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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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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琳達.霍華]夜影迷霧(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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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7 22:48:1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一到了琪蒂看不見的地方,凱文把他砍來當手杖的樹枝插進雪裡、像滑雪一樣推進,想盡辦法加快速度。他不打算步行穿越幾英里的山地;他要盡可能直線下降.而且要盡快,同時小心不要整個人栽下去,一頭撞上岩石。他希望到山谷時還有幾個小時的日光可用。
  
  他自己也用過感熱鏡。那玩意很重,而且白天影像模糊難辨。他敢用生命打賭——他的確用生命在打賭——對方在白天不會用感熱鏡,而換成用一般或雙筒望遠鏡監視。如果是他在這種狀態下就會這麼做,他們的目標到底是一群平民,而且大都是中老年人,儘管偶爾會去打獵,但大部分時間還是務農或開店。對這種目標,一般的監視器材就很夠了。
  
  但他們不知道他的存在。他不是一般人,光靠雙筒望遠鏡絕不可能發現他,更別說是一般視野狹小的望遠鏡。他不等夜色掩護。黃昏降臨他們改用感熱鏡時,他已經在他們門口,在他們的眼皮下面,而他們卻一無所知,直到太遲。
  
  他們的目標是琪蒂。他不在乎他們的動機是什麼、他們想要什麼,對他來說,他們早已親手簽下死刑狀。
  
  
  琪蒂中午時分回到山谷,全身肌肉乏力顫抖。因為不習慣穿雪鞋走路,她的大腿肌肉酸痛發抖。第一次不得不進行垂降時她還在雪線上面,她不得不繼續穿著雪鞋,這次經驗她終身難忘。對旁觀者而言,垂降好像輕鬆有趣,但其實要用上全身的力氣。一個失足、一個錯誤,就可能導致殘廢或死亡。而她久未攀巖的手臂與肩膀讓這趟垂降更富挑戰性。
  
  終於離開雪地後,她割斷帶子脫掉臨時雪鞋——接著立刻摔倒、滾了好幾英尺,右邊膝蓋用力撞上一塊大岩石。「去你的!」她咬牙切齒地咒罵著,坐在潮濕的地上前後搖擺了幾分鐘,搗著受傷的膝蓋,懷疑她還能不能走。萬一不能就完蛋了。
  
  等到疼痛略微減輕,她試著拉起運動褲和緊身褲察看膝蓋,但褲子太緊。她想站起來,但才試一次膝蓋就撐不住了。噢,該死。她一定要能走。膝蓋一定要能支撐她,因為她還有一段垂降,比第一段更長。
  
  她抓起一根手杖插進地上,用它當作槓桿把身體蕩到一棵小樹下。抓住一根低垂的樹枝,她拉自己直立起來,搖搖晃晃地站了一分鐘,死命抓住樹枝不放,漸漸把體重放到膝蓋上。雖然很痛,但沒有預期中那麼嚴重。
  
  要察看膝蓋只有把褲子脫掉,所以她就脫了。膝蓋破皮了,關節下面一點的地方腫起來、烏青一片,不過幸好不是在膝蓋上。
  
  要是能綁個冰袋就好了。她轉頭看看雪又搖搖頭。就算用雪冰敷會很舒服,她也不願意重新爬那段坡。
  
  扶著樹維持平衡,她戰戰兢兢前進一步。還是很痛,但關節能夠支撐而且還算穩。應該只是瘀血,韌帶沒有斷。等到能把全身的重量放到腿上正常行走後,她繼續下坡前進,每走一步就痛得大罵,因為下坡本來就會對膝蓋造成很大的負擔。
  
  最後也最長的那段垂降簡直是惡夢一場。她得不停曲膝平衡,否則會翻倒撞上巖壁。她的右膝一點都不願意彎曲承受衝擊,腫起來的地方大得幾乎無法伸縮。終於到山壁下時,她早已滿身大汗。
  
  山谷裡的空氣寒冷卻宜人。她抬頭望著矗立的高山,山頂上已經全白了,山腰上也染上點點白星。剛才她就在那裡,在那麼高的地方。
  
  凱文還在山上,但他會在西方、往山口前進。她短暫而狂熱地祈禱,祈求他一路平安,接著轉身走上長長的彎路,回到她跟凱文爬上來的陡岸。她想起峭壁底端幾乎全是岩石差點哭出來。那種路況她的膝蓋靠不住,而她也絕對不可能用爬的,因為膝蓋下面腫起來的地方無法承受體重。要穿越那片岩石只剩一個辦法。坐著從一塊石頭滑向另一塊。噢,真有趣。
  
  幸好她不必用這種方法走完全程。她不在的這兩天半里,鎮上的人組織了守衛,以防突襲。甘羅南看到她,下來幫忙扶她。她還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穿越岩石區爬上峭壁,花的時間比預期多很多,幾乎跟她垂降下山的時間一樣長。
  
  羅南扶她去李派瑞家,因為他家最近。他把她留在門口又急忙回去守衛。琪蒂很驚訝地發現,跟她和凱文出發前的盛況相比,李家的地下室幾乎全空了。吉娜跟安潔還在,因為吉娜扭傷腳還不能走,只能勉強用跳的。柯喬書跟妮娜也在——原因也一樣——加上派瑞和茉琳。有人在地下室拉了幾道繩索,掛上床單略微增加隱私。
  
