看了看思瓏,』脫口說道,「我的老師說你冒了生命的危險,所以你能把那個掉到井裡的小男孩給救上來。」

  「你的老師過獎了。」思瓏邊說邊撿起掉在草地上的風箏線,開始用手指把它繞回到線匝上。愛瑪的媽媽也是思瓏的同學,當思瓏從肯尼望到愛瑪時,她說不清哪個孩子更可愛。她同絕大多數這些孩子的父母一起念過書。對著這一圈小臉她微笑著,在這些興奮的回望著她的臉上,她看到了以前她同學們的鮮明印記。

  被她同學和朋友的下一代圍繞著,•思瓏感覺到一種尖銳的痛楚——她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過去的一年裡,她想要一個自己的小男孩或小女孩,去抱他,愛他,送他去上學的念頭,已經從一個希望變成了一種需要,並且以一種急迫的速度,和力量在不斷地增長。她想要一個自己的小愛瑪或者小肯尼去寵,去愛,去教。遺憾的是,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給一個丈夫的想法,她卻一點也沒有增長。事實上,正相反。

  其他的孩子都甩一覽無餘的欽佩的目光注視著思瓏,但布奇•英格索卻打定主意沒有任何表示。他的父親和祖父都曾是高中裡的橄欖球明星。六歲,布奇就長成了他們那樣的粗壯身板,而且還繼承了他們的方下巴和壯漢們大搖大擺的走路姿勢。他的祖父是警長,思瓏的上級。他突著下巴的樣子,讓思瑰不得不想起了英格索長官。「費爺爺說,任何一個警察都能救出那個小孩,就拿你一樣,但是電視台靜傢伙把這當作一件大事,因為你是個女警察。」

  一星期以前,思瓏被招去尋找一個走失的剛開始學步的小藐。後來下到一個井裡,才把他給救出來了。當地電視台報道了這個失蹤小孩的事情,然後佛羅里達州的媒體報道了小菝獲救的事件。在爬下井底、度過了她這一生中最恐怖的三小時後,她出現了,成了女英雄,渾身骯髒不堪,筋疲力盡。迎接她的是震耳欲聾的歡呼聲。貝爾港的居民們聚集起來企求孩子平安歸來,記者們也趕來了,為的是能發現有價值的新聞以提高他們的排名。

  一星期後,狂熱和傳聞終於開始降溫,不過對于思瓏來講,還太慢。她發現媒體明星和地方英雄的角色不適合她,怪怪的,而且讓她完全不知所措。在光環的一端,她必須和貝爾港的人們針鋒相對,人們已經把她當作了一個女英雄,二個偶像,一個女性楷模。而在另一端,她必須對付英格索長官,也就是布奇55歲的大男子主義的爺爺,他把思瓏偶然的英雄舉動看成是故意出風頭,而她待在他的警隊裡,是對他尊嚴的侮辱,對他權威的挑釁,是他不得不承受的一個負擔,直到他可以找到辦法把她給打發了。

  正當思瓏把最後一點風箏線繞進線匝,臉帶微笑地把轂轆遞給肯尼的時候,思瓏最要好的朋友薩拉•吉布來了。

  「我聽到了歡呼聲和掌聲,」薩拉說,看看思瓏,又看了看這一小群孩子們,然後望了望那只折斷了翅膀的黃色翼尖的老鷹風箏。「肯尼,你的風箏怎麼了?」薩拉問。她對他笑了笑,他的臉放光了。對於任何年齡的男性,薩拉都有這種效力。一頭油亮的剪得短短的茶色頭髮,亮閃閃的綠眼睛,外加精緻的五官,薩拉只需用一個召喚的銀神,就能讓自顧自奔忙的男人停下他們的腳步。

  「它卡在樹上了。」

  「是的,但是思瓏把它給取下來了。」愛瑪興奮地打斷他,用一個肥嘟嘟的食指指著那棵樹的頂端。

  「她一下子就爬到了樹頂,」肯尼插話說,「而且她一點都 不害怕,因為她勇敢。」

  如同一個有朝一日會成為母親的人,思瓏覺得她應該糾正留給孩子們的這種印象:「勇敢並不代表你從不害怕。勇敢意味著,即使你害怕,你仍舊幹你應該幹的事。舉個例子說,」思瓏一邊說著,一邊向這一小群孩子遞去了一個微笑,「儘管你擔心你會惹上麻煩,但是你仍說了真話,那你就稱得上是勇敢的,非常非常勇敢。」

  正說著,克萊倫斯小丑攥著一大把大氣球過來了,引得所有的孩子都不約而同地轉過身去,有幾個立刻就蹦蹦跳跳地跑開了,只剩下了肯尼,愛瑪和布奇。「謝謝你把我的風箏拿下來。」肯尼邊說邊送上一個缺了門牙的惹人愛的微笑。

  「願意為你效勞。」思瓏說,一邊努力打消了一個衝動的念頭,她不太可能這麼做:她真想把他一把摟封懷裡,緊緊地抱著——抱著他滿是污漬的T恤衫,髒兮兮的臉,和所有的一切。三個小孩子轉身離開了,邊走還邊高聲地爭執著思瓏的勇氣到底有多少。

  「麥克穆林小姐是對的。恩瓏是一個真正的生活中的英雄。」愛瑪嚴肅地說。

  「她真的,真的很勇敢。」肯尼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布奇•英格索並不情願贊同他們的說法,他很吝惜自己的讚美。「對一個女孩子來說,她是勇敢的,」他宣佈道,很有幾分蓋棺定論的架勢。這讓思瓏覺得好笑,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英格索上尉。

  奇怪的是,害羞年幼的愛瑪感到了其中的侮蔑。「女孩和男孩一樣勇敢。」

  「她們不。她甚至不應該當警察。那是男人的活兒。所以人們稱他們為警察男人1。」

  對她心目中女英雄的這一致命侮辱,可把愛瑪給惹火了。」我媽媽,」她尖聲叫喊道,「說思瓏•雷諾茲應該成為警長。」

  「哦,是嗎?」布奇•英格索回嘴道。「好吧,我的爺爺才是瞥長,他說她盡惹麻煩!我爺爺說她應該結婚、生孩子。那才是女孩該做的!」

  愛瑪張嘴想爭辯,但不知道該怎麼說。「我恨你,布奇•英咯索,」她只能哭著跑走了,一手緊抓著她的娃娃——還是一個青澀的女權主義者,兩眼含著淚。

  「你不該說那些,」肯尼警告說,「你把她弄哭了。」

  「誰在乎?」嚴布奇說。簡直一個半大不小的自大狂,態度就像他的爺爺。

  「如果你明天對她特別好,也許她會忘掉你剛才說的。」肯尼斷言道,如同一個尚未出道的政治家,就像他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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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6 18:33:1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孩子們走遠了,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了,思瓏苦笑著轉向薩拉。「直到剛才,我還從沒辦法決定到底是要一個小女孩還是一個小男孩。現在我很肯定。我堅決要一個小女孩。」

  「好像你有辦法選擇似的。」薩拉開玩笑說,對於這個近來出現頻率越來越高的談話主題,她再熟悉不過了。「當你試圖去決定你還沒懷上的那個嬰兒的性別的時候,我能建議你花更多一點的時間去找一個未來的父親和丈夫嗎?」

  薩拉接連不斷地和人約會,而每回她同新認識的男友外出——這很經常,她總是帶著特殊目的有計劃地梳理一遍他有些希望的,她就會展開她的攻勢,把那男人介紹給思瓏。而無論她的月下老的努力失敗多少回,她都不會停止她的嘗試,因為她只是不明白,為什麼思瓏寧肯晚上一個人呆在家裡,而不願意和一個看上去還挺有吸引力的男人相伴,不論他們之間的共同點到底有多少。

  「這次你又想到了誰?」思瓏慢悠悠地說。兩人穿過公園,向當地商家支起的。—些帳篷和展棚走去。

  有一張新面孔,就在那兒。」薩拉說,衝著一個穿棕色寬鬆褲、淡黃色夾克衫的高個男人點了點頭。他斜倚在一棵樹上,看著孩子們圍在克萊倫斯小丑的周圍。小丑正麻利地把兩隻紅色的氣球紮成一隻有角的紅色麋鹿。那男人的臉在陰影中只見一個側面,他正在喝一個大紙杯裡的水。思瓏早些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他了,她取下風箏後同孩子們說話時,他就在看她。而且因為現在他注視著的是同一群小孩,所以她推測他是個父親,在這兒負責看管他的孩子。「他已經是某個孩子的父親了。」她說。

  「為什麼這麼講?」

  「因為在剛剛的半小時裡,他一直在盯著同一群小孩子。」

  薩拉不願意就這麼放棄。「就因為他盯著同一群孩子,這並不等於他們中的一個屬於他。」

  「那你覺得他為什麼要盯著他們?」

  「哦,他也許是——」

  「一個戀童癖?」思瓏不溫不火地說。

  好像感覺到自己正被人議論似的,那男人把紙杯扔進了樹底下的垃圾桶,朝著火警部新型滅火機的方向踱了過去,那兒已經吸引了一大幫人。

  薩拉看了看她的表。「你走運了。我今天實在沒時間給你徵婚了。我還得在我們的層位當三小時的班。」薩拉在她的室內設計公司的展棚發送宣傳冊和提供免費咨詢。「一整天都沒一個看上去有魅力、正合適的男人停下來拿一本宣傳冊或是問一個問題。」

  「真是游手好閒。」思瓏逗趣道。「你說對了,」薩拉認真地表示同意,她們沿著小路慢慢走著,「不管怎麼樣,我決定了,我把展棚關二十分鐘,如果你想去吃午飯的話。」

  思瓏看了看她的表。「五分鐘以後,按計劃我要接管我們的展棚一小時。我得等到我下了班才能去吃東西。」

  「好吧,但是千萬別碰辣椒,無論如何!昨天晚上,有一個什麼比賽,看誰能做出最辣的辣椒,匹德•薩利納贏了。今天他的辣椒鋪子前都是海報,說那是全佛羅里達最辣的辣椒,成年男人們圍著都要吃那玩意,儘管那只不過是一半.的加拉匹諾胡椒,加一半的豆子。那是男人舒的東西。」薩拉解釋著,有些洋洋得意。像任何一個全盤調查過她感興趣的東西、並且樂在其中的女人一樣,她覺得自己是個研究男人的專家。「證明自己能吃辣椒絕對是男人幹的事。」

  不論薩拉是否算得上一個男人專家,思瓏對於她得出的這個結論很懷疑。「辣椒並不像你想像的那麼辣。

  「哦,是的,它是的。事實上,它不止辣,而且還有性命之攸。雪莉•莫裡森在緊急醫護站值班,她告訴我,吃匹德辣椒的那些倒霉蛋在剛才那一個小時裡,都上她那兒去了,有的抱怨胃疼,有的肚子痛、腹瀉。」

  警隊的展棚設在公園的北邊,正挨著停車常薩拉的展棚也在北邊,距離大約30碼遠的地方。思瓏正想說她們離得這麼近,前面,英格索上尉的警車一個急剎車,停到了展棚邊。她注視著他,只見他從前排坐椅上挺起他碩大的身軀,砰地關上車門,然後踱到了他們的帳篷,同克魯索中尉簡單地交談了幾句,緊鎖著眉頭開始環顧四周。「如果我從臉部表情判斷,我敢說他正在找我。」她歎了口氣說。「你說過還有五分鐘才該是你接班。」

  「是的,但是這不算什麼,對——」她突然不說了,興奮地一把抓住薩拉的手腕。「薩拉,看,誰等在你的展棚邊!是匹勒太太,她豈手抱著一隻貓。」克裡福•哈里森•匹勒三世是貝爾港一個創建人的遺孀,也是小城裡最有錢的一個。「一個非常有潛力的客戶正在等著聽你的高談闊論呢。不過,她有點怪裡怪氣。要求也特別高。」

  「幸運的是,我非常有耐心,也很會變通,」薩拉說。思瓏忍住笑,看著薩拉轉向左邊,朝她的展棚飛速地跑去。思瓏把她的頭髮往馬尾辮裡理了理,檢查了一下她的白色針織衫是否整齊地卡在她的卡其短裙的腰圍裡,然後轉向右,朝警隊的展棚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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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6 18:33:3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羅依•英格索上尉正站在警隊展棚外的一張桌邊,同邁特•克魯索和傑斯•傑斯普說話。思瓏就是該替換他們,好讓他們去吃午飯。傑斯看到她,衝她咧嘴笑了笑,英格索瞪著她,而克魯索這個膽小的偽君子,機械地模仿著傑斯的笑,等到看見了英格索的表情,便旋即跟著換上了吹鬍子瞪眼睛的模樣。

  一般來說,思瓏在幾乎每個人身上都能發現他們的可愛之處,但是對於克魯索,她覺得很難。他不僅是個偽姑子,而且還是英格索的全職密探。克魯索才33歲,卻已經超重60磅了,臉既圓又白,頭髮稀疏,只要英格索衝他一皺眉,他就會虛汗直冒。

  她一走近,英格索就開腔挖苦她了。「我發現對你來說,在這兒工作不如在仰慕你的人群前面表現你的英雄舉動來得重要。他冷笑道,「但是克魯索中尉和我一直等著去吃午飯。你可以在這兒呆上半個小時,好讓我們吃飯嗎?」

  有些時候,他的挖苦話真的傷人,這些話經常刺到思瓏,但是他剛剛的批評太愚蠢太不公平了,這使他看上去更像一個長著灰白頭髮和啤酒肚的壞脾氣小孩,而不是平素的那個沒心肝的暴君。「你們慢慢來,」思瓏坦然地說,「下一個小時是我值班。」

  沒能激起她的反應,他背過了身;但沒走幾步,又轉過肩膀,扔過來一句更難聽的話。「小心別在我們不在的時候把什麼事都搞砸了,雷諾茲。」

  這次,他的罩落讓她感到狼狽和不快,因為有些過路人聽到了他說的話,而克魯索又衝她傻傻地笑了笑。等他們又走遠了幾步,她興高采烈地高聲叫嚷起來,「嘗嘗那辣椒吧!每個人都好。」她想起薩拉說的關於辣椒對男人構成的挑戰,儘管薩拉的說法在當時看上去完全站不住腳,但薩拉畢竟是個不折不扣的研究男人和他們行為的權威。你們最好離辣椒遠點,如果你們沒辦法對付那些加拉匹諾胡椒的話。她又說,提高了嗓門好讓他們聽見。

  兩個男人回轉身頓了頓,向她遞去兩個一模一樣的充滿男性優越感的憨笑;然後他們直朝著匹德•薩利納的辣椒鋪走去。

  思瓏低下頭,好藏起她的笑臉,並開始把一摞摞的宣傳冊堆放整齊布些宣傳冊有關於聯防隊的,有講述民政工作招募的,塢有關於在市政廳教授的全新的女子自我防衛班的。

  在她身邊,傑斯•傑斯普注視著英格索和克魯索直到他們消失在人群中。「多登對的兩個。英格索是個自我主義者,而克魯索則擅長溜鬚拍馬。」

  私下裡,思瓏同意他的說法,但是她還是不自覺地選擇息事寧人,而不是火上澆油。「不過,英格索是個好警官。你必須承認這點。」

  「你是個天大的好警察,可他卻不承認。」傑斯反駁道。

  「他從來不承認任何人的優點,」思瓏指出。在這個暖人的午後,她不想讓這場討論給她的鬆弛情緒帶來威脅。

  「除非他碰巧喜歡他們。」傑斯爭辯著,有些焦躁。思瓏衝著他不禁一咧嘴,「他會喜誰?」

  傑斯想了一會兒,然後他抿嘴笑道,「沒人,」他承認,「他不喜歡任何人。」

  他們陷入了一陣令人愜意的沉默,注視著人群,對那些他們認識或認識他們,或只是僅僅路過的人,報以友好的點頭和微笑。思瓏開始覺得有趣,有幾個女人已經不止一次地走過,而且她們的微笑變得越來越招搖,並且直衝著傑斯。

