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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琳達.霍華]致命楣女(《致命危情》續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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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9 02:20:3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致命楣女(《致命危情》續集)作者:琳達.霍華

莫百麗好不容易逃過了謀殺的威脅,
正努力要在渡假旺季中「喬」出每位親友都能來參加婚禮的最佳時段,
偏偏子彈又找上了她。
然而,曾想謀殺百麗的前夫以及他嫉妒成狂的妻子已經伏法,
甚至準新郎白懷德都不大相信百麗會再次成為目標。
連百麗也開始懷疑這些擦身而過的危險也許只是運氣不好?
但接連兩次的意外,教百麗不得不相信
她莫名其妙又重回某人狙擊鏡裡的十字焦點。
最令人害怕的事,懷德對此事抱持懷疑,
這表示倒霉的百麗如果要去擒凶,只能孤軍奮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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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9 02:21:52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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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莫百麗(Blair Mallory),正努力想邁進結婚禮堂,但命運女神偏要作對……我討厭命運女神,我相信你也一樣吧?管那些可惡的女人是誰。

  我坐在餐桌前盯著日曆,對著攤滿一桌的日程表:我的、懷德的、老媽老爸的、我兩個妹妹的、懷德媽媽的、懷德姊姊的、懷德姊姊的孩子和丈夫的……莫名其妙一堆人的,然後,妄想「喬」出大家都有空的日期。似乎要到聖誕節的第二天大家才都有空,但那絕對不會是我結婚的日期。如果我們在聖誕節的第二天結婚,而懷德已經把他能想到的好東西都在聖誕節當禮物給了我,那我的結婚週年紀念日還有什麼搞頭。絕對不行,我不會自尋死路。

  「你好像快抓狂了。」懷德頭也不抬,繼續看他的報告。他是此地警局的隊長,我理所當然地認為那是警方的報告,但我沒問:我要等他離開飯廳再偷翻一下,看看裡面有沒有我認識的人。人不可貌相,你一輩子也想像不到有些人會做出怎樣怪異的事;自從跟懷德在一起,我確實大開眼界——呃,自從我偷看他的報告,嗯,仔細想想,那是我們在一起之前的事,反正是這次在一起。跟警方人員約會有許多好處,特別是職位高的警察。那讓我的八卦素材源源不絕。

  「你要別坐在那裡看東西,過來對付這些日程表,你也會抓狂。」

  「我正在工作,」他反駁。果然是警局的報告;我希望內容足夠嗆辣,而且稍後他上廁所或辦其他雜事時,會把它留在桌上。「你如果早早聽從我的建議,就不用對那些日程表發愁了。」

  他的建議是到鄰近的佳林堡找個俗不可耐的結婚禮堂結婚,結婚禮堂我勉強能接受。但我為特別活動收拾過行裝,學到了一個沉痛的教訓:我一定會丟三落四,要什麼沒有什麼。我可不想在大喜之日跑來跑去地尋找替代品。

  「也可以在這裡的法院結婚。」他指出。

  這男人一點浪漫細胞都沒有,這其實還好,反正我也不怎麼浪漫,太多愁善感會讓我起雞皮疙瘩。然而,事情該怎麼做總有它應該的樣子,而且我也希望將來能有照片給孩子們看。

  這又是另一件讓我抓狂的事。我三十一歲生日來了又去,離羊膜穿刺術又邁近一步。這年頭,稍微懂得自保、又怕法律訴訟的產科醫師一定會命令年齡「稍高」的產婦做羊膜穿刺。我想在那個年齡之前生孩子。我不想讓一根長長的針刺進我的肚子,要是它刺到嬰兒的眼睛,怎麼辦?要是它刺穿我的脊椎怎麼辦?記得《小飛俠》電影裡那只吞了一個鬧鐘的鱷魚吧,聽到滴答聲越來越大,你就知道鱷魚靠近了,我的生理時鐘現在也響個不停,跟那該死的美洲鱷一樣。(或者短吻鱷?噯,反正都一樣。)只是它響的不是滴答而是羊膜(「羊膜穿刺」音節太長,跟滴答的節奏不符),讓我噩夢連連。

  而且我必須趕快結婚,才能扔掉避孕貼片。

  我都抓狂得快尖叫了,懷德卻若無其事地坐在那裡看那些該死的報告。他甚至不懂得逗我開心,告訴我報告裡面寫了些什麼,好讓我知道值不值得再設法偷看。他從來不談局裡的案子,一牽涉到警方公務他就很自私,一個人霸著好料不放。

  「我開始懷疑我們永遠結不成婚了。」我悶悶不樂地說,把筆往桌上一扔。

  他還是懶洋洋地坐在那裡,銳利地看我一眼。「你要搞不定,就讓我來,」他說。如果他的語氣稍嫌尖銳,那是因為種種延誤與障礙好像沒完沒了,令他失去耐性。他想跟我結婚。他不喜歡在我公寓過夜的不便,尤其他根本不懂我為何還留著公寓,不肯搬去跟他住。他認為繁瑣的婚禮細節是女人的事,準備隨我發揮,讓他繼續做他們男人家的事。「保證這個星期就讓你變成白百麗(Blair Bloodsworth)。

  「今天都星期三了,那——」我停住,他的話慢慢滲進腦裡,凍成了冰塊。不。不!我不可能忽略這樣明顯的事。這絕對不可能,除非是我被慾望沖昏了頭腦。這借口可以接受。但找出疏忽的原因,並未使問題消失。我抓起筆草草寫下這三個可怕的字,然後再寫一遍,看看我的大腦是不是短路了。沒這麼幸運。

  「噢,完了!」我驚恐地盯著自己寫的字,這當然引起了懷德極大的注意,而這當然也正是我的目的。我並非早有預謀,但既然機會擺到眼前,不利用就太浪費了——我悲慘地看他一眼,隨即宣佈:「我不能嫁給你。」

  白懷德、警局隊長、慣於發號施令的堂堂男子漢、我深愛的男人,誇張地彎下腰來,一下又一下地用頭去撞桌子。「為什麼是我?」他呻吟。砰。「這是我前世造的孽嗎?」砰。

  「我還要贖罪多久?」砰。

  你以為他會問我:為什麼不能嫁給他?然而不是的,他非得來這一套。看來,他想根據以毒攻毒的道理,跟我比賽誇張。我不知道他覺得我喜歡小題大作,以及他以為能搶我的風頭,哪一個比較討厭。我可不想讓男人——算了,有些事還是不要太追究。

  我交疊手臂置於胸下用力瞪他。交疊手臂會抬起胸部並擠到一起,完全不是我的錯,而懷德喜歡胸部也不是我的錯!他同時喜歡翹臀、美腿和你想得到的其他女性部位——所以當他抬頭要再往桌上撞時,視線掃到我的乳頭,隨即動彈不得且忘了嘴邊要說的話,當然更不是我的錯。我剛洗過澡,只穿著睡袍和內褲,睡袍就是睡袍,鬆開了也很自然,所以露出的不止乳溝,也不是我的錯。

  一閃而過的乳尖對通常神智清醒的男性所能造成的影響,總是令我驚歎——讚美主。

  我也總是針對此一事實,在禱告時加倍感恩。再次讚美主。

  但細胞比一般男人強悍許多的白懷德總是說,娶我是為了拯救其他男人,免得他們誤中地雷。他莫名其妙地認為,我喜歡在男女關係中居於掌控的位置,這讓你知道他有多聰明了吧。真是的,我討厭被他說中。

  他盯著我的乳尖,露出專注又勇往直前的表情,就是男人想做愛又相當肯定稍後必能得手的那種表情。然後他瞇起眼睛,視線回到我的臉上。

  首先,請讓我指出,懷德的視線可以變得非常專注。他淺綠色的眼睛能把人刺穿。我提過,他還是個警察,所以當他用執法人員的眼神牢牢盯住你時,你就像真的被他用釘子釘住。當然我也不是軟腳蝦,我盡最大的力氣回瞪他,且很快地往下一瞥,好像不知道他在盯什麼,然後猛地把睡袍拉好,繼續對他怒目而視。

  「你是故意的。」他發出指責。

  「這是睡袍,」我指出。我喜歡對著懷德瞎扯淡,看他被我逼瘋。「不會鬆開的稱不上睡袍。」

  「那麼你並不否認嘍?」

  真不知他怎會認為,只要我不直接回答問題,就是承認他的指控。不過,這次我覺得完全有理由否認,因為露出乳尖真的是意外,但任何有點腦袋的女人都會抓住擺到眼前的機會。「我當然否認,」我有點挑釁地說。「我想嚴肅地討論事情,而你卻滿腦子只想到性。」

  他當然要證明我是錯的,於是把報告往桌上一扔。「好吧,我們來嚴肅地討論事情。」

  「我已經開了頭,現在輪到你回答。」

  從他瞇眼的樣子看得出他必須回想問題是什麼,但他很聰明,只花了幾秒鐘。「好吧,你為什麼不能嫁給我?但在你開始之前,我要指出我們要結婚,我給你一個星期定好婚期,不然我們就照我的方式辦理,即使我必須把你綁架到拉斯維加斯也在所不階。」

  「拉斯維加斯?」我氣急敗壞。「拉斯維加斯?絕對不行。布蘭妮在那兒結婚,看看她的結果,如今拉斯維加斯已經榮升俗氣婚禮的第一名。我看不起拉斯維加斯婚禮。」他好像又想用頭撞桌子。「你該死的在說什麼?布蘭妮是誰?」

  「算了,搞不清楚先生。反正拉斯維加斯絕對不行就對了。」

  「我不管,在高速公路中間結婚也無所謂。」他不耐煩地說。

  「我要在你媽媽的花園結婚,但現在說這個沒用,我不能嫁給你。一句話。」「讓我們倒帶,再試一遍。為什麼不能嫁?」

  「因為我的名字將會變成白百麗!」我哀號。「你自己也說了!」他怎麼可能如此健忘?「呃……這有什麼不對?」他大惑不解。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我受不了。多難念啊,而且實在太嗲聲嗲氣了。你不如叫我芭菲算了。」是,我知道我也可以不用夫姓,但談判初期開價要高,這樣才有討價還價的空間,不是嗎?我正在談判,不過他不用知道。

  他挫敗到極點,咆哮起來:「該死的芭菲又是誰?你說起這些人做什麼?」 (譯註:芭菲是吸血鬼喜劇《魔法奇兵》的女主角。)

  現在輪到我想用頭去撞桌子。他不看任何雜誌嗎?除了球賽與新聞,不看任何電視嗎?我驚恐地發現我們的生活文化截然不同,除了我喜歡的足球賽,我們永遠不能在一起看電視,不能在浪漫的螢光幕前共度舒適的一晚。我會被迫把他殺掉,而陪審團裡只要有女人就不會判我有罪。

  剎那間我看到我們將來的生活:我必須有自己的電視,自己的電視間……懷德的房子要重新裝潢,至少重新分配。一想到這兒我倒是開心許多,因為我一直在想該如何把這個不幸的消息告訴他。我很喜歡他的房子,至少喜歡它的基本設計,但目前的裝潢完全是單身男人的樣式,幾乎不能住人。我需要留下我的印記。

  「你不知道芭菲是誰?」我輕聲說,眼睛驚駭地睜大。要玩就玩個夠。他差點哀求起來。「求求你,只告訴我,你為何決定不能嫁給我。」

  我的全身湧現一股幸福之感。聽到成年男性哀求的感覺非常的過癮,就算懷德沒有真的哀求,也很接近了,我已經知足。相信我,他不是哀求的那種人。

  「因為白百麗嗲得很白癡!」啊,天哪,我被B字重重圍困。「大家一聽這名字就想,好吧,她一定是個金髮笨妞,只會吹口香糖和用手指纏繞頭髮。沒有人會把我當一回事!」

  他揉著額頭,好像開始頭痛。「所以說了半天,只因為白和百都是B開頭?」

  我仰頭望天。「一語點醒夢中人。」

  「全是胡說八道。」

  「白點了。」嘿!這些有如雪崩的B字何時才能消失?我老是這樣,一有煩惱(buggging惡,又是B!)用字就一直押頭韻。

  「『白』這個一點都不嗲,」他朝我皺眉。「拜託,Bloodsworth這個字裡面有血,血膽雄心,哪裡嗲聲嗲氣了?」

  「你知道什麼?你連布蘭妮和芭菲是誰都不知道。」

  「我不管,我又不跟她們結婚。我娶的是你,在最最最近的將來。雖然我可能需要去檢查一下腦袋。」

  我想踢他,好像我是個大麻煩,其實我真的很好相處;隨便問我任何一個員工都能知道。我是「好美力美體中心」這家健身房的老闆,因為薪水高福利佳,員工都認為我很好。除了前夫的老婆想殺我之外,唯一跟我處不好的人是懷德,而那只是因為我們還在爭我們之間誰是老大。問題在於我們都是強勢的人,所以必須劃分地盤。

  好吧,我跟顧妮可也處不好,她是個變態模仿狂,在「好美力」停車場被殺了,但她死都死了所以不算。有時我幾乎能原諒她那麼變態,因為她的死讓懷德在我們分開兩年後回到我身邊——我還在記恨他膽敢離開我——然後我想起她連死了都讓我不得安寧,就趕快忘掉那些有的沒的。

  「讓我幫你省下看精神科醫生的錢,」我瞇起眼睛。「婚禮取消了。」

  「你點頭也好、反抗也罷,婚禮一定不會取消。」

  「我不能背著白百麗這個名字過一輩子。不過……」我的手指點著下巴,凝視著夜幕降臨的小後院;後院外的梨樹上掛著一串串白燈,讓我的小後院變得很別緻。這景色美到不行,等搬到懷德的家後我會很懷念它,所以他必須補償我。「我可以保留娘家的姓。」

  「絕對不行。」他斷然拒絕。

  「不冠夫姓的人很多。」

  「我不管其他人怎樣,你要跟我姓。」

  「莫百麗在業界已經很有名,我喜歡我的姓。」

  「我們必須同姓,沒得商量。」

  我朝他甜甜地微笑。「噢,你真好,肯改姓莫。謝謝你。這方法太好了,只有對自己的男性氣概很有自信的男人才能做到——」

  「百麗。」他站起來,想用體型壓制我,濃眉挑成V字形。他身高六呎二吋,壓制人的效果一等一。

  我才不會被他壓制,我也站起來用力瞪他。好吧,高度還是相差十吋,但我踮起腳尖、抬起下顎,幾乎眼他鼻子對著鼻子。「你要我改姓,自己卻不肯改,這種思想真是古老兼守舊——」

  他瞇起眼睛、咬緊牙關,嘴唇抿成薄薄的直線,像子彈一樣把話吐出來。「在動物的世界,雄性在領土上撒尿,標示他的所有權,而我只要你依照禮俗改用我的姓。這兩樣你、自、己、選。」

  我一聽就怒髮衝冠,這個成語真蠢,頭髮怎麼可能頂起帽子?「你敢在我身上撒尿!」我憤怒地尖叫。懷德讓我生氣的速度比誰都快(彼此彼此),所以過了幾秒鐘,腦中才浮現出那幅情景,我的尖叫突然變成大笑。

  他有點氣急敗壞,過了一秒才反應過來,但於視線落到睡袍大開的位置時,表情就變了,他伸手拉我,在我伸手要繫帶子時說:「不必多此一舉了吧。」

  跟懷德的做愛通常就像疾風勁雨,我們之間的化學反應很強。我愛死了這點,因為保證會有一、兩次高潮,但也意味著雖然訂婚已經幾個月,急迫感依然沒有消褪多少,他隨時隨地會讓我躺下來,當然公眾場合除外。

  睡袍沒有礙著他,所以他也省去脫它的力氣,只褪下我的內褲。也幸好有這件睡袍,我的臀部才免於印上地毯的花紋,因為他讓我躺在飯廳地板上,分開我的腿移到中間。他的綠眸中閃著慾望與佔有、勝利和其他無從定義的男性情感,重重壓到我身上。

  「白百麗,」他強硬地說,伸手調整他的勃起。「這項完全不必談。」

  他推進時我屏息靜氣,充實堅硬又該死地刺激,讓我差點受不了。我的指甲陷入他的肩膀,雙腿環緊他的腰部,想要他別動,但心跳加快,雙眼半合。他的左手勾起我的膝蓋,把我的腿推得更開,讓他深入到極致。他抖了一下,呼吸沉重而逐漸急促。跟他做愛就像坐雲霄飛車,但他會在車上陪我。

  「好吧,不談就不談,」我喘息,抓緊最後一絲理智爭取對我有利的條件。「但你欠我!一輩子都虧欠我。」不談才怪;他以為我們剛才在做什麼?