  她一個人蹣跚走進去,柯喬書銳利地看了她一眼。「凱文呢?」
  
  「他去找他們了,」她喘個不停,茉琳連忙搬來一張椅子,她整個人癱在上面。「他要去試試!他說,從那個方向他們看不見他。」
  
  「你要不要喝水?」茉琳關切地問。「還是要吃東西?」
  
  「水,」琪蒂說。「麻煩你。」
  
  「怎麼回事?」柯喬書問,聲調冷硬如鐵。「發生了什麼變化?」
  
  「喬書。」妮娜輕聲責備。
  
  「沒關係,」琪蒂說。「凱文想起來……那時候他幫我把賴傑夫的東西搬上閣樓。他想起來還有一個盥洗包。那兩個人——梅勒爾——梅勒爾當時說他要行李箱,我隨手抓了行李箱交給他,但是完全沒想到還有盥洗包,現在還在閣樓裡。他們一定是想要那個盥洗包,所以我才會回來。」
  
  「我去拿,」派瑞說,收到柯喬書的眼色。「它是什麼樣子?」
  
  「簡單的棕色拉煉盥洗包,就放在地上。」琪蒂閉上眼睛回想閣樓的樣子。「走到樓梯頂往右轉。你會看到兩個攀巖用的頭盔掛在牆上。盥洗包就在那附近的地上,除非凱文去拿攀巖裝備時改放到其它地方去了。」
  
  派瑞出發了,茉琳遞了一杯水給琪蒂,她大口牛飲。「你的腿怎麼了?」茉琳一臉擔憂地問。
  
  「我在岩石上摔倒了,膝蓋著地。韌帶應該沒有受傷,但是很腫很痛。」她輕描淡寫地說。她願意用一切交換冰袋和兩顆阿司匹林。
  
  「你來對地方了,」妮娜說,離開柯喬書身邊走過來。「我們先幫你清潔一下,看看膝蓋的傷勢。」
  
  「我沒有衣服換。」琪蒂說,但其實已經累得不在乎了。
  
  「交給我吧,」茉琳說,扶著琪蒂到地下室另外一頭的椅子坐下,那裡可以拉起床單隔出隱私的空間。「你需要什麼就跟我說,我叫派瑞回去拿。」
  
  「真可憐,跑來跑去他一定累慘了。」琪蒂閉上眼睛讓她們把她的衣服脫到只剩內褲,她們扶她單腳站起來,脫掉兩條外褲。清涼的毛巾擦過她的臉、手臂和雙手,感覺很舒服。
  
  「腫得很嚴重,」妮娜喃喃說。「你根本不該用到這邊膝蓋。」
  
  「我沒有選擇。」
  
  「我知道,但現在可以休息了。我們會去找墊子讓你把腿架起來,這樣你會覺得比較舒服。」那條毛巾重新浸過冷水放在她膝蓋上冷敷。雖然不是冰袋,但冷水也很舒服。茉琳拿了兩粒藥錠過來;琪蒂沒有問是什麼就毫不在意地吞下去。
  
  妮娜跟茉琳合力搬來一堆靠枕、箱子、折起來的衣服,在地上堆出一張躺椅,扶她坐好。她坐在靠墊上、背倚著箱子,膝蓋架在一堆衣服上。有東西支撐真是太棒了,她們幫她蓋好毯子離開了。她立刻昏睡過去,完全沒聽到派瑞進門的聲響。
  
  不久後柯喬書叫醒她,他撐著手杖單腳跳進她的「病房」,還順手拖了張椅子。妮娜跟在後面,一臉慌張地拿著盥洗包。「他都不肯聽我的。」她對琪蒂抱怨,不過慌張中帶著異樣的喜悅。
  
  「我知道那種感覺。」琪蒂無奈地說。
  
  「是這個盥洗包嗎?」柯喬書從妮娜手裡接過來問。
  
  琪蒂點頭。「屋裡只有這一個。有什麼發現嗎?」
  
  「沒有。我把東西都倒出來,打得開的都開過了。」
  
  「連打不開的也開了。」妮娜插嘴。
  
  他斜睨了她一眼,看到那飽含親暱的眼神,琪蒂差點大聲抽一口氣。什麼時候開始的?
  
