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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柯喬書聽到步槍的喀響,接著左腿腳踝上方感覺到一記重擊,此時他跟妮娜幾乎還在半空中。下一瞬間傳來一聲低沉砰響,他們重重摔在泵浦間後面,落地的力道太重,他再也無法緊抱住她,她因為衝擊力而翻滾。他的左腿像被巨人狠狠槌了一下,粗重的痛哼從緊閉的牙關逸出。他本能地翻滾,雖然害怕傷勢會很嚴重,他還是把腿拉起來察看。「媽的!該死!」
他的褲腿已經被血浸得又濕又黏,他感覺到靴子裡積滿溫熱的液體。他用盡力氣按住傷口,有點意外他的腳竟然還連在腿上。他見識過太多大口徑子彈造成的傷口,親眼看著手腳被轟掉。一意識到被擊中,他儘管憤怒,對傷勢卻抱著聽天由命的態度。即使他的腳還連在腿上而不是飛到幾尺之外,傷勢可能還是很嚴重,要把靴子割破才看得清楚。
因為被靴子擋住,他無法有效地對傷口施壓,要盡快把靴子弄掉。
妮娜爬到他身邊,手在他胸口跟肩膀上輕拍。「喬書?你沒事吧?怎麼回事?」
「我的左腳被一個王八蛋擊中了,」他痛得口不擇言,接著一個清醒的小小聲音點醒他。「呃——對不起。」
「我不是沒聽過粗話,」她爽快地說。「我自己也說過一、兩次。手電筒呢?」
「在右邊口袋裡。」他躺在地上掏口袋,同時拿出手電筒和一把刀。「割開我的靴子,我才能對傷口施壓。」
「我來。」第三個人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他們兩個同時嚇一跳。
雖然沒有武器,柯喬書的右手還是自動伸出去;接著一個渾身濕透的黑影撲通一聲在他身邊單膝跪下,濺得他們全身是水。柯喬書下意識記起剛才聽到的第二聲、比較低沈的槍響,所有片段組合在一起。「無聲無息的死小子,你上哪去了?」
「溪邊,」凱文回答,凍得牙關打顫。他把獵槍放在地上,接過喬書的刀,把小手電筒交給妮娜。「照著他的腳。」他指示,妮娜隨即遵命。
「槍手怎麼沒看到你?」喬書問。
「我猜他們用的是紅外線望遠鏡而不是夜視鏡;因為過了紅外線的有效範圍他們就無法準確擊中目標。所以我就弄得又濕又冷。」
藉此消除熱源訊號,柯喬書想。凱文割破靴子時無法避免的震動帶來陣陣火辣的疼。為了分散注意力,喬書想著凱文冒了多大的險,用性命賭對方沒有夜視裝置。萬一他猜錯了呢?「死小子,算你運氣好。」他說。凱文把割破的靴子拿掉,他咬牙忍住痛。
「不是運氣好,」凱文心不在焉地回答。「是我太厲害。」這個臭屁卻又讓人無法反駁的回答,喬書聽過太多次,他彷彿又回到當年,他們無數次在黑夜中出生入死,每次逃出生天靠的都是技巧、紀律、鍛煉,加上純粹的好運。看到妮娜跪在凱文身邊感覺好怪,他總覺得身邊應該圍著他的士兵。她的表情很憂慮,但拿著手電筒的手很穩。
他看看自己的腿,真的有點驚訝。雖然血流如注,傷口也挺大,傷勢卻沒有預期中嚴重。「一定是彈了一下碎掉了。」他說的是子彈。他只挨了碎片而不是整顆子彈。
「很可能。」凱文轉動他的腿。「射出口在這裡。感覺像是碎片擊中骨頭從旁邊穿出去了。」
「先包起來,我們要盡快離開這裡。」
骨頭很可能被子彈打裂了。喬書知道傷勢還是很危險,因為血還沒止住,而且可能會有感染,肌肉斷裂也會留下後遺症,儘管如此,整體說來他的狀況還不錯,本來可能更嚴重。
他看過有人大腿中彈而失去整條腿。去他的,這樣一想,他心情又好起來了。
「要拿什麼包紮?」妮娜問,驚慌開始在聲音裡蔓延。她一直表現得很勇敢,但壞人還在附近,隨時可能過來,凱文不可能一邊跟壞人周旋、一邊幫他。