  他吼出一句模糊不清的話,衝刺著低頭親吻我的脖子,我的眼前頓時滿天星星。

  二十分鐘後,我們都滿身大汗,筋疲力盡又非常快樂,他抬起頭,撥開我臉上的頭髮。「一個月,」他說。「從今天算起,不多不少一個月。到時如果還結不成婚,就得聽我的,不管在哪裡辦和誰能不能來。懂嗎?」

  哈,他竟敢給我最後通牒。但我知道他不是說著玩的,我得加緊速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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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9 02:22:19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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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起床就打電話給老媽。「我被懷德打敗了,我們一個月內結婚。」

  「莫百麗,你怎麼搞的?」她驚得啞口無言,片刻後才開口,我知道她問的是前半句。

  「戰略性撤退,」我說。「我真笨,昨晚才發現我的名字會變成白百麗,我告訴他我要繼續姓莫,他暴跳如雷,給我兩個選擇,一是他在我身上撒尿宣示主權,二是姓他的姓。」

  她笑到無法停止,好不容易說出一句「他欠你一次」後,又哈哈大笑。我愛我老媽;跟她說話不用解釋。我們心有靈犀,也許是因為我們本來就很像。懷德頭腦頑固,佔有慾又強,很難接受別人的道理,昨晚的爭吵我毫無勝算,除非我想跟他分手,而我當然不想,所以我設法取得最有利的條件:把情況變成他虧欠我。有人永遠虧欠我的感覺,真好。「但是……他給了我最後通牒。一個月內結不成婚,就得依照他的方式辦理。」「他要怎麼辦?」

  「幸運的話,到法院舉行婚禮。不幸的話,拉斯維加斯。」

  「嗯,不能學布蘭妮,太俗氣了。」

  看到了吧?我就像是她的複製人。

  「我也這麼想,但他下了戰書。計劃必須加緊腳步了。」

  「首先你得有個計劃。『結婚』不算計劃,是結果。」

  「我知道。我本來想配合大家的日程,但現在免談了。挑戰從昨晚正式開始了,所以二十九天內我們必須結婚,大家若不能重新安排日程表,那就不用來了。」

  「為什麼是二十九天,不是三十天?或三十一天?」

  「他會爭辯說一年有四個月是三十天,所以法律上三十天算一個月。」

  「二月是二十八天。」

  「或二十九天。二月自己都拿不定主意,所以不算。」

  「明白。好吧,從今天起二十九天。那就是說你要在第三十天結婚,那天算嗎?」

  「他必須給我整整三十天,所以那天也算。」我抓起昨晚用過的紙筆,開始列出需要準備的東西。「禮服、鮮花、蛋糕、會場裝飾、請帖,不要男女儐相,他不穿大禮服,只穿普通西裝。這些應該都不難。」難忘的婚禮不一定要豪華。我的婚禮不豪華也行,但一定得漂漂亮亮。我本來想要女儐相,給他一個男儐相,但現在能簡則簡。

  「結婚蛋糕是個問題。其他點心飲料都容易辦,但蛋糕……」

  「我知道。」我說。我們一起深呼吸。結婚蛋糕是藝術品,需要時間準備。好的蛋糕師傅通常幾個月前就被預約一空。

  「蛋糕我來負責,」老媽說。「我打電話討幾個人情。再找莎莉來幫忙,她現在需要轉移注意力,別再想傑伯。」

  那是個傷感的話題。莎莉和歐傑伯的問題要是解決不了,三十五年的婚姻就完蛋了。莎莉是老媽的姊妹淘,所以我們絕對支持她,雖然我們也很同情傑伯,因為他真的笨得可以。莎莉開車撞他,他真的不該跳開,那樣她就會覺得他們扯平了,然後原諒他賣掉她心愛的古董傢俱。但我猜生存的本能害了他,他正確地跳到旁邊,莎莉撞到房子,安全氣囊爆開打斷她的鼻樑,事情越演越烈。傑伯麻煩大了。

  「今天我開門,所以琳恩負責打烊,」席琳恩是好美力的副理。「我今晚去大採購,」我告訴老媽。「有什麼建議嗎?」

  她說了幾家店的名字,我們掛了電話。我們今天應該會再通話好幾次,她會隨時報告調兵遣將的最新進展。我妹妹香娜和珍妮也會應召入伍,那是一定的。

  我眼前的目標很簡單:趕快找到婚紗,留出時間修改。我說的不是童話式的婚紗:那種婚紗我第一次結婚時已經穿過了,沒有用:現實與童話差遠了。我這次想要簡單的經典款,讓我看起來身價百萬,讓懷德慾火中燒。嘿,我們或許睡在一起了,但也沒理由放棄難忘的新婚之夜,對吧?

  我應該想辦法在未來的一個月裡都不讓他得手,確保他當晚慾火中燒。雖然到現在為止,我一直無法跟懷德保持距離,他總能摧毀我少得可憐的防禦,主要是因為我也對他垂涎三尺。

  或許他可以去住他母親的家,那會妨礙他纏綿的念頭——雖然他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我綁架到他的窩,共度銷魂蝕骨的一夜。主啊,我愛那個男人。

  但如果他沒得做,我也沒得做。整個月沒有他……嗯,也許他綁架幾次也是不錯的主意。看到了吧?我真沒骨氣,所以才經常被他利用。

  噢,未來的幾個星期應該會很有趣。

  中午過後不久,懷德打手機來。我正在健身(好美力是我的,我必須保持體型,否則別人會覺得這地方也不怎樣),但我停下來接電話。並非因為懷德,我是看到來電顯示才知道是他;早上啟動的事那麼多,也可能是我媽。

  「我今天很難得地可以準時下班,」他說。「想出去吃晚飯嗎?」

  「不行,我要去大採購。」我走進辦公室,關上門。

  他跟正常男人一樣,對購物能免則免。「以後再去不行嗎?」

  「不行,因為以後並不存在。」

  一陣沉默,我一說這樣的話他就不出聲,好像在設法辨別言外之意,或尋找陷阱。多麼貼心的人,這麼留意我,和我的各種小手段。

  他終於開口。「如果世界末日到了,何必浪費力氣去買東西?」

  我翻個白眼,雖然他看不見。請問,如果世界末日到了,不買東西要做什麼?那些你垂涎已久、但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穿、也因為它貴到爆而沒有買的名牌鞋子,這時候當然要趕快去買呀,親愛的。反正世界末日都要到了,無須擔心信用卡帳單了,不是嗎?可能你真的不能帶走,但你想冒那個險嗎?要是你為時已晚才發現可以帶,怎麼辦?你願意只因為你不懂得未雨綢繆,而少了很想要但沒買的東西,空著手站在那裡嗎?

  我把思緒從世界末日拉回懷德身上。「我沒說世界末日到了,我說的是你和你的寶貝期限。」

  「啊,明白,我的期限。」他很得意;它完全達到了他的目的,刺激我立即行動,迫使我踐踏其他人的日程表。我很瞭解他,知道他說話算話,否則他的策略也不會成功。

  「只因為你的最後期限,」我甜甜地繼續說。「未來一個月我大概連吃飯都沒有時間,更休想悠閒地出去享受兩人晚餐。我今晚就必須找到結婚禮服,才有足夠的時間修改。你有一套黑色西裝吧?」

  「當然。」

  「那你就穿那個了,除非袖口已經磨壞,那樣的話你最好也去買一套,因為要是你敢在婚禮上穿袖口磨壞的西服,我們一輩子都會被責怪,我發誓會讓你生不如死。」

  「你敢折磨我,我隨時可以跟你離婚。」他的聲音裡充滿傭懶的笑意,不難想像他的綠眸正閃閃發亮。

  「你可以試著跟我離婚,但我會跟你拚命,任你逃到天涯海角都會追殺你,香娜也會追殺你,我媽會帶著她姊妹會的姊妹一起追殺你。」香娜是律師,也許他會忌憚一下,但他一天到晚跟律師打交道,所以也嚇不倒他。不過他相當敬重老媽,因為他真的怕她。而她真的會領著姊妹會的全體姊妹追殺他。

  「看來你是打算今生今世都不離開我嘍?」

  「當然。」我等了一拍才再補充:「至少是你的今生今世。」

  討厭,我的目的是想讓他好好思考一下,他卻大笑起來。「我會檢查袖口,」他說。「你要我搭什麼顏色的襯衫?」

  好吧,他果然向我家老爸討教過。「白色或灰色,這以後再告訴你。」新郎不該搶新娘風頭。是,我知道這也是他的婚禮,但他只是想藉由合法程序讓我不得不同意跟他住在同一棟屋子裡、生他的小孩,雖然我相當肯定他眼下最關心的還不是小孩。

  「饒了我吧,就決定現有的白襯衫。」

  「饒了你?在你用愚蠢的最後通牒對付我之後?」

  「除了今晚必須去購物,我又踩到什麼地雷?」

  「你以為請帖不用寫、不用寄就會自動飛出去?點心飲料會神奇地憑空出現?」

  「找個外燴公司不就得了。」

  「找不到,」我愈發甜蜜地說。「外燴公司要提早幾個月預訂,我沒有那麼多時間。結婚蛋糕也一樣,我必須找到願意接臨時訂單的蛋糕師傅。」

  「去麵包店買一個。」

  我把手機從耳邊扯到眼前,盯著它,懷疑它是不是連到外太空去了。我重新把手機舉到耳邊。「你第一次結婚時負責做什麼?」

  「我負責到場,往別人叫我站好的地方站好。」

  「這次不准你再游手好閒。你負責鮮花,找你媽幫你。我愛你,再見。」

  「喂!」我聽到他慘叫,仍硬生生把電話切斷。

  接下來的下午我愉快地想像他的恐慌。他如果夠聰明,就會馬上打電話給他母親,但他雖然是個非常聰明的男人,歸根究柢還是個男人,所以我猜他會先請教已婚的警探或警官,看他們記不記得自己的婚禮,知不知道我說的是什麼花?下班前他應該能明白我說的花不是種在花盆裡的。他或許會以為我指的是新娘捧花,而我當然不是,我絕對不會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男人,無論我有多麼愛他。明天某個時候會有某個警官想起當時有座涼亭,上面有些什麼東西,也許是玫瑰。而明天某個時候,懷德也會發現我明晚還是沒空,然後明白到一個可怖的事實:未來一個月他的性生活全毀了,都是他自討苦吃。

  美妙的計劃令我心情大好。

  我不會拿婚禮的花這麼重要的事物來碰運氣。我打電話給他母親,告訴她詳細情況。有這麼酷的婆婆,我真是三生有幸。

  「我會讓他忙得團團轉,」她保證。「難免會有許多緊急狀況和延誤,但別擔心,我保證每件事都合你的心意。」

  搞定。我繼續運動,完了以後沖了個澡,吹乾頭髮,匆匆塗上睫毛膏和口紅後更衣。跟往常一樣,琳恩將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所以我提早溜了出去,開車到鎮上兩個購物中心比較高檔的那個。鎮裡零散分佈著幾家禮服店,但我也許能在購物中心某個高級時裝店找到想要的東西。在一般禮服店改婚紗會沒完沒了。

  購物中心附有室內停車場,戶外也有足夠的停車空間。當然人人都想停在室內停車場,所以戶外會有比較好的位置。我四處巡視了一下,黑色賓上敞篷車轉起彎來十分順手,像乖巧的貓咪,就在一間商店門外逮到一個很棒的車位。我靈巧地轉入車位停下,得意地微微一笑。賓士得心應手的感覺無與倫比。

  我輕快地蹦進購物中心。挑戰最能令我振作精神,何況任務是買新衣服。有時所有行星連成一線,才會發生這種好事。我的心情非常好。第一家店沒有我想要的東西,但也沒有破壞我的心情,因為我早有持久奮戰的準備。我找到一雙跟想像一摸一樣的鞋,有帶又舒服。兩吋鞋跟,穿幾小時也不累。最棒的是鑲在上面的金色亮片和水晶閃閃發光。我喜歡耀眼的鞋,而且我真的需要婚禮穿的鞋,那樣找到禮服時才知道折邊要縫多少。

  我想找一襲淺香檳色禮服。不要白色,連灰白或乳白都不要,因為,現實點吧,白色還是有其傳統含義,再婚穿白色真的很蠢。何況我穿香檳色很漂亮,既然目的是令懷德慾火中燒……

  我竭盡全力,買得神智不清,晚餐只在美食街匆匆塞下一盤沙拉。一路掃來收穫甚豐,幾套美呆了的內衣,幾對無法抗拒的耳環,又一雙鞋子——這次是超高的黑色無帶高跟鞋,漂亮合身的緊身窄裙,甚至挑了幾份聖誕禮物。加上懷德的家人,今年要買的禮物必須加倍,所以需要早做準備。

  遍尋不著的是香儐色禮服。

  九點多時我放棄了,心想明天得開始去幾家獨立的禮服店找找。除非自我高中畢業舞會後,它們已經改變——好吧,那大概是十五年前的事,改變了也不奇怪,否則即使我找到喜歡的禮服,它很可能也曾被無數人試穿過,必須訂做一件新的,但訂做新的需要時間,而我沒有時間。

  離開購物中心時,我的思緒飛轉。裁縫師,我需要一位裁縫師。我明天會再嘗試找一件現成的禮服,那是最簡單快速的辦法。但若到晚上還沒找到,就要退而求次,買材料找裁縫做。那更費時間,但還是可行的。

  心裡掛念著重要的事,我承認沒怎麼注意週遭環境,只知道停車場剩下的車不多,但我停車的地方離商店很近,燈光充足,並沒有形跡可疑的陌生人在我的車周圍徘徊,又有其他人一起離開,等等。

  我勉力抱住大包小包,挖出口袋裡的車鑰匙,踏出路邊時按下遙控開鎖。一輛貨車停在殘障專用車位,那當然是第一個車位,我停在第二個車位。我漂亮的小車閃亮車頭燈歡迎我。

  我聽到一輛轎車平穩加速的聲音,停在離路邊不遠的地方:我很快瞥了一眼,判斷有充足的時間在來車經過前穿過去,便繼續在柏油路上艱苦跋涉。

  一切正常。我沒太注意駛過來的車;我提滿沉甸甸袋子的左手,開始酸痛,我挪了挪位置。雖然沒注意看,某種微弱的直覺告訴我,來車的聲音有點太近——我抬頭看見車子向我猛衝過來,司機好像踩盡了油門。

  那車看起來龐大無比,向我直衝過來。刺眼的車頭燈照得我什麼都看不清;單憑停車場的燈光,我只隱約感覺到駕駛座上的黑影。我周圍有大片空間讓來車通過,但它沒有轉向。我跑了一步避開,那一剎那,我發誓看到司機也改變方向,對準我衝來。恐慌在腦子裡炸開。唯一的念頭——不是完整連貫的念頭,只是天哪!之類的意識——那車要是撞到我,會把我壓扁在貨車上。

  永別了,婚禮。該死、永別了,我。

  我跳開,實際上是竄開。告訴你,這一跳可是世界級的。沒有比想到自己快被壓成肉片更能提升彈跳能力了。想當年在大學啦啦隊時,我都跳不出那種距離。

  車子呼嘯而過,近得我能感覺到排氣管噴出來的熱氣;當時我還在空中,差那麼一點就被撞中。我聽到輪胎尖銳的聲音,接著我撞上貨車後的柏油路面,眼前就黑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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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9 02:22:27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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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並沒有昏過去,至少沒有完全昏過去,只是眼前漆黑一片。我記得打滑滾過柏油路面時灼燒般的銳痛,也記得邊想我的鞋!邊拚命抓緊大包小包。我記得耳邊嗡嗡作響,嘴裡突然嘗到熱熱的血腥味。我記得一波劇痛襲來。

  然後一切靜止,我躺在柏油路上,分不清身在何處或發生了什麼事。夜幕已經降臨,但地面還熱熱的。我聽得到聲音,但分辨不出是什麼或哪裡傳來的。我只想躺在那裡,努力遏制身體受傷的憤怒。我受傷了。頭痛得好難受,砰、砰、砰,跟心臟一起狂跳。我覺得好熱,然後好冷,想吐。我感覺到銳利的痛,灼燒、悸痛和刺痛;只是沒法一一分辨,我也不知道傷口在哪裡或有多嚴重,完全無能為力。

  至少我沒有死翹翹,那是好事。

  然後一個非常清晰的念頭在我腦中燃起:那個賤貨想撞死我!