  唉,答案很明顯:跟她和凱文同時開始的。
  
  「裡面什麼都沒有,」柯喬書說。「每個縫線、拉鏈我都看過了,我幾乎把這鬼玩意整個拆了,並未發現任何有價值的東西或犯罪證據,連稍微有點意思的東西都沒有。」
  
  琪蒂呆望著盥洗包,強迫自己動腦。「他們一定只是以為它在裡面。」她緩緩說。
  
  「以為什麼東西在裡面?」柯喬書銳利地問。
  
  「我不知道。不管是什麼,他們會以為在這裡,一定是檢查賴傑夫的行李時沒看到盥洗用具。東西一定還在賴傑夫身上,他帶走了。他爬窗出去是為了逃命,所以一定把東西也帶走了。」
  
  「他們知道他是爬窗偷溜的嗎?」
  
  她緩緩搖頭,回想著跟假冒租車公司的人說過的話。「那時候,我以為賴先生一定出意外了。有人打電話來找他,我就說賴先生失蹤了,沒有退房也沒有回來拿東西,我認為他應該是在山路上出意外了。我沒提到他爬窗離開。」
  
  「這使得賴先生失蹤的事感覺起來完全不同,」柯喬書說。「如果他們知道他是爬窗離開,一定會想到他是逃跑的,合理會把東西隨身帶走。所以他們現在以為東西在你手上,事情搞得這麼大了,就算你再怎麼否認,他們也不會相信你。」
  
  搞得這麼大,死了七個人,柯喬書受傷,無從計算的房屋和車輛損壞。這一切只為了一個不在這裡的東西。琪蒂突然間再也承受不住,掩面痛哭。
  
  傅約爾一輩子不曾這麼煩惱。杜克修和高肯尼好幾天沒有跟他聯絡。他派他們去辦件小事、拿個東西而已,他們卻一去整個星期。他們幾天前就該回來了。
  
  班薩拉一定在等著聽他的消息,而約爾什麼消息也沒有。他既不能回報說已經找到隨身碟,也不能說他們找到了賴傑夫——他什麼都沒得說。
  
  他嚇壞了,他承認。他讓辦公室的燈亮著,從街上看來好像還有人在,以防有人正監視著他的窗口,接著從地下室的出口走小巷子離開。無所謂。反正他不會開自己的車回家,免得連家裡也被監視。
  
  他走到幾條街外招出租車。漫無目的地繞了半小時後,他下車,又走到幾條街外招了另一輛出租車。兩次他都很小心,似乎沒人跟蹤。他謹慎地在離家幾條街的地方下車,等車子離開視線才轉回正確的方向。
  
  終於他准許自己回家了。黑暗、熟悉的空間圍繞著他。通常他在家都會放鬆,但在杜克修或高肯尼回報之前,他在哪裡都不能鬆懈。媽的,難道他得親自去愛達荷一趟?要是他們搞砸了,為什麼不打電話回來承認就好?他會想辦法解決,但他得先知道狀況。
  
  他打開一盞桌燈,很想好好喝上一杯,但他得保持最佳狀態以隨時應變。不准喝酒,要等回報——
  
  「傅約爾。」
  
  約爾沒有像一般人那樣回頭,他俯身衝向門口。
  
  沒用。裝了滅音器的槍輕聲一咳,他的背部被擊中了。他在驚愕與疼痛中勉強繼續翻滾,同時感覺到另一顆子彈射進身體。他的腿亂踢,無法控制地抽搐著,他重重撞上牆。他想拿槍,但藏槍的地方沒有槍,他的手在空中揮舞、抓著空氣,簡直蠢透了。
  
  一個漆黑、沒有臉的身影逼近,約爾知道那是誰。他認得在惡夢中聽過無數次的聲音。
  
  
  黑影指著他的臉,又傳來一聲輕咳,但這次約爾沒聽到——他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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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7 22:49:1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凱文趴在地上,他在預估中最遠的那個射擊點北邊。這是個好位置。戰略上來說,如果他要安排一個槍手阻斷從小台地那邊下來的路,他也會部署在這裡,可以防止對方走到山口或潛行到他後方。狹長的山溝像保齡球道,沒有大型物體會擋到感熱鏡。他沒猜錯,他們的確在白天換成用一般雙筒望遠鏡,這樣一來,憑這些傢伙的功力,只要他不想被發現就不會被發現。
  
  柯喬書總說他是個天生就沒聲沒息的死小子,幸好有些事情永遠不變。
  
  他耐心等著,想知道什麼時候換班。第一天夜裡他數到四個射擊點,但之後就只有兩個戰略性最佳的位置開過槍,嚇阻任何想突破山口的企圖。沒有人可以毫不懈怠地堅守位置三天半。人不只要睡覺,還要吃東西喝水,有時候還要到樹叢後面去解手。如果卯足全力,的確可以熬上這麼久不睡,但最後會產生幻覺,看到影子就開槍,神經兮兮地連自己都不放過,所以不用考慮這種可能。槍手要不是在白天睡覺,就是輪班。第一天夜裡有四個槍手,之後是兩個。這是再簡單不過的計算題,他們分批輪班。
  
  這樣一來,橋的方向就會出現很大的缺口,梅勒爾費了這麼大功夫,絕不會犯這種錯。橋那裡一定還有人看守,用的可能是短射程武器;如果以每二十四小時輪兩班的理論推算,那就是還有兩個人,總共是六個人。
  
  六個人,六個平民,也就是至少有兩輛車,可能還不止。車可能就停在附近,不過不會在路邊,以防有人來路尾鎮時看到。應該已經有人來過了。穆家父子很愛琪蒂的鬆餅,每個星期至少會來一次,琪蒂也可能有事先訂房的客人。他們可能編了個大謊來解釋橋怎麼會斷了,而電路和電話也一起遭殃,但應該隱瞞不了太久。
  