  這讓她覺得有意思,但並沒使她意外。無論傑斯•傑斯普穿什麼,他對於女人就是有如此魅力。當他穿著制服的時候,他看上去就像在一部好萊塢影片裡扮演一個英竣嚴厲而充滿魅力的警察。他有著捲曲的黑髮,富有感染力的微笑;眉毛上的一個疤,使他看上去有那麼點危險和放浪,可一邊的臉頰上卻有一個完全不相稱的酒窩,使他的五官柔和丁許多,還帶了幾分男孩氣。

  他是一年前來到貝爾港的,在這之前他在邁阿密的戴得區警隊工作了七年。受夠了大城市的犯罪和交通,在一個週末,他把一個睡袋和一些換洗衣服扔上了他的吉普車,駛離了邁阿密往北去。除了美麗的海灘,他的腦子裡沒有任何確切的目的地,就這樣,他來到了貝爾港。兩天後,他決定這個小城就是他真正的家了。他在貝爾港的警隊裡謀到了一個職位,於是毅然決0C地拋開了邁阿密,也拋開了他在那兒所賺到的頭銜和養老金。能幹,聰明,精力充沛,他在貝爾港警隊的同事裡非常受歡迎,差不多同他受小城女性的歡迎一樣。部門裡的每個人都會同他逗趣,在他的巡邏區,來自「危急的年輕女性」的緊急呼叫數目總是不斷增多。值勤人員名單每三個月換一次,不論傑斯的新任務派他到哪兒,那個區域的女性求救電話勢必開始增多。

  每個人,從秘書到警督,都會拿他對女人的吸引力來打趣他,而值得稱頌的是,他既不表現出惱怒,也不得意。如果不是因為傑斯約會的女人都是又高又苗條,而且十分漂亮,她會以為他不在意長相,無論是他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這會兒,一個紅頭髮女人和她的兩個同伴在互相推操了一番後,逕直朝他們的桌子走來。思瓏看見了她們,傑斯也瞧見了。「你的崇拜者俱樂部來了。」她開玩笑說,「她們制定了一個計劃。」

  讓她感到有意思的是,傑斯事實上想讓她們知難而退。他扭頭轉向了薩拉的展棚。「看上去薩拉有一個客戶,」他扯著完全不需要的大嗓門說,眼睛盯著那帳篷,「和她在一起的不是匹勒太太嗎?我可能得過去和她打個招呼。」

  「這招不壞,」思瓏取笑他說,「不過如果你站起來離開的話,她們不是跟著你就是等你回來。她們有著你在附近時女人都會有的表情——滿臉放光,意志堅決。」

  「你沒有。」他有些生氣地說,嚇了思瓏一跳,不過接著就把她給逗樂了。

  那三個女人都是二十六七歲的模樣,很迷人,曬得黑黑的矯健的身軀,看上去是那麼完美和性感,思瓏一看就覺得羨慕。紅頭髮的那個是小組的發言人,她的第一句話就透露了她們已經熟知傑斯了。「嗨,傑斯。我們覺得你在這兒看上去很孤獨。」

  「是嗎?」他帶著一個不置可否的微笑說。

  在更近的距離下,很明顯可以看出她們用了很多化妝晶,思瓏在心裡把她們的年紀調整到了三十出頭。

  「是的。」紅頭髮的高興地說,給了他長久而熱烈的一瞥,這一瞥如果換了是思瓏,思瓏一定會臉紅的。當看到他對她眼裡表露的誘惑沒任何反應,她採用了另一個更實際的招數。「知道你在我們街區巡邏,真是令人安心。」

  「為什麼?」他問道,臉上帶著一個自負的微笑,思瓏曾見過他用這種表情抵擋女人。三個女人看上去都有些意外,不過並沒有被嚇退。「有個瘋子正逍遙法外,」其中的一個提醒他,但這並投有必要,她指的是一連串的人室盜竊案,受害人是幾個上了年紀的婦女,她們在自己的家裡被闖入者野蠻毆打,差點沒命。

  「這個城裡的女人都嚇壞了,尤其是單身女人!」紅頭髮的插嘴道。「而且特別是在晚上。」她又說,並加強了她雙眸的放電量。

  傑斯突然笑了,明白了她所要傳遞的信息。「我可以為你解決這個問題。」他說,語調沉重有力,很肯定的樣子。

  「你能?」

  「我能。」他忽然轉向思瓏,硬把她從一個悠閒的看熱鬧的人變成了一個不情願的參與者。「你能把寫字板和三本那種宣傳冊遞給我嗎?」他說。思瓏照他說的做了。他給了那三個女人每人一本宜傳冊,然後把寫字板遞給了紅頭髮。「你只要把你們的名字寫在那個表上就行了。」她們都非常樂意做任何他要求的事,以至於不發一問就把各自的名字和電話號碼都寫上了。

  「我這是註冊了什麼?」紅頭發問,把寫字板遞還給他。

  「自我防衛課,」他帶著一個壞壞的笑說道,「我們會在市政廳上四堂課,第一堂就是明天下午。」他又說,故意忽略了一個信息,那就是:絕大多數的課程是思瓏教授的,而他只是到場幫助她演示一些女性可以用來抵禦侵犯者的招數。

  「我們會去那兒的,」一個膚色較黑的女人答應道,打破了她的沉默。

  「別讓我失望。」他熱情地說。

  「我們不會。」她們應允道,然後走開了。

  她們看上去就像拉斯維加斯的歌舞團女藝人,思瓏判定,注意到她們結實的臀部,長腿和高跟涼鞋,移動起來好似經過舞美設計一般。她試圖去想像她自己是一個我行我素之人,嘴角掛上了一絲些微的笑意。「讓我們聽聽吧。」傑斯訕訕地說。

  「聽什麼?」她說,很驚奇地發現他已經在椅子上轉了方向,專注地望著她,而不是看那三個女人。

  「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她們看上去像拉斯維加斯的歌舞團女藝人,」思瓏說,在他日不轉睛的盯視下有些困惑和不安。以前有幾次,她也撞到他用這種有洞察力的若有所思的眼光看著她,而因為一些說不清的原因,她從沒想過要一個解釋。在隊裡,傑斯以他從嫌疑犯嘴裡套口供的能力聞名。他只需問一個問題,然後坐在對面逼視他們,直到他們開始回答。現在的目光沒有那麼令人膽戰心驚,但還是讓恩瓏手足無措。「坦白地說,這就是我想的。」她有些絕望地堅持著。

  「那不是全部,」他平靜地毫不放鬆。「那個笑容,就不止這些.....」

  「哦,那個笑容——」思瓏說,說不出緣故地釋懷了。「我也試著想像我穿著那種高跟鞋,緊身超短裙,在公園裡逛來逛去的樣子。」

  「我想看看你那樣子。」他說,還沒等思瓏對這番話甚至可以有所反應,他就站起身,把手插在口袋裡,他接下去說的話,把思瓏弄了個目瞪口呆。「當你穿成這樣子的時候,你能再拍上半英吋的粉去遮蓋你那有亮色的皮膚嗎?在蜜金色的頭髮上也撒上點染料,還有祛除那些太陽曬成的條紋。」

  「什麼?」她邊說邊笑得氣都喘不過來了。

  他低頭凝視著她,表情有些茫然。「做些什麼吧,好讓你不再使我想起冰激凌蛋筒和草莓鬆餅。」

  她的笑不斷地翻騰到臉上,在她的眼裡跳躍,聲音也有些發顫了。「吃的?我讓你想到吃的東西?」

  「你讓我想到我十三歲時的感受。」

  「你十三歲時是什麼樣?」她問,忍住笑。

  「我是一個聖壇男孩。」

  「你不是吧。」

  「是的,我是的。不過,做彌撒的時候,我的注意力會不斷地開小差,跑到一個我喜歡的女孩子身上,她總是在十點的彌撒時間坐在第三排。這讓我覺得我像一個色鬼。」

  「那你怎麼辦?」

  「首先,我想讓她對我留下印象,於是我行屈膝禮比其他人都更深,看上去也更熟練和內行。」

  「有用嗎?」

  「不是我想的那樣。我做得那麼好,以至於那一整年,我都得服務兩場彌撒,而不是一場,但是瑪麗•蘇•波納還是沒留意到我。」

  「真難以想像有女孩子對你竟然熟視無睹,即便是在你小時候。」

  「我發現這讓我有些不安。」

  「哦,好吧,你知道,得到的同時也會失去。」

  「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要瑪麗•蘇•波納。」

  他幾乎從沒有談論過他的過去,不經意間看到他這段曾經困惑的青少年時代,思瓏覺得很有興趣。

  他抬了抬他的眉毛。「因為虔誠和對宗教的狂熱沒能打動她,我只好在十點彌撒後找到她,說服她和我一起去山德的冰激凌店。她吃了一個巧克力冰激凌蛋筒。我吃了一個草莓鬆餅。。。。。。

  他在等著她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而思瓏抑制不住想要冒險一猜的念頭,「我想你贏得了瑪麗•蘇的芳心?」

  「沒有,事實上,我沒有。我努力了兩年,但是她對我毫不動心。就像你。」

  他長得絕對算帥,脾氣又好,聽他這麼說,思瓏有點飄飄然,但說不清為什麼。

  「說到你,」他突然說,「我想你不會考慮明晚和我一起去彼德的晚會吧?」

  「我當班,但是我會晚些時候到那去。」

  「那如果你不當班,你會和我一起去嗎?

  「不,」思瓏得意地笑著說,好讓她的回答不那麼刺人,儘管她懷疑他是不是會被刺傷。「首先,我已經說過了,我們在一起工作。」

  他抿嘴笑了笑。「你看電視了嗎?人們希望警察有點浪漫史。」

  「其次,」她輕快地說完她的話,全不在意他,「我以前就告訴過你,我有一個原則,那就是我不和吸引力百倍於我的男人外出。這對於我脆弱的自尊來說太難承受了。」他以一貫以來良好自然的幽默感,接受了她的婉拒,證明了無論什麼結果他真的都不在乎。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說,「我還是自己去吃午飯好了。」

  「這次,別讓那些女孩子為誰給你買午餐而吵個不停。」思瓏一邊開始清理桌子,一邊打趣他,「這看上去會很可怕。」

  「說到仰慕者,」他說,「薩拉很明顯又捕獲了一個。那人起先一直在附近閒逛,和她搭了話;然後她就把他帶到這幾,介紹給我。他的名字叫喬納森。可憐的傢伙。」傑斯又說,「如果他不是有幾百萬美元在銀行,他就是在浪費自己的時間。薩拉可是個賣弄風情的老手。」他跨過用來把展棚固定在地樁上的繩子,「我想我會試試你推薦的辣椒。」

  「我可不會。」思瓏提醒到,淘氣地咧嘴一笑。

  「為什麼不?」

  「因為我聽說那東西很糟,緊急救護站正在給好些個腸胃不適的人分發藥方呢。」

  「你是說真的?」

  她慢慢地點了點頭,笑容更加舒展。「完全認真。」

  傑斯開懷大笑了幾聲,於是朝著辣椒鋪的反方向,穿坪,向有匹薩餅和熱狗的小棚走去。

  半道他停下來向薩拉打了個招呼。她仍在專注地同匹勒太太交談,而且邊談還邊抱著匹勒太太的一隻貓。

  之後,他停下來和一群孩子們又說開了話。他蹲下身子,好讓自己更接近他們的身高,而且不論他說什麼,總把他們逗得哈哈大笑。思瓏注視著他,有點按撩不住地希望自己可以不去管結果,而只是和他一起約會。

  滿以為本斯更喜歡高個子、惹人注目的漂亮女伴,所以當幾星期前他約她出去吃飯的時候,思瓏大大地吃了一驚,而當他再度約她出去時,她就更震驚了,她太想回答說「是」了。她非常喜歡他,他幾乎擁有所有她在一個男人身上所要求的品質,但是傑斯•傑斯普長得太英俊,以致會讓人不安。和薩拉不一樣,薩拉想要的是充滿夢幻和刺激的婚姻,而且下定決心要找一個既有長相、又有魅力、還有錢的男人,而思瓏要的恰恰相反。她所要的只是「平常」。

  她想要的是一個寬容、充滿愛心、有智慧並且可以依靠的男人。簡短地說,她想過一種與現在不太一樣的生活,但是又必須有些相似之處,好讓她覺得安穩——這就是貝爾港的簡單生活,就像她現在擁有的一樣,但是有孩子有丈夫,而後者還是一個慈愛、忠誠而可靠的父親。她希望她的孩子們能夠依舉他們父親的愛和支持。她也希望自己能夠獲得如此的依賴——一輩子。

  如果傑斯•傑斯普不是像一個人體磁石一樣牢牢吸引著女人,他在很多方面可以說完美無缺,而在思瓏看來,這就不足以使他成為一個合適的能夠天長地久的結婚對象。他擁有各種她要求的其他條件,但這使他太具誘惑力也太危險,所以她只能不情願地避免和他扯上任何個人關係,而這就包括晚餐約會。

  除此之外,同傑斯或者一個其他什麼警官產生任何一種認真的關係,必定會讓她在工作時分心,而思瓏不願意任何事情妨礙她的表現。她愛她的工作,也喜歡同組成貝爾港警隊的九十位執法者一起工作。和傑斯一樣,他們很友好,樂於助人,並且她知道他們都確實喜歡她。

  不到下午四點,思瓏已經急於要回家了。克魯索和英格索都在午飯後不久回家,快快地說是得了腸道「感冒」,於是傑斯和思瓏只好被困在那兒,直到隊裡派人來接替他們。

  從早上八點開始,她就一直在當班。現在她就想去洗一個放鬆澡,吃一頓清淡的晚餐,然後把她擱在床頭的書給讀完。薩拉在一個小時前離開了,走之前她過來告訴思瓏,匹勒太太邀請她週二晚上去看她的房子,並且談談重新裝修一樓的事。

  因為某些原因,老太太想讓思瓏也去她那兒。在得到了思瓏的同意後,薩拉緊跑幾步,趕去和那個她最近才認識的大有前途的律師約會了,她說他的名字叫喬納森。

  隨著晚餐時間的到來,公園的大部分地方暫時已經空無一人。思瓏坐在傑斯身邊,她的手肘支在桌上,兩個手掌托著臉。

  「你看上去像一個孤獨的小女孩,」傑斯帶著有些責怪的語氣說道,身子向後靠在金屬椅上,注視著人們慢慢地向停車場移動。「你是累了,還是只是悶了?」

  「我覺得對不住克魯索和英格索。」她承認道。

  「我不覺得,」傑斯說,抿嘴笑了笑,用以證實自己的說法。「等他們發現的時候,你已經又成了一個女英雄了「別提一個宇,」思瓏警告他說,「在貝爾港沒有秘密,我們隊裡也沒有。」