  第二個念頭是:噢,真要命,這種事情怎會再次發生!

  我甚至把想法說了出來,因此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我的魂魄不很高興地被震回體內。我幾乎想繼續神遊,但害怕那位凶悍的司機詬轉車頭,再撞我一次,我若躺在那裡神遊,會成為路邊的孤魂。名副其實的。

  大量的腎上腺素讓我振奮起來,我坐起身左右打量一下。但,那不是最聰明的舉動。呃,也許第二聰明,因為我總算確認自己沒有變成一塊肉排,但身體也立即抗議:頭部劇烈抽痛,胃部翻攪,眼球往上翻。接著我又倒回柏油路面。

  這次我乖乖地躺在那裡,因為眼球往上翻這事不很正常。時間過了一陣子了,應該有人跑過來幫助我了吧。

  老實說,我已經受夠了被人追殺。你若不知道我在說什麼,請你去看我的上一本書。我的前夫的老婆開槍打我;前夫割斷我賓土車的煞車線,引發連環車禍;現在又發生這種事。

  我受夠了身上的各種痛,我受夠了安排好的事被打亂,我更該死地受夠了沒法讓身體保持在最佳狀態。

  臉頰貼著粗糙的人行道。根據全身上下的神經末梢傳來的劇痛判斷,我一定把大片皮膚留在柏油路上了。幸好我穿著長褲,但說真的,只有皮革才足以保護皮膚,所以我那件長褲可能也沒保護到什麼。人肉飛車一點都不好玩。

  我開始擔心,婚禮時我能恢復原狀嗎?四星期夠不夠讓我痊癒?還是必須砸錢替身體上一層黏答答的濃妝,弄得禮服上到處都是?或許我必須跟心目中那件性感的無袖絲質禮服說拜拜了,只能蓋得密密實實,例如穿穆斯林長袍或帳篷,反正也沒什麼區別。

  啊,拜託,怎麼都沒有人來幫我?那些人都要在該死的購物中心待到十二點嗎?我要在這兒躺多久才會有人看見,並過來幫忙?我差點被撞成一團肉泥耶!我需要一點關懷,任何什麼都行。

  我愈來愈氣憤。喂……一個人躺在停車場上,竟然沒有人注意到?是,現在是晚上,但停車場燈光很亮,而我又不是躺在兩輛車之間。我躺在……我睜開眼睛辨認方向。

  視線一片模糊;只有黑影和光塊相互衝撞。我下意識想揉眼睛,卻發現兩條手臂都不聽使喚。它們勉強能動,但不是很靈活——絕對無法抬起來揉眼睛:我如果非要抬手不可,很可能把自己戳瞎,那豈不是雪上加霜?

  好吧,我看不清自己在哪裡。但一定是這排車最靠近商場那邊,應該有人會注意到我,遲早的事。

  我隱約聽到某處有汽車發動。只要不會倒車壓過我,我無所謂,但倒車要壓過我,司機必須跨過我的身體去取車,所以這種情節不太可能發生。然而話說回來,有時我也忙到就算跨過一具身體,也可能會想,等一下再管它。

  又多了一件擔心的事:被像我這樣只知埋頭苦幹的人倒車壓扁。

  這世上有沒有「一個人躺在停車場多久才有人發現」的統計?還有,完了,要是螞蟻和其他昆蟲爬了我一身,怎麼辦?我在流血耶。昆蟲螞蟻很可能正以我為目標做百米衝刺,準備飽餐一頓。

  這想法太噁心了,要不是頭痛得太厲害,我很可能已經驚跳起來。這不好玩,我不喜歡蟲蟲。我不怕蟲蟲,但它們髒髒黏黏的,我想跟它們保持距離。

  仔細想想,停車場本身也髒髒黏黏的。教養欠佳的人會往人行道上吐口水,有時還有嘔吐物。人行道上什麼狗屎垃圾都有,包括,呃,狗屎。

  哦,天哪,我必須在髒死之前趕快爬起來。沒有人會來救我了,至少不會依照我的時間表,意思就是現在、此刻,所以我只能自力更生。我必須找到手提包,挖出手機,希望這該死的東西沒壞、電池沒摔出來,因為換新電池實非我現在能力所及——然後打九一一。我還要坐起來,讓大部分的身體遠離髒兮兮的地面,不然我就要瘋掉了。

  我想數三下後坐起來。一、二、三。一切靜止。我心裡知道我想做什麼,可是身體拒絕合作;它剛才曾經坐起來,隨即決定它不喜歡。

  這讓我生氣,幾乎跟躺在那裡沒人注意一樣可惡。好吧,我沒說實話。躺在那裡沒人注意,目前在生氣清單上名列前茅。要替「火大清單」排序,有人再次要殺我,排名第一,沒有人發現我受傷了躺在地上,排名第二。不聽話的身體原本排第七,現在,大約第五。

  但我畢竟擔任啦啦隊多年,從初中到大學一直沒斷過。我逼身體做過很多痛苦和它不喜歡的事,它多數會服從,因此沒有理由在此刻、現在才不聽我的,尤其它此刻、現在所冒的風險比起做個側翻,可要高出許多。事關小命一條!而且好像有什麼東西爬到我臉上了。不用懷疑,我一定要坐起來。我必須找人幫助我。

  可能我太貪心了,缺少驚慌的腎上腺素刺激,不容易一下子坐起來。也許我應該再試著動動手臂。結果還不錯。我的右臂會痛,但總算聽從了大腦的指揮,費力地(我沒叫它費力,這是實際情況)抬起來抹去在臉上爬的東西。

  我以為會摸到一隻蟲,也做好摸到一隻大蟲的心理準備。但我摸到的是濕濕黏黏的液體。

  好吧,我在流血。我隱約有點驚訝,雖然多此一舉。我不是對流血感到驚訝,只是不懂究竟是頭或臉,或者兩者都在流血。我知道剛才跳開時撞到頭,所以才會既頭痛又囉心,這些是腦震盪的症狀,但情況好像越來越嚴重。如果我割傷了臉,是不是要縫針?依照這樣的受傷速度,等到懷德跟我結婚的時候,我已經變成科學怪人那一等級的新娘。

  這念頭直衝火大清單第三位,也許第二位。要是我的臉留下疤痕,全身因這次人肉飛車而剝了一層皮,我在婚禮上誘惑懷德的大計就報銷了,那副模樣怎有可能令他慾火中燒?

  至少這次他不在我身邊。我上兩次被人追殺時他剛好都在場,那使得他各方面都很挫敗。身為執法人員,犯罪行為令他憤怒與憎恨。身為男人,他暴跳如雷。而身為愛我的男人,他嚇得半死。自然,他表達的方式是變得更加傲慢與專橫,而考慮到他原先的傲慢與專橫,

  你能想像他變得多麼難以忍受。幸好我已經愛上他,否則早就因為難以忍受而把他殺了。

  想念懷德也於事無補。我很會拖延,總是拖到萬不得已才面對不愉快的事,但現在不能再拖了。採取任何行動都會很痛,但我必須強迫自己行動。

  我躺向左側,將左臂壓在身下。接著我把右手放到與肩平行的地上,笨拙地抬起上半身,再努力用左邊手肘撐到地上。然後暫停,奮力抵抗噁心的感覺與頭部的劇痛,等待最難受的部分過去,才再慢慢坐起來。

  很好,似乎沒有任何骨頭折斷。我有過骨折的經驗,我分辨得出來。目前我有擦傷、瘀青、激烈碰撞和腦震盪,但是沒有骨折。要是追殺我的人還不死心,我應該尚能一躍而起地逃命,但那差點撞死我的賤貨顯然到別處上演奪命飛車去了。眼前沒有火燒眉毛的危險,所以我只是坐在原地,先用襯衫下擺抹去流到眼前的血,讓視線清楚些。同時我也安慰自己,我的頭不會爆炸或掉下來,雖然它兩種感覺都有。

  視線清晰了些,我找到手提包。它掛在我的右手肘上,跟一堆袋子纏在一起。是糾結的帶子妨礙了我移動手臂的努力,大包小包纏在一起墊在我的腿下。

  怎麼樣?不錯吧,我的戰利品可能替皮膚提供了額外的保護呢。我把這點小功勞看成上市鼓勵我大採購的徵兆。有了精神上的鼓勵,我笨拙地從手提包摸出手機打開。上帝保佑,螢幕亮了,我按九一。顧妮可被殺當晚,我以為有人向我開槍時打過九一一,所以知道程序是怎樣的。不帶感情的聲音問我有何緊急狀況時,我已經有所準備。

  「我受了傷。我在購物中心停車場——」我告訴他們哪個購物中心、哪家店舖,我躺在哪個入口的外面,雖然嚴格來說我現在是坐著。

  「你的傷勢如何?」那聲音詢問,絲毫沒有任何的緊迫感,甚至擔憂。九一一接線員可能認為既然我能打電話,傷勢一定嚴重不到哪裡去;我想她也沒錯。

  「頭部受傷,我覺得可能有腦震盪。瘀青、擦傷、全身都痛,有人開車撞我,但她現在跑了。」

  「是家庭糾紛嗎?」

  「不,我是異性戀。」

  「女士?」接線員的聲音首次出現情緒。不幸的是,這種情緒是迷惑不解。

  「我說『她跑了』,你問是不是家庭糾紛,所以我說不是,我是異性戀。」我耐心地解釋,既然我正坐在髒兮兮的人行道上流血,這是我擁有高度自制力的一大證明。我真的不想惹可能來救我的任何人生我的氣。我說「可能」,是因為到現在還沒人來救我。

  「明白了。你知道這人是誰嗎?」

  「不知道。」我只知道這賤貨是個神經病,連推手推車都沒有資格,根本不該駕駛一輛車。

  「找會派巡邏車和醫護人員到你所在的地點,」接線員重拾專業而疏離的態度,「請不要掛斷,我需要更多資訊。」

  我繼續通話。她問我姓名、位置、家中電話和手機號碼,我想她應該已經有我的手機號碼,因為現在九一一的功能增強了,何況我的手機有全球定位系統。他們很可能已經測量並核對了我的位置,我心裡瑟縮了一下。我的名字已經傳遍警方的無線通訊,某位白懷德隊長會聽到,很可能已跳進警車打開藍紅燈呼嘯而來。我真希望醫護人員能搶先一步,抹掉我臉上的一些血跡。他見過我流血,但還是……虛榮心作怪,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隨時都美美的。

  購物中心的自動門打開,兩個女人抱著戰利品開心地聊著天走出來。她們正走向停車場過道,一個看見我,尖叫著止步。

  「別管噪音,」我告訴接線員。「有人嚇到了。」

  「啊,天哪!啊,天哪!」第二個女人朝我過來。「有人攻擊你嗎?你還好嗎?出了什麼事?」我跟你說,你一不需要幫忙立刻就有人出現,這種事真的很討厭。

  停車場裡到處都是亮閃閃的燈,車停得亂七八糟,穿制服的男人大都站在那裡聊天。沒有人死翹翹,他們也就不急了。一輛閃著燈的車來自醫護中心,兩位醫護人員的名字居然是篤特和篤恩。這種事你編都編不出來。我不喜歡「篤恩」這名字,因為殺死顧妮可的人也叫篤恩,但我不能告訴這個篤恩我不喜歡他的名字,因為他是個太好人,他幫我抹去血跡、包紮頭上的傷口時既平靜又溫柔。我的前額擦傷,但臉上並沒有割傷,大概是著地時低下了頭。臉保住了,但頭就遭殃了。

  我的診斷正確,確實是腦震盪,某種程度上我還挺滿意的——我喜歡對事情判斷正確的感覺——但另一方面又很沮喪,因為腦震盪會嚴重妨礙我的進度,不用這毛病來攪和,我的事情已經夠多了。

  趕過來的一位警探是妮可被謀殺那次我見過的施警官。我躺在擔架車上,他聽我敘述經過並記錄,醫護人員熟練地替我抹去血跡、包紮傷口、準備運我上車,這時懷德開車出現了。我不用看也知道是他,從輪胎嘎的一聲緊急煞車,外加一記甩車門的聲音立刻聽得出來。

  「懷德到了。」我對施警官說。我沒轉頭,因為我很努力地保持不動。

  他往來車方向瞥視一眼,輕抿嘴唇忍住一個微笑。「是的,女士,的確是他。」他說。

  「他一直用無線通訊聯繫。」

  懷德和警局的一些老警官之間有些摩擦,因為他年紀輕輕就被提拔為他們的上司。但施警官年輕又是新人,所以沒這種怨恨。他站起來,畢恭畢敬地向懷德點頭。懷德手撐在腰上走過來,低頭盯著我。他穿著牛仔褲,長袖襯衫,袖口挽到前臂上。他的武器插在右腰的皮套裡,警徽扣在腰帶上,手裡拿著手機或通訊器,臉色很是陰沉。

  「我沒事,」我對懷德說。他的臉色讓人不喜歡,我以前見識過。「情況並不嚴重。」他立即把銳利的視線瞄準篤恩。篤特在收拾藥品與工具,所以篤恩不幸地成為目標。「她怎樣?」他問,好像我沒說話。

  「很可能有腦震盪,」篤恩說。這大概是違規的,但我想大多數醫護人員和警官都很熟,也許警官有權利得到各種個人資料。「頭皮撕破,有些擦傷。」

  「滑板後遺症,該有的都有。」我鬱鬱不樂地說。(譯註:road rash從飛快的滑板摔下來的後遺症,包括擦傷、瘀腫等等。)

  篤恩低頭朝我微笑。「對,免不了的。」

  懷德在擔架車旁蹲下。醫護員架起的燈在他臉上投下嚴酷的陰影,他的表情強硬凶悍,但握住我的手時非常溫柔。

  「我就跟在救護車後面,」他保證。「我會在車上給你爸媽打電話。」他瞪了施警官一眼。「你可以到醫院再繼續問她。」

  「是,長官。」施警官合上筆記本。

  我被抬進救護車後面——準確說來,是擔架車被抬進救護車,但既然我在擔架車上,結果是一樣的。醫護員關上門,最後看到懷德時,他冷漠而凶悍地站在車門外。然後我們駛出了停車場,車頭燈閃動但沒有鳴笛,我很感激,我的頭已經夠痛的了。呃,這情景很熟悉。熟悉得好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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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9 02:23:02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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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護車門關上時我還看到懷德,門一打開又看見他。

  他的表情既陰沉又冷漠,而且憤怒,我被抬下車時伸手握住他的手。「我真的沒事。」我說。除了腦震盪,我真的沒事。或許撞傷了,但還好。我想表現得更為勇敢,讓他相信我只是在裝可憐博取同情,但我的頭痛得提不起勁,所以語氣很真誠,他當然就不相信我。

  爾虞我詐的男女大戰對現在的我來說,太複雜了。你以為他會因此而放心?休想,從他繃緊的下顎不難看出他擔心死了。男人真是死腦筋。

  我振作起來。「這都是你的錯。」我盡力擠出憤慨的語氣。

  他正握著我的手跟在擔架車旁,瞇起眼睛看著我。「我的錯?」

  「都怪你給我什麼蠢期限,我今晚才會去大採購。如果你聽我的,我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樣,在白天去購物中心,可是你非得給我最後通牒,迫使我在停車場碰到喜歡玩奪命飛車的變態女人開著別克車撞我。」

  他的眼睛瞇得更細。我放心地看到他的臉色不再那麼陰沉。我還有力量發脾氣,應該沒有大礙。「如果你能把婚禮這麼簡單的事計劃好,」他對婚禮的無數細節完全不予理會的態度令我抓狂。「我就不用插手。」