  這些傢伙一定知道他們遲早會被逼到牆角,很快就會開始對付路尾鎮的人,尤其是琪蒂,以為她手上有他們要的東西。如果可以,他真不想讓她回鎮上,可是沒有別的選擇。她不能跟他一起來,也不能留在山裡;她需要食物和住所。在路尾鎮至少還有柯喬書照顧她。
  
  夜晚是這些傢伙動手最好的時機,他們有感熱鏡,可以看到射擊目標。但炸掉橋是戰術上的一大錯誤,不只鎮民無法過溪,他們也過不去。他往上遊走了足足半英里才找到一個可以過溪、不會被沖走的地方。而等待又是另一個戰術錯誤,鎮上的人現在已經在凱文指示的地方築起防線,也已經分散各處,而且氣得不得了。
  
  但是一旦開始射擊,什麼都可能發生,而琪蒂還在鎮上。
  
  他有兩個選擇:閃過正在守衛的三個人,找出他們的車子,解決掉可能在車裡休息的另外三個人,接著去求救;或是把六個都解決掉,一次一個,弄得好像內訌自相殘殺,之後再去求救。他做得到;要做出那種場面只是小事一樁。他實在很喜歡這個想法,他不希望這群王八蛋有任何一個活著離開。
  
  大體來說他是個隨和的人,但最好不要惹火他。而現在,他徹底被惹火了。
  
  他一直看表注意時間。換班時間不可能是莫名其妙的早晚九點之類,比較可能是正午和午夜,或是早晚六點。如果到了晚上六點還沒有動靜,那就意味著槍手從中午就開始輪班,現在一定很累了,但還要撐上六小時。高明的戰術應該是採取不同的班次,一個守衛地點午夜到中午輪換,另一個守衛地點早晚六點輪換,這樣就算一個點累了,另外一個點還很清醒,但大部分的人都會用簡單卻容易被看破的作法,因為腦筋轉不過來。
  
  凱文蛇一般無聲地往高處移動,每個動作都緩慢而謹慎,爬到估計射擊點的上方,精密地徹底搜尋,想找出第一個槍手。凱文小心隱藏身影,身上套著橄欖綠的毯子,同時用毯子上割下來的布條纏住手,一方面保暖、一方面避免留下任何讓人懷疑的指紋。他在頭上也綁了布條,插著幾支帶葉的樹枝。靜止不動時,肉眼絕不可能發現他。
  
  過了好一陣子都沒看到槍手。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弄錯位置,或他們換過地方;如果是後者,他就完蛋了,現在應該已經有人瞄準他的腦袋。但他的頭沒被轟爛,他繼續艱苦地爬行,尋找任何會洩漏槍手位置的蹤跡。
  
  右側十五英尺的地方出現隱約的金屬閃光,接著亮起微微的綠光一閃而逝。那個蠢蛋打開手錶的背光看時間。笨透了。絕不能用背光式的手錶;要用螢光指針表,而且表面要有蓋子。果然,細節才最致命,這一點小細節就暴露了槍手的位置。不然的話,那真的是個好位置,那人向下趴著,讓射擊時更穩,而且旁邊的岩石也是很好的掩蔽。他的頭沒有露出岩石外,所以凱文才一直找不到他。
  
  雖然已經守了好幾個鐘頭,那個傢伙還是全神貫注用望遠鏡緩緩掃瞄。凱文已經近在咫尺,他還沒感覺到凱文接近。他死的時候甚至不知道死神已經上門,他的脊椎在第二節被扭斷。
  
  要完美達成並不容易,這需要技巧、手法,還有足夠的力道。另一個難處是,很少有人會笨到提供脖子讓人練習。因此,通常只有臨場才有機會實習,而任何錯誤的代價部很大。
  
  那個傢伙臨死失禁的味道讓凱文知道他死了,不過光聽到脖子斷裂的聲響就能確認了。他拍著屍體搜身,找到掛在腰帶上的獵刀,他早知道會在那裡找到這種東西。他拔出刀子觀察。可以用。他把刀子插進腰帶裡——希望不要意外刺中自己,接著把屍體抬起來放到岩石上,做出他失足的樣子。發生這種事真是太不幸了。
  
  他撿起那個人的步槍架在肩上,用上面的望遠鏡掃瞄山腰,搜尋發光的熱源訊號。啊哈,下一個點在一百碼外略低的地方,角度比較平、射擊比較準。在更遠一點,就在他預計會有亮點的地方,又發現另一道光。就是那裡,就在他料想的地方。他上下掃瞄做確認。沒有人了,只有一些小動物和兩隻鹿。
  
  這把步槍很不錯;在手裡感覺很順,而且平衡完美。他略帶遺憾地把槍放到岩石上、跟主人在一起。現在場面看起來真的像個意外,就像這個傢伙站起來小便,絆了一跤,頭朝下敲到岩石,身上還帶著步槍。
  