  「放輕鬆,雷諾茲警探。我只是開了個玩笑。」他的嗓音變得柔和而憂鬱,這之前思瓏從沒聽過他用這種聲調。

  「我想讓你知道,我恐怕只會竭盡全力保護你不受傷害,而不是故意為你帶來任何擾。」

  思瓏放下手,轉向他,眼睛在他英俊的笑臉上探尋著,滿臉是一種滑稽的難以置信的表情。「傑斯,你是在和我調情嗎?」

  他望向她的身後。「替我們的人來了。」他站起身,環顧四周看看有沒有拉下的東西。「你今晚有什麼打算?」他如敘家常般地問道,這會兒瑞根和本正向他們慢慢走來。

  「爬上床看一本好書。你呢?」

  「我有一個熱辣的約會。」他嚴肅地說,把思瓏給逗笑了,也不再覺得他是在和她調情。

  「討厭鬼,」她親熱地稱呼他,然後低頭走回了展棚去取她的錢包。當她出現的時候,瑞根和本警官正站在桌邊,準備接手工作。他們倆都是四十出頭,既是可靠而又有風度的貝爾港警官,專職處理交通違規和家庭糾紛,又是家居男人,有去「教師家長聯誼會」的太太和尚在「少年棒球聯合會」的孩子們。「出過什麼事嗎?」泰德•本問她。思瓏把她的褐色手提包的肩帶滑上肩膀,腳跨過展棚的繩子。「沒有。」

  「有。」傑斯反對,「思瓏剛剛管我叫討厭鬼。」

  「聽上去你有進展了,」本開玩笑說,衝著思瓏眨了眨眼。

  「思瓏說得對,」瑞根也咧著嘴湊趣道,「你確實是個討厭鬼。」 有機會試試那些辣椒吧。」傑斯狡猾地回嘴道,緊跟著思瓏跨過展棚的繩子。

  她突然轉過身,以致撞到了傑斯,害他不得不抓住繩子保持平衡。別走近那些辣椒,」思瓏警告說,又環顧了一下大家,「英格索和克魯索已經病了。」

  「真掃興」傑斯嘟噥道,說著把她轉過身,朝著停車場的方向輕輕地推了她一把。「掃興鬼。」

  思瓏笑得肩膀亂顫。「傻瓜。」還不忘了回嘴。

  「嘿,思瓏,」本在她的身後叫住她,「你又上新聞了。昨晚你接的那個家庭急呼在六頻道成了新聞,你幹得真棒!孩子。」

  思瓏只是點了點頭,一點也不激動。她已經在早晨的六點檔看過這條新聞了,而且早就忘得一千二淨,但這的確解釋了什麼英格索上尉今天的脾氣特別壞。就在她同傑斯•傑斯普一起離開的時候,瑞根和本興趣盎熱地研究起他倆來。「你怎麼想?」瑞根問道,他指的是辦公室裡打的一個賭。「傑斯是能把她弄上床呢,還是不能?我賭五塊錢,思瓏絕不會就範。」

  「我賭十塊錢,傑斯准行。」

  本瞇縫著眼睛,在陽光下專注地看著這兩人,只見他們停下來,在就要出公園的地方,同一些人說著話。「如果思瓏發現我們打了這個賭,那天就要塌下來了。」

  「讓我告訴你一件你並不知情的事吧,」瑞根說,他的肚子因為笑而搖晃著,「我想思瓏已經知道這件事了,所以她絕不會讓他有任何贏的可能,我想她知道這個賭,只是她太聰明也太有涵養,所以不會讓我們得逞。」 思瓏的車就停在傑斯的旁邊,是一輛未作標記的由貝爾港提供的白色雪佛龍。她衝他擺擺手再見,然後就打開車門,I右腳踏進車裡,但並不馬上進去。一半是出於習慣,一半是出I於一種莫名的不安,她向四周環顧了一下,看看是不是所有的事都很平靜、正常,貝爾港發展得如此迅速,以致每天都有幾十張不熟悉的面孔出現。她認不出那些身材矮胖的十幾歲女孩子,她們手裡還攙著蹣跚學步的小孩;她也不認識身邊有一對雙胞胎追逐著的老奶奶,或者留著落腮鬍在樹下看書的男人。如今,洶湧而人的新居民為這個城市帶來了繁榮和稅收上的利益,但同時也導致了急劇增多的犯罪案件;由此,貝爾港從一個沉睡的海邊小鎮,變成了一個興盛的小都市。

  這會兒,公園裡有不超過一百五十個遊客在嬉戲。克萊倫斯小丑和雜耍藝人都休息一個小時,去吃晚飯了。絕大多數的層位和展棚除了工作人員外,已經沒什麼人了。位於薩拉展棚邊的公園長凳空著,那個輪廓分明、•穿著黃色夾克衫的陌生人並不見蹤影,原本他就與這樣一個和煦醉人的日子格格不入。

  思瓏對這一切很滿意,她鑽進車,啟動了引擎,又向後視鏡裡望了一眼。沒人尾隨著她,於是她把變速桿向後一拉,從停車位退了出來,然後沿著公園中央一條亮著煤氣燈的蜿蜒小路徐徐地開走了。

  先前,本向她道賀,是指前一晚她平靜地勸服了一個狂暴的醉漢的事。那傢伙一心要殺他前妻的男朋友,不過思瓏說服他放下了槍。犯罪「未遂」的他竟又怕得不敢去警局,於是思瓏又勸說他不如把這次服刑當作一個機會,放鬆一下,考慮怎 麼找一個更值得他愛的、能欣賞他真正優點的女人。如果不是這個案犯被獲准接受地方電視台的採訪,沒人會知道這件事。那人告訴了記者思瓏讓他放下武器時說的一番話。雖然案犯沒體會出思瓏建議裡的尖刻的幽默,媒體卻一下子抓到了新聞。於是早上,思瓏再一次地、並非出於自願地當上了地方上的女英雄,只是這次情況截然相反,人們讚賞的是她的智慧而不是勇氣。

  昨晚,英格索上尉對於她處理這個事件的方法勉強地給予了屍些表揚,但今天早上,媒體的報道很明顯又把他惹毛了。在某種程度上,她可以理解他的態度。就因為她是女人,她的確得到了更多的關注。

  就在思瓏駛過公園人口處的十字路口時,她有意地轉換思路,讓自己去想一些更令人舒暢的事,比如她計劃在幾分鐘後要享受的愜意的泡泡澡。她轉向左駛上了布萊斯街,這是一條寬闊的由鵝卵石鋪成的路,兩邊是一些時髦的時裝店和高檔精晶店。每個鋪子的人口處都有漂亮的弧型的綠色天棚,路邊還擺著一棵巨大的盆栽棕櫚樹。

  她開車經過這個商業區的時候,經常會驚歎於這地方在近幾年中的變化。儘管人口膨脹起先引來了人們的一片怨聲載道,但是隨著地價飛漲,長住居民的抱怨聲突然間消失了,而那些苦苦掙扎的地方公司幾乎也在一夜間變成了興隆的大企業。

  城市管理委員會急於繼續吸引有錢的新納稅人,於是利用人們的公益心推出了一系列數目龐大的債券,說是用於美化並且將整個城鎮變得更現代化。在布魯曼索市長那位有野雇開始了所有的變革。

  一切結束的時候,昭然於眾的是一個經過精心規劃的貝爾港,那份繁華與迷人就和棕櫚海灘的一模一樣,而這正是布魯曼索太太想要的。憑著她的影響力和納稅人的錢,她又把她的注意力從商業建築轉向了公共設施,於是首先就拿市政大廳開刀。

  假日的交通有些堵,思瓏花了差不多十五分鐘的時間才轉上了她自家的小街,駛進了她那灰白色石灰小樓的車道。這棟小樓位於她鍾愛的那個拐角上,街的對面就是海灘,她可以聽到海浪聲,孩子們的笑聲,還有父母的呼喚聲。

  離開半個街區的地方,一輛深藍色的轎車停到了一部小貨車的後面,但是這並沒有什麼不平常的地方。一切看上去就像任何一個假日的週末。

  思瓏一邊把鑰匙插進大門的鎖裡,一邊已經在想像自己泡在熱水澡裡的樣子了,整個傍晚她都會消磨在她近來在床上讀的神異小說上。薩拉想不通為什麼思瓏會寧願和一本好書在一起過週六,也不接受約會,而薩拉自己討厭一個人呆著。對思瓏來說,在與一個她從不感興趣的人約會和獨自看書之間作選擇,那再簡單不過了。她多半會更中意書本。當想起要到明天下午她才當班去教自我防衛課時,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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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6 18:34:4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警隊就在這棟全新的市政大樓裡。這是一幢很吸引人的三層白色石灰建築,頂上鋪著紅瓦,兩邊環繞的是寬闊而幽雅的有拱頂的涼廊。四周滿是綠茵茵的草地,其間點綴著棕櫚樹和古色古香的煤氣燈。貝爾港的市政大樓不僅引入人勝,而且功能齊全。

  大樓的第三層是鑲有橡木板壁的法庭和禮堂,通常小城裡的大多數會議都在這個禮堂舉行;市長辦公室,文員辦公室,還有檔案室佔據了二樓;而一樓的大部分指定給了警隊

  薩拉的公司被雇來為大樓進行室內設計,她本人的才華在市長窮奢極欲的辦公室以及法庭得到了凸顯。法庭裡的凳子都是用漂亮的深藍色和棕色軟呢裝飾的,同地毯的顏色相映成趣。

  等到裝潢歸警隊使用的區域時,薩拉和她的搭檔得到的預算卻少了,而規定更嚴格,於是便沒有多大的空間供她們創意和發揮了。

  在這一大片區域的中央擺著三十張辦公桌,橫排成三排。每張桌子都有各自的電腦終端,雙格的文件櫃,還有一把轉椅墅和一把邊椅。位於整個房間前部的、有玻璃門的辦公室是歸有軍銜的警官使用的,在房間的左側和右側則各是一溜會議室。房間的後面,有—道厚重的門,門總是關著的,遮住了它背後一塊狹長的地力。那兒是一個拘留所,臨時關押一些正受到指控或已記錄在案的罪犯。

  棕灰色的地氈,棕灰色的金屬桌和棕灰色的電腦顯示器統統聚在一起,多少看上去有點像慈善機關。為了消除這種令人不快的感覺,薩拉的公司大膽地將一塊深藍色和棕灰色的商家使用的地毯鋪在了房間中央,並且定了一些相配的窗簾,掛到了窗上。不幸的是,地毯總是被一些吃的和喝的,再加上由九十名警察帶進來的泥巴給弄髒。這些警務人員每天分三班,二十四小時使用這個房間。

  思瓏是為數不多的欣賞薩拉設計的幾名警官之一,或者說他們幾個注意到了薩拉的用功。但是,那天她同其他人一樣,對周邊環境熟視無睹。假日對警察來說總是一個忙碌的時段,但是這一次比平時的更吵鬧更忙亂。電話鈴一直不斷地響,大樓的走道裡迴響著從接待室裡傳出的嘈雜的人聲,還夾雜著一陣陣爆發出的神經兮兮的笑聲。接待室裡集結了四十個女人,等著聽思瓏的第一堂自我防衛課。會議室都被佔用了,警察們正在訊問目擊者和嫌疑犯。不久前發生了一起由一群十幾歲孩子作下的搶劫案,案件最終以一場高速追逐戰結束,但在州際公路上留下了一連串追尾的汽車。那些孩子的家長和代表這些家庭的律師把電話佔了個滿滿登登,他們還在大廳裡來回踱著步。

  如此混亂的場面可惹惱了羅依•英格索,他本來就覺得不舒服。於是,他洩憤的方法只能是一遍遍地在辦公桌旁的走道梭巡,大把大把地吃抗酸藥,並且伺機找別人的茬。瑪麗安•利吉特是他秘書,今年六十五歲,耳朵已經背了,她總認為新裝電話通訊系統非常糟糕,一點都不值得信賴。這會兒她也加入了混戴,每每有英格索的電話,就站在他的辦公室門口衝他直喊。

  警官們都試圖將注意力集中到他們手中處理的文件上,不去理會那些分心的事,但是每個人都發現這有點困難——每個人,除了彼德•貝辛格。他正在為當晚單身漢聚會和他即將舉行的婚禮而興奮,對於英格索的臭臉和其他的一切他都視而不見。他一邊吹著口哨,一邊在走道裡閒庭信步只要誰和他說話,他都會停下來和那人聊個不停。「嘿,傑斯,」他叫道,在思瓏一旁的辦公桌邊站定了。「你怎麼樣?」

  「走開,」傑斯回答道,一邊打著他的報告。這個星期的早些時候,他破了一個不大的毒品案。「我可不想讓你的好心情在我這兒被澆滅了。」

  傑斯不理不睬的態度一點也沒有影響彼德興高采烈的好心情。他又停在了思瓏的辦公桌旁,彎下身,並試著用一種像亨弗萊•鮑加1的口氣說道,「告訴我,孩子,像你這樣標緻的人兒,在這種地方幹什麼?」

  「希望能遇上一個像你這麼會說話的人。」思瓏頭也沒抬地玩笑道,她正在為待會兒上課做筆記。

  「你太遲了。」他得意地說道,痛興得手舞足蹈,「我下星期就結婚了。你沒聽說嗎?」

  1 好萊塢著名男影墨,代表作有{卡薩布蘭卡}、(馬耳他黑鷹)

  「我想我的確聽過這麼個謠傳。」思瓏回答說,衝他淺淺地一笑,一邊繼續寫她的東西。事實是,她,還有譬隊裡差不多每一個人,都直接地參與了他整個坎坷的求愛過程中。他在五個月前遇見了瑪麗•貝斯,並且據他自己說的,對她一見鍾情。不幸的是,無論是瑪麗•貝斯還是她富有的雙親,對於同一個警察結婚都提不起一點興趣,因為一個警察的事業和經濟前景無論如何都談不上燦爛。但是彼德卻鐵了心。懷揩著一大堆從同事那兒得來的建議(當然很多都是些糟透的主意),他向瑪麗•貝斯發起了攻勢,並且竟然衝破了一切艱難險阻,獲得了成功。現在,離他的婚禮只有一個星期了,他歡天喜地得難以自禁,看起來多少有些孩子氣,不過在思瓏看來那很招人愛。

  「別忘了晚上來海灘參加我的單身漢派對,」他提醒她。傑斯,李奧•瑞根,和泰德•本原先計劃找個脫衣舞孃來玩玩,把晚會搞成平常的那種每個人都酩酊大醉的狂歡宴,但是彼德不聽他們的。他和瑪麗•貝斯的結合對他來說太重要了,他鄭重宣佈,他不能做任何可能讓他後悔的事……或者是她會讓他感到後悔的事。後一句是傑斯•傑斯普加上的。為了確定事情按他設想的進行,彼德堅持他的單身漢派對是「雙雙對對」晚會,他還會把瑪麗•貝斯帶來。

  「我以為晚會是明天晚上。」思瓏騙他說,聽上去好像今晚她沒辦法赴約似的。

  「思瓏,你可得來!這會是一個非常棒的派對。我會在沙灘上生一堆火,還有燒烤——」

  我只覺得這違反了清潔空氣條例。」她故意逗他。

  「所有的啤酒,你都可以喝。」彼德和她套近乎地說道。「宿醉不醒外加有失檢點——我們都會被抓,,然後新聞媒體會把這事變成—件全國性的醜聞。」

  「沒人會當班來抓我們」他興高采烈地反駁道。

  「我會。」思瓏說,「我和迪裡克•奇賓斯墓今晚分班,他會在晚會開始的時候到;而我晚些時候才能來。」彼德看上去有些掃興,於是她又說,態度也嚴肅了些,「得有人在沙灘上盯著,那兒毒販子很猖撅,尤其在週末。」

  「我知道,但是在碼頭抓幾個三流的中間人,根本沒法阻止這些每當。那東西是用船運進來的。如果我們想端了它,我們就得在船上。」

  「那是DEA的工作,而且應該正在幹。我們的任務是不讓它在海灘和大街上出現。」

  她瞥了一眼門口,看見薩拉正走進來。然後,她在自我防衛課的備忘錄上又如了一條。「十分鐘後我得上課。」

  彼德像好哥們一樣捶了一下她的肩,然後踱回自己的辦公桌邊打電話去了。等他再也無心聽別人的談話時,李奧。瑞根站起身,穿過走道,來到思瓏的桌子跟前。「我和你打賭,十陪一,他準是在給瑪麗•貝斯打電話。」他說道,「今天,他已經打了三通電話給她了。」