凱文默默脫掉濕外套和襯衫,他的上身在燈光反射下泛著水光。他用喬書的刀割下一隻袖子,接著扯開袖子只留一小塊袖口。
他把沒撕破的袖口壓在射出口上,那裡的出血比射入口嚴重,接著用撕開的一端繞住喬書的腿交叉纏緊,最後在傷口上牢牢打個結。
「現在只能這樣了。」他把少了袖子的襯衫穿回去。喬書知道凱文該把濕衣服脫掉以免失溫;夜裡很冷,穿著濕衣服體溫會散失更快,不穿反而比較好。凱文還穿著濕衣服是為了不被紅外線偵測到。
「你撂倒那個槍手了?」喬書問。
「就算沒有,我也嚇掉他半條命。」凱文從妮娜手上接過手電筒關掉,放進口袋裡。
狀況有點複雜,至少一開始的部分,因為就算我做掉了那一個,我們一動,其他的槍手還是有很好的射擊角度。我們得往那邊跑,」他指著河說。「跟他們隔著越多建築越好,還要拉開距離。」
凱文冷得全身發抖,他扶喬書站起來,自己站在他的左邊分散傷腿的壓力,接著用左手撿起獵槍。喬書見識過凱文左手射擊的功力,所以一點都不擔心。他所有手下都受過雙手用槍的訓練,為的就是現在這種狀況。
「他不能走啊!」妮娜緊張地說。
「他當然能走,」凱文回答。「他還有一條好腿。妮娜,用我的外套罩住頭。我知道會很不舒服,但這樣可以隱藏你的熱源訊號。」不是完全,但也許能暫時迷惑對方。
「來吧,陸戰隊員,」喬書激勵自己,他知道前方的路又長、又冷,而且會很痛。「我們走吧。」
琪蒂跟其他鎮民幸無損傷地抵達李家,不過好幾次近距離呼嘯而過的子彈嚇得他們匍匐在地。他們跌跌撞撞往前跑,摔倒了又立刻跳起來繼續跑,彷彿慌亂的難民——實際上也相差不遠。他們盡力帶著物資,包括琪蒂匆忙搜集的毯子和外套,還有凱文留下的急救箱。儘管很重,而且不停撞到她的腿,琪蒂還是堅持帶著。她希望不會有人需要裡面的東西救命,卻沉痛地意識到很有可能,所以不敢不帶。
李家的房子建在一片斜向河岸的土地上,因此路尾鎮上只有他們家有完整的地下室。一些老房子挖了儲藏室存放蔬菜,但算不上是地下室,雖然勉強能擠進幾個人,但絕對容納不下往李家前進的這二十多人。李家的屋子矗立在夜色中,牆壁雪白、窗裡昏黑。
「派瑞!」他們到了屋前,華德拉大嗓門喊。「我是華德!你跟茉琳沒事吧?」
「華德?」屋後傳來回復,他們往那個方向轉。一道手電筒的光略過凹凸不停的地面照在他們臉上,派瑞似乎想確認他們的身份。「我們躲在地下室。到底怎麼回事?是誰在開槍,為什麼斷電了?我想打電話報警,可是電話也斷了。」
所有線路一定都被剪斷了,琪蒂明白,想到梅勒爾跟賀斯利為了報復竟然如此大費周章,她忍不住怕得發抖。一切都太不像真的,已經超出有仇必報的程度.這兩個人絕對瘋了。
「快進來吧,」派瑞說,用手電筒指引方向。「外面好冷。我點了煤油暖爐;裡面慢慢會暖起來。」
這一小群人顛躓向前,擠在地下室對外的入口前。跟所有地下室一樣,這裡也堆滿了舊傢俱、衣物、廢棄物。空氣中有股霉味,地板也只是水泥地。但煤油暖爐散發出美妙的溫暖,李家夫婦還點了油燈。昏黃的光線照出大片陰影,但經歷過寒冷黑暗後,這點光竟然有如神跡。茉琳匆忙過來迎接,她是個矮胖渾圓的灰髮婦人,碎碎念著同情的話。
「天啊,這可怎麼辦啊?」她自言自語地問著。「樓上還有些蠟燭和一盞油燈。我上去拿,順便拿毯子——」
「我去,」她丈夫插嘴。「你留在下面幫忙安頓。你知不知道那個老咖啡壺在哪?雖然要花點時間,但我們可以把壺放在暖爐上煮咖啡。」
「在水槽下面。要先洗乾淨——不,等等,我們沒有水.不能煮咖啡了。」路尾鎮上的人家都用電動馬達從水井抽水,李家也是。沒有電就不能抽水。歐華德有發電機,每次停電他都會拿出來用,而且慷慨地讓大家用他井裡的水;但他家離射擊點太近,現在去取水太危險。