  他無聲無息地盯上下一個槍手。
  
  
  高肯尼感覺得出一切都完了。他坐在帳篷裡跟老翟和卓伊玩牌,因為心思不在牌局上而一直輸。
  
  杜克修就快崩潰了。跟那個老傢伙說明他們的要求後,到現在一點響應也沒有。甚至沒有人出頭試探。如果對方不願意開口,當然不可能談判。最近也完全看不到對面有任何動靜,但肯尼百分百確信他們一定躲在防線後面動作不斷。他們竟然想得出辦法把屍體搬走。老翟說他們要不是用冰水澆濕全身,就是弄了個移動式的屏障躲在後面,這個想法未免也太像中世紀電影的場景,肯尼還比較相信最簡單的解釋:水。
  
  老翟自以為那些爛感熱鏡很了不起,沒想到用冷水就能騙過。真棒。
  
  老翟也快撐不住了。他看起來糟透了,一直把止痛藥當糖吃。不過至少他還有點用,除了整天念著那個叫柯喬書的傢伙,他說的話還算有條理。他的三個夥伴好像不覺得他哪裡不正常,所以也可能只是腦震盪還沒恢復。高肯尼上星期才腦震盪過,他能體會那種感覺。
  
  今天有兩個搗蛋的傢伙開車過來,好像完全沒看到公路上橋樑損毀的牌子。喔,他們有看到啊,以為大概是弄錯了。橋什麼時候才會修復?也許再過兩天就能完工?
  
  他們是典型的、固執的傻蛋,肯尼想,只想知道要找誰才能把橋修好。要不了多久,道路管理局就會派人來。
  
  看來大家的想法真是默契十足,老翟突然說:「你朋友好像快不行了。」
  
  肯尼聳聳肩。「壓力太大。他從來沒有失手,而且他在老闆手下很多年了。」
  
  「他太意氣用事了。」
  
  「我知道。」他一直暗中利用機會慫恿杜克修,不管杜克修的點子多瘋狂,他都一概贊成,而且還不斷火上加油。杜克修不是白癡,他聰明得很,但事關他的面子,他不知道該怎麼下台,因為他從來不用找台階下。持續不斷的成功維持太久最後就會變成致命傷,因為到最後就會失去洞察力。
  
  杜克修絕對早就失去洞察力了。
  
  也許該收場抽身了,肯尼想,突然間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很快就要紙包不住火了。死了太多人,造成太多損害。現在只剩確定這件事會追回傅約爾頭上。
  
  「我不玩了,」這一輪結束後他打個呵欠說。「我要去找老杜聊聊,要是他累了,我也許會提早跟他換班。」
  
  「離午夜還有兩個鐘頭,這樣你值班的時間會太長。」老翟說。
  
  「是啊,唉,別說是我說的,但我比較年輕。」他站起來伸個懶腰,穿上厚外套,確認口袋裡有手套和帽子。這裡的天氣說變就變。才幾天而已,天氣就從晴朗寒冷變成溫暖多雲,接著又變成寒冷多雲,然後是寒冷下雨,現在又變回晴朗寒冷。冬天快來了,他等不及想離開愛達荷。
  
  可憐的老杜,他會想念他的。
  
  才怪。
  
  他得確定這件事會追溯到傅約爾。也許在老杜的屍體上留個字條說:「傅約爾付錢叫我幹的」?行得通才有鬼。一定要是警察會發現的東西,而且不能明顯到一看就知道是栽贓。把班薩拉拉下水也不錯,這樣保證傅約爾會吃不了兜著走,黑白兩道都不會放過他。
  
  他走向休旅車,戴上手套打開門,從前座雜物匣拿出老杜的手機。手機在這一帶山區不能用,但他並不是要用來打電話。他開機在聯絡人輸入傅約爾的電話。沒有名字,只有電話號碼。警方會去查。他把電話關機放回原位,想了一下又拿出來放進口袋裡。接著又轉了個念頭,微笑著又把手機放回。呵,這樣效果更好。
  
  休旅車裡有一堆紙張.地圖、清單、繪圖。其中一張掉到車地板還被踩得很髒。肯尼拿起筆在髒兮兮的紙上潦草寫上班薩拉的大名,在後面打個問號,接著又把名字塗掉,但還隱約可以辨認。他把所有紙張都扔到地板上,把筆扔在駕駛座和儀表板之間。
  
  接著他吹著口哨走上黑暗的小路去找杜克修,他獨自枯坐守望著,等待對方來談判。
  
  凱文融入樹影中,讓自己看起來像樹下的小灌木。他離第三個守衛不到五英尺,他認出那個人是梅勒爾,這時他聽到有人吹著口哨過來。
  
  
  
  他文風不動地站著,頭低下來眼睛瞇成一條縫。他臉上塗了泥巴蓋掉五官,他以前打獵的時候曾在這一帶埋伏過,但如果第六感要他低頭閉眼,他一定會照做。他實在太接近了,眼睛裡的光可能會被看出來。
  
  第二個槍手一動也不動地倒在血泊中,第一個槍手的刀插在他的脖子上。解決兩個了,還剩四個。他考慮過一次解決掉這兩個人,但最後還是放棄。太難控制場面,還是照原訂計劃,一次做掉一個。
  
  「你提早來了。」梅勒爾從掩蔽物後面站起來說。他穿著厚外套,拿著手槍而不是步槍。凱文在心裡大搖其頭,他竟然隨便站出來當靶。他一定以為夜裡很安全,路尾鎮的人看不見他。
  