  「他可是整個人都愛得稀里糊塗的。」傑斯附和說。

  薩拉過來了,把屁股擱在恩瓏的桌沿上,向兩個男人微笑著打了個招呼。然後,她向李奧的方向側了側身,看了看彼德。他正背靠著椅子,衝著天花板傻笑。「他真是可愛,」她說「而且根據他韻臉部表情,他一定是和瑪麗。貝斯在通電話。」

  看到彼德這麼專注,李奧很滿意,從襯衫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遞給傑斯。「我們正在籌錢給彼德和瑪麗•貝斯買一個結婚禮物。每人交二十五美元。」

  「我們給她們買什麼?一棟房子?」傑斯問,一邊把手伸進自己的口袋,思瓏也伸手去拿她的錢包。

  「銀器。」李奧揭曉了謎底。

  「你在開玩笑!」傑斯邊說邊把他的二十五塊錢裝進信封,隨後又將信封遞給了思瓏。「那他們打算養多少個孩子?」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羅斯打電話給一家商店,他們那兒有張清單,記錄的都是這對新人挑的東西。你信不信,你的二十五美元連買一把叉子都不夠。」

  「那一定是把該死的大叉子。」

  思瓏和薩拉相視一笑,薩拉一邊把她的二十五美元也滑進了信封。這時,莢格索上尉正從他的玻璃辦公室裡踱出來,環顧室內,發現了聚集在思瓏辦公桌邊有說有笑的人群,他的臉立刻騰地紅起來。

  「糟糕。」瑞根說。「英格索來了。」他轉身就走,但是薩拉對上尉光火的樣子並不在意,也不擔心他馬上就要過來。

  「等等,李奧,讓我也為這些銀器貢獻點什麼吧。」說著她把錢裝進了信封。然後,她換上了一個最媚的笑容,把全部火力都集中到了上尉的身上,好試著改變他的情緒。她故意這麼做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大家。「嗨,英格索上尉。我一直在擔心你!我聽說昨天你吃了那些可怕的辣椒不舒服,不得不去急救站。」

  他開始轉怒為喜,不再火冒三丈了,最後還臉帶笑容。「是你的這個朋友推薦的,」他邊說邊把頭扭向思瓏,但是他的視線寸步不離薩拉,還和她的目光交織在一起。他甚至還拿剛才她給瑞根的錢開玩笑。「你難道不知道賄賂警官在這個州是違法的嗎?」

  接著,他用一種滑稽的聲音說道,「妨礙警察執行公務也同樣如此。」聽他這麼說,思瑰覺得他的幽默感真的很差勁。

  薩拉向他瞇縫了一下眼,他竟然臉虹了。「我怎麼妨礙了?」

  「你讓人分心,小姐。」

  「哦,是嗎?」她輕聲細語地說道。

  在英格索的身後,傑斯正張大了他的嘴,假裝把他的手指從喉嚨往下滑。不幸的是,英格索,他當然不是個笨蛋,一回頭恰巧看到了他的舉動。「你他媽的怎麼了,傑斯普?」

  思瓏看到傑斯惹了麻煩,憋住笑,過來打圓常「我來泡咖啡吧。」她站起身,急急地打斷他們。「上尉,你要一杯嗎?」她用一種柔和而謙卑的聲音問道,打算出其不意,也讓他消消氣。

  這招奏效了。「什麼?那……好吧,既然你提議了,我就要一杯吧。」

  咖啡壺擺在過道那頭的桌上,在複印機的前面。「兩塊糖,」他衝著思瓏叫道,此時她已經走到半當中了,這時,思瓏的電話鈴響了起來,他抓起電話,此舉只是為了讓薩拉知道他一直是多麼的忙忙碌碌。「英格索。」他衝著聽筒大聲說道。

  在電話那頭的男聲很禮貌,但十分威嚴。「我想這是思瓏。雷諾茲的電話。我是她的父親。」

  英格索瞥了一眼時鐘。思瓏的課按計劃是在三分鐘之後開始:「她馬上要開始上一堂自我防衛課了。晚些時候讓她打給你好嗎?」

  「我還是想現在和她談談。」

  「等一下。」英格索按下了保持鍵。「雷諾茲——」他叫道,「你有個私人電話。你的父親。

  思瓏一邊把兩塊方糖放進他的咖啡,一邊扭頭說:「不可能是找我的。我沒有爸爸——」

  很明顯,這番表白比房間裡的某些其他談話來得有趣,因為吵鬧聲頓時降了好幾個分貝。「每個人都有父親。」英格索指出。

  「我是說我的父親和我從來就沒有什麼聯繫。」她解釋說,「不論是誰打的這個電話,他要找的都是別人。」

  英格索聳了聳肩,抓起電話。「你說你找誰?」「思瓏•雷諾茲。」那個人不耐煩地說。

  「那你是?」

  「卡特•雷諾茲。」

  英格索的嘴巴不禁張大了。「你剛才說卡特•雷諾茲?」

  「這正是我說的。我找思瓏說話。」

  英格索暫且按住保持鍵,雙臂交叉在胸前,站起身,眼睛死死地盯住思瓏,目光中交織著敬畏、責備和懷凝。「有沒有可能,你父親的名字是卡特•雷諾茲?」

  這個響噹噹的舊金山金融家和慈善家的名字像一枚炸彈,頓時在這個吵鬧的房間裡炸開了。於是,每個人看上去都變得有些僵僵的,也沉默了。思瓏一手各拿著一杯咖啡,稍稍停了一下她的腳步,然後繼續又往前走。房間裡的熟悉面孔都帶著一種陌生的表情注視著她,那表情裡有懷疑,有驚訝,還有興奮。甚至連薩拉也衝著她張大了嘴。英格索接過她遞上的咖啡,但他仍舊待在辦公桌邊,很顯然,他想就近聽聽。

  思瓏並不在乎他在那兒;實際上,。她根本也沒留意到。她那名存實無的父親連一張生日卡都沒給她寄過,不論現在他用什麼理由來接近她,思瓏都不會在乎。她要撤這個想法告訴他,完完全全地、堅決地告訴他,並且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她把她的咖啡杯放到桌上,把垂在臉頰上的頭髮拂開,抓起聽筒,放到了耳邊。她按下了閃爍著的白色按鈕,手指輕微地抖動了一下。「我是思瓏•雷諾茲。」

  她以前從沒有聽過他說話。那是一個文質彬彬的聲音,透著讚許。她說話的口吻讓他覺得有意思,「恩瓏,你聽上去非常專業。」

  他沒有權利肯定她,他也沒有權利對她的事發表任何意見。思瓏強壓著想要把這些話告訴他的衝動。「現在我不方便,」她轉而說道,「你得換個時間再打來。」

  「什麼時候?」

  她的腦海中閃過一張最近報紙上的倍的照片——一個頭髮青灰、英竣矯艦在棕櫚海灘的俱樂部裡和朋友們打網球雙打的男人。「為什麼不再等個三十年。」

  「我不怪你會生氣。」

  「生氣——你不怪——」思瓏帶著嘲諷的口氣連珠炮似地說,「雷諾茲先生,您實在太好了。」

  他用一種溫和而理性的語調打斷了她言辭激昂的講話。

  「別讓我們第一次談話就爭吵起來。兩個星期以後,你可以當面數落我當父親的不是。」

  恩瓏把聽筒暫時挪開自己的耳朵,慎惱地瞪了它一眼,滿腹狐疑,然後又把聽筒放回了耳邊。「兩星期後?當面?我對你說的任何話都不感興趣!。」

  「不,你有興趣。」他說。思瓏雖然很氣憤,但忽然有些欽佩他的大言不慚和堅定的意志,弄得她竟然沒辦法掛斷電話。

  「也許我該寫信給你,但我想電話可能會讓事情更快奏效。」

  「那你想讓什麼事奏效?」

  「我——」他有些猶豫,「你姐姐和我希望你能和我們一起在海灘待上幾星期,好讓我們對彼此都有些瞭解。半年前,我突發了一次心臟勃—」

  「海灘,」思瓏揣測這是圈內人用來稱呼棕櫚海灘的說法,這點挺明確,「我在報上讀到你的病情了,」思瓏說道,她就是刻意設法要讓他知道她對他漠不關心,同時也提醒他這樣一個事實——她所知道的關於她親生父親的一切都是從報紙上得來的。從地理位置上來講,棕櫚海灘並不很遠,但是就社會層次和經濟狀況而言,棕櫚海灘實屬另一個星系。為了能讓自己也沾點光,貝爾港的報紙總是把這個明星鄰居的週日社交版照搬過來,也就是在這些版面上,思瓏看到了經常被提及並附有照片的她那個身為社會成功人士的父親,還有她才華橫溢的姐姐。

  「我想乘還不算太晚的時候,讓我們三個彼此瞭解。」

  「我想你一定神經有問題!」思瓏終於爆發了,這通電話負荷了太多的情感,以至她被突如其來的眼淚刺激得怒不可遏卻又不明所以。「已經太晚了。我一點也不想瞭解你,這麼多年了,我現在根本沒這個念頭。」

  「那你姐姐呢?」他平靜地反問道。「你對於瞭解她也一點興趣也沒有?」思境的腦海中一下於又浮現出了那張相同的在鄉村俱樂部的照片。她的姐姐,湃瑞斯,一直是她父親的網球搭檔。她有著一頭黑髮,頭向後仰著,右手臂恰到好處地伸展著,絕對是一個完美的發球姿勢。看上去她的生活除了……完美,別無其他。「我對瞭解她不感興趣,就好像她對我一樣。」思瓏說,但她覺得自己的這番話很空洞。

  「湃瑞斯覺得如果她不能瞭解你的話,她會失去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根據思瓏經常看到的有關湃瑞斯的報道,她的生活就是一連串永不停止的輝煌和成功——從她的網球和馬術獎章,到她在舊金山和棕櫚海灘為她父親舉行的豪華宴會。今年三十一歲的湃瑞斯•雷諾茲;漂亮,沉著,精明,在這之前,她都不需要或者想要思瓏加入她的生活。想到這兒,思瓏又堅定了她的決心,儘管剛才還有些優柔寡斷,但她已決定不同她那富有的家庭分支發生任何聯繫。「我就是沒興趣。」她說得非常堅定。「再見。」

  「我今天和你的母親談了。希望她可以改變你的主意——」他還沒說完,她就掛斷了電話。她的膝蓋開始顫抖,這個反應也許遲了些,但是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向軟弱低頭。

  「就這樣吧,」她輕快地說,「我得走了;我還有堂課要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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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6 18:34:5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等思瓏來到她的臨時教室時,她已經使自己相信她的情緒被牢牢控制住了,她可以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她要做的事上。

  她走進屋子,關上身後的門,給了房間裡的人明朗而堅定的一笑。「我們將會講到一些具體的辦法,幫助女性處理一整潛在的危險局面……」她大聲說道。然後她注意到她竟然忘了向她們問好,或者作一下自我介紹。「順便說一下,我叫思瓏•雷諾茲。」她又開始說。而且我的父親剛剛和我聯繫,這是我生命中的第一次,她想道。思瓏搖了搖頭,把她的思慮甩開。她要教的課程對於房間裡的女人們來說至關重要,而且這些女學員對她也都很重要。她們需要她的建議;她們相信她。卡特•雷諾茲對她而言,什麼都不是。

  思瓏把他扔出她的腦子,開始上她的第一堂課。「我們以一個最普通的場景開始,那就是一個孤身女子突然發現自己處在了危險中。讓我們想像一下,晚上你一個人在路上,而你的車又爆胎了,」她說,「路上幾乎什麼車也沒有,而最近的燈光——也就是說最近的有人的地方——在三四英里外。你怎麼辦?」

  有幾隻手舉了起來,思瓏朝一個長得挺漂亮的買賣地產的中年婦女點了點頭。「我會鎖上車門,把玻璃窗搖上來,待在車裡,直到有警車或者拖車,或者一些看上去可靠的救援到選為止。」

  這正是思瓏想聽的答案,一個錯誤的答案。『好吧,」她說,準備闡明她的觀點,「現在,如果說你把自己鎖在車裡的時候,有一輛車停到了路邊。一個男人走了出來,並過來提出要幫助你。你會怎麼辦?」

  「他看上去可靠嗎?」那個房地產經紀人問道。

  「我不知道誠實看上去該是什麼樣。」思瓏針鋒相對地說道,態度很堅決。「而你也不知道。我的意思是,誰會比傑佛瑞。戴莫或者泰德•本迪看上去更安全?不過讓我們假設那個

  提出要幫忙的人看上去不可靠。那你又該怎麼辦?」

  「我會搖上窗,而且一而且我會騙他說幫忙的人已經在路上了!」說完,地產經紀人不禁為自己極富靈感的答案而沾沾自喜。「這個答案正確嗎?」

  「好吧,讓我們來看看這正不正確。」思瓏說著走向了一邊的桌子,她已經在那上面擺放了電視機和錄像機。如果你說的那個人真是個好人,的確樂意幫忙,他就會離開。但是如果他是個壞人,正蓄意搶劫、強殲或者謀殺,你認為他會幹些什麼?」

  「他能做什麼硯?」那個女人回答遭。「我在車裡,門鎖了,窗也關著。」「我會讓你看到他能——而且會——怎麼做。」思瓏邊說邊按下了錄像機的回放鍵。電視機的屏幕亮了起來,顯示出一重個夜晚的場景,同思瓏剛才描述的一模一樣,有一個女演員扮演一個被困在公路上的車主。在畫面上,第二輛車停了下來,一個看上去一表人才的男演員走了出來,並提議幫她更換她的壞胎。當那女人禮貌地拒絕了他的幫助後,他突然一把抓住了門把手,試圖要打開車門。她嚇得尖叫起來,於是他跑回到自己的汽車前,但是他並不是要離開。很快他提著一柄輪胎鐵棒又跑了回來。然後他猛擊她的車窗玻璃,開了門鎖,把那個尖叫著拚命掙扎的女人揪出了汽車,並開始用鐵棒猛烈地抽打她。

  這個電影短片拍得太真實了,思瓏的學員們一片寂靜,直到思瓏關了錄像機還在顫抖不已。

  「第一課——」思瓏語氣堅定地說道,但是臉上還帶著微笑,好緩解房間內的緊張氣氛。「不要呆在一輛出了故障的車裡。如果你這麼做的話,你會把自己變成一個潛在的受害者,你等於把你的困境向每一個開車經過的罪犯和壞人廣而告之。」

  「那我們應該怎麼做呢?」一個藥商太太問道。

  「你們有幾種選擇,這得看你離最近的人家或商家有多遠。沒有哪一種選項是方便的,但是同被搶或其他更糟的事相比,它們一點也不『不方便』。如果你可以步行到民居或者商店,哪怕是幾英里遠,那就開始走吧。如果你不能穿過田地,如果實在離得太遠沒法走,或者天氣會給你的健康帶來不利,那麼你就必須呆在車裡,但是準備好,那一旦有車燈朝你的方向過來,你就要離開汽車躲起來。如果有人停下來查看你的車,藏著別動。」

  思瓏頓了頓,好讓剛才說的話浸透每個人的腦子。接著,她又說:「如果有些原因使你不得不呆在車裡直到早上,那麼你就呆在車裡,等到你看見有車向你這兒駛來,你就從車裡出來,隱蔽起來。在那兒,你可以看見他都會幹些什麼,他的舉動如何。如果他試圖破門而入,或者破壞你的車,或者偷你的轂蓋——或者如果他還有兩個醉醺醒的同伴——那你至少知道,你眼下呆的地方更安全。」