  「簡單?」我氣急敗壞。「簡單?你覺得婚禮簡單?發射火箭才簡單,量子物理才簡單。籌備婚禮就像準備打仗——」

  「這比喻真恰當。」他低聲咕噥,但還是被我聽到了。

  我猛地把手抽回。有時候他真是欠揍。

  推擔架車的篤特大笑,篤恩比較好。我說:「我不要你推我的擔架車,我要篤恩。篤恩在哪裡?」

  「他在寫報告和拿你的東西之類的。」篤特繼續推車。

  今晚諸事不順,但聽到篤恩會把我買的東西拿來,我還是高興起來。我之前都忘了血拼的斬獲,連新鞋也拋諸腦後,這證明我的頭痛多嚴重。「他拿著我的鞋嗎?」

  「你穿著鞋。」懷德迅速瞥視篤特一眼,無聲地問他,我是否撞傷了腦。

  「我沒瘋,我說的是新鞋。今晚剛買的鞋。」我解釋時篤特把我推進一個小房間。不到半分鐘篤恩抱著寫字板、我的手提包和幾個購物袋出現。瞄到裝鞋的袋子,我安心地歎息。它們沒丟掉。然後一隊訓練有素的護士接手:懷德被驅逐出境,篤恩篤特報告了我的情況,跟我想的也差不多。然後連他們也走了,簾子拉上,護土很快地剪開我的衣服。我討厭急救人

  員這樣虐待衣服,雖然我明白這樣做的必要。清醒的病人也未必能準確判斷自己的傷勢,所以速度與效率至為重要。

  話雖如此,我真的、真的痛恨大剪刀無情地剪斷我的胸罩。我愛死了我的內衣。這件咖啡色胸罩很棒,綢緞上繡有小花,中間縫有小小的珍珠;現在全毀了。看見它我更長吁短歎,因為染了血使它根本無藥可救。

  仔細想想,基本上我身上的衣服全完了,不是撕破就是染血,或者又破又染血。擦破頭皮真的會流很多血。我歎著氣上下打量自己,而後審視扔到一邊的衣服,頭不用怎麼動也看得到,因為擔架車前端抬起來了。看來都沒救了,只剩鞋子或者還有希望。我的黑色緊身長褲撕出幾個鋸齒狀的大裂口,補無可補,更別提褲腿已被俐落地縱向剪斷,方便護士快速移除。我赤裸骯髒的雙腿血跡斑斑,證實我在停車場關於細菌的胡思亂想並非毫無根據。實際上,我全身大多數部位不是髒了就是血跡斑斑。一點都不漂亮,真慘,全被懷德看見了。

  「我一塌糊塗。」我大聲哀歎。

  「還好啦,」一個護士說。「看起來比較可怕。但我想你已經夠難受了,是不是?」她的聲音輕快但給人安慰。或者說她本意是想安慰我,但她的話讓我更難受,因為外表正是我擔心的問題。是,我虛榮,但我的婚禮迫在眉睫,我不想在拍婚紗照時還像個難民。照片是要給孩子看的,你知道;我不要他們懷疑爸爸怎會看上我。

  我不喜歡做「受害者」,我已經受夠了有人開槍射我、開車撞我,弄得我全身瘀傷。我不希望讓懷德覺得必須照顧我。我很能照顧自己,多謝關心——除非我想撒嬌,但撒嬌時也要健健康康的,才能十足十的享受。

  我被塞進醫院的院服,一位疲倦的急診室醫生拖著腳步進來。他開始檢查我,聽護士的報告,檢查我的瞳孔有沒有反應,讓我去照頭部掃瞄和全身X光。痛苦無聊的幾小時過後,醫生也同意我對腦震盪的診斷,讓我留院觀察一夜。護士清潔了全部的傷口,有些上了繃帶,並抹去大部分血跡——除了頭髮上的。這令我很煩,因為感覺黏答答的。最慘的是,為了縫傷他們在我發線上剃了一塊來縫針。未來幾個月我的髮型必須很有創意才行。最後他們把我放到一張涼爽乾淨的床上,燈光調暗,我鬆了一口氣。我提過頭痛得多厲害嗎?

  讓我放心不下的是懷德和我的家人圍著床、默默盯著我的眼神。

  「這不是我的錯。」我戒備地說。真奇怪,他們居然聯合起來對付我,好像我是故意的。連香娜也表情嚴肅,通常她都是支持我的。不過我能理解,要是過去幾個月懷德像我這麼常受傷,我會要求他換工作,一起搬到外蒙古,遠離危險地帶。

  老媽先開始行動。她本來跟懷德一樣抿緊嘴唇,但現在切換到媽媽模式,走到小洗手台旁弄濕一塊毛巾,然後回到床邊,溫柔地洗掉護士遺漏的血跡。上次老媽幫我洗耳朵是我很小的時候,但有些事是不會變的。我很高興這次她用水,而不是口水。你知道很多人開玩笑說媽媽的口水是萬能清潔劑,油脂墨水通通搞定。是真的。媽媽的口水應該申請專利,充當萬能清潔劑出售。仔細想想,也許早有人賣過了。我從未讀過清潔劑的配方說明,也許那兒的其中之一就印著媽媽的口水。

  懷德終於開口:「我們會向停車場要保全錄影帶,也許能看到車牌號碼。」

  跟他混了這麼些時間,我也懂點法律。「但她沒撞到我。她踩盡油門時我跳開了,所以不算肇事逃逸,只能算嚇人逃逸。」

  「她?」他當然立即注意到了。「你看見她了?認得她嗎?」

  「我只看出是女人,至於認不認得……」我本想聳聳肩,但還是盡量別動得好。「車頭燈射到我的眼睛。司機是女人,車是新款別克,我只敢肯定這些。停車場燈下的顏色看起來不大一樣,但我想車是米色。」

  「你確定是別克?」

  「拜託。」我用力擠出鄙夷的表情。我懂車。來自老爸遺傳的古怪細胞之一,因為老媽只分辨得出顏色,大車小車或貨車。她對牌子型號一點概念都沒有。

  「她說是別克就是別克。」老爸挺我,懷德點點頭。換別的時候,我一定會氣他信老爸的不信我的,但現在我落魄潦倒,身心俱疲,只差沒暈過去。我覺得筋疲力盡,不僅是身體的痛,而是我已經受夠了。要被人追殺多少次才算有點慘?我又沒有到處樹敵,招惹他人。我甚至不會朝亂開車的司機豎中指,因為你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嗑藥,有沒有帶著上膛的槍和不上道的腦袋到處跑。我受夠了,我好痛,我真的想哭。

  我不能哭,不能在大家面前哭。我不喜歡哭,起碼不為這種事哭。看悲劇電影或足球賽播放國歌我會哭,但遇到困難我通常是忍下來。我有過痛得更厲害的時候,那時也沒哭。如果我現在哭,那是因為我覺得自己好可憐,我的確很可憐,但不想讓人看到。整個人像被車壓扁過,已經夠慘了;我拒絕把擤鼻涕加入目前的難看清單。

  那賤貨若讓我碰上,一定會掐死她。

  「我們以後再談,」老媽說。「她需要休息,而不是把經過說了一遍又一遍。你們都回家去,我今晚在醫院陪她。這是命令。」

  懷德不喜歡被人命令來命令去,即使下令的是我老媽,而他通常很怕她。「我也不走。」他用不容置疑的警員聲調說。

  我半閉著眼也能看到他們對峙的架勢。換作其他時候,我會津津有味地欣賞他們的交鋒,但現在我只想安靜休息。「我不用人陪。你們明天都要上班,所以全部請回。我沒事,真的。」注意:說「真的」的人通常在撒謊,我也不例外。

  「我們倆都不走。」懷德沒有理睬我的安慰和勇敢的提議。我往下瞥了一眼,看看我的身體還在不在,好像每個人都當我不存在。先是在髒兮兮的停車場躺了幾乎一個小時沒有人

  理我,現在說話又沒有人聽。

  「我一定是隱形了。」我喃喃自語。

  老爸拍拍我的手。「不,只是我們都很擔心。」他靜靜地說,俐落地刺穿我堅強的外殼。他很會看穿我,能敏銳地察覺到我的心思,也許因為我跟老媽很像。我怕懷德也有同樣的直覺,如果我們已經像老媽老爸結婚三十多年,那還尚可接受,但當我們還在乎誰是老大時,這種直覺會讓我吃虧,我必須加倍小心。這方面懷德比我的前夫傑森領先了好幾光年,傑森只看到金髮緊臀——順帶一提,是他自己的緊臀。

  傑森就像「玩具總動員」的玩具狗,想到他跌下樓梯的樣子你會忍不住大笑。

  呃,說回醫院房間的事。老媽迅速分派每個人的任務。她讓老爸和妹妹回家,快凌晨兩點了,沒有人合過眼。她和懷德開始顯露疲態,眼睛四周的皮膚繃緊,出現黑眼圈,但他們還是比房裡另一個人:我,好看得多。

  有護士進來看我睡了沒有,睡了的話就把我弄醒。我沒睡,所以她幫我量了血壓和脈搏後離開,臨走時愉快地保證最多兩小時會再回來。除了頭痛得難受,腦震盪最慘的地方就是:這些醫護人員不讓你睡。或者說你可以睡,只要他們能叫醒你,而你知道自己在哪裡之類的。等他們好不容易量完體溫血壓脈搏、問完問題,你終於可以安定下來打瞌睡,又會有護士飄然進門,把整套程式重新來一遍。我知道漫漫長夜注定不得安寧。

  懷德打開伸縮椅,變成又窄又不舒服的床,讓給老媽,她沒有異議就接受了,斷斷續續睡一下也好。他自己把訪客坐的直背椅拉到床邊坐下,手穿過圍欄握住我的手。我的心雀躍起來。我是那麼愛他,而他知道我多麼需要這種無言的小小交流。

  「睡得著就睡一下。」他低聲說。

  「你呢?」

  「我在這裡打個瞌睡,我習慣了夜班和難坐的椅子。」

  那是真的——他畢竟是個警察。我捏捏他的手,想躺得舒服些,但真的不可能,我的頭在痛,許多處傷口感覺灼燒。但我還是合上眼睛,熄燈入睡的天賦開始發揮作用。

  我在黑暗中醒來;我睡著後懷德把昏暗的燈關了。我躺在那裡靜聽兩人沉睡中呼吸的節奏:老媽在床尾,懷德在右邊。呼吸聲帶來安慰。我沒看鐘,睡了多久都不要緊,反正我哪兒都不能去。

  我的頭痛沒有減輕,但噁心的感覺好了許多。我開始思考要做的事:給琳恩打電話,安排她管理好美力幾天,讓香娜替我澆花,把我的車從購物中心開回來,和其他麻煩事。我一定是動了,因為懷德馬上坐起來握住我的手。「你還好嗎?」他低聲說,不想吵醒老媽。「你沒睡多久,不到一小時。」

  「只是在想一些事。」我耳語。

  「什麼事?」

  「要做的事。」

  「你什麼都不用做。吩咐我就好,我會替你去做。」

  我不禁獨自微笑,也只能獨自微笑,房間是黑的,他看不見。「我就是在想,該吩咐你去做些什麼事。」

  他哼了一聲。「我早該料到。」

  房間漆黑一片,所以我才有勇氣繼續。「我也在想,你看見我一塌糊塗的樣子,怎麼還會要我。」我聲音很低,因為,嘿,老媽就在房裡,但我豎起耳朵聽她的呼吸,聲音沒變,所以她還在睡。

  懷德沉默了一下,讓我的胃裡一陣翻騰,好像我還不夠難受似的,然後他用一隻手指溫柔地畫過我的手臂。「我一直想要你,」他低語,聲音和房間一樣溫暖深沉。「跟你什麼時候的樣子沒有太大關係。我要的是你,不是你的身體——雖然我愛死了你的翹臀,你的乳頭,你漂亮的嘴唇,和其間所有的一切。」

  「我的腿呢?」我得寸進尺。噢,我現在的感覺好多了。我康復得飛快。如果他繼續說下去,半小時後我就能走著出院。

  他低聲笑了。「我也喜歡,特別是它們環在我腰上的時候。」

  「噓,」我要他小聲點。「老媽在。」

  「她睡了。」他執起我的手,在掌上印下溫暖濕潤的吻。

  「你想得美。」床尾傳來不以為然的評論。

  懷德嚇了一跳,隨之大笑,他說:「是,女士,我想得很美。」

  我愛這男人。枕邊談話後我感覺輕快多了,這給了我很大的安慰,因為自憐真是夠累的。我捏捏他的手,開心地繼續睡。頭還在痛又怎樣?一切都沒事了。

  睡不到十分鐘,又有護士進來開燈弄醒我。早該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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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9 02:23:23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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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時分懷德回家了,洗個澡換套衣服好回警局工作,我猜他會花一些時間去看停車場錄影帶,希望查出別克的車牌號碼。他後來曾睡了一下,剛打個瞌睡又被吵醒,因為護士常常進來防止我死於腦出血。我沒死——可喜可賀——但也沒睡多少。

  七點多鐘時老媽醒了,弄來一杯香噴噴的咖啡——不是給我喝的——就忙著打手機去了。我有樣學樣,打電話到好美力找琳恩,把最新的災難告訴她,安排她代我至少幾天的班。我的頭痛得很厲害,起碼要幾天才能正常運作。

  邊聊天邊偷聽是一門熱能生巧的藝術,老媽做起來毫不費力。十幾歲時,我也被迫練得和老媽一樣爐火純青。現在我也不錯,但有些生疏。就偷聽到的對話判斷,她當天準備賣出一處房地產,還要帶人看另一處,現在打電話把時間改晚一些。她還打電話給香娜,但也許是她沒喊香娜的名字,或者是我聽漏了,總之香娜八點半左右出現時嚇了我一跳。她穿著貼身牛仔褲,有亮片吊帶的時髦上衣,皮夾克掛在肩上。她絕對不會穿這種衣服上班,一定是請假了。香娜是律師——我提過了——在大牌多多的律師這一行她的年資尚淺,但架勢十足。我覺得她不會在現在的事務所待太久,因為她自己創業會更好。香娜天生是律師的料,一定會做得非常興旺。誰不愛她?她天資聰慧,光用酒窩就能殺死人,一張嘴則能把人殺得片甲不留,這些都是成功律師的條件。

  「你怎麼沒去上班?」我問。

  「我來接老媽的班,讓她去賣房子。」她在懷德睡了一晚的椅子上坐下,啃著蘋果。

  我盯著蘋果。醫院沒給我送過食物,只有些碎冰,顯然在等某個地方的某個醫生決定我不用動緊急腦部手術,才會讓我吃東西。這位醫生慢條斯理,我卻餓個半死。嘿!我驚訝地迅速檢查自己一下。真的耶,嗯心的感覺減輕了。也許我還吃不下雞蛋培根烤麵包,但優酪乳香蕉總可以吧。

  「別再盯著我的蘋果,」香娜平靜地說。「我不會給你的,嫉妒人家的蘋果很難看。」

  我下意識替自己辯護。「我沒嫉妒你的蘋果,我想吃香蕉。你不用請假,我今早應該就能出院了。只是留院觀察一夜而已。」

  「醫生跟我們對『夜』的理解不一樣。」老媽完全否定了整個醫療行業的真實性。「反正放你出院的不會是急診室醫生。慢慢等吧,必須等另一個醫生看過你的各種檢查結果,再替你檢查一次,下午你能回家就算幸運了。」

  她大概是對的。這是我第一次住院,雖然之前在急診室轉過幾回,發現那裡的時間概念的確很不一樣。「幾分鐘」一定是幾小時的意思,你若知道還好,但如果真的相信醫生「幾分鐘」就來的人,注定要生一肚子氣。

  「就算是這樣,我也用不著保母。」我覺得有義務指明,雖然我們都知道我不想孤伶伶一個,她們也不會丟下我孤伶伶一個,所以說了也白說。雖然我有時就喜歡白說。

  「接受現實吧。」香娜綻開燦爛的笑容,酒窩乍現。「反正我想讓事務所嘗嘗缺我一天的感覺。他們不把我當一回事,我不喜歡這樣。」她又咬一口蘋果,把核投進垃圾桶。「我關掉了手機。」她洋洋自得,看來不把她當一回事的人今天大概會打許多電話找她。

  「我要走了。」老媽傾身親吻我的額頭。雖然昨晚睡得很少,又在擔心我,她還是美呆了。「但白天還會過來。讓我想想,你需要回家穿的衣服。我回家前會繞過去收拾一套,中午帶過來。午餐前你出不了院的。我在追蹤一個蛋糕師傅,還找到了一座涼亭,下午晚些時候去如蓓家,」那是懷德的媽。「我們要討論天氣不好時的應變措施。一切都在掌握中,你不用擔心。」