李派瑞很快就想出辦法。「我們有水桶,」他宣佈。「只要找出繩索來就行,我想我還記得怎麼打水。如果有人肯幫忙,很快就有咖啡可喝了。」
他跟華德去解決水的事,茉琳突然拿起手電筒走上樓梯。琪蒂遲疑了一下決定跟上去。
「我來幫你搬東西,李太太。」她走上樓梯進入廚房。
「唉呀,真謝謝你,叫我茉琳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個好大的響聲是怎麼回事?整棟房子都在晃。」她把手電筒倒放在櫥櫃上,光線打在天花板上、照亮整個廚房,接著從隔壁房間拿了個空洗衣籃。
「是爆炸,我不知道他們炸了什麼。」
「他們?你知道是誰幹的?」茉琳敏銳地問,一邊在廚房裡四處搜羅必需品放進洗衣籃。
「我想就是星期三持槍挾持我和妮娜的那兩個人。你有聽說那件事吧?」說完琪蒂才開始回想那天聚集在她家餐廳的人裡有沒有茉琳。她不記得曾看見她。
「天啊,大家都聽說了。派瑞那天剛好去博依市的醫院做檢查——」
「他還好吧?」
「好得很,他只是吃了一堆辣的馬上跑去睡覺,結果胃就不舒服了。我說的話他從來不聽。同樣的話我說了那麼多年,從醫生嘴裡說出來就突然變成聖旨了。有時候我真想揍他一頓,不過,男人嘛,就是這樣。」她從櫥櫃裡拿出一條寶麗龍咖啡杯放進籃子裡。」好啦,去找毯子和墊子吧。餐廳裡的椅子也要下去,這樣大家才有地方坐,不過叫男生上來搬就好。那兩個人為什麼又回來了?」
琪蒂愣了一下才明白茉琳的思緒換了軌道。「不知道,他們大概因為被凱文制伏而懷恨在心。我真的想不出他們要什麼。」
「又壞又瘋的人就是這樣;除非你跟他們一樣壞、一樣瘋,才會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雖然身處險境,但這個老太太對人、人生和目前的狀況,自有一套愜意的哲理,琪蒂從中得到莫名的撫慰,就這樣跟著她在屋裡四處搜羅毯子、毛巾、抱枕、椅墊,及任何能讓地下室舒適一點的東西。她沒忘記要放低姿勢,也提醒茉琳不要站直,她們扛著那麼多東西彎著腰很難走,但她知道子彈的射程很遠,這棟屋子也不是完全安全。
她們上上下下走了好幾趟,把東西交給自願幫忙的人傳進地下室。
「好了,」茉琳終於說。「只剩下沙發椅墊了。」她開步往客廳走。
琪蒂突然覺得驚慌,胃也隨之揪成一團,她拉住茉琳的手臂。「不,不要去那裡。」她比茉琳高也更壯,於是用蠻力把她拉回樓梯。「客廳沒有掩蔽,我們在上面待這麼久、還拿著手電筒亂照,沒出事已經算運氣好了。」她突然急著想回到地下室,全身起滿雞皮疙瘩,總覺得子彈就要飛過來,膛線的威力讓它超越音速、穿透空氣和木板牆壁的屏障,筆直朝她飛來,彷彿擁有自我意識,不管她怎麼躲、怎麼逃,都會被擊中。
她大叫一聲撲向茉琳,用肩膀和腿的力量帶著她一起撲倒在地,客廳的窗戶同時爆裂,她聽見一塊金屬像發狂的大黃蜂一般嗡嗡響著,沒多久就唰地一聲射穿木板牆壁。
這時才傳來步槍低沈單調的槍響。
茉琳尖叫。「噢,天啊!噢,天啊!窗戶被射破了!」
「茉琳!」地下室傳來派瑞驚慌的喊叫,接著如雷的腳步聲奔上樓梯。
「我們沒事!」琪蒂大喊。「退回去,我們馬上下去!」她想都沒想就站起來,一把抓住茉琳的上衣拉她起來,同時推她前進,恐懼帶來前所未有的力量。她將茉琳一把推進派瑞懷裡,他當然沒有退回去,他失去平衡差點往後摔倒,但身後的人群立刻扶住他,他們全都跟他一起跑上來了。琪蒂匆忙奔進門裡,,走下幾級階梯,彎下腰確保頭部沒有出地面。她全身亂顫,千鈞一髮的危險讓她差點崩潰。