  恩瓏從她身後的桌上拿起一個小小的黑色的東西。她微笑著說:「如果你真的不喜歡在黑夜裡沿著公路步行,或者穿越農田——如果你不甘願在整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晚上都在從你的車裡鑽出鑽進,躲躲藏藏,為你的生命提心吊膽——那麼我很高興地為你推薦另一個選擇。」她抬起手臂,只見手裡握著她剛才從桌上拿起的手機,她收斂了她的微笑。「請購買這樣一個電話。」她用一種近乎懇求的語氣說道。「務必。」她又強調了一下。「不到一百元你就可以買一個。而且如果你只是在緊急情況下使用,每月的通訊費也沒有多少。我知道,一個便宜的手機再加上每月的服務費,對於你們當中的一些人來說,這筆錢多少會給支出帶來些壓力,但是你們的生命不能用錢來衡量,如果沒有這樣的一個電話,你就是拿生命在冒險。如果你有這樣的一個電話,當你晚上被困在一輛車裡的時候,你就不用整夜都在步行或者躲躲藏藏。你可以打電話叫一輛拖車,或者打電話給警察局,或是給你的丈夫或男朋友,告訴他們你會在車子的附近等著他們。之後,你所要做的就是躲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直到你等待的救援到達。」

  「哦,還有一點,」她又說道,這時傑斯走進了房間,「如果你打電話給警察局,記得強調你會在車子的附近,而不是在車裡。等我們到的時候,千萬不要從我們身後的草叢裡突然竄出來。」

  「為什麼不?」薩拉挑釁地問道,笑容直逼傑斯。

  「因為,」傑斯冷冷地說,「這會嚇得我靈魂出竅。」

  每個人都樂得哈哈大笑,但是對於薩拉和傑斯之間如此公開的、看似並無惡意的正面交鋒,思瓏的感覺卻和別人十分不同。薩拉,一直對每個人都很友好,但她很明顯要迫使傑斯在一屋子的女人面前承認自己的膽小。思瓏對這點很肯定,就如同她肯定傑斯,這個從來不會認真理會任何嘲笑——或者任何女人的傑斯,會從心裡厭惡薩拉的這個「玩笑」。他們倆是貝爾港最具吸引力,最有個性的人。可他們兩個水火不容。他們是思瓏最親密的朋友,但是他們之間湧動著互相仇視的暗流,而這條潛流現在終於浮到了表面,並且公開爆發了出來。

  講課結束的時候,思瓏提醒大家下節課會教一些自我防衛的腿腳動作,要記得穿合適的衣服。然後她關掉電視機,從錄像機裡取出像帶。她已經忘得一千二淨一卡特•雷諾茲無端地從黑漆漆的路上冒了出來,那是她過去所走的路。

  可惜的是,薩拉單獨找到了她,打破了她短暫的記憶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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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6 18:35:0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我真不能相信卡特•雷諾茲是你的父親!」市政廳厚重的大門在她們的身後剛砰地合上,薩拉就興奮地嚷了起來。「我沒法相信。」她又說了一遍,心裡想著她曾經在《貝爾港星期日報》的「棕櫚海灘社交版」上讀到的關於他的文章。

  「我自己也沒辦法相信。」思瓏有些厭惡地說道,「事實上,我沒有任何理由相信這件事是真的。」她又補充道。兩人邊說邊穿過停車場,走向了她的汽車。

  薩拉幾乎沒聽說過這事;她的思緒在另一條軌道上飛速奔馳著。「小時候,你告訴我你的父母在你還是嬰兒的時候就離婚了,但是你沒說你的父親是……是……卡特,雷諾茲!」她說著,向空中舉起了她的手臂,掌心向上,好像在對天說話,「我的上帝,光他的名字就讓我想到了遊艇、豪華汽車,還有銀行,和……錢。堆成幾座山的錢!這麼多年,你怎麼能對我守住這麼個秘密?」

  思瓏到現在還沒有一個人靜靜地想過他的電話,但是薩拉一驚一乍的高興勁只是更堅定了她的決心——對於卡特.雷諾茲的病情,對於他遲到的要瞭解她的企圖,尤其是對於他的錢,她都要表現得無動於衷。「他不是我的父親,除了從生理意義而言。這麼多年來,我連一張生日卡或者聖誕卡都沒有收到過,甚至他的一個電話。」

  「但是今天他打電話給你了,不是嗎?他想怎麼樣?」

  「他希望我去棕櫚海灘看看,這樣大家可以互相瞭解。我告訴他說不。絕對不。」思瓏說道,希望能夠結束這場同薩拉的爭論。「現在才想起做父親的角色,太晚了。」她邊說邊把車鑰匙塞進了車門上的鎖孔。

  薩拉對思瓏忠心耿耿,在通常情況下她會設身處地為思瓏著想,並同意她的決定——拒絕一個自打嬰兒時期就拒絕她的父親。但是,就薩拉看來,這次並不「普通」,思瓏的父親能把她變成一個女繼承人。「我覺得你不該這麼草率,」她說道,搜腸刮肚地想找一個理由來贏得這場無理之爭。很快她脫口而出第一個閃進她腦中的理由,雖然那理由站不住腳。

  「我不覺得男人得像女人那樣和他們的孩子們親近。」薩拉說著自己的理由。「他們好像少了某種做家長的染色體,或者其他什麼。」

  「對不起,」思瓏輕聲說,「但是你不能把他對我的漠不關心歸結於欠缺的基因。就我讀到的每篇文章來看,他對我的姐姐可是寵愛有加。他們一起打網球,一起滑雪,一起打高爾夫球。他們是一個隊伍,一個勝利的隊伍。我已經數不清多少次看到他們一起舉著獎盃了。」

  「你姐姐!對啊!我的天,你還有個姐姐!」薩拉叫道,聽上去驚訝萬分。「我真不能信……你和我一起玩泥巴,我們一起做功課,我們甚至一起出水痘,而現在我發現你不僅有一個有錢的名人當父親,還有一個從沒告訴過我的姐姐。」

  「我把從報上看來的幾乎每件關於她的事都告訴你了。除此之外,我所知道的只是她的名字叫湃瑞斯,比我大一歲。我也從沒有和她有過任何聯繫。」

  「但是怎麼會變成這個局面?」

  思瓏看了一眼她的手錶。「我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吃飯和換衣服,然後我得當班到九點。如果你真想和我談這件事,去我家怎麼樣?」

  薩拉一心想探個究竟,時間安排上倒也靈活。「我真的想和你談談這事,」她說著,已經向兩步開外她的豐田車走去,

  「我在你家和你碰頭。」

  思瓏幾年前買的石灰房子就在海灘正對面的街角上。只有兩個小臥室的房子位於小區一塊狹窄的地皮上。整個小區共有十個街區,都是些有四十年歷史的小巧的房子。這個有些年頭的街區靠近大海,加上房子面積不大,對於一些年輕人來說特別理想。他們有精力,有決心,用很少的錢就能按自己的想法把這房子擺弄一番。由於這些初為屋主的人的想像力和大力投入,整個街區換上了一種古怪而隨性的面貌,前衛的木板結構的房子,旁邊是不高的灰石平房,兩者竟也能和諧配搭。

  思瓏把她所有的積蓄和業餘時間都用在了她的房子上。她把這棟石灰的小房子變得異常亮。白色的窗台花箱,閃著亮光的白色窗框,為灰色的外牆增色不少。她當初買房的時候,屋對面的一片海灘幾乎只屬於思瓏所在的這個靜謐的街區,除了這兒的居民,人跡罕至。那時候,大街上很安靜,居民們在靜謐中酣眠,而這靜謐並非一成不變,它會隨著每一朵新的浪花撞上海灘而高低起伏,然後隱入海中。

  這一切隨著貝爾港的人口爆炸而終結。帶著小孩子的家.長們四處尋找沒有嘈雜、也沒有大學生標新立異集會的海灘,然後他們發現了思瓏的這片海灘。現在,週日下午四點,當思瓏拐上了她那條狹窄的小馬路,馬路兩邊已經停滿了車輛,每輛車的保險槓都緊挨著。一些車索性就直接停在不准停車的牌子前面,而另一些車則把住戶的車道都佔了一半。儘管她知道這會兒還是在不斷地潮起潮落,但是除了孩子們興奮的尖叫和家長們的手提收音機外,她什麼都聽不到。

  薩拉瞅準了唯一的一個空當,強行要求一部深藍色福特車的車主往後靠,好讓她佔了這塊地方。薩拉氣勢洶洶的樣子竟把那人唬住了。思瓏看著忍不住想笑。

  「對這些車,你真得採取些什麼措施,」薩拉一邊用命令的口氣說,一邊緊走了幾步來到思瓏身邊,又順手拍掉了沾在褲腿上的泥巴。「他們把車停得這麼近,我只能從我的車和前面那輛車中間擠過來,腿上還沾了泥。」

  「他們沒有堵住我的車道,我算運氣了。」思瓏開了個玩笑,一邊開了前門的鎖。房子的裡邊十分明快敞亮,擺放著休閒的籐制傢俱,配以白底印有棕櫚葉和黃色木槿花圖案的靠枕「如果你告訴我關於卡特•雷諾茲的事,我也算運氣了。他怎麼知道今天該打電話到哪兒找你?」

  「他說他打過電話給我媽了。」

  「這就是說,他們過去這些年裡一直保持著聯繫?」

  「不。」

  「喔,」薩拉吐了一口氣,「我想不出她知道了他突然對你感興趣會怎麼想。」

  思瓏對於她母親可能的反應十拿九穩,但是她不急於回答,側頭看了一眼答錄機。紅色的信息燈在拚命地閃著,來電記錄器上顯示有三條留言。她的嘴角不禁牽動了一下,她走了過去,按下了留言回放鍵。她母親的聲音一下衝了出來,歡快的語調同思瓏想像的一模一樣。「思瓏,親愛的,是媽媽。你今天將得到一個特大驚喜,但是這會兒我不想攪了你的好事,因為我想讓你和我一樣驚喜。不過這兒可以稍稍透露一下:今天的某個時候,你將會接到一個男人的電話,他對你非常重要。今天下午在你當晚班之前,記得往家裡給我打電話。」

  第二個留言是在第一個掛斷兩分鐘後錄下的,也是金波利•雷諾茲打來的:「親愛的,剛才給你留言的時候我實在太興奮了,所以沒想清楚。今晚九點之前,我都不在家,因為愛絲卡達牌子的衣服有個特賣,店裡會非常忙,所以我對莉迪亞說,我會留下來幫忙直到關門。你別打電話到店裡來,因為莉迪亞會為員工用店裡的電話生氣的。你知道她的潰瘍病有多嚴重。我不想讓她再受打擊了。你別吊我的胃口,所以在我的答錄機上留言吧。別忘了……」

  薩拉吃驚不小,不過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他的電話把她整個給嚇懵了。」

  「當然,」思瓏邊說邊搖了搖頭,對她母親如此天真的樂觀態度,覺得荒誕得不可思議。根據思瓏的出生證明,金波利•楊森是她的母親,然而事實上,是思瓏養大了金波利,而不是倒過來。「你為什麼這麼大驚小怪的?」

  「我不知道。我想我是以為金波利多少會心存抱怨。」 聽了這話,思瓏的眼珠不禁轉了轉。『『我們是在說我的母親嗎?——那個可愛的小婦人?她從不會拒絕任何人任何事,因為她擔心她看上去會顯得粗暴,或者會傷害他們的感情?或者我們說的是那個受制於莉迪亞的女人?剛剛又被迫要多工作六個小時,但是不敢使用她的電話,因為她害怕如果她這麼做,那個令人難以忍受的巫婆會潰瘍病發作?或者我們是在說那個報酬少得可憐,但是十五年來為莉迪亞的商店加班加點,帶來的客人比其他所有的員工加起來都要多的女人嗎?」

  薩拉幾乎和思瓏一樣愛金波利,聽了她的這一番調侃,不禁哈哈大笑起來。「我不相信你真的認為,我們所說的這個一手將你拉扯大的女人會對卡特•雷諾茲心存怨恨,至少不會僅僅因為他在三十年之前離開了她,讓她心碎,而且從此沒有回心轉意或者再和她聯繫。」

  薩拉咧了咧嘴,舉起手說道:「你完全正確。我一定是一時糊塗才會這麼想。」

  對於這句話,思瓏很滿意,她又按下了回放鍵。第三條留言還是金波利的,而且是在思瓏和薩拉進屋前十五分鐘剛剛錄下的。「親愛的,是媽媽。我這會兒休息,在一個雜貨鋪給你打付費電話。我給警隊打過電話了,傑斯告訴我,你已經接到了,你父親打來的長途電話,所以我給你留這個言不會攪了你的驚喜。我一直在想你都該帶些什麼東西去棕櫚海灘。我知道你把你能花的每一分錢都用在了你的房子上了,但是我們得開始為你置辦滿滿一櫥櫃的新衣服。別擔心,親愛的,等你起程去棕櫚海灘的時候,你會有成堆的漂亮衣服。」

  薩拉忍不住要咯咯笑出聲來,思瓏則在一邊把這些留言一股腦地都刪除掉,並重新設置了答錄機。

  思瓏拿起電話,撥了她母親的電話號碼,照金波利說的,在答錄機上給她留了個言。「你好,媽媽,我是思瓏。我和卡特•雷諾茲談了,但是我不會去棕櫚海灘的。我一點也不想瞭解這個家的那一半,而且我也跟他說了。愛你。再見。」說完,思瓏掛斷了電話,把臉轉向了薩拉。「我快餓死了,」她鄭重其事地說道,好像關於卡特•雷諾茲的話題已經被掩埋、被遺忘了。「我想我得吃一個金槍魚三明治。你要一個嗎?」

  薩拉沒有說話,轉過身注視著思瓏走進廚房,開始打開各個櫥櫃。現在那個突如其來的發現已不像剛開始時那麼駭人聽聞了,薩拉想到思瓏和金波利一直把這麼大個秘密瞞著她,不禁覺得困惑又有些窩火。她們就是她的家,比任何一個她認識的人家都更親密。

  薩拉自己的母親是個酒鬼,她一點也不在乎或者根本沒去注意,絕大多數時間她四歲的小女兒都是同金波利和思瓏•雷諾茲呆在一起。那時候,廚房裡有一張白色金屬桌面的不銹鋼餐桌,薩拉總是坐在思瓏旁邊,每回思瓏都很樂意把自己的圖畫本借給薩拉,於是薩拉學會了用大蠟筆在上面畫畫,而金波利從來都對薩拉的努力大加讚賞。第二年,兩個小女孩一起進了幼兒園,上學的第一天,她們手牽著手好給對方以鼓勵,背上還背著金波利為她們買的一模一樣的史奴比背包。

  回到家,她們都得意洋洋地緊緊攥著給老師打了五角星的圖畫。金波利立刻就把思瓏的畫貼到了冰箱上。兩個小姑娘又跑到隔壁讓薩拉的媽媽看她的畫,但是吉布太太卻把它扔到了一張亂七八糟的桌上,還正巧落到了一灘圓形的水漬上,那是吉布太太的威士忌酒杯留下的。思瓏想跟吉布太太講講五角星的事,吉布太太竟尖叫著要她閉嘴,這使得薩拉非常難堪,還嚇得掉下了眼淚。但是思瓏並沒有哭,甚至看上去一點也不害怕。她撿起畫,拉起薩拉的手,把她帶回了自己家。「薩拉的媽咪找不到一個好地方來擺她的畫。」思瓏用細小的、膽怯而顫抖的聲音對金波利說道,這聲音讓薩拉聽來有些陌生。思瓏拿出了膠帶,把薩拉的畫掛到了她的畫的旁邊。「媽咪,我們就把這兩幅畫擺在這兒吧,就這樣吧。」她一邊用手掌跟按著膠帶,讓它粘牢,一邊這麼說,口氣不容置疑。