  「我一定要擔心,那是新娘的義務。到時候滑板後遺症的痕跡肯定還在。」就算結的痂脫落了——惡,結痂,真可愛——也會留下淺粉色的痕跡。

  「反正是十月份,你也必須穿長袖或披件披肩什麼的。」北卡州十月的天氣通常很好,但也可能突然變冷。她瞇起眼打量我的臉。「我想到時候你的臉應該好了,擦傷並不嚴重。如果沒好,化妝就派上用場。」

  我還沒照過鏡子評估損壞的情況,所以我問:「頭髮呢?看起來怎樣?」「現在很不好,」香娜答。「我帶了洗髮精和吹風機來。」

  我愛死她了,她知道我最關心什麼。

  老媽打量發線處的縫針和剃掉的一塊。「應該不難補救,」她宣佈。「改變髮型能遮住剃掉的部分,也沒剃掉很多。」

  好吧!事情開始有起色。

  跟我差不多大的護士輕快地走進來,粉色制服很襯她的膚色,讓她看起來清爽俏麗。她是個美女,古典氣質的美女,但頭髮染得很爛。說到髮色,「很爛」通常等於「自己染的」。她染成單調的褐色,讓我對她原本的髮色很好奇,因為誰會把頭髮染成褐色呀?我的頭髮危機讓我很注意頭髮,不是平時不注意,只是現在更注意了。她微笑著走來,冰涼的手指按在我的脈搏上,我研究她的眉毛和睫毛。找不到提示——她的眉毛是褐色的,超長的睫毛塗滿睫毛膏。也許她早生華髮。我羨慕她的睫毛,欣賞她的睫毛膏,也由此想起我的睫毛膏大概讓我變成貓熊眼了。

  「你的感覺還好嗎?」她問,手指不離脈搏,眼睛盯住手錶。又是個一心多用的人,邊數數邊聊天。

  「好了些,可是我很餓。」

  「那是好事。」她微笑,抬頭瞥了我一眼。「我去看看能不能給你找點東西吃。」

  她的眼睛是綠色和榛色很好看的混合,她晚上打扮一番出去時一定非常性感。她平靜鎮定,但含蓄地閃著火花,想必全醫院的單身醫生(或加上一些已婚的)都搶著要跟她約會。

  「你知道醫生什麼時候會來看我嗎?」我問。

  她同情地微笑,搖搖頭。「不一定,要看他有沒有急症病人。難道你不喜歡我們的款待?」

  「除了沒有東西吃?每次剛打個瞌睡就被弄醒來防止我昏迷?在離婚禮二十八天時剃掉我的頭髮?除此之外,我過得還滿開心的。」

  她大笑。「二十八天,嗯?我結婚前兩個月差點瘋掉。這時出意外真不巧!」

  老媽拿走我包包裡的鑰匙,出門時向我揮揮手。我也揮了一下,繼續聊天。「還算好。本來可能傷得更重,現在只有些擦傷和一個小傷口。」

  「醫生一定是覺得你的狀況有點嚴重,才會讓你住院。」她有點斥責的意味,不過護士大概整天都碰到不想住院的病人——我真的不是不想住院,只是我的時間太緊迫。只剩下二十八天,分秒必爭呀。

  既然她應該看過我的病歷,沒必要告訴她留院觀察一晚不代表重傷。也許她只是想讓我擔心一下,免得我纏著她或其他護士問什麼時候能出院。反正我也沒纏人的心情;要不是有那麼多事,我很樂意躺在醫院讓人伺候。嗯心感減輕了,但頭痛依舊。我上了兩次洗手間,動來動去一點都不好玩,但也沒有我害怕的那麼槽。

  護士——她口袋上應該別著名牌,但被彎腰的角度遮住了——邊揭開床單檢查我的擦傷和瘀青,邊問我婚禮的事。什麼時候舉行婚禮啦、禮服是什麼樣子的啦,諸如此類的事。

  「地點選在懷德媽媽的家,」我開心地說,很高興能分散注意力、忘記頭痛。「在她的花園裡。她的菊花非常漂亮,雖然我平時不喜歡菊花,因為它們通常跟死人有關。下雨我們就進屋,十月應該不怎麼下雨。」

  「你喜歡她嗎?」她的語氣有點僵硬,大概是跟婆婆有些問題。那就太慘了;婆媳關係不好真能破壞一樁婚姻。我也喜歡傑森的媽,但我更愛懷德的媽。她給我內部情報,在男女大戰中經常站在我這邊。

  「她很好。是她介紹我認識懷德的,現在她很得意,說她一開始就覺得我們很配。」

  「有一個喜歡你的婆婆真好。」她低語。

  我剛想說她染的頭髮有點難看。但忍住了。也許她沒錢到外面做頭髮,雖然護士的收入通常不錯。讓我猜,她家裡可能有三、四個小孩,丈夫可能是殘障,或者就是廢人一個。一定有什麼原因。

  她把我左腿上最大傷口的繃帶用力一撕,好痛。我倒吸一口氣,握緊拳頭。

  「抱歉,」她盯著傷口。「傷得滿重的。你當時在幹麼,騎摩托車?」

  我好不容易鬆開牙關。「不是,昨晚在購物中心停車場有個變態女人開車撞我。」

  她抬頭挑眉。「知道是誰嗎?」

  「不知道,但懷德大概在看購物中心和停車場的錄影帶,查車牌號碼。」那是說,如果他末獲許可也能弄到手,因為我懷疑法官會簽發許可;事情還不夠嚴重。

  她點點頭,換上另一塊繃帶。「有個警官男朋友一定很方便。」

  「有時吧。」但如果他強迫我到警局,或藉由刷卡記錄追蹤我,那就不好玩了。為了得到想要的東西,他會不擇手段。當然啦,我不能抱怨太多,因為他不擇手段想得到的是我,也得到了。就算頭痛得要死,想起他得到我的過程還是讓我顫抖。他的雄性激素幾乎可以稱為毒品,但隨之而來的福利……噢,天哪,福利很棒。

  護士從口袋摸出小寫字板做了個記錄,然後說:「你恢復得不錯。我會給你找點東西吃。」隨即離開房間。

  香娜從頭到尾一言不發,那不奇怪;她喜歡在與人說話前先摸清對方底細。不過門一關上,她立刻開口:「那頭髮怎麼會那麼難看?」

  就算在最高法院辯論——她還沒那種機會——香娜也會留意法庭上每個人的頭髮,包括法官,這樣想還滿嚇人的,因為其中一些實在慘不忍睹。我和小珍也一樣,我們直接遺傳了老媽的基因,而她遺傳了外婆的基因。我經常好奇外婆的老媽又是怎樣。有一次我這樣跟懷德說,他瑟瑟發抖。他一個月前在外婆的生日宴會上見過她一次,她不是讓他印象深刻就是把他嚇壞了,但他並沒有被嚇跑,所以宴會結束時老爸給他一杯雙份威士忌。

  我不知道外婆有什麼可怕的,除了她比老媽還老媽,好吧,那是有點嚇人。但我老了也想跟她一樣。我要時髦,開美美的車,讓孩子和孫子對我不敢怠慢。不過到我很老很老的時候,我要把好車換成最大的車,在駕駛座上駝起背來,小小的頭低到剛能從方向盤上方瞄到前面,然後我會把車開得很慢很慢,向每個朝我按喇叭的人豎中指。就是這樣的計劃,使我對老年生活充滿期待。

  前提是我要能活到那個時候。偏偏其他人不斷給我設計各種替代方案,真討厭。

  我等啊等,但食物並未神奇地冒出來。香娜陪我聊天。過了一會兒,另一個護士進來給我量血壓脈搏。我向她討吃的。她檢查我的病歷,回答「我去問問」就走了。

  香娜和我覺得有得等了,決定替我洗頭。謝天謝地傷口可以沾水了,因為我絕對受不了讓血和黏黏的東西留在頭髮上,頂著可怕的龐克頭到處走。縫針不是問題,腦震盪才是。但只要我的動作不要太快,頭痛不會太可怕。但我不只想洗頭,我想洗澡。香娜攔住一個護士,她說沒事,可以解下繃帶洗個澡,於是我小心又開心地洗澡洗頭。我並沒有把繃帶扯下來,而是讓它在洗澡時自動掉落。

  香娜吹乾我的頭髮;她並沒費力去做造型,但不要緊,我的頭髮是直的,只要乾乾淨淨,我就心滿意足。

  還是沒有東西可吃。

  我開始懷疑醫護人員也為我設計了替代方案,打算把我餓死,香娜正準備到樓下的自肋餐廳給我弄點吃的,這時終於有人送餐。咖啡不冷不熱,但我感激涕零地一把抓起灌了半杯,才揭開盤子的金屬蓋。炒蛋、冷麵包和軟巴巴的培根跟我面面相覷。香娜和我對視一眼,我聳聳肩。「我餓壞了,將就點吧。」但我心裡記下要給院方寫信投訴食物品質不佳。病人需要對胃又好吃的食物。

  吃了一半,不悅的味蕾戰勝了胃愈來愈微弱的哀鳴,我把食物蓋上,不想再看到慘不忍睹的雞蛋。冷雞蛋最噁心了。頭痛減輕了一些,先前的劇痛一定跟缺乏咖啡因有關。感覺好了些,我開始焦急。看牆上的鐘,都差不多十點半了,還沒有醫生來看過我。「也許醫院根本沒派醫生給我,」我沉思。「也許我被人遺忘了。」

  「也許你該找個固定的醫生。」香娜指出。

  「你有固定的醫生嗎?」

  她心虛。「婦科醫生算嗎?」

  「為什麼不算?我也有一個。」嘿,你總得拿避孕藥吧。「也許我該給她打電話。」

  住院很無聊。香娜打開電視,我們找節目看。我們白天都不在家,所以不知道有什麼好節目。「猜猜多少錢」是裡面最過得去的節目,這說明一些問題,但至少我們沒那麼悶了。香娜和我比所有參賽者都更會猜價錢,但嘿,血拼是需要天賦的。

  走廊傅來的噪音令人分心,因為給我送早餐的女士只半掩上門,但我們沒去動它,空氣流通讓房間沒那麼悶。窗外燦爛的藍天告訴我夏日威力還在,雖然按日曆已經入秋。我想出去曬太陽。我想出去找禮服。醫生到底在哪裡?任何醫生都可以。

  「猜猜多少錢」結束了。我問香娜:「你昨晚的約會如何?」

  「度日如年。」

  我同情地看她一眼,她歎口氣。「他是個好人,但……沒有火花。我想要火花,我要一整盒點火線圈。我想要你和懷德那種火熱的關係,一個看我的眼神像要把我吃乾抹淨的男人,我也想讓他吃乾抹淨。」

  只是聽到懷德和吃在同一個句子裡,就令我溫暖地蠢蠢欲動。不用懷疑,他給我下了蠱。

  「我等了很久才遇上懷德,他甩了我之後我又等了兩年。」我還有點懷恨,他才跟我約會三次就把我甩了,因為他覺得我難搞。

  「你哪有在等,」她好笑地說。「你曾經出去約會,我記得你有許多約會。」

  我的眼角瞄到門口閃過一絲動靜,然後停下來。然而沒有人進來。

  「但我沒跟他們睡,」我指出。「那就算等了。」

  懷德還是沒進來。他躲在視線外偷聽。我知道是他;他中午只要能脫身就會過來。他經常鬼鬼祟祟的;警察的天性讓他忍不住要偷聽,看有沒有什麼小道消息。

  我對上香娜眼神,瞇起眼瞄了瞄門。她露出小小笑容。「你常說想用用他的SDS。」

  我沒說過,但「南方女性法典」規定,偷聽的男人應該聽個夠。香娜的隨機應變令我芳心大悅。「我一開始就對他的SDS很感興趣,希望可以隨時取用。」

  「一定歎為觀止。」

  「是啊,但反應迅速也很重要。有些S D S很大,但不聽使喚也沒用——就像銀行一樣。」

  她憋住笑。「我也想要很棒的S D S。既有這樣的配備又能滿足我的男人,一定很過癮。」

  「是呀,我——請進。」我停下來叫道,懷德終於輕輕叩一下門。他把門推到盡頭,表情莫測高深地走進來。怒氣使他的綠眸發亮,我好不容易才壓下大笑的衝動。我們在一起沒多久,但從一開始我就很難在交戰中佔到便宜。

  香娜微笑著站起來。「太好了,」她說。「我正要伸伸腿,到樓下餐廳找點吃的。要我帶什麼上來嗎?」

  「不用了,」他陰沉地說。「謝謝。」謝謝像是後加的。懷德很生氣,似乎決心等香娜一出門就拷問我S D S的事。他不像大多數男人那樣怕吵架,就算我有點腦震盪也不會輕易放過我。

  他堅定地關上門,沒注意香娜閃出門時跟我交換的狡猾眼色。然後他大步走到床邊,一副準備吵架的樣子,充滿了威脅性,濃眉低擰,對我怒目而視。

  「好了,」他語調沒有起伏。「我想聽你解釋如何為了我的S D S才對我有興趣。」

  光想到懷德和吃,就讓我臉頰泛紅,每試必靈。這發現非常有用,我開心地動了一下。「噢,你聽到了?」我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裝出心虛的樣子。

  「我聽到了。」他捏住我的下顎,但沒把我的頭猛轉過去,雖然生氣,他還是顧及我的腦震盪,但他明顯地要求我看著他。我對上那憤怒的視線,把眼睛睜大。「我沒說只對你的SDS感興趣。」

  「但你想隨時取用。」

  我的睫毛眨呀眨,想給他點暗示。「沒錯,但那是你早就知道的。」

  「我怎麼會知道?」他語氣更加不悅了,山雨欲來風滿樓。「我——」他停下來,瞇起眼睛,我扇動的睫毛和無辜的大眼睛終於提醒了他。「這該死的S D S究竟是什麼?」

  我不扇睫毛了,只繼續睜大眼睛,盡情享受這一刻。「精子傳輸系統。」(sperm delivery syste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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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9 02:23:51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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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僵硬地走開,手插在腰上看著窗外,努力地控制他的深呼吸。我看著他,興奮得冒泡。這樣逗他幾乎比另一種逗法更好玩——幾乎,因為另一種逗法的回報更美妙。他終於開口。「你這小壞蛋。」他猛地轉身看我,閃亮的雙眼保證他會報復。我咧嘴而笑。

  他假裝溫和地說:「你跟香娜討論我的小弟弟?」

  「誰叫你要偷聽。這麼辛苦,總該讓你聽到一些有趣的事。」

  被抓個正著,但他一點都不尷尬,也許因為四處窺探是他的職責。他回到床邊,手撐在我的耳旁壓下身來。如果他想用圍困來讓我不安,那不可能成功。首先他是懷德。其次,呃,他是懷德,我喜歡被他圍困。我們這麼接近的時候,常會發生有趣的事。

  我沒有抬起頭,只撫摸他的臉,感受下顎和臉頰堅硬的輪廓,溫暖的皮膚,微刺的鬍子,雖然他幾小時前才刮過。「人贓俱獲。」我得意洋洋地說。是,我知道幸災樂禍不好,部分原因乃懷德不是笑笑就算了那種人。他會想方設法力求報復,例如哄騙我打賭,確保我落敗,然後強迫我陪他一起看棒球世界大賽來折磨我。我最討厭棒球了。

  他回應一個得意的笑容,我立即警惕起來。「我們分開那兩年你都在等我。」「不算等啦,我一向比較挑剔。」該死,他總能找到反敗為勝的方法。

  「你對我的傳輸系統歎為觀止。」

  「知道你在偷聽我才那樣說的。」

  「我若沒記錯,你想隨時取用。」

  這就是警察討厭的地方:他們記性太好。他大概能逐字引用我跟香娜的對話。何況,我也用許多方法表達過對他傳輸系統的喜愛。拜託,不喜歡的東西我不會放進嘴裡——或身體其他部位,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好吧,有時收復失地的唯一辦法就高舉白旗。我朝他微笑,手從他臉上滑落到胸前、小腹,直到握住他的S D S。我開心地發現他已經勃起了一半。果然是我可愛的懷德;才剛提到性他已準備走馬上任。很棒吧,嗯?「你記得很對。我想要,而且現在就到手了。」我顫抖了一下,因為握住他也令我想棄甲投降。

  他呼吸急促地朝我傾身,用力在我的手中推進時,眼神變暗。沒有什麼「一半」了,他已堅石如鐵,準備就緒。然後他繃緊地說了一個F開頭的字,直起身來退開。

  「呃,是呀。」我說。不是很明顯嗎?