  「我想讓你早點去休息,」另一個人說,凱文也認出他來了。是賀斯利。「如果你想在睡覺前放鬆心情,老翟跟他的表弟在帳篷玩牌。」他說著彎腰撿起一張毯子抖開又折好。
  
  「我不玩牌,」梅勒爾說,轉身望著溪對岸漆黑的房屋。「這些人是怎麼回事?」他沒頭沒腦地問。「全都瘋了嗎?我一直在想辦法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要的東西在哪?他們竟然就這樣躲起來拒絕談判。」
  
  「老翟說他們——」
  
  「去他的老翟,要是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們早就帶著隨身碟回芝加哥了。」
  
  隨身碟,原來那就是他們要的東西。但琪蒂會用計算機,如果賴傑夫的東西裡有計算機設備,琪蒂一定認得出來,知道那就是他們要的東西。她沒有發現,因為東西不在這裡。賴傑夫爬窗逃跑時帶走了。
  
  「你不是說他很有名。」賀斯利把折起來的毯子掛在手臂上。他拿毯子的樣子有點怪,手一直藏在折縫裡。
  
  「我打電話給一個熟人,」梅勒爾嘀咕著轉過頭。「我信任——」
  
  賀斬利開了三槍,毯子把聲音悶住了,聲響比用滅音器大不了多少。梅勒爾胸口中了兩槍往後退,接著前額又挨了一槍。他像飼料袋一樣沉重地倒下。賀斯利沒有去察看他死了沒,對過去的老夥伴連一眼都不看,很乾脆地轉身從原路離開。
  
  這下可真有趣了,對吧?他是叛徒,還是另有目的?凱文無聲跟蹤,藏身在暗影中,化作夜色的一部分.賀斯利卻好像在逛大街,大搖大擺走著。到了一個轉彎的地方,他離開大路、走上左邊一條最近才開出來的小徑。車子一定都藏在那裡,凱文想;灌木像被很寬的東西壓扁過。
  
  草地上搭有一座帳篷,五輛車停在旁邊;四輛小貨車和一輛休旅車。帳篷裡掛了一盞露營燈,微弱的光照著兩個漫不經心在玩牌的人。從帳篷口,凱文看到地上有捲起來的睡袋。
  
  「杜克修愛上值班了?」一個臉上有大片瘀血的大個子抬頭說。「還是他以為對方會突然想開口?」
  
  「只是過意不去吧,我想。」賀斯利說著舉起手臂扣扳機。他要不是策劃了很久要殺這兩個人,不然就是殺人已經變成他的第二本能。他的態度幾乎是機械的:沒有遲疑、毫不興奮、不帶感情。先對大個子開了兩槍,接著對另外一個人又開兩槍,動作快到第二個人來不及反應。接著槍管又掃回大個子身上,動作控制精密,發射致命的一槍。又掃回另外那個人身上,再一次冷酷地開槍。砰,砰,砰,砰。舞蹈一般流暢。
  
  賀斯利蹲在大個子的屍體旁邊,戴著手套的手從屍體右邊的褲袋拿出一串鑰匙。他把槍扔在兩具屍體之間,離開帳篷走向一輛小貨車。
  
  凱文看著他開車離去,瞇起眼睛沉思。他隨時可以取他性命,但這傢伙幫他把事情都解決了,而且還幫他洗刷了所有嫌疑,也許讓他走比較好。就讓警方去查吧。不管賀斯利的目的是什麼,總之他不打算讓夥伴分一杯羹。
  
  凱文走進帳篷從第二具屍體上拿起鑰匙。他看看鑰匙,那是一輛道奇貨卡。他毫不遲疑走向四輪傳動的道奇坐上駕駛座。不用十五分鐘他就可以到老柯的家。
  
  第二天,妮娜陪柯喬書去診所照X光,順便檢查凱文縫合的傷口。醫生問起是誰縫的傷口,柯喬書只說是個老朋友,在軍隊裡受過一些醫療訓練。這樣就夠了,醫生認為一定是醫務兵縫的,就此不再追問。
  
  他的骨頭的確裂了一條細縫——凱文早就說過了——所以醫生幫他裝了軟墊而沒上石膏。他得戴著軟墊兩個星期,然後再回來照X光,不過醫生認為那時裂縫應該已經癒合了。醫生還給了他一副枴杖,要他盡量讓傷腿休息,最後吩咐要是他乖乖遵照指示,兩個星期後他就可以自行走路了。
  
  妮娜聽完醫生的話,放心地笑了。「我還以為你那樣跳來跳去會留下後遺症呢。」他坐上她租來的車時她說。他不知道她怎能這麼快就租到車。也許是警方的人幫忙吧。她把車開到診所門口接他,好讓他少走一點路。
  
  「我只會那種跳法嘍。」他回嘴,逗得她笑起來。他好愛看她笑,好愛她仰著頭、眼睛閃亮的模樣。過去幾天的緊張壓力讓她添了黑眼圈,而且偶爾還會流露出憂傷的神色,但很快就消失了。他想保持這樣,讓所有傷痛遠離她。他知道不可能,也知道路尾鎮上的所有人都得用自己的辦法面對。他自己也沒能全身而退,而且傷口不只在腿上。過往的記憶重新浮現,突如其來的暴力侵害把往事又帶了回來。他曾成功克服,這次也會,所有上過戰場的人都有過這種記憶。細節或許不盡相同,但大家都失去過朋友。
  