  薩拉屏住了呼吸,她害怕雷諾茲太太也許不願意將這麼寶貴的展示空間浪費在她的畫上,因為她自己的媽媽都不要這畫。然而金波利摟住了兩個小女孩,說那是個非常好的主意。這段記憶一直銘刻在薩拉的腦海中,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感到無依無靠、孤單一人了。雖然這之後薩拉的母親仍時不時地給她造成痛苦,思瓏也不止一次地在她同眼淚和怯懦做鬥爭時為她或者其他人求情;雖然這也並不是最後一次金波利太太擁抱她倆,給她們安慰,為她們買相同的昂貴得她負擔不起的學習用品,但是這是最後一次薩拉感到自己是一個無助的局外人,感到在這個殘酷而令人手足無措的世界裡,除了她,人人都能找到依靠找到信任。

  接下去的年頭裡,她們那些童稚的圖畫被成績單、學校照片,還有在她們名下劃了紅線的新聞剪報所取代。圖畫本和散了一桌的蠟筆讓位於代數書和考卷。聊天的話題也從苛刻的老師轉到了厚臉皮的男生,以及永遠也不夠用的錢。等她們十幾歲的時候,思瓏和薩拉發現金波利根本不會管錢,於是思瓏就開始管理家裡的用度;而另外一些她們在家裡擔當的角色也作了掉換。但是有一件事始終如一,甚至有了更進一步的發展:薩拉知道她是這個家受珍視的、至關重要的一部分。

  知道了這一切,就能理解當薩拉發現了這麼一個一直背著她的重大家庭秘密時,為什麼會有如此地動山搖的反應了。

  薩拉一屁股坐到了餐桌邊,腦子裡想著她同思瓏和金波利有多少次坐在這兒。該有上千次了吧。

  思瓏遠遠地看了看她的朋友。「想要一個三明治嗎?」她又問了一遍。

  「我發現這並不關我的事。」薩拉說,覺得自己有些像局外人,這是自打她同思瓏和金波利認識以來第一次這麼覺得。「但是你能不能至少告訴我,為什麼你把你父親的事對我瞞得嚴嚴實實的?」

  思瓏轉過身,薩拉有些受傷的語氣讓她吃了一驚。「但是這不是什麼大秘密,一點都不是。你和我還都是孩子的時候,我們談過各自的父親,我告訴過你關於我爸爸的事。我母親十八歲的時候,她贏得了地方上的一個選美比賽,第一名的獎勵就是去浪德戴爾堡免費旅行,並且在最豪華的酒店住一星期。卡特•雷諾茲當時就住在那個酒店裡。他比她年長七歲,長得相當帥氣,而且比我母親精明一百倍。我母親相信那是一見鍾情,而且他們會結婚並且過一輩子幸福的生活。事實是,他根本不打算結婚,甚至再跟她見面,直到他發現她懷孕了,而且他那可惡的家庭也沒給他其他退路。接下來兩年,他們住在蓋爾博珊瑚島附近,靠他的收入勉強度日,而我媽又有了一個孩子。

  「我母親一直認為他們生活得非常幸福快樂,直到有一天,他的母親乘著一輛高級轎車來到了他們家,提出給他一個機會回到他們的大家族裡,於是他抓住了這根救命稻草。我母親又震驚又難過,他們勸她說綁住一個渴望自由的男人是自私的,而一個孩子也不留給他也同樣是自私的。他們說服她讓他們把湃瑞斯帶回舊金山,我媽還以為那只是去玩玩。然後他們設法讓她簽了文件,同意離婚。她根本不知道那些小字是要她放棄對湃瑞斯的任何權利。三個小時以後,他們乘著豪華轎;車走了。故事結束了。」

  薩拉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眼裡充滿了對金波利的同情和不甘。「你的確在很久以前和我說過這個故事。」她說道,「但是我太小,不懂……他們做的這些殘忍的事,還有他們所造成的痛苦。」

  思瓏立刻順著薩拉的話,擺明了她的立場。「現在既然你已經明白,你還會想承認你和那個男人或是他的家族有任何關係嗎?你難道不想忘了這事嗎?」

  「我想殺了那個狗娘養的。」薩拉說道,但是她笑了起來。

  「一個正常的反應,也是對那個男人的真實描述。」思瓏肯定了她的說法,一邊把兩塊金槍魚三明治放到了桌上。「因為我母親不會選擇殺了他,也因為我太小沒法為她下手,」思瓏輕快地繼續說,「還因為談論他或者我姐姐或者和那天有關的任何事,都會使她非常難過,所以我在七八歲的時候說服她,我們要假裝他們都不存在。畢竟,我們擁有對方,而且我們還有你。我想我們有一個非常棒的家。」

  「我們有,曾經是,現在也是。」薩拉動情地說道,但是她笑不出來了。「難道金波利真的沒辦法把湃瑞斯贏回來了嗎?」

  思瓏搖了搖頭。「我媽和地方上的律師談過了,他說她需要雇一個和他們的大律師旗鼓相當的有權威的律師上庭,這 得花很多很多的錢,而且即便請來了,他也不認為她有贏的可能。我母親始終想讓自己相信,湃瑞斯和雷諾茲一家在一起,生活過得很好,她得到了更多我母親沒法給她的好處和機會。」

  儘管思瓏是用一種客觀的語氣在說話,但是她感覺她被憤怒包圍著。過去,她最激越的情緒只是站在她母親的立場上對他父親的憤慨和鄙視。而現在,當她重述整個故事的時候,她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她的感受比憤慨更加猛烈;她好像自己親歷了整件事情,她對她母親產生了如此強烈的同情和憐憫,以至於她的胸口都在隱隱作痛。對於他的父親——那個無情無義、自私殘忍的毀滅者,他一手摧毀了美好和夢想——她對他不僅僅是鄙視,更是厭惡,而且一想到先前他虛情假意的電話,這種厭惡感就在思瓏的胸中膨脹。幾十年不聞不問,他竟以為他的一個電話就足以讓他被遺棄的妻子和從沒見過面的女兒為了一個重聚的機會而歡呼雀躍。她後悔不該那麼冷淡地就掛斷了電話,她應該告訴他,她寧可在蛇窩裡待一個星期,也不願意和他在任何地方過一個禮拜。她應該告訴他,他是個狗娘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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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6 18:35:2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根據利維拉太太鄰居的報告,火警大約在晚上九點半被發現,她看見有煙從前門冒出來,於是撥了911。六分鐘內,消防隊就趕到了,但是要想挽救這座破舊的小木屋已經為時太晚。

  思瓏正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原打算回家換身衣服,然後穿過馬路到海灘參加彼德正在那兒舉行的單身漢晚會。這時她聽到了無線電裡的呼叫,於是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去幫一把。等她趕到的時候,街上已經被消防車、救護車,還有巡邏車擠得水洩不通。它們的緊急燈不停地閃動著,就像夜裡冰冷的領航燈。老遠就聽到警報器在嗥叫,消防水管鋪得整條街都是,蜿蜒在人們的庭間,就好像一條胖胖的白蛇。警察們立即就在這個地區攔起了警戒線,好阻止那些越來越多看熱鬧的人群過於接近。

  思瓏剛剛完成幾個鄰居的問活記錄,利維拉太太突然來到了現場。像橄欖球賽裡一個發了瘋的後衛要向前突破並觸地得分一樣,這個體態臃腫的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奮力地衝破警察和旁觀者,卻冷不防被一根消防水管絆一下跌進了思瓏的懷中,她的衝力險些讓她們兩個都摔到了地上。「我的房子!」她大聲叫道,努力想掙脫被思瓏緊緊抓著的手腕。

  「你不能進去。」思瓏對她說,「你會受傷的,而且你只會妨礙那些去救你房子的人。」

  利維拉太太並沒有被勸住,也沒有被嚇倒,她開始有些歇斯底里了。「我的狗——!」她尖叫著,拚命地要掙脫出來。『『我的戴西在那兒!」

  思瓏用自己的雙臂環抱住那女人的肩膀,試圖圈牢她同時也安慰她。「戴西是一隻黃白色的小狗嗎?」

  「是的。她很校黃白相間的。」

  「我想我在幾分鐘之前看見她了,」思瓏說,「我想她很安全。叫叫她的名字。我們一起來找她吧。」

  「戴西!」利維拉太太嗚咽著,絕望地在原地轉了個圈。「戴西!戴西——你在那兒?」

  思瓏迅速地掃了一眼整條街,看看哪個角落可能是一隻受了驚的小動物會選來避難的地方。突然一張黃白相間、滿是煙灰的小臉在一輛未標明身份的警車下閃T---F,「她在那兒呢。」思瓏說。

  「戴西!」利維拉太太大聲叫著,一邊衝上前去,一把把那只受了驚嚇的小動物摟進了懷裡。

  接下來,思瓏除了站在這個失去了房子的女人身邊,陪伴她給她些安慰之外,已經沒有其他可做的了。她們看著熊熊的火舌吞沒了房頂,舔噬著門前的石柱。「你的一個鄰居告訴我,你有一個女兒住在附近。」思瓏和藹地說道。

  利維拉太太點了點頭,目光一動不動地盯在她已經倒塌了的房子上。

  「我用無線電叫輛車把她接到你這兒來。」思瓏提議道。

  等思瓏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她沒時間沖個澡、洗洗頭、再去參加彼德的晚會了。她把她的車停在了車道上,一手抓過錢包,急匆匆地向街對面走去。街上停滿了車,她不得不走小路,側身從兩輛車當中穿過去。就在她與汽車的保險槓擦身而過的時候,她覺得她看到有人坐在路之盡頭的一輛汽車的駕駛座上;然後那有些模糊的人影消失了,好像那個人蜷縮到了座位上,或者斜靠到了哪兒,超出了她的視野範圍。

  思瓏非常想上前看個究竟,但是她忍住了,飛快地穿過了小路。她趕時間。也許車裡的那個人——如果那是一個人的話——把什麼東西掉到了地板上,於是彎下腰去揀。也許他決定打個盹。更可能她剛才看到的只是一個影子,是街燈將搖擺的棕櫚樹葉的影子投射到了擋風玻璃上。

  儘管這麼想,她還是一邊用眼角的餘光又打量了一下這輛車——是一部福特,一邊向著大路上一長排的小吃鋪走去。正當她要拐過冰激凌店向北邊走去的時候,她看見福特車裡的燈亮了,一個高個子的男人走了出來。他開始慢慢地向海灘走去,前進的方向是小吃鋪的南邊,緊鄰著那些沙丘。

  思瓏再也按捺不住惴惴不安的懷疑,她站著沒動,利用建築物的一側把自己隱蔽在了他的視線之外。在小吃鋪的北邊是一片三英里長的沙灘,沙灘上散佈著一些圓形的小棚,那是來沙灘的人們用來燒烤或者舉行室內野餐的。那一帶海灘最適合曬日光浴,游泳,和開派對。彼德•貝辛格的派對就在那兒進行著。緊挨著小吃鋪的南邊,也就是這個陌生人去的地方,沒有別的,只有沙丘。那些沙丘被厚實的植被覆蓋著,在夜間,除了給約會情侶和偷偷摸摸的人提供一個私密空間,別無其他。

  思瓏知道自打下午接到了她父親的電話後,她就有些急躁和失控,但是那個從車裡出來的男人讓她覺得格外不安,這是職業敏感。因為有一點,他似曾相識;另一點,他的穿著不像深夜要去海邊散步的,而最重要的是,他的舉動鬼鬼祟祟,不論是剛才在車裡還是現在在車外。沙丘一帶一直有搶劫和毒品交易發生,幾年前甚至還有一樁謀殺案。

  思瓏慢慢地退回到冰激凌店的拐角,然後緊貼著小吃鋪的後門開始往回走,她打算移動到這一溜建築物的最南邊。在那兒,她可以監視他或者跟蹤他。

  那男人等在沙堆旁,默默地詛咒著漫進他鞋子的那些沙子,靜候著他的獵物出現在小吃鋪前方的海灘上。她一直沒有產生疑心,這麼容易就被跟蹤,行事從沒有意外之舉,以至於當她並沒有像他想像的那樣出現在海灘上的時候,他並沒有引起警惕。她跑得這麼急匆匆,他猜測這會兒沒出現在海灘上,準是忘了什麼東西回家去拿了。

  他不想因為再跟著她而弄進更多的沙子,於是倒退了幾步,在兩個沙堆間的凹處蹲了下來。沙子和一些植物正好把他隱蔽了起來,他伸手向口袋裡掏薄荷糖,等待她再次出現在他的視野裡。

  一邊撕著薄荷糖的銀色包裝紙,他一邊向前探了探身,瞄了幾眼正在過馬路向家裡走去的思瓏。月亮躲到了雲層的後面,但是路燈離小吃鋪很近,使他可以很清晰地看見她突然出現在這一溜房子背後的最南端,然後幾乎是立即消失在連綿的沙丘邊。

  她出其不意的舉動讓他來了興致,這多少給四天來無聊;透頂但又完全必要的日子添了些味道和刺激。她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是私事。

  他小心地站了起來,伸長脖子,對每一個響動,每一個影子都全身心地捕捉著,但是她看上去像是失蹤了一樣。他沉重地呼吸著,開始冒汗了。他轉過身,向他身後的一個小丘爬了上去。在更高處,他應該可以看見她。

  「不許動——」

  她的聲音突然把他嚇了一大跳,他一把沒抓住海草的高枝莖葉,一下子滑到了地上。他失去了平衡,在鬆軟的沙地上腳也站不穩,於是轉過身,踉蹌著向她衝了過去。他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脖子又從後面挨了一拳,臉朝下跌進了沙子裡。

  他拚命眨著眼睛把沙子弄出來,轉過臉對著她。她站在他面前正好伸手不可及的地方,兩腿微分,穩穩地站著,她的手臂向前伸,一把九毫米手槍緊握在兩手間。

  「把你的手放在背後我能看見的地方。''她命令道。

  曾經有一刻,他想照著她的話做。但是顯然她在他夾克衫敞開的時候發現了他攜帶的武器,便想要繳他的械,但是他不打算讓她得逞。他故意慢吞吞地笑著,把手放到了他的身後。

  「這把槍對你這麼個小女孩來說太大了。」

  「雙手相扣,把身體轉過來。」

  他的笑容更誇張了,「為什麼?沒有手銬嗎?,,

  思瓏的確沒有手銬,她甚至連一根可以用來綁他手腕的鞋帶也沒有。此時此刻她身邊只有一個在熙熙攘攘的海灘上攜帶武器的男人,他夠鎮靜,或者說夠奇怪,他向她挑釁,朝她笑,十足一個變態狂,對於他面臨的困境毫無一般的正常反應。「照我說的做。」思瓏厲聲警告道,把她的槍抬了抬以示強調。「轉過身,兩手放在身下。」

  他聽著她的命令,臉上又浮起了一個古怪的笑。「這不是個好方案。你來拿我的槍,我只要稍稍抬起手,抓住你的手腕,然後就能用你的槍向你射擊。你有沒有見過一把九毫米手槍對人身體造成的創口?」

  他聽上去簡直瘋狂至極,極有可能要在海灘上把任何一個擋住他去路的人幹掉,思瓏絕不能讓他有機可乘,她要親自繳了他的槍。思瓏很緊張,但是動作不急不緩,她調整了槍的高度,對準了他兩眼當中。「別讓我用這個。」她警告道。

  他瞇了一下眼睛,明白了她目的產生了微小變化,於是他慢慢地轉過身,將兩手壓在身下。「我帶了兩萬五千美元現鈔在身上,」他說道,改變了他的策略。「你全拿走,我走人。沒人會受傷,也沒人會發現。」