「琪蒂不讓我進客廳,」茉琳伏在丈夫胸口啜泣。「她救了我一命,她把我撲倒。我不知道她怎麼會知道,但她知道——」
琪蒂也不知道。她坐在階梯上、臉埋在掌中,她抖得太厲害,連牙齒都在打顫,怎樣都停不下來,就連有人——好像是雪莉——用毯子包住她,溫和而堅定地催她離開階梯,安頓在地下室的坐墊上。
她的心裡一團亂,因為驚嚇與疲憊而全身無力。她聽著旁邊交談的嗡鳴聲,卻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她望著煤油暖爐的藍色邊框,等著暖爐上的舊式簡易過濾式咖啡壺沸騰、煮出咖啡,也等著凱文。他早該回來了,她想,眼睛望著門,期盼它開啟。
至少過了一小時——她覺得有一小時,除非時間已經亂掉了——外面的門終於打開,三個人跌進來。她看到一頭凌亂的深色金髮,一張凍得扭曲發藍的臉;接著她看到柯先生,手臂靠在凱文和妮娜肩上——
琪蒂拋開身上的毯子奔向前,跟其他人一起扶著他們,不讓他們摔到地上。有人從凱文和妮娜肩上接過柯先生,扶他在一個坐墊坐下;接著凱文搖晃踉蹌,琪蒂拚命抓住他,用肩膀扛著他的腋下,想撐他站穩。
「喬書中彈了,」妮娜喘著氣,跪了下來大口吸著氣。「凱文凍壞了,他泡在水裡。」
「先把他的濕衣服脫掉。」華德說,從琪蒂身上接過凱文。住在這種地方,所有人都懂得怎麼治療失溫。不用幾秒,已經有人拿著毯子站在凱文面前,他在其他人的幫助下把又濕又冰的衣服脫光。他豪無怨言地讓人用力擦乾,接著用一條烘過的毯子包住他,讓他在暖爐邊坐下。沒多久咖啡壺發出嗶聲,琪蒂在保麗龍杯裡放了糖、加上咖啡。咖啡還很淡,但終究是咖啡,勉強能湊合。
凱文不由自主地發抖,牙齒打顫;他沒辦法拿住杯子。於是琪蒂坐在他身邊,小心端著杯子餵他,希望不會灑出來燙到他。他喝了一口,甜味讓他做了個怪臉。
「我知道你不喜歡在咖啡裡加糖,」她柔聲說。「不過還是喝吧。」
他無法回答,整個身體都在跟寒冷搏鬥,但他略微點頭,又喝了一口。她把杯子放在旁邊,走到他背後,把毯子稍微撥開,拚命摩擦他的背和肩膀。
他的頭髮濕透了,夜裡的低溫讓水在他頭上凝結成冰晶。她把一條毛巾放在暖爐上烘暖用來幫他擦頭,直到頭髮只剩微濕。弄完之後,他抖得沒那麼厲害了,但偶爾會有特別強烈的一陣顫抖,讓他的骨頭和牙齒都喀喀作響。她餵他多喝一點咖啡;他伸手要自己拿杯子,她把杯子交給他。
「你的腳還好嗎?」她問。
「不知道,我感覺不到我的腳。」他的聲音單調、極度疲憊。劇烈的顫抖讓他的身體暖起來,卻也耗盡所有體力。他坐在那裡搖搖晃晃,眼睛都快張不開了。
琪蒂移到他腳邊,把毯子往上折。握住一隻冰冷的腳,她用力摩擦,一邊對著腳趾呵氣,然後換腳再來一次。等兩腳都不再蒼白冰冷,她用熱毛巾包起來。「你該躺下來。」
他惺忪地搖搖頭,望著妮娜在照顧柯先生的地方。「我要先看看能不能幫喬書療傷。」
「你現在這個樣子什麼都沒辦法做。」
「我可以。再幫我倒杯咖啡——這次不要加糖——找些衣服給我穿,不用五分鐘我就沒事了。」他透藍的眼睛抬起來望著她,她看出其中堅定的決心。
他真的該睡一下,但瞬間無聲的交流讓她明白,除非做完他認為該做的事,他絕不會躺下。如果要他盡快躺下休息,最好的辦法就是幫他。
「一杯咖啡,馬上來。」她又倒了一杯咖啡,同時四下看著她的鄰人朋友。儘管緊張又紛亂,他們已經開始動手做事。有人在擺墊子和枕頭,有人在發毯子,有人在清點他們擁有的武器和彈藥,歐蜜莉在張羅食物,妮娜在照料柯先生。他們割破他的長褲,用毯子把他整個蓋住,只留下受傷的腿露在外面用枕頭摯局。妮娜小心地清洗完傷口,好像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