  這次的事件已經成為大新聞,媒體稱之為路尾鎮大屠殺。記者紛紛湧進鎮上,附近的旅館一房難求,因為路尾鎮的居民已經先住進去了。
  
  一切終會平息,但現在警方還在一一做筆錄,同時忙著幫這麼多人安排住處,等鎮上的電力和電話修復,有人說要等到橋修好才能動工。而橋不是一天就能修好,就算只是便橋。聽說他們可能無法回家過聖誕節。柯喬書可不這麼想,他已經打了好幾通電話四處拉關係加速進度,路尾鎮的橋樑修復工程會以最急件優先處理。柯喬書認為不用一個月就能完工。
  
  不過路尾鎮還是一片狼藉。冰箱裡的食物一定都腐爛了,雨水會從破掉的窗戶、樓板、牆面滲入,再加上彈痕、物品損毀、車輛報銷……保險公司的人有得忙了。
  
  至少警方已經傾向認定壞人發生內訌,其中一個人叛變、殺了所有夥伴.除非凱文自己站出來說出不同的版本,柯喬書表面上姑且相信。
  
  私底下,柯喬書很清楚。他跟這滑頭小子一起出過太多任務,早就認出這是他的手筆。凱文總是會達成任務。不管是哪種任務,就算比這次更險惡的狀況,他一向是柯喬書最信賴的手下。他不是最高大的,也不是速度最快或體格最壯的,但絕對是最強的。
  
  「你的笑容像頭狼。」妮娜說,想提醒他別人會看見。
  
  這個比喻嚇了他一跳。「狼會笑?」
  
  「不是真的笑,而是齜牙咧嘴。」
  
  好吧,這個比喻也許相當貼切。
  
  「我只是在想琪蒂和凱文的事。看到他們在一起真好。」他一半在撒謊。他想的只有凱文。但,去他的,總之真的很好,他三年前看到琪蒂後就一直耐心守候,靜候她注意他——而等待的同時,他悄悄跟她的孩子建立感情,完全滲入她的生活,讓她不能沒有他。這就是凱文。一旦決定想要什麼就一定會做到。柯喬書突然很慶幸凱文看上的不是妮娜,否則他可能得殺了他在世上最好的朋友。
  
  
  柯喬書告訴妮娜去他家的路,這輩子第一次,他竟然在擔心他有沒有把內褲丟在地上。他知道沒有——軍事訓練深入骨髓——但如果不小心真的有,搞不好妮娜第一次去他家就害他出糗。
  
  他走到門口正要開鎖,這才發現凱文打破了一扇窗戶。他笑了,伸手進去開門,把枴杖挪到一邊讓她先進去。
  
  他喜歡他的家。對他而言夠樸素也夠小,但又不會太小,因為有兩間臥房。廚房很現代,不過他很少用,傢俱是照他的身材訂做的,睡在上面很舒服。裝潢很純樸,如果算得上有裝潢。傢俱放在他想放的地方,床也鋪得整整齊齊。他的家事功力就只有這樣。
  
  他知道她沒有地方住。她家挨了很多子彈,而且現在根本回不去。警方派了直升機載運受困鎮民,因為空運最簡單快速。
  
  「感覺很像你,」她平靜地笑著說。「簡單明瞭,我喜歡。」
  
  他伸出一隻手指輕輕撫摸她柔嫩的臉頰。「你可以搬來跟我住。」他提議,直率地說出他的希望。
  
  「你要我跟你上床嗎?」
  
  他差點跌倒,忽然無法控制那副枴杖,但他發現無法對這個女人說謊,望著那對藍眼睛,除了實話,他什麼都說不出來。「唉,沒錯,但不管你住哪裡,我都想要。」
  
  「你知道我進過修院?」
  
  她怎麼還能這麼冷靜?他的心突然跳得飛快,他覺得快昏倒了。「我聽說過。你是處女嗎?」
  
  她微微一笑,嘴唇略略彎起。「不,我不是處女。有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這下我可鬆了口氣。我都五十歲了,受不了那種壓力。」
  
  「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還俗?」
  
  他硬著頭皮亂猜。「因為你太喜歡性愛,無法放棄?」
  
  她爆笑。她好像覺得好笑得不得了,最後甚至坐在他的沙發上笑得哭了出來。他開始明白她沒有喜歡性愛到那種程度,但他一定能改變她的想法。他現在比較慢了,而且懂得很多,這會讓性愛更美好。
  