  他炙熱的目光瞥我一眼,轉身看著窗外。「你有腦震盪。」他簡單地說。

  我呻吟一聲,明白問題所在。至少接下來幾天都不能「推來撞去」,要是有人發明無震盪性交法,歡迎來跟我分享秘訣。昨天沒做成,今天沒做成,明天也不會成——只要頭痛持續就做不成,而那很可能還要幾天。現在我真恨死那開別克車的瘋婆子,是她意外剝奪了我的福利——即使事先知道也不會更好,因為你又沒法把高潮存在儲藏室裡備用。

  這讓我想起一件事,現在我受了傷,他處處想保護我,恰是討論某件事的最佳時機。何況我又沒別的事。「我要重新裝潢你的房子。」

  他猛地轉身。他雙腿之間還紮著帳篷,但注意力釘到我身上。看他嚴陣以待的眼神,好像我說的是:「我有槍,正瞄準你的心臟。」

  他盯了我幾秒,在腦袋裡重播我們的對話。最後他說:「我投降。我們怎會從我的S DS和你的腦震盪跳到你想重新裝潢我的房子?」

  「我想到儲藏室。」我想的不止這個,但既然只能看不能做,我不想長篇大論研究儲藏高潮的問題。何況我們只是在聊天,用不著把思路全部告訴他。

  他放棄猜測其中的關聯。「儲藏室又怎麼了?」

  「你沒有儲藏室。」

  「我當然有。廚房對面那個小房間,記得嗎?」

  「你的辦公室在裡面,所以那不算儲藏室。反正你的房子全錯了,你的傢俱也不對。」他瞇起眼。「我的房子有什麼不對?它好得很,我的傢俱也好得很。」

  「傢俱太男性化了。」

  「我是男性,」他指出。「不男性化還能怎樣?」

  「但我不是男性。」他怎能無視這麼明顯的事實?「我需要女生的東西。所以如果不能重新裝潢,只能搬家。」

  「我喜歡我的房子。」他開始露出男人不想做某件事時死不退讓的表情。「我的東西都在我想要的地方。」

  我做出誇張的表情,這樣一來頭更痛了,因為要做好誇張的表情,一定要翻白眼。「它什麼時候才算『我們的』房子?」

  「你搬進來的時候。」他說得好像那是世界上最理所當然的事。對他來說大概如此。

  「但你什麼都不想讓我碰,連買張適合我的椅子,設個我的辦公室之類的也不行?」我挑起眉毛表達我的想法——挑眉很痛,但除非你注射了肉毒桿菌,否則說話時實在很難保持面無表情。

  他皺起眉頭。「該死。」他明白我在說什麼了,我絕不會滿意他現有的傢俱。要我搬進入住,那個家必須有所調整,而他不喜歡調整。他的眼睛再次犀利地瞇起來。「我的躺椅不能動,電視也不行。」

  我正要聳肩,然後想起動來動去非常不好。「好吧,反正我也不會在那兒。」

  「什麼?」他不但不高興,還很光火。

  「想想看,我們看過同樣的節目嗎?沒有。你愛看棒球,我討厭棒球。你什麼體育節目都看,我只喜歡足球和籃球。我喜歡裝潢節目,你情願被人用針插進指甲也不願看裝潢節目。所以你若不想要我發瘋而把你殺掉,我最好到別的地方看我的電視。」

  事實上,我不太看電視,除了無論如何也要趕上的大學足球聯賽。一來我有時晚上九點後才回到家,回家後也常有文書工作。有幾個節目我會錄下來星期天看,但大多數時候就算了。我不希望每次真想看某個節目時得跟懷德搶電視,更不希望放棄那幾個節目。他不必知道我看電視的時間其實很少;這是原則問題。

  「好吧,」他不情願地說,做人畢竟要公平。「雖然我希望能跟你一起看電視。」

  「可以啊,但一半時候要看我想看的節目。」

  那會是場災難,他跟我一樣清楚。他沉默了一下,放棄了。「你要用哪個房間?樓上的臥室?」

  「不要,過幾年孩子要有自己房間,我不希望到時又得把東西再搬一遍。」

  他表情沒有變溫柔,但充滿熱力——那種「我想把你脫光」的熱,不是狂熱的熱。「樓上有四間臥室。」他指出,一邊想著造人來填充臥室的過程。

  「我知道。我們要睡主臥室,生兩個孩子,我不排除三個,但兩個比較可能,另一間要當客房。我在想,把客廳改造一下就可以了。要正式客廳做什麼?噢,我還要把窗廉完全換掉。不是我說你,你對窗簾的品味實在不敢恭維。」

  手又插回腰上。「還有什麼?」他認命地問。

  哈,他比我想像中容易放棄。沒那麼好玩了。「油漆。你選中性顏色很聰明,裝潢實在不是你的強項,」我趕快補充一句。「只是裝潢恰好是我的強項,所以你可以放心交給我。相信我,牆上塗點顏色會讓整幢房子生色不少。還有植物。」他的家裡沒有植物,我已經說過了。哪個正常人家裡會沒有植物?

  「我給你買了棵植物。」

  「你給我買了棵灌木。我把它種在室外了,那才是灌木應該生長的地方。別擔心。你不用操心植物,只要在我叫你搬動的時候動動手就可以。」

  「你為什麼不直接擺在想放的地方,別再搬動?」

  這就是男性的思維嗎?「有些不會動。但有些我會在暖和的天氣放在前廊,冬天才搬進家裡。相信我,好吧?」

  他想不出我能在植物上玩什麼花招,不情願地點了點頭。「好吧,我們可以買幾棵植物回家。」

  幾棵?他真是笨哦。不過我還是愛他。

  「還有小地毯。」

  「我已經有地毯。」

  「小地毯是鋪在地毯上面的。」

  他抓狂地扒頭髮。「你幹麼要把小地毯鋪在地毯上?」

  「為了好看呀,笨蛋。早餐室桌下也要鋪小地毯。」目前早餐室和廚房鋪著同樣冷冰冰的瓷磚,當務之急是在那裡先鋪上小地毯。我朝他微笑,微笑不會痛。「就這麼多。」至少目前就這麼多。

  他突然咧嘴而笑。「好吧,還不算太可怕。」

  可怕的猜疑冒了出來。他在戲弄我嗎?他在跟我胡鬧嗎?一般來說,我跟他說的話裡至少一半是因為我喜歡跟他胡鬧,招惹他,想辦法惹他生氣,對付支配欲那麼強的男人,就是要這樣才好玩。相信我,戲弄伍迪艾倫遠不及戲弄休傑克曼那樣刺激。

  但我喜歡招惹他,不代表他可以以牙還牙。

  「你跟我老爸請教過?」我懷疑地問。

  「當然嘍。我知道跟你結婚是一大挑戰,所以要盡量徵詢專家的意見。他教我不要每役必戰,不必捍衛次要的領土。只要你別動我的躺椅和電視,我就沒有意見。」

  我不知道該發飆,還是鬆一口氣。一方面老爸不會教錯,不用親自訓練懷德,我會輕鬆許多。另一方面,呃,我喜歡招惹他。

  「你可以寫張支票,讓我動手,」我愉快地說。「要更多錢的話我會告訴你。我認識一個很棒的木匠,雖然他大概不能馬上動工,但我下周就能跟他見面,告訴他我想要什麼,讓也開始計劃。」

  他靜止不動,再次警惕起來。「支票?木匠?什麼計劃?」

  這下惹得好。生活真美妙。

  「你還記得這次的話題是什麼吧?」

  「記得,你跟香娜聊我的小弟弟。」

  「不是那次,這次。裝潢家裡的事。」

  「明白了。我還沒弄懂我的小弟弟跟窗簾有什麼關係,」他自嘲地說。「但我暫時不追究。這次是什麼?」

  「儲藏室。你沒有儲藏室,我需要儲藏室。」

  他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你要把我從辦公室趕出去,還要我付錢?」

  「我只要你付大部分,你比我有錢。」

  他嗤之以鼻。「我開雪佛蘭,你開賓士。」

  我揮揮手。細節問題。「我不是趕你出去,我要你搬到新辦公室。我們要把客廳的空間重新分配。」客廳很大,我不需要那麼多空間來做辦公室。我要盡可能大的部分,但不用全部。「反正你需要大一點的辦公室,儲藏室堆了太多東西,你根本擠不進去。」

  那是千真萬確的。我真不明白,他買房子的時候改裝了那麼多,竟然沒有給自己安排一間辦公室。唯一的解釋是,他是男人。至少他安排了足夠的洗手間,雖然那可能是承包商的主意;儲藏室肯定不是懷德想出來的。

  我看著他思考大一點的辦公室,意識到我的話沒錯——他需要更大的空間,而我需要儲藏室。「好吧,好吧。你喜歡怎麼做就怎麼做,我來付錢。」他捏著鼻樑。「我只是來告訴你錄影帶的事,竟然變成要花兩萬塊錢。至少。」他自言自語。

  兩萬?他想得美。不過我沒出聲,他很快就會發現。「你弄到停車場的錄影帶了?」我有點不敢置信。「我還以為你弄不到的,車又沒撞到我。購物中心就這樣給你了?」

  「是啊。不過我總會有辦法。」

  「你需要法官的許可吧,又沒有犯罪事件發生。」

  「疏忽而導致危險就是犯罪事件,親愛的。」

  「你昨晚沒提。」

  他聳聳肩。在他看來,警局的事與我無關,一如好美力游泳池的綠化與他無關;我不跟也討論好美力的每件事,仔細想想,他也很少跟我聊案件。我不太同意,因為案件比泳池綠化有趣多了,所以我才不時偷看他的檔案。好吧,一有機會就偷看。

  我揮揮手忘記他的缺乏交流,反正一提工作他的口風就很密。「有什麼發現嗎?」

  「沒有大發現,」他承認,眼裡閃著挫敗。「首先購物中心的系統很落後,用的是錄影帶而不是數位錄影。帶子磨損得厲害;我辨認不出車牌,只知道那應該是別克。技術人員說帶子一個月前早該換了,上面竟然有洞。他們找不到什麼真正有用的東西。」

  「購物中心沒定期換錄影帶?」我憤慨地問。他們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我有慘遭背叛的感覺。

  「很多地方都懶得定期換錄影帶,直到出了事。然後監視系統的負責人就被罵,帶子就會按規矩定期更換一陣子。你不會相信我們碰到多少例子。」他的語氣很嚴厲。懷德對不負責任的人都不太客氣。

  他把手仲到床單下,扣住我的大腿內側,他的雙手堅實,有點粗糙,噢,還很溫暖。「她只差幾寸就撞到你,」他的語調像真的想殺人。「看到當時有多危險,我的心臟差點停掉。她不只是想赫赫你,她真的想撞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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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9 02:24:04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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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我媽就把我的衣服帶來掛在小壁櫥裡,把鑰匙扔進手提包。「我不能多待,」她說一副挫敗煩惱又美呆了的樣子,這就是我家老媽,總是美美的。「你好些了嗎,親愛的?」

  「好些了,」我說,是真的。我把恐怖的炒蛋吞下去了,不是嗎?雖然只好了些,總比病況惡化更好。「謝謝你幫我送東西來。去忙你的事吧,別擔心我。」

  她嘲弄地做了個「是哦」的表情。「醫生來過了嗎?」

  「還沒呢。」

  她生氣了。「香娜在哪裡?」

  「我到了之後她去餐廳。」懷德看看表。「大約二十分鐘前。」

  「我沒時間等她回來,五分鐘前就該走的。」她傾身親吻我的額頭,飄然離開前啄了懷德臉頰一下,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需要我就打手機」就消失了。

  「你沒提錄影帶。」懷德評論。他還在努力破解我家的密碼。他做事喜歡直接指出冷硬的現實,而老媽和我都愛繞圈子,消化並準備好之前,不想不愉快的事。我有整夜時間消化

  ,加上我在現場,很清楚當時有多危險,所以已經繞夠了圈子,跟冷硬的現實對上了。

  「她知道有人開車撞我,大可不必告訴她當時有多驚險。她已經非常緊張,知道那些只會讓她更擔心。」事情已經結束……除了康復的部分。既然目前沒法追捕壞人,所以不如把它忘了,繼續前進。我已經在前進了,不前進也不行。何況我還需要買很多東西!這已經花了我一天,很可能還要再花幾天,而我沒有多餘的時間。

  懷德又看了看表。他忙得不可開交,我知道他很辛苦才擠出時間趕來醫院。我握住他的手。「你也必須走了。」嘿,我也懂得體貼人的。

  「是啊。你帶了我家的鑰匙吧?」

  「在我的手提包裡。怎樣?」

  「要是你出院時我沒空來接你,你就拿鑰匙開門。香娜可以開車送你吧?」

  「那不是問題,但我不會到你家,我要回我家。」看見他開始蹙眉,我捏捏他的手。「

  我知道你想保護我,我也不是故意刁難你。真的,」雖然很難相信。「但我的檔案什麼的都在家裡。我可能沒心情出去買東西,但可以用電話和電腦做事。我這次沒有殘廢,不用人陪著我。我保證不會開車到處亂跑。」嗯,我夠講理了吧?

  他不喜歡,主要是他希望我能永遠待在他家裡,現在就去——準確地說,兩個月前就去,而且他不喜歡別人不聽他的。一個忠告:如果你想要一個懶散、不好鬥、不傲慢的男人,看都別看執法人員一眼。如果這警員恰好以前當過職業足球隊員,你要很清楚跟你打交道的是一個能扣留他人財產、很不好惹的人。

  我承認有時會故意刺激他,因為很好玩,但這次我是認真的。他也聽出來了,所以克制住發號施令的本能。「好吧。下班後我會回家收拾東西,不過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到你家,所以你和香娜不要等我吃飯。」

  「你不用陪我,我一個人沒事。」我拒絕一下,總要做做樣子。

  「是哦。」我懷疑他在笑我。他夠聰明,知道這種事不用聽我的。我有腦震盪,他若敢留我一個人自力更生,我會發飆的。噢,香娜當然可以陪我,但我覺得這是懷德的義務,隨訂婚附帶而來的義務。我照顧他、他照顧我,就這麼簡單。當然他還沒碰到需要我照顧的時候,除非你把勃起計算在內。但我一定會照顧他,因為一想到他受任何傷害,我就不寒而僳。我太愛他,不能忍受他受傷,何況他大概會是個非常難纏的病人。

  總之我沒追究他的諷刺,他親親我就走了。幾分鐘後,向來擅長挑時間出現的香娜慢條斯理地走進房裡。「他有什麼反應?」她問。

  「他以為我們真的在討論他的小弟弟,這是用他的詞。」我扮了個小小的鬼臉。「他偷聽被我們抓個正著,居然一點都不臉紅。但我利用機會跟他達成協定,我要改裝他的房子。」

  她露出欽佩的表情。「真不知道你是怎麼從偷聽轉到裝潢,不過結果最重要。」

  我還是不想解釋儲藏高潮問題,只能微笑不語。有時妹妹需要仰慕姊姊一下。

  我們一下午都在看肥皂劇,還滿有趣的。香娜告訴我,她聽說肥皂劇只在星期五有點劇情進展,我想那一定是真的。我們看到一次謀殺未遂、一次綁架、大約十四對男女做愛,短短兩小時的戲,這些數字相當驚人。

  我們正在看「歐普拉」,一位醫生進來自我介紹。她五十多歲,神色疲憊,看得出她是靠意志力才撐過長時間的巡房,所以我沒有抱怨她遲遲不到。她的白外套口袋上別的名牌是「何婉達醫師」。她檢查我的眼睛,看我的病歷,問了幾個問題,告訴我護士會給我一些指示,然後我就可以回家了。我匆匆說「謝謝」時,她已消失在門外。

  好不容易!

  香娜把我的衣服從衣櫥取出來,打電話告訴老媽和懷德我能回家了,我小心地挪到洗手間更衣。老媽帶來的長褲和寬鬆上衣屬亞麻混紡人造纖維,柔軟平滑,不會磨到傷口,上衣為前襟扣起,不用從頭上拉下來。穿上正常的衣服,我的感覺立刻好了許多,雖然把我累得頭更痛。我不知道這怎能算好了許多,但我就這麼覺得。衣服就是有這種效果。

  一個護士拿來一些文件讓我簽,頭痛完全消失前有一連串的事不可以做,就此而已。我本來就會處理擦傷。醫生沒有開藥,如果需要可以到藥店買頭痛藥。如果需要?沒有人告訴過醫護人員腦震盪是什麼感覺嗎?