  思瓏理都不理他。她退後幾步,把槍舉高朝著海面迅速地連發三槍,然後又把槍對準了他。槍聲在黑夜裡迴響,就像發射了幾枚加農炮,遠處的海灘有人警覺地叫嚷起來。

  「見鬼你這是做什麼?」他高聲問道。

  「我剛剛要求了增援。」她回答道。「他們就在海灘上。馬上就會來這兒。」

  他的言行舉止在她眼前全變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就不得不作一下說明了。」他厲聲說道,態度變得尖銳而鄭重。「我是聯邦調查局的特工保羅•李察森。雷諾茲探員,你就快把我的便衣身份捅破了。」如果不是因為他知道她的名字,而且他的性情突然間經;歷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思瓏沒有任何理由相信他有著和幾分鐘之前看上去截然不同的身份。但是……「讓我看你的證件。」

  「在我夾克衫的口袋裡。」

  「慢慢地坐起來。」她命令道,一邊用她的槍跟著他的一舉一動。「用你的左手把它拿出來,然後扔過來。」

  一個扁平的皮套子掉到了她腳前的沙地上。她繼續拿槍指著他,一邊彎下身撿起了皮套子,並打開來。裡面一邊是他的照片,一邊有他的身份證明。

  「滿意了?」他問道,人卻早就一骨碌站了起來。

  思瓏並沒有覺得滿意,她火冒三丈。她的手臂垂到了兩邊,身體開始抖動,他剛才引發的這個異常驚心動魄的局面讓她後怕。「你是這麼找樂子的嗎,或者對於把我嚇得靈魂出竅。你有其他的解釋?」她嚴厲地問道。

  他聳了聳肩,一面把褲腿上粘的沙子撣了下來。『『正巧有機會能看看你在緊急情況下的反應,我便利用了這個時機。''

  思瓏注視著他,突然她意識到了為什麼他看上去這麼眼熟,而且她也意識到了他沒有對她說出全部的事實。「你昨天在公園,今天早上在市政廳的停車常你監視我已經好多天了。」

  他並不回答,拉起他棉質夾克衫的拉鏈,正好遮住他腋下的棕色皮槍套。最後他才把他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身上。

  「你說對了。我監視你已經有幾天了。」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聯邦調查局會對我的行動感興趣?」

  「我們對你並不感興趣。我們對卡特•雷諾茲感興趣。」

  「你們什麼?」她茫然地說道。

  「我們對你的父親感興趣。」

  思瓏瞪著他,不明所以,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的父親I在很久以前對她而言已經不再存在了。卡特•雷諾茲只是屬於l一個有名氣的陌生人的名字,一個從沒人向她提及的名字。可是,在過去的十二個小時裡,那個男人,那個名字,突然從她過去的煙塵裡冒了出來,像煙灰般粘住了她。「我不知道你們認為他都做了什麼,但不論是什麼,我沒有參與其中。我這輩子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這一切我們都知道。」他看了一眼海岸,那兒正有三個男人向他們的方向奔來,有一個還打了個手電,光束在沙地上跳ll躍、鋪灑,就像燈塔的探照燈在雜亂無章地照射著。「看來你的增援力量在路上了。」李察森說道,抓住了她的手肘,將她向前推了一把。「讓我們去會會他們吧。」

  思瓏機械地移動著,但是她覺得自己的腿像木頭,而且腦I袋塞了一團亂麻。「自然點。」那個特工命令道。「介紹一下我。I如果有人間,就說兩個月前我們在浪德戴爾堡認識的,那時你在那兒參加警官研討會,於是你邀請我假期來貝爾港度週末。現在,笑一笑,衝他們揮揮吧。」

  思瓏點了點頭,奉命行事,但是她的腦子裡除了在想聯邦調查局正在調查卡特•雷諾茲,其他什麼也裝不下……而且他們還一直在跟蹤她……而且幾分鐘以前,這個聯邦特工還曾試探她是否會接受賄賂!

  傑斯第一個來到了他們身邊,他一點也沒有因為快速奔跑而氣喘噓噓。「我們覺得我們聽到了從這邊傳來的槍聲。」 他說道,一邊迅速地用眼光掃視著沙丘。「你們沒聽到嗎?

  思瓏鼓足勇氣,滿臉堆笑地對趕來救她的忠實的朋友撤了個謊,「那些是爆竹,傑斯。兩個小孩子在沙丘上把它們點著,於是就炸了。」

  「聽上去像槍聲,」傑斯仍不死心,兩手緊貼著屁股,眼睛望向思瓏的身後。泰德『本和李奧•瑞根在幾分鐘之後也跌跌撞撞地趕來了。「我們想我們聽到了槍聲。」泰德喘著粗氣說,而李奧.瑞根已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他超重四十磅,而且身材完全都走了型,這會兒只能彎下腰,兩手抓住膝蓋,拚命地想喘過氣來。

  「兩個小男孩在這兒放炮仗,」思瓏只能繼續說謊,但感覺更尷尬,更厭惡自己犯的每一個錯誤。

  李奧和泰德比傑斯更傾向於接受這個答案,但是傑斯比他們更聰明,對街頭發生的情況更具洞察力,畢竟他是從一個大城市屈尊來到一個不那麼暴力的小城,而他的直覺依舊非常敏銳。又過了片刻,他終於放棄了凝神用目光在沙丘上巡視,而對她皺起了眉。「彼德的派對就快結束了。』』他脫而出。「我們正奇怪你怎麼還沒來。」

  在眼下這種情況下,思瓏只有一個可能並且令人信服的理由,「我剛才正在去那兒的路上。」

  他的手從屁股上垂到了身體兩邊,採取了一種稍微緩和的姿態審視著她的同伴。「這位是?」

  還好,那位聯邦特工打算作自我介紹。「保羅.李察森他說道,一邊伸手同傑斯握了握,然後又和泰德和李奧握了手。他接著又說:「我是思瓏的朋友,從浪德戴爾堡來。他自信而坦然地流露出一種男性的真誠。

  「如果你想在彼德的派對上吃點什麼的話,你得去那兒。」李奧煞有介事地對那個特工說道,他的思路早就跑回到了那些吃的東西上。「小玉米薄餅早就沒了,但是那些辣椒熱狗還不錯。」

  「我這一天已經夠長了。」李察森特工帶著幾分遺憾回答道。然後他望著思瓏,平靜地說:「思瓏,你一個人去派對吧。」

  思瓏一時驚恐起來。他打算不回答任何其他問題就要消失!她為他遮遮掩掩,而他竟想在貝爾港銷聲匿跡,讓她飽受猜疑的折磨,而沒辦法搞清為什麼聯邦調查局要監視她。她不顧一切地要阻止他離開,於是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臂。「哦,但是我想讓你見見彼德。」她堅持著,「我們只呆幾分鐘。」

  「今晚我真的只會成為你的累贅。」

  「不,你不會的。」思瓏輕快地說道。

  他瞇起了眼睛,威嚇道:「我想我會的。」

  「你不可能是個累贅。你是一個如此有意思的人。」

  「你有些主觀了。」

  「不,我沒有。」她寸步不讓。情急中思瓏轉而要公開逼他就範,於是她對她的朋友們說道,「讓我來說明一下他到底多有意思——」

  「思瓏,別用那些小事來煩他們了。」他急急地打斷她,臉上帶著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讓我們去會會你的朋友彼德,順便再吃點東西吧。」

  一提到吃,李奧立刻滿臉放光。「嘿,保羅,你喜歡吃鳳尾魚嗎?」

  「太喜歡了。」李察森興高采烈地回答道,但是思瓏覺得他把牙咬得緊緊的。「那你走運了,因為匹薩上有風尾魚,還有很多。我還從沒遇見過有其他人喜歡鳳尾魚,除了彼德,現在還有你。」

  整個談話過程中,傑斯都在很專注地研究著那個聯邦特工.不久以後他看上去失去了興趣和耐心。「如果我們再不回到派對上,派對就該來找我們了。」

  「讓我們走吧。」李察森特工欣然同意。讓思瓏大感意外的是,他竟然將手臂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隨意地顯出一副親熱模樣。但是他在她肩頭警告性的一捏卻毫無親切可言。

  傑斯,李奧還有泰德在他們身邊也邁開了步,四個男人很快就談到了運動。沒過多久,寥落的沙丘被燈火通明的海灘扔到了後面,沙灘上手提收音機的音量和海浪的聲音在互相爭鋒,零星散在沙地上的睡毯就好像彩色的繃帶,幾乎每張都被濃情蜜意的年輕戀人所佔領。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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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6 18:36:10
  第八章

  彼德用來舉行派對的小棚就在燒烤架的一旁,炭火的氣味夾雜著烤過頭的熱狗的味道不由讓思瓏直反胃。彼德和他的未婚妻,還有晚會的其他賓客,都站在幾碼遠處,聽著吉姆。豐克用自己的吉他彈奏一首阿根廷舞曲。「他真該當個職業音樂人,而不是警察。」傑斯說道,一邊上前加入了吉姆的聽眾群。

  不過,李奧繼續在後邊轉著,沒有上前。「隨便吃些什麼吧。」他對李察森指手劃腳,誇張地指著一張木桌,上面都是些打開的匹薩盒子,還有大個的碗碟,零星地殘留著一些奶酪汁、辣椒和土豆色拉,另外還有一大盤早已冷掉的熱狗和小圓麵包。「飲料在那邊的冰櫃裡。」在跑去聽吉姆彈吉他之前他又說道,「隨便吃吧。」

  「謝謝,我會的。」李察森特工應和著,手仍舊停留在思瓏的肩膀上,他強制她呆在他的身邊直到他們一起來到了桌邊。思瓏很清楚起初他非常生氣,但是一路走來,他看上去已經完全放鬆,他和李奧拿喜歡做飯的男人開玩笑,甚至還笑話思瓏說的一些話。因為思瓏並沒有真的暴露他的身份,所以她很自然地認為他會對她更緩和些。他甚至笑著遞給她一隻盤子,卻厲色說道,「如果你今晚吐露一個字,讓我處境凶險,我一定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告你個妨礙司法公正。」

  他竟然餘怒未消,這著實讓思瓏大吃一驚,她一邊瞪著他,一邊順從地從他的手裡接過了盤子。他仍帶著笑,遞了一張紙巾給她,自己也拿了一張,然後一下子撕成了兩半。「聽明白了嗎?」

  既然他已經給予了她嚴正警告,他就開始用勺子從每個大碗裡往自己的盤子上裝食物,然後又拿了一個冷掉的熱狗,但是思瓏注意到他並沒有碰那些匹薩——即使當吉他聲停了,李奧和其他人都一齊回到了桌邊。很顯然,李察森特工雖然對工作和國家盡忠盡職但還不至於去吃鳳尾魚。

  「我不會告訴他們任何關於你的事。」她解釋著,平靜的說理似的語氣是她一貫用來緩和激烈的情緒化場面的,「但是我有權得到一個解釋,而且我不能讓你不給我一個解釋就從此消失。」

  「你應該等到明天。」

  思瓏將一根軟軟的薯條蘸了蘸配醬,然後放到了她的盤子上,打定主意要像他一樣漫不經心。「是嗎?」她回擊道,「我明天究竟該怎麼才能找到你呢?」

  「你不能。我會來找你。」

  「用什麼?」她變得有些尖刻,「望遠鏡嗎?」

  她的回應看上去好像把他逗樂了,但是那個男人就像一條人群裡的變色龍,所以她並不能確定。「我明白你的想法了。」

  「嘿,思瓏,你去哪兒了?」彼德大聲問道。他的手臂環繞在他未婚妻的肩膀上,另一隻手拿著一杯啤酒,慢慢地踱了過來,傑斯也跟了過來。瑪麗•貝斯是個害羞、優雅,有著一頭金髮的苗條漂亮的女孩,她不說一句話就能讓人感覺出她和彼德一樣的高興。

  「親愛的,讓他們看看我送給你的用來紀念結婚前一周的掛件。」思瓏一介紹完她的「朋友」保羅•李察森,彼德就急不可待地向瑪麗要求道。「實足14K金。」彼德得意地補充道。

  瑪麗•貝斯舉起了她頸部那個沉沉的心型掛件,好讓每個人都可以艷羨一番。

  「真漂亮,」思瓏含糊地說著,一邊留神注意身邊的每一件事,看看是否真有什麼事會讓李察森認為「威脅」到他的處境。

  李察森特工湊上前去細細地打量著那個掛件,好像此刻除了和思瓏的朋友們打成一片,其他什麼事他都不放在心上。「真美。」他說。

  「上個月,」瑪麗向他傾吐道,她從沒有和一個陌生人有過如此長的交談,「彼德送了一個金錶給我,作為我們結婚前一個月的紀念。」

  「他一定對你著了魔。」李察森特工有感而發。

  「他著了迷。」傑斯咧嘴一笑,糾正了他的用詞,但是思瓏根本沒聽見。她的注意力全部鎖定在一件令人毫無準備、但隨時會對李察森特工構成威脅的事上。薩拉正和她的約會對像從海灘邊緩緩地徑直向他們走來,重要的是,薩拉從不會遺忘任何一張有吸引力的男人的面孔。早些時候,薩拉說過她不打算在彼德的派對上呆很久,但是她現在過來了。李察森特工察覺到了思瓏的走神,不由地跟著她的視線望去。「那是我的朋友薩拉,」思瓏盡可能地用一種若無其事的口氣向他發出警止。

  「和她在一起的是她眼下的『每週一男』,」傑斯嘲諷地說道,一邊又吞了一口啤酒。「這一個開一輛八萬美元的寶馬藍色的。他叫喬納森。」

  思瓏當下的問題比起她最要好的兩個朋友間的無端爭吵要來得重要。當這兩個人來到這群人的旁邊時,思瓏搶先走上了一步。「薩拉,你好!」她急急地打著招呼,極力想用她的咋咋乎乎逃過一場即將到來的災難。「你好,喬納森,,,她又說道,「我是思瓏,這是我的一個朋友,保羅•李察森,從浪德戴爾堡來。」就在兩個男人握手的時候,薩拉還是沒能如思瓏的願,她在一邊仔細地研究起那個聯邦特工來。「你們有沒有聽到剛才的爆竹聲?每個人都覺得那是槍聲。

  「不。」薩拉說,一邊端詳著保羅•李察森的臉。然後她的表情一下由一頭霧水轉為一臉明朗。「我知道你是誰。昨天你在公園裡!