  「我進修院是因為我害怕生活,怕得差點活不下去,」她終於說。「因為那不是當修女的理由,所以我還俗了。」
  
  他緩緩在她身邊坐下,把枴杖放到一旁。一手環抱著她,抬起她的臉。「還記得那天橋被炸、你家被掃射之前,我們進行到哪裡嗎?」
  
  「不太記得了。」她說,眼神透露著挑逗。
  
  「你想從那裡繼續,還是直接到床上去?」
  
  她的臉泛紅,一本正經地望著他。「床。」
  
  感謝禰,上帝。「好吧,不過有兩件事我想先說清楚。」
  
  她點頭,清澈的藍眼睛跟他眼神交纏。
  
  「我想要你好多年了,我愛你,我想娶你。」
  
  她張大嘴巴,臉色一陣白又一陣紅,他希望是因為開心。她說:「那一共是三件事。」
  
  他想了一下,聳聳肩,把她拉過來放在腿上吻她。「事實上,我覺得那是同一件事的三個部分。」
  
  「我想你說得對。」她貼著他扭動,最後變成跨坐在他身上,兩手抱著他的頸子彼此瘋狂熱吻。不久後她半裸、他的拉煉也開了,她喘著氣趴在他汗濕的胸前。她的手在他褲子裡來回愛撫,他的背僵直得像塊木板。床已經變得太遙遠。
  
  「最好要很棒。」她略帶威脅地說。
  
  「一定會。」他承諾著,同時溫柔帶領她就位。
  
  「我這麼多年沒有做愛了,要是這次又是空包彈,我——」
  
  「親愛的,」他確切地說出最後一句清楚的話。「陸戰隊不打空包彈的。」接下來二十分鐘再也無法思考。
  
  
  「琪蒂!」席拉衝出門、因為終於放心了而啜泣著,儘管兩天前琪蒂一找到電話就立刻打給母親報了平安。她急著想在新聞上電視前先跟母親說,而且她也想跟雙胞胎說話。他們兩個都睡了,但琪蒂堅持要席拉把他們叫醒,他們半睡半醒地抗議著,知道是媽咪打電話來才安靜下來。
  
  警方的諸多問題凱文都一一回答,所以他們到今天早上才獲准離開。在橋樑與電力修復之前,他們不能回家,琪蒂的父母邀請他們去西雅圖的家裡。
  
  琪蒂埋在母親的懷裡,被緊緊抱著、親吻,接著又是擁抱。她父親從屋裡出來也緊緊擁抱她,緊接著兩個又叫又跳、滿身髒兮兮的小男孩衝出來,無法決定要先叫「媽咪!」還是「喝先先!」所以就同時一起叫。
  
  凱文很快跟琪蒂的父親握過手,單膝跪下、兩個孩子立刻撲上去。三年來她已經習慣他們為了雜工冷落她,說到底,他可是教他們說粗話的人呢。媽咪怎麼比得上?她發現自己笑得像個傻瓜,望著兩個孩子緊緊抱著他的頸子,爭先恐後地報告外婆家的新鮮事。他好像快被勒死了,他們的擁抱如此用力又熱情。
  
  「看來我沒弄錯。」席拉很滿意地看著他說。
  
  「沒弄錯什麼?」他努力喘過氣來問。
  
  「你跟琪蒂在交往。」
  
  「是,女士,你沒弄錯。我追她三年了。」
  
  「喔,追得好。你們要結婚嗎?」
  
  「媽!」
  
  「要,女士。」凱文說,臉一點都沒紅。
  
  「什麼時候?」
  
  「媽!」
  
  「盡快。」
  
  「既然這樣,」席拉說。「我准你跟她一起住在這裡,可是不准在我家跟我女兒胡來。」
  
  她爸好像快被笑聲嗆死了,凱文差點被雙胞胎勒死,琪蒂覺得她可能會丟臉而死。「想都不敢想,女士。」凱文對她母親保證。
  
  「騙人。」席拉直率地說。
  
  凱文對未來岳母擠擠眼睛。「是,女士。」他非常肯定地說,她開懷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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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星期後,從前叫做高肯尼、更早之前叫做費雷恩的那個人,隨興地在芝加哥郊外的墓園裡閒晃。他好像只是隨便走走,偶爾停下來看看墓碑,接著又繼續散步。
  
  他經過一座新墳。墳上有臨時的標記,上面的名字是傅約爾,還有生卒日期。那個人沒有停下來,似乎沒有特別留意那座墳。他走過那裡,仔細研究著一個一九三○年的舊墓碑,接著又走到一座墳前插了兩面國旗的軍人的墳。
  
  真夠諷刺,那個人想。那天晚上傅約爾其實幾個鐘頭前就死了。可憐的老杜其實不用死;他非自願的犧牲,最後竟然毫無必要。其它人也是,不過他一點都不在乎老翟跟他表弟。但他一直不懂是誰殺了比利和另外那個年輕人。不是他下的手,那麼到底是誰?
  
  想起那天晚上,他依稀記得感覺到一陣微風,好像有人或有東西在身後。有時他會告訴自己那只是一陣微風——真正的微風,因為空氣流動而造成的。但那無法解釋他為何在夜裡從沉睡中驚醒,那種詭異的感覺,就好像他的惡夢成真,或有人在暗中監視。
  
  能離開愛達荷他打從骨子裡高興,但他不能留在芝加哥。離開的時候到了。也許他會去個暖和的地方。也許會去邁阿密。他聽新聞說最近那裡有連續殺人事件,兇手顯然在收集眼珠。
  
  說不定是他認識的人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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