  當然,我必須坐輪椅被人推出去,這我沒有意見。香娜拿著我的購物袋和手提包去開車她停在門廊下,護士把我的輪椅推過雙重自動門,冷風撲面而來。

  「好冷,」我不敢置信地說。「沒有人告訴我寒流來襲。」

  「今早冷峰來襲、」護士多此一舉地告訴我。「溫度下降了十多度。」

  我向來很喜歡秋天的第一波寒流,只是我通常會多穿一些衣服再享受。連空氣也瀰漫著秋天的氣息,乾枯的落葉自有其清爽的味道,雖然樹葉尚未開始轉黃。這是星期五,晚上有高中足球賽。很快地大家會湧到體育場,穿上春天以後便收起來的毛衣和夾克。自從經營好美力,我就沒看過現場足球賽,突然很想念那種味道、聲音和興奮。懷德和我今年必須抽時間去看一場球賽,高中或大學的都可以。

  看來我必須再用一個能代我或琳恩的班的人。如果一切順利,耶誕節的時候我就懷孕了。我的生活很快會發生變化,而且我非常期待。

  坐進香娜車裡不用吹風,我鬆了一口氣。「天氣一冷我就想喝熱巧克力。」我繫上安全帶時說。

  「聽起來很吸引人,等懷德的時候我會泡給你喝。」

  她開得小心翼翼,不敢突然啟動或緊急煞車,一路上頭痛都沒有大爆發。我的車停在門廊下,老媽拿我的鑰匙把它從購物中心開回來了。我昨晚也想過這個問題,但醒著的時候又

  進門時懷德打我的手機,我停下腳步把手機挖出來。「我到家了。」我告訴他。

  「很好。我今天可以提早離開,我正要回家收拾東西,不到一小時就能到你那兒。我能順便帶點吃的,你晚餐想吃什麼?問香娜想不想跟我們一起吃。」

  我轉達了邀請,她說好,然後我們要決定吃什麼。這麼重要的事不能倉促決定,所以我叫懷德離家時再打過來。然後我坐下一動不動,讓頭痛慢慢平息。

  冷氣還開著,公寓裡因此很冷。香娜弄好空調,忙著泡熱巧克力時邊跟我討論晚餐,我用巧克力衝下兩片止痛藥。這叫一舉兩得。

  我們決定晚餐應該吃簡單又能給人安慰的食物——披薩。我知道懷德喜歡什麼口味,於是香娜打電話訂。幾分鐘後電話響了,她把無線話筒遞給我。我以為是懷德,但來電顯示是「丹佛,科羅拉多」。我的電話有過濾的服務,所以想不出有誰會從丹佛打電話給我。

  「喂?」

  沒有人回應我禮貌的問候。我又試了一遍,這次大聲了一點。「喂?」我聽到喀噠一聲,然後是撥號音;我不悅地掛斷電話,把無線話筒放回桌上。「對方掛了。」我告訴香娜,她聳聳肩。

  不到五分鐘懷德來電話了,我告訴他我們訂了披薩,他只需順道去帶過來。二十分鐘後,他提著小旅行袋、捧著一大一小兩盒披薩來到,我們像餓死鬼一樣撲上去。好吧,有點誇張,但我餓了,他也是。

  他已換過衣服,穿著牛仔褲和深綠色長袖襯衫,把眼睛襯得更明亮。「我從沒見過你穿冷天衣服的樣子,」我說。「你一直是夏日戀人。」跟他共度冬天的想法古怪地令人陶醉。

  他朝我眨眼。「冷天適合摟摟抱抱。」

  「請先提醒我一下,」香娜從拉絲的芝士上挑出黑橄欖投進嘴裡。「讓我好迴避。」

  「會的,」懷德說,然後微帶諷刺地補充。「我不想有什麼意外的SDS展示。」

  香娜被橄欖嗆到,我爆笑出聲,動得太突然,頭痛得好暈。我止住笑,抱住頭,香娜看得更是邊嗆邊笑——她有點變態——懷德得意地看著我們。

  電話又響了,我們都忙著:香娜被橄欖嗆住,我又抱著頭,所以懷德拿起話筒。他看看來電顯示問:「你在丹佛認識誰?」按下通話鍵。「喂。」他跟我一樣,又大聲「喂」了一下,掛斷。

  「我到家後這已經是第二次了,」我放開抱住頭部的手,拿起一塊披薩。「我不認識在丹佛的任何人。這人第一次也掛了電話。」

  他又看看來電顯示。「很可能是預付卡,很多預付卡公司經由丹佛發送。」「不管是誰,都在浪費電話費。」

  我們還沒吃完披薩,老媽就來電話了,我向她保證我已好了許多;止痛藥很管用,所以我也沒撒謊,至少只要別突然亂動就沒事。她問我懷德在不在我這兒過夜,我說在:她說好,知道大女兒有人照顧,她安心地掛上電話。

  然後我的副理琳恩來電話。懷德抱怨:「今晚怎麼回事,『人人都找莫百麗』之夜?」但我沒理他。琳恩報告了今天的情況,說可以代為處理我的工作,直到我能上班,叫我別擔心。我暗自記下多給她幾天休假。

  之後電話就沒再響了。香娜和懷德收拾披薩盒,香娜抱抱我就走了。懷德立即把我從椅子抱到腿上,把之前提到的摟摟抱抱付諸行動。我軟軟地靠在他身上,忍下一個哈欠。雖然我又累又困,但還不想上床。

  他沒說話,只是抱著我。不過要對他沒反應,除非我死了,所以我開始注意到他的身體傳來的熱度,他抱住我的感覺有多麼舒服,他的味道有多好聞。「我們差不多四十八小時沒做了。」我宣佈,想到時數將繼續增加就鬱鬱不樂。「我很清楚。」他咕噥。

  「明天也做不成。」

  「我知道。」

  「或許星期天也做不成。」

  「相信我,我知道。」

  「你能放進去但是不動嗎?」

  他嗤之以鼻。「現實一點,好不好?」

  我知道,但值得一試。不過等我康復,試試他能多久不動會很好玩。不,我不覺得那違反人權。那算得上折磨,但並非酷刑;兩者大有區別。我沒跟他說我的計劃,但期待讓我的感覺好了許多。女人總要有點盼望,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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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9 02:24:18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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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星期六過得優哉游哉。感覺確實好多了;頭還在痛,但幸好有止痛藥,沒那麼嚴重了。老媽報告說蛋糕師傅還沒聯絡上;小珍打電話來,說找到了大小合適的涼亭,但需要重新上漆,才能在舉行庭院婚禮時用。家庭舊貨大拍賣,要買要快,價錢五十元。

  「快買,」我告訴小珍。才五十元!便宜到真像是偷來的,還沒被人搶走簡直是奇跡。「你身上的錢夠嗎?」

  「錢沒問題,但東西要用貨車來載。懷德的貨車在嗎?」

  我在樓上第二間臥室,在高檔購物網站找禮服,他在樓下洗衣服,所以我沒法問他,除非走到樓梯往下喊。到窗前往下看比較容易。懷德那輛堪稱男性活動紀念碑的黑色巨型雪佛蘭貨車就在路邊。「車在這兒。」

  「他能開車來載嗎?」

  「地址給我,我派他去。」

  現在我不得不下樓了,我抓住欄杆,努力保持頭部不動,動作緩慢平穩。我沒喊懷德,因為那樣他就會停手,而我想看他洗衣服。我喜歡看他做家務。他的男性激素旺盛,好像不擅長這種事,但懷德做起家務雜事就跟擺弄自動手槍一樣熟練。他獨居多年,早就學會做菜洗衣,還擅長修理東西,對付各種機械。總之只要有他在,一切都很方便,而看他晾曬我的衣服令我興奮。好吧,我很容易興奮,不管看他做什麼都會興奮。

  我欣賞了一會兒才開口:「小珍在舊貨拍賣會找到一座涼亭。你能去載嗎,拜託你?」「沒問題。她要涼亭做什麼?」

  我發現雖然跟他討論過婚禮的計劃,但顯然他都沒聽進去。「我們的婚禮要用的。」不怕自誇,我真的好有耐心。他在晾我的衣服,我不想在他晾完之前惹他生氣。

  「明白了。不是小珍要涼亭,是我們要。」

  好吧,也許他聽進了一點。不過很可能是老爸叫他要配合婚禮的每項計劃。教得好。

  「這是地址。」我把紙和五十塊遞給他。「她必須先付錢免得被人搶走,這五十塊是還給她的。」

  他把錢塞進口袋裡,銳利的眼光打量我。「我出門你不會有事吧?」

  「我一步也不會踏出門外,不會從地上撿東西,也不會做任何會震到頭的事。我沒事的。」我無聊又挫敗,但我很清楚什麼事不能做——暫時不能做。明天就不一樣了。

  他親吻我的額頭,堅硬粗糙的手溫柔地捏住我的頸後。「總之,請你盡量守規矩。」他說,好像我沒說話一樣。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認為我會惹麻煩——噢,等一下,可能是因為我被人開槍射過、開車撞過、綁架過、用槍比過,現在又差點在停車場被撞死。

  仔細想想,自從我跟他在一起,倒楣的事好像沒停止過,而……「嘿!我碰上的壞事都不是我的錯!」我明白他的暗示,氣憤地說。

  「當然。你是個惹禍精。」他說著踱出門去。

  我當然跟在後面。「你出現之前我的生活一直很平靜!我的生活是『寧靜海』!惹禍精是你才對。」

  「顧妮可在你的停車場被謀殺時,我還沒有出現。」他指出。

  「那跟我無關,我又沒殺她。」我覺得很滿意,因為好幾次差點就下手了,我很樂意為民除害。

  「你跟她吵架,她才會在你的停車場繞來繞去,才會在那裡被謀殺,你的混帳前夫的瘋子老婆才會想出殺死你、然後嫁禍給殺害妮可的兇手,那種妙計。」

  有時我真討厭他的思考方式。他坐進貨車時咧嘴而笑,我不能踢東西,頭會痛——我做什麼頭都會痛,而他知道——所以我只能對著他的笑臉關上車門,回屋找到紙筆,開始條列他最新的違紀清單。我寫下「在我受傷時欺負並嘲笑我」,把清單放在他看得到的地方。原則上一條稱不上清單,所以我又加上「為我沒做的事責怪我」。

  這張清單貧乏得可憐,我非常不滿意。我把紙揉成一團扔掉,爛清單不如沒清單。

  我挫敗地上樓繼續上網,但還是找不到滿意的禮服。近一小時後,我關上電腦。好無聊啊。電話響了,我沒等來電顯示出現,立刻抓起話筒,主要是因為我又無聊又光火。

  「可惜我失手了。」對方惡意地耳語,然後喀嚏一聲掛了。

  我把電話從耳邊扯下來盯著看。我沒聽錯吧?可惜我失手了?

  這該死的是什麼?我不是很肯定,但要是我沒聽錯,唯一的解釋是開別克的賤貨知道我是誰,既然我的小事件沒上報!大概是太不值一提,這讓我很不高興——她一定原來就知道我是誰,整件事的性質改變了——我不喜歡新版的暗示。但在我前夫的老婆黛比之後,這是唯一一次有人「失手」。第一次她射傷了我;第二次她誤中自己的丈夫。

  但這次不可能是黛比,對吧?她在保釋中,他們兩個都是,但上次我見到她時,她對傑森愛她愛到要把我殺掉很高興。既然她的動機是嫉妒,那問題就不存在了,對吧?

  我檢查來電顯示,但我接電話接得太快了,它還沒來得及出現。最後一個顯示的號碼是小珍的。

  我警惕起來,打電話給懷德。「你在哪裡?」

  「剛把涼亭搬到我媽家。怎麼啦?」

  「我剛接了個電話。一個女人說『可惜我失手了』然後掛掉電話。」

  「等等,」他說,我聽到摸索的聲音,然後他說:「再說一遍。」他的聲音更清晰也更大了點,我能想像他用頭把電話夾在肩上、伸手拿隨身攜帶的筆和筆記本的樣子。「她說『可惜我失手了』。」我聽話地又說一次。

  「你認得來電顯示嗎?」

  他就會首先問這個問題。

  「我接得太快,還沒來得及顯示。」我回答。

  一陣短暫的沉默。大概他總是等來電顯示出現才接電話,我一般也會這樣。不過他一定是決定先不追究,只說:「好吧。你肯定她說的是這句話?」

  我想了又想,腦中重播當時的話,誠實地承認:「不完全肯定。她的聲音很低,但聽起來像這句話。你要百分比的話,我百分之八十確定。」

  「如果聲音很低,你肯定是女人,不是青少年的騷擾電話?」

  問這種問題是他的職責,我知道警官極少相信表面,但還是有點不高興。我忍住沒發作——以後再找他算賬——又在腦子裡重播聽到的聲音。「那個我更確定一些,大概百分之九十五。」我沒說百分百,因為十一、二歲男孩的聲音也可能很像女人,而且有些女人聲音低沉,有些男人聲調較高。這種事你不可能百分百肯定。

  他沒再多問,也沒發表意見,只說:「我大約十五分鐘就到。再有人打電話,除非是熟人,不然別接。等自動留言。」

  沒人再打電話,謝天謝地,而他十二分鐘就到了。我並沒有一直看著鐘。十二分鐘足夠讓我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反應過度,或者停車場事件後餘悸未消,加上婚禮期限的壓力。事實上,我開始覺得我有妄想症。我以前也接過騷擾電話,那時並未懷疑有人要殺我。

  我出門迎接懷德,撲進他的懷裡。「我一直在想這件事,」我靠在他肩膀上說。「可能你的期限給了我太大壓力,讓我崩潰了。」

  他停都沒停,只輕輕推我後退。「我甚至尚未進門,就已經全是我的錯。」「不,之前就是你的錯,你只是現在才聽到。」

  他關上前門並上鎖。「你認為這些是你反應過度?」

  我不喜歡他的用詞,雖然我自己也這麼想過。反應過度聽起來……好幼稚。「是我太緊張,」我更正。「不只因為差點被車撞到,還加上有人向我開槍,出車禍,被傑森這笨蛋持槍綁架,還幾乎被他的蠢老婆射中……我已經非常習慣這種事了。」

  「所以你現在覺得她說的不是『可惜我失手了』?」他還是抱著我,但瞇起眼打量我的臉,好像在研究每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我不能那麼說,因為我確實覺得她說的是那句話。「我想可能是打錯電話,或者騷擾電話——不然就是傑森的蠢老婆又瘋了,要來殺我。」

  好吧,要克服妄想症不是那麼容易的。

  「如果你想延期,別妄想了。」他的眼睛瞇得更細。

  我用力瞪他,心裡非常的不高興。我是真的嚇到了,雖然現在知道這電話可能沒什麼,但從沒想過利用它來延期。他用該死的最後期限向我挑戰,我現在絕不會退縮。就算坐輪椅上教堂,我也要結婚,即便像恐怖電影那樣後面拖著繃帶扮演強屍,也在所不惜。

  「我有要求延期嗎?」我厲聲說,有點太用力地從他懷裡掙開,頭又痛了起來。

  「你抱怨過很多次。」

  「那不一樣!就算殺了我,我也要辦成婚禮。」所有的麻煩和倒楣事,以後都會算在他頭上。明白了吧?我幹麼要為了腦震盪和擦傷放棄我的優勢?反正他並不會在意我跟他算賬,因為他喜歡跟我作對,但我們每次吵架,他都有得好受。

  我戳戳他的胸膛。「四個星期後我們結不成婚的唯一可能——」

  「三個星期零六天。」

  我用力瞪他。該死,他說得沒錯。雖然只有一天之差,「四個星期」聽起來仍比「三個星期零六天」長得多。時間正一點一滴在溜走。「是你沒有完成你的任務。」

  「我的任——」他開口問,然後恍然大悟。花。「該死。」

  「你忘了?你忘了我們婚禮要用的花?」我拔高聲調。我很會隨機應變吧?只要他停下來想一下下,就知道我絕不會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不是同性戀的男人,但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時間多想。小小地報復一下也不錯。