琪蒂去找茉琳,告訴她凱文需要衣服。茉琳從箱子裡挖出來的牛仔褲腰圍太大,但勉強能穿。派瑞冒險上樓——在黑暗中用四肢爬行——帶回乾淨的內褲和襪子,一件保暖衛生衣。凱文在毯子下穿上內褲,接著把毯子丟開,盡速穿好衣服。
琪蒂不准自己盯著他幾乎赤裸的身體,不過還是忍不住偷看了一眼,發現她之前貼上的蝴蝶形貼布全掉光了,那兩道傷口又開始滲血。雪莉注意到她的眼神,靠過來低聲說:「這才是男人。」
「沒錯,」琪蒂喃喃附和。「他的確是。」
凱文穿好衣服,慢慢走到柯先生躺著的地方,問人要他的急救箱。琪蒂打起精神,用意志力讓翻攪的胃停止,趕過去幫忙。
「我能幫什麼忙?」她在他身邊跪下。
「我還不清楚,先讓我看看傷勢。」
妮娜移到柯先生頭那邊,一臉蒼白地看著凱文檢查兩個傷口、小心輕戳下面的骨頭。柯喬書忍住一句髒話,背痛得拱起,妮娜抓住他的手。他的大手用力握住她的手,痛得她整個人縮起來。
「我想是骨頭裂了,」凱文說。「但我沒感覺到脫臼。我要把子彈的碎片找出來——」
「去你的!」柯喬書大喊。
「——否則一旦感染他的腿就完了。」凱文說完。
「媽的——」柯喬書看看妮娜又看看琪蒂,硬生生吞回去。
「你夠悍,一定撐得過去,」凱文毫不同情地說。接著他看著琪蒂。「我需要光,這樣不夠亮。」
蠟燭和油燈的亮度不適合探查傷口,於是雪莉拿著凱文的強力手電筒站在琪蒂背後照亮柯喬書的小腿。凱文從急救箱裡拿出一把鑷子在傷口裡翻找,柯喬書痛得大罵。他找出一片銀色的彈殼、一塊靴子的碎皮、加上棉襪的碎片。等他弄完,喬書已經面無血色,滿身大汗。
整個痛苦的過程中妮娜一直握著喬書的手,對他輕聲安慰,用濕布幫他擦臉。琪蒂負責遞東西給凱文,在他洗傷口時拿著鍋子在下面接著水。開始縫合時她暈了一下,不得不把視線移開,她真想不通,不過是用針穿過肉,她怎麼會想吐。她納悶他何時學會縫合傷口的,又在哪裡受的醫療訓練,但這些事情都可以等以後再問。
縫合之後在他射出口抹上消炎藥膏,強迫喬書吞幾顆包括消炎和止痛的藥丸,最後用繃帶把喬書的腿整齊地包紮好。
「我明天會上夾板,讓骨頭有支撐,」凱文說完無力地勉強站起來。「今晚他哪都不准去。」
「我會看好他。」妮娜說。
「我就在這裡,聽得到你們說話。」喬書使性子說。但他感覺起來很累,妮娜在他身邊坐下時他也沒有抗拒。
「我要睡幾個小時。」凱文說,四處張望想找個安靜的地方。
「我來安排。」琪蒂說。她跟雪莉隨手抓了兩條毯子和一個枕頭,琪蒂從茉琳之前打開的舊衣箱裡拿出一些衣服大致堆成床墊。她們把幾個箱子拉過來當隔間,箱子疊高,衣服堆兩邊,再在箱子上掛一條舊窗簾、隔絕大部分的光線,也略微多一點隱私。
凱文有點好笑地看著她們忙。「在地上鋪條毯子就行了,」他說。「我在更糟的地方睡過。」
「也許,」琪蒂說。「但今晚用不著那麼克難。」
「晚安,」雪莉說。「聽著,凱文,你不用一肩扛起所有事情。其他男人已經安排好今晚輪班守夜。你可以多睡一會兒,有事他們會叫你。」
「恭敬不如從命。」他說,雪莉離開去找其他人。
琪蒂尷尬地站在原地,突然手足無措。她含糊道了晚安正要跟著雪莉離開,凱文卻握住她的手腕。她靜止不動,呆呆望著他,眼神移不開。她的心突然用力敲打胸骨。他藍色的雙眼在她臉上移動,停在嘴唇上流連不去。
「你也累了,」他平靜地說,同時用驚人的力量把她拉進他臨時休息的角落。「陪我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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