  「是的,我是在那裡。」

  「我看到你在那兒。事實上,我還把你指給思瓏——」

  聽到這番前後矛盾的描述,傑斯•傑斯普放下了他手裡的啤酒罐,神情專注地盯著李察森,於是思瓏立刻加入了談話,試圖自圓其說:「不幸的是,當你指給我看保羅的時候,他正背對著我。」她說,咯咯地笑了一聲。「他在公園找我,但是我們錯過了,直到剛才才遇上。」

  薩拉張大了嘴,瞪著她說:「你是說,你知道他會來我們城裡?」

  「當然不是。」思瓏開始信口胡謅,「當我邀請他的時候,他說他沒空,所以我以為他不會來。而在最後一分鐘,他發現他可以在週末把某些事情撇開而抽出一點時間,所以他就想給我一個驚喜。」

  薩拉的興趣從對思瓏這段並不太成熟的浪漫故事的前因後果,轉到了思瓏這個男友候選人的財務狀況上。把什麼事撇開?」她問:

  讓思瓏鬆了一口氣的是,那個聯邦特工最終決定幫她擺脫目前所處的這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困境。他貢獻了一個解釋,「我是幹保險這一行的。」他有禮貌地說。

  「真的嗎!」薩拉用一種極其興奮的口吻說道,而思瓏知道她並沒有真的那麼興奮。薩拉想給自己找個有錢的丈夫,並且她認定思瓏也該有一個。「保險是一個非常有趣的行當。你是負責商業險,住宅險還是個人險?」

  「我們經營絕大部分品種的保單。你有興趣再多買幾份嗎?」他不失時機地詢問道,聽上去好像他要開始一番推銷介紹似的。這可真是一招高明的轉移目標法,因為絕對沒有人願意在一個派對上被人推銷保險,而且很明顯他知道這一點。如果是在其他情況下,思瓏一定會欣賞這個舉動,並且覺得有趣之極。

  「不,我沒有,真的。」薩拉答道,想到他會開始用各種方法遊說她的情形,她有些驚慌失措。

  讓思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的是,他決定要將思瓏和他自己撤出目前這個混亂不堪的局面。「思瓏這個週末實在太忙了,我們一直沒時間單獨在一起,而明天我就得走。他對他們周圍的這一小群人說道,然後他看著她,模樣就好像他們至少是非常親近的朋友。「思瓏,在我回旅館前,和我一起喝杯咖啡怎麼樣?」

  「好主意。」思瓏附和著,衝她的朋友們飛快地擺了擺手,然後轉過身和他一起走開了。

  薩拉久久地注視著他們,然後瞥了一眼她的男伴。「喬納森,我把外套丟在這兒附近了。我想應該在吉姆的毯子上。你能給我取來嗎?」喬納森點點頭,走了開去。

  傑斯瞧著那個男人,嘴角不屑地抽動了一下,然後又喝了一口啤酒。「告訴我,薩拉,」他冷嘲熱諷地說道,「為什麼和你外出的男人,名字都有三個音節?」

  「為什麼和你外出的女人,智商只有兩位數?」薩拉不甘示弱,但是她甩出的話缺乏力度,因為她正聚精會神地研究著思瓏和保羅.李察森。她站在傑斯身邊,注視著那兩個人穿過沙地,走向馬路。「他很有吸引力。」她自言自語地評價道。

  傑斯聳了聳肩。「他對我來說,不算什麼。」

  「那是因為他看上去不像一個上身不穿衣服的舞男。」

  「我不信任他。」傑斯一板一眼地說,並不理會舞男的提法。

  「你根本不瞭解他。」

  「思瓏也不。」

  「不,她瞭解。要不然她就不會邀請他來這兒。」薩拉一心一意地維護思瓏,但事實上,她的心裡也在打鼓,為什麼思瓏並沒有向她提起過他。

  「我很驚訝你怎麼還沒上路,去到辦公室寫一篇關於他的•鄧思與佈雷茲特裡特徵信公司』1報告。」傑斯挖苦地說道。

  1美國最大最老的規定信用等級,對顧主提供企業信用資料的商業信

  用調杏機構。

  「我想我會等到明天早上。」薩拉回敬了一句,她絕不能讓他覺得能激怒她,並由此得到滿足。

  「你是一個惟利是圖的小娘們。」

  他們之間的對立由來已久,但是在這之前傑斯•傑斯普從沒有逾越嘲諷和惡意的人身攻擊之間的界限。薩拉覺得她的睛一酸,這讓她更覺得窩火。「被拒絕讓你覺得很不好受,對嗎?」她向他發起了反擊。

  「你不能拒絕從沒給過的東西。既然我們這麼開誠佈公,」

  他繼續說道,毫無憐憫之心,「你能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麼思瓏•雷諾茲會要一個像你這樣見識淺薄、見錢眼開、賣弄風情的人作最好的朋友嗎?」

  薩拉彷彿覺得她的胃部遭到了他重重的一擊。這輩子除了她母親,她還從沒有當面受到過任何人如此惡毒的侮蔑。幼年時的記憶一下子向她淹了過來,讓她不能動彈。他等著她的回擊,可是她已經力不從心。因為很多明顯得不能再明顯的理由,她和傑斯從一開始就討厭對方,但是她沒有意識到,甚至連想都沒想過,他是從心底裡瞧不起她。她愣愣地瞪著他,泛起了淚光的眼睛亮亮的,然後她垂下眼簾,嚥了一口氣,用力地擠出了幾個字。「對不起。」說完她轉過了身。

  「你對不起?」他重複了一遍。「見鬼,為什麼?」

  「為了所有我做過的讓你鄙視我的事。」

  喬納森帶著她的外套回來了,他把外套披到了她的肩膀上,然後他們離開了。「我現在想回家。」她對她的男伴說道,「我有點累了。」

  傑斯目送著她離開。「媽的。」他苦悶地罵了一句,用手捏扁了啤酒罐,遠遠地扔進了一個垃圾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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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6 18:36:2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思瓏衝著一個正在遛狗的鄰居點了點頭,又朝一對在前院裡和朋友們聊天的夫婦笑了笑,但是她一踏進自家的客廳,就立刻收起了這套偽裝。「我為什麼會受到聯邦調查局的監視?」她責問道。

  「來杯咖啡怎麼樣?我可以邊喝邊說。」

  「當然可以。」思瓏遲疑了片刻,回答道,並把他帶進了廚房。如果他真打算耽擱一些時間,喝上一杯咖啡,那他必定是想給她一個真實的解釋,而不是她所擔心的粗暴無禮的拒絕。

  她來到水槽邊,給咖啡壺裝滿水。她一邊用勺把咖啡裝進容器,一邊扭頭望向他,看著他脫去海軍藍棉布夾克衫,把衣服掛在了椅背。他看上去大約有四十歲,高個子,有著運動員般的體魄,留著一頭短短的黑髮,有著深色的眼睛和方方的下巴。他穿一件白色的馬球衫,一條海軍式的寬鬆褲,和一雙帆布的海軍甲板鞋,很容易讓人覺得他是一個穿著休閒裝的頗有魅力而輪廓分明的商務人士,唯一例外的是他還佩帶著一個棕黃色的槍套,裡面支著一把九毫米半口徑的自動手槍。

  他看上去似乎已經緩和了一些,所以思瓏也繼續用一種非常有禮貌的口吻說話,甚至還衝他鼓勵地淺淺一笑,好催促他趕快開始。「我正在聽呢。」

  「兩星期以前,我們發現你的父親打算和你聯繫,」他說道,一邊順手拖出一把椅子,坐到了餐桌邊。「我們知道他計劃今天和你通電話。他和你說了些什麼?」

  思瓏將咖啡壺插上電,轉過身,斜倚在料理台邊。「你不也知道嗎?」

  「別和我玩遊戲,探員。」

  他簡短而盛氣凌人的回答惹惱了思瓏,但是她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如果她繼續保持冷靜,並且出對她的每一張牌,他會告訴她所有她想知道的一切。「他說他發了一次心臟病,

  想讓我去棕櫚海灘呆上幾個星期。」

  「你怎麼對他說?」

  「我甚至不認識那個男人。我從來沒正眼看過他。我對他說不。絕不。」

  保羅•李察森已經知道了這些。他感興趣的其實是思瓏的態度,以及對於他問題的且不設防的反應。「你為什麼拒絕?」

  「我已經跟你說了為什麼。」

  「但是他跟你解釋了,他突發了心臟病,想在還不算太晚的時候開始瞭解你。」

  「已經晚了三十年。」

  「在這個問題上你是不是過於衝動了?」他同她理論起來。「這可能帶給你很多錢——遺產繼承。」

  卡特•雷諾茲的錢應該或者能夠影響思瓏的決定,他的這種想法讓思瓏嗤之以鼻。「衝動?」「我不認為你可以這麼說。當我還只有八歲的時候,我母親失了業,我們只靠熱狗和花生牛油三明治勉強過了幾星期。我母親想打電給他,問他要錢,但是我在教科書上找到了關於花生牛油三明治的內容,證明給她看那是世界上最有營養的食物之一,然後我讓她確信相比起巧克力來,我更喜歡花生牛油。我十二歲時得了肺炎,我母親害怕我要是不去醫院,我就快死了,但是我們沒有任何保險。我母親對我說,她要打電話給他,讓他擔保我們的醫療費用,但是我並不是非去醫院不可。你知道為什麼我並不是非去醫院不可,李察森特工?」

  「為什麼?」保羅問,不知不覺被她渾身進發出的強烈的驕傲和自尊打動了。

  「因為那晚我好起來了。你又知道為什麼我奇跡般地康復了?」

  「不,為什麼?」

  「我奇跡般地好起來,因為我拒絕做任何會迫使我們接受那個卑鄙小人哪怕是一分錢的事,永遠,永遠。」

  「我明白了。」

  「那你也會明白,現在我為什麼不願意碰他的錢,現在我既不病又不餓。事實上,我目前拒絕得更快的不是他的錢,而是他想讓我去棕櫚海灘的邀請,這個邀請只是讓他的良心好過一點。」她轉過身,面向料理台,從一個櫃子裡取出了兩隻咖啡杯。

  「一個奇跡。」

  保羅沉默不語,等者她怒氣平息,而好奇心浮出水面。他以為她得花上幾分鐘來轉變她的情緒,但是在這點上他低估了她。「卡特•雷諾茲派你來這兒改變我的主意嗎?」她質問道。「你是在為聯邦調查局執行公務,還是,你有可能趁假期在為他幹些私活?」

  她的這個提法完全沒有根據,但是這讓保羅知道了她有很聰明的想像力,而且有無窮的力量能在她自己的邏輯思路上跳躍前進。遺憾的是,就他為她所設想的角色而言,他並不認為這兩個特質能夠給他帶來任何好處。

  「調查局感興趣的是雷諾茲的一些業務,還有一些他的商業伴。」他回答道,完全不理會她的責難。「最近我們得到一些消息,顯示他和某些犯罪事件有關,但是我們還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他直接參與其中,或者甚至並不知情。」

  儘管她對於她父親確實漠不關心,但保羅注意到,當她意識到他很可能是個罪犯的時候,她整個人都頓住了。他希望並且期待她會對這樣一條消息感到高興、滿足,他可以理解,但是她並沒有,很明顯她不相信他會是這樣的。不過,很快,她恢復了常態,衝他帶著歉意淡淡一笑,然後把咖啡注入杯中托著盤子來到了桌邊。

  「你認為他捲入了什麼類型的事件?」

  「我沒權利說。」

  「我不明白這些事和我有什麼關係,」她邊說邊輕巧地坐到了他對面的椅子上,「你不能認為我參與了他做的任何事。」她又說道,聲音中充滿了十分的誠意,保羅不由得笑了。

  『『我們不這樣認為。直到幾星期前,你對我們還構不成任何興趣。我們在舊金山有一個線人,和他關係挺近,他透露給我們關於你的一些情況,以及他想和你聯繫的打算。不過可惜的是,我們再也沒法接觸那個線人了。」

  「為什麼不?」

  「他死了。」

  「自然死亡?」思瓏一門心思地繼續問,不自覺地又回到了她的探員身份,畢竟她受過練。

  李察森幾乎不被人察覺的遲疑甚至在他說話前就告訴了她答案。「不。」

  正當思瓏還在驚訝於此的時候,李察森又繼續說,「我們以經監視了他,但是我們還沒有足夠的證據說服法官授權我們竊聽他的電話。雷諾茲在舊金山有著非常顯眼的辦公室,但是我們感興趣的那些商業交易都在別處進行,很可能是在家裡。他既謹慎又聰明。他即將前往棕櫚海灘,我們希望他在那兒時,有人可以在他附近。」

  「我。」思瓏的心一沉,得出了自己的結論。

  「不是你。是我。明天,我希望你能突然回心轉意,給雷諾茲打電話。告訴他你決定找個機會多瞭解他一些,你會和他在棕櫚海灘碰面。」

  「這會給你帶來什麼好處?」

  他看似無邪地瞅了她一眼,但事實上一點也不。「很自然,你想要帶上一個朋友,這樣你就不會在新環境中感到孤單和敏感。你可以和這個人一塊兒打發掉那些你和你新找到的父親不在一起的時間。」

  他的這個提議讓思瓏吃了一驚,她斜倚在椅子的靠背上,注視著他。「那個朋友就是你?」「當然。」

  「當然。」她茫然地重複著。」

  如果雷諾茲反對你帶朋友來,就對他說我們原打算一起度一個兩星期的假,你不打算改變計劃,除非我能一起來。他會讓步的。他在棕櫚海灘的別墅有三十個房間,所以多一個客人不算什麼。而且,現在他所處的地位不能向你施加任何約束。」

  一陣濃重的倦意向思瓏襲來。「我得考慮一會兒。」

  「你可以明天答覆我。」他定下了時間;隨後,他看了一眼他的表,喝了幾口滾燙的咖啡,起身拿起他的夾克衫。「我得回賓館打個電話。我早上會來這兒。你明天休息,所以我們有時間可以一起炮製出一個故事,讓這兒和棕櫚海灘的每一個人都能滿意。思瓏,你不能把這件事的真相告訴任何一個人,尤其包括薩拉•吉布,羅依•英格索,和傑斯普。」

  思瓏聽他說「尤其」包括了那些人,覺得有些奇怪和不安,不過他又說。「那也包括你的母親」,這讓思瓏又覺得好了些。

  「我不想過分強調嚴守秘密的必要。」他也穿過客廳,--邊繼續說道,「這兒誰都不能被認為是值得信任的,等我們到了棕櫚海灘也一樣。整件事的風險比你想像的來得大。」

  「我還沒有同意和你一起去棕櫚海灘。」思瓏在前門處一板一眼地提醒他道。「而且,明天在這兒見面不是個好主意。薩拉會向你問個沒完,我母親會勸說我去棕櫚海灘,儘管我已經在答錄機上留了口信,說我絕不會去。明早,她們倆第一件事多半就是出現在這兒。」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在哪兒見面?」

  「今晚我們遇見的那個地方怎麼樣——在沙丘邊?」

  保羅並沒有回答,他把肩膀套進夾克衫,細細地看著眼前這個正等著他回答的年輕女子。在過去的一小時裡,她非常冷靜而有效地同一個她以為是武裝襲擊者的男人周旋,只有片刻的時間作調整,她就適應了化敵為有的需要。幾分鐘之前,他看著她調整心態,接受了她的名人父親可能是個罪犯的事實。雖然她個子不高,外表柔弱,但是她體態健碩,頭腦機智。|儘管如此,他看得出,這一天讓她夠受的。她看上去緊張並且筋疲力盡,對於攫取了她的活力和熱力,他竟然產生了前所未有的犯罪感。他試著想讓她輕鬆一點。「你在沙丘見到我的時候,能不能稍微溫柔一點?」他乾巴巴地問道。

  「你會再攻擊我嗎?」她毫不示弱,臉上還帶著一絲笑容。

  「我沒有攻擊你,我跌倒了。」

  「我更喜歡我的說法。」她得意地對他說,保羅儘管有他的擔心,但還是笑了。

  他穿過她的前院,但是,他的高興勁被他的憂慮趕跑了,他擔心在棕櫚海灘她會給他帶來麻煩。起初,他否定了在這種複雜的、需要掩飾身份的計劃中起用她的念頭。他看見過足夠多愚蠢的、沒經驗的、腐敗的小城警官,所以對他們毫無信任感可言。而這個表現出非同一般機智和廉潔的年輕的完美主義者,看上去就像一個精力充沛的大學啦啦隊長,也不能讓他百分百放心。

  他一點也不擔心她會拒絕和他一起去棕櫚海灘。就他在聯邦調查局檔案中讀到的關于思瓏•雷諾茲的一切,加上他自己的個人觀察,他肯定她會去棕櫚海灘。那種使一個八歲女孩寧願選擇花生牛油而不是去向他父親要錢的固執、現在同樣會強迫她收起她的驕傲,扭轉她一生關於正直和道德的信條而向她在棕櫚海灘的父親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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