  「不要緊張,」他暴躁地說,走過我身邊到廚房倒了杯水。把涼亭搬上搬下大概把他弄渴了,雖然外面還是很冷。「我會搞定的。」

  我跟在他身後。「我很冷靜。我很生氣,但也很冷靜。我很冷靜地生氣。怎麼樣?」我也有點暴躁。最近幾天壓力很大,證據就是我們好像在吵架,貨真價實的吵架。

  他灌下一杯水,用力放下杯子。「你是月事來了還是怎樣?」

  他直覺地找到最能惹火我的方式。懷德很好勝,會不擇手段。我知道不擇手段是什麼意思,因為我也一樣,但瞭解不代表不會生氣。我感覺血液在沸騰。「什麼?」

  他以有所節制的侵略性姿態轉身,又該死地投下另一枚炸彈。「月事為何會讓女人這麼不講理?」

  我停頓一下,努力克制撲上去把他撕成碎片的衝動。一來我愛他,就算他有時很可惡,我還是愛他。二來現在撲和撕的動作會讓我比他更痛。我好不容易擠出最甜美的聲音。「不是我們不講理,而是月事讓我們又累又痛,比較不能容忍平時一聲不吭、忍下去的屁話。」說到最後,甜美早已消失無蹤,我的下顎緊繃,眼睛暴突。

  懷德後退一步,終於發現危險。

  我逼近一步,收緊下顎,瞇起眼睛,以飢餓的獅子看受傷的兔子那樣的眼光盯著他。「

  此外,正是這種問題會讓平時溫柔的女人愉快地欣賞男人血跡斑斑……嚴重傷殘……支離破碎的屍體。」咬緊牙關時真的、真的甜美不起來。

  他又後退一步,右手摸到腰際,雖然槍在樓上床邊的桌上。「威脅警官是違法的。」他警告。

  我停下來想了想,不在意地揮揮手。「有些事,」我咆哮。「千刀萬剮也值得。」

  然後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轉身離開廚房,上樓躺到床上。我的頭痛得快炸開,可能是因為剛才幾分鐘血壓急升。

  幾分鐘後他跟了上來,躺在我身邊,把我摟進懷裡,讓我把頭靠在他肩上。我歎著氣偎進他懷裡,被他的熱力和堅硬的身體包圍,緊張的情緒漸漸融化。他衣服上還帶著冷空氣清爽的味道和冬天將王的氣息,我把鼻子埋在他身上,陶醉地深深呼吸。

  「你在哭嗎?」他懷疑地問。

  「當然不是,我在聞你的衣服。」

  「為什麼?衣眼是乾淨的呀。」他抬起我沒靠著的手臂聞嗅。「什麼味道都沒有。」

  「有冬天的味道,冷風的味道。」我又往他懷裡鑽了鑽。「讓我想跟你摟摟抱抱。」

  「以後我會把所有的衣服都晾在外面。」他的嘴角勾起,側身面對我,手滑上我的小腹,按到他身上。當然了,堅硬的勃起戳到我身上。有些事百試不爽。

  我愛死了跟他做。我想立即跟他做。而知道我們不能做,知道我會頭痛得無法享受,更令我興奮。禁果之類的。吵架後沒法用平時的方法和解,令親熱的想像更為甜美。

  他不消片刻就把我的衣衫褪下一半,手在我腿間,兩根大手指溫柔地移進移出,拇指負責其他事。

  「別讓我高潮,」我呻吟,弓起背貼到他手上哀求。「頭會痛。」哦,天啊,我很接近了。立即煞車會既美妙又挫敗,而且我會瘋掉。

  「辦不到,」他低語,沿著我的脖子往下親吻,我緊閉的眼簾後火花四濺。「我不會讓你撞來撞去。你只要放鬆,讓我來。」然後他咬我的頸側,什麼「接近」,我早就到了,一波波高潮洶湧而來。我渾身戰慄,他按住我,不讓我動。

  某種程度上,我們都說對了。我的頭很痛,但誰在乎那個?

  「你怎麼辦?」我咕噥,昏昏欲睡。

  「我會想出特別的事讓你額外的補償我。」

  額外的?什麼「特別的」?我願意做的我們都做過了。隱約警惕起來,我勉力睜開眼睛。「什麼叫『特別的』?」

  他低聲笑,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入睡時還在想哪裡能弄到貞操帶。

  懷德把和解變成一門美妙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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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9 02:24:30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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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是星期日,我的感覺好多了。頭還痛,但沒有像錘子在敲,幾乎可以不予理會了。

  懷德開車送我到他媽媽家看涼亭;小珍說得對,要上一層漆——之前還要刮擦打磨。但大小恰恰好,樣式也很棒,優雅的拱門恍如莫斯科建築的洋蔥形屋頂。如蓓對它一見鍾情,要永久地放在花園裡。我們一致同意既然花由懷德負責,打磨上漆交給他最合適。

  從他打量涼亭時微帶警戒的眼神,我知道他開始意識到婚禮的「花」不是幾盆插好的花加一束捧花那麼簡單。如蓓忍不住偷笑,但她打算在他開口求助前先讓他吃點苦頭,其實她已偷偷安排妥當。

  他可能根本不會求助——他天生強勢又好鬥,可能拉不下臉承認自己做不來。我們同意只捉弄他兩個星期,足夠讓他緊張一下,又無損我們的大計。

  是,我們在耍賤招。那又怎樣?

  我們從那兒到我爸媽家吃午飯,老媽需要繞著我團團轉,我也需要她繞著我團團轉。我們要烤豬排——南方人一年四季都愛烤肉——所以老爸和懷德立即拿著啤酒出去弄烤爐。看著他們就好玩。兩個男人結成同盟,努力在雌性激素的汪洋大海中掙扎,不要被淹沒。

  老爸聰明自若、毫不緊張,但他跟老媽和外婆打了多年交道,經驗豐富——外婆相當於兩個我。何況老爸養大了三個女兒。懷德呢,他習慣男性的世界,先是踢足球,然後進警局。更慘的是他習慣頤指氣使,根本聽不進任何拒絕。得到我是他強勢好鬥的例證;保住我就證明他夠聰明,因為他立即看出老爸是兩性戰爭的專家。好吧,不真的是打仗,更像兩個人種的對決。老爸瞭解女性的語言,懷德正虛心求教。

  老媽和我邊做燒烤的準備,邊策劃戰爭——呃,婚禮——然後男人接手烤豬排,我們休息幾分鐘。她在網上找到喜歡的禮服,已經下訂,在電腦上秀給我看。我不會有儐相,婚禮沒那麼盛大,所以不用挑伴娘禮服,謝天謝地。我們又搜索了一下我想要的禮服,但還是一無所獲。真煩啊,我又不是要有花邊鮮花小珍珠的超豪華婚紗。那種衣服我第一次結婚時已經穿過,不想再來一次。

  「我想到了!」老媽突發靈感,表情發亮。「莎莉可以幫你做禮服,這樣一定很合身。畫個設計草圖,我們明天就去找布料。」

  「先給莎莉打電話,」我建議。「問她能不能做。」

  莎莉有自己的事要煩,傑伯在生她的氣,因為她開車撞他;她也生傑伯的氣,因為他毀了她心愛的臥室,背著她重新裝潢。他們結婚三十五年,現在分居了,兩人都悲慘萬分。不過想到她也許能替我縫製禮服,我就非常興奮,這樣什麼都解決了。莎莉擅長縫紉;她幫譚美做過畢業舞會的禮服,那些衣服美呆了。

  老媽立即打電話。莎莉說當然可以,老媽把話筒遞給我,我開始描述我想要的樣式。上帝保佑她,她說做起來很簡單。我的設計本來就很簡單,毫無奢華的裝飾。我幻想中最美妙的應該是布料的流動和貼身的感覺,讓懷德只想把我拐到沒人的地方脫下來。

  我大大鬆一口氣。我還得找到完美的布料,但找布料比找完美的現成禮服容易得多。如果我願意妥協、接受一件僅僅是好看的禮服,就不用這麼擔心,但我從來不是願意妥協的人。有時是被逼的,但我不喜歡。

  吃午餐時我們告訴老爸和懷德,莎莉怎樣救了我們。「她也要找點事做,省得老想著傑伯。」老媽說。

  懷德對上我的眼神,我看見他的表情。他不是不知道老媽跟我的立場,我們都認為傑伯活該被撞,我跟他解釋過了,只是執法人員的本能令他不以為然。他認為莎莉開車撞傑伯是謀殺未遂,雖然他跳開了沒有受傷。他也認為傑伯應該報警並控告莎莉。有時我覺得他的正義感被大學刑事法的課本扭曲了。

  他沒說什麼,但我知道他不喜歡讓莎莉做我的禮服。我也知道兩人獨處時,他一定有話說,但他不想在我父母面前吵,尤其關係到老媽的好友。不過他的眼神告訴我,一離開我爸媽家我們就必須仔細討論。

  我不介意。我的立場無懈可擊,無論我們對婚禮做出什麼決定,全都是他的錯,就是他給的期限害我們忙成一團。我非常喜歡無懈可擊的立場,只要我是居高臨下的那個。我剛進雪佛蘭扣上安全帶,他就迫不及待地發動攻擊。「你就找不到別人做禮服嗎?」「時間不夠。」我甜甜地說。

  他立即看出我的企圖,於是繞開話題。「她試圖謀殺丈夫。」

  我揮揮手。「那跟幫我做禮服沒有關係。而且我告訴過你:她沒想殺他,只想讓他跛腳一段時間而已。」

  他高深莫測地看我一眼。「兩天前我在錄影帶上看到有人開車撞你。別跟我說什麼『跛腳一段時間而已』,車是能撞死人的。她的車速快到煞不住,直接撞上房子。傑伯若沒有跳開,就會被壓扁在房子上。需要我找些現場照片讓你看看,人的身體在那種情況下能變成什麼樣嗎?」

  該死該死該死,他居然能推翻我無懈可擊的立場,真討厭。

  他說的沒錯。他執法人員的立場經常讓我作噩夢,但這次他說的對。莎莉完全無視傑伯的生命安全。而且設身處地,如果有人開車要撞懷德,我一點都不會原諒他。

  「該死。」

  他挑起一道眉毛。「你同意了?」

  「我明白你的觀點。」我努力藏起不悅,但看來是失敗了,因為他迅速掩住笑容。

  現在我有了一個燙手山芋,莎莉已經同意幫我做禮服,而且非常興奮,她愛我和我的兩個妹妹就像愛自己孩子一樣。我們是一家人。如果我現在找別人做禮服,一定會傷透她的心。時間那麼短,也很可能根本找不到其他人。

  鬱悶加三級,但我還沒蠢到用頭撞儀表板的地步,但我好想去撞。

  懷德用常識逼得我進退兩難,那是作弊。所以我要把問題拋給他,那才公平,對吧?

  「好吧,聽著:我真的、真的沒有時間。應該找不到裁縫做禮服,因為他們的時間都訂滿了。也許能找到現成又恰好是我想要的,但我在購物中心沒找到,在網上也還沒找到。如果你堅

  持,我會想辦法收回讓莎莉縫製禮服的建議,但如果我最後被迫胡亂穿上一件禮服結婚,後果你必須自己承擔。」

  我的語氣和表情都非常認真,也許因為我的確非常認真。這件事很重要。我夢想中跟他結婚的情景,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穿著美到足以殺死人的禮服,看著他驚艷的眼神向他走去。我心底的某個角落在發現前夫偷腥時受了傷,它需要這個時刻。我沒有到處抱怨,但離婚時我並末完全釋懷;我有幾個小小的心結需要解開。

  他銳利地瞥我一眼,估量我有多認真。真是的,我不知道他為何不乾脆相信我的話就是。好吧,我知道的。也許我愛的男人不相信我,我該不高興,但如果他蠢到相信我,我會更不高興。我不是說要紅杏出牆或移情別戀,我不會那麼做,但在男女關係的小戰事中,任何戰略都是公平的。他自己定下了這規矩,當初就是用「不管魚雷,照樣全速前進」的態度不顧一切地追求我。事實上,他沒有追求我;他只是抓住我,就不肯放手了。

  記憶令我的心和下面蠢蠢欲動,我扭動一下。

  他低聲詛咒,視線猛地轉回街上。「該死,彆扭了。你每次想到性就這樣動。」

  「真的?」也許是真的。但他……值得扭動。

  他抓緊方向盤,自從週三晚上我們就沒做過,現在都星期天了。他昨晚幫我釋放了一下,他的手和口雖然都很棒,但還是比不上他的S D S。有些東西就是天生一對,知道吧?

  懷德並沒有釋放,除非他洗澡時自行解決。既然他的關節握得發白,我覺得不太可能。

  「我們在談莎莉。」他的語氣粗啞而緊張。

  我好不容易把思緒拉回來。「我的態度你已經很清楚了。」

  他深吸了幾口氣。「如果你不能穿這麼想要的禮服結婚,到底會有什麼後果?」

  「我不知道,」我簡單地說。「我只知道我會很傷心。」

  「該死。」他咕噥。他不介意把我逼瘋、惹我生氣、令我沮喪得拔光頭髮,但他會盡最大努力不讓我傷心。每個女人都應該得到這樣的愛。我的心膨脹起來,或感覺它膨脹起來。

  這感覺也滿嚇人,因為要是你的心真的膨脹,大概會把血管扯掉什麼的。

  他沉默了兩條街的距離,我開始緊張,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懷德太聰明,不能任他想太久,否則他會想出——

  「讓他們復合。」他說。

  我的灰色腦細胞好像突然擠到一起。「什麼?」該死,該死!他是認真的嗎?他說的應該是莎莉和傑伯,但連他們的孩子也沒法讓他們同室共處。我至少一條街前就該干擾他,猛拉一下方向盤,或者抱頭倒下,不過那會令他又把我送進急診室,我已經受夠了那個地方。

  「莎莉和傑伯,」他證實了我的恐懼,他要徹底擾亂我的計劃。「讓他們復合。讓他們坐下來好好談清楚。你若能讓傑伯原諒妻子要殺他,我就承認自己大驚小怪。」

  「你瘋了嗎?」我尖叫,生氣地轉身看他,這舉動很不明智,太突然的大動作令頭痛加劇。我立刻抱住頭,但沒倒下。

  「小心。」他嚴肅地說。

  「別叫我小心,是你把這種事丟到我身上!」我才以為他不可能更蠻橫苛求,他又變出新的花樣。好個殘忍的魔鬼。

  「跟你丟給我的差不多。」他的綠眼裡閃爍著怒氣和得意。

  噢。他注意到了,嗯?

  「你又沒患腦震盪!或得腦震盪,唉,隨便啦。」

  「你恢復得很快嘛,」他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明天能上班我也不奇怪。」事實上,我的確打算去上班了。我用力瞪他,他就當我承認了。

  「我又不是婚姻顧問,」我火大地說。「更慘的是,我就像他們的孩子。他們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聽,怎會聽我的?」

  「那是你的問題。」他還是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你覺得我在婚禮上不開心與你無關?你沒聽我說沒時間了嗎?這要花時間,而我沒有時間!」

  「抽時間嘍。」

  他自以為很聰明。我瞇起眼睛。「好,我就用我們本來要做愛的時間去處理莎莉和傑伯的事。」

  他居然大笑。是,我知道自己從來無法拒絕他,但他居然敢笑。

  腦震盪時不能跳,輕輕一跳也不行。我不想自己下車,因為貨車很高,你必須爬下來,只要著地時重了一點點,頭就會震動,那真的一點都不好玩。所以我不得不等他過來抱我下車,他抱得很開心,因為可以讓我貼著他的身子滑下去,差點被突出來的部位卡到,他滿意地微笑。

  這男人很邪惡。

  我很生氣。「我現在很懷疑我們還會不會做愛,如果做,大概要用密教的方式。」他跟我走上前門台階時咧開笑容。「做愛時我什麼教的經文都不唱。」

  「噢,跟唱沒有開系,應該沒有,而是跟紀律有關。」

  「我不會讓你靠近鞭子一步。」

  我嗤笑。「不是那種紀律,是自律。密教的性愛方式要持續很長很長的時間。」「這我喜歡。」他感興趣地說。

  我笑得很甜蜜:「哦,好,那我們就試試看。你答應了,是吧?」

  「當然。」他被性趣沖昏了頭。這種狀態不會持續太久,所以我趕緊使出殺手鑭。「順帶一提——」

  「嗯?」

  「它必須持續很長很長的時間,因為男人不許達到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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