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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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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琳達.霍華]致命危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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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3 11:52:4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你跟白隊長上過床,嗯?」綺紗笑著問。

  「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不屑地說。就算很久以前只是今天早上又怎樣?「他休想再有下一次。」我有點懊惱竟然把私人感情生活爆了出來,但我真的氣壞了。

  我覺得紅發男開車不尋常地慢。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一向這麼小心——有人躺在你救護車裏快死的時候這真的不是件好事——或者他其實想趁到醫院前儘量多聽聽我們在說什麼。除了綺紗之外,沒有人,完全沒有人,覺得我的傷勢需要多一點關懷。

  只有綺紗最貼心,她給我無花果餅乾還幫我拿皮包。綺紗懂得我。

  「要拒絕那個男人一定很難,」她在沉思中評論著。「我沒有別的意思。」

  「女人該狠的時候還是要狠下心來。」

  「說得沒錯,姊妹。」我們交換了一個全然相互理解的眼神。

  男人是很難搞的生物,不可以總是讓他們占上風。感謝老天讓懷德這麼難搞,我才不會一直想著有人要殺我。我還不想面對這件事。我目前很安全,有喘息的空間,這就是我需要的。我要暫時專注於懷德的清單,直到我能應付這個狀況。

  在醫院,我被送進一個私人隔間——至少有布簾當門,勉強算私人啦——兩位友善又活潑有效率的護士剪掉我沾滿血的上衣與胸罩。真討厭,那件胸罩完蛋了,那可是美麗的雪紡蕾絲,而且跟我的小褲褲是一套的,現在那也不能穿了,除非我找到另外一件搭配的胸罩。唉,算了,反正那件胸罩已經毀了,我想不管用什麼都洗不掉沾在絲料上的血跡,而且我大概也不會再穿了,免得想起不好的事情。我被包在一件毫無格調可言的藍白色醫院罩袍裏,躺下來接受初步的處理。

  他們拆下我手臂上的繃帶,我現在覺得比較鎮定可以親眼看看傷口了。「唷——」我皺著鼻子說。

  要知道,身上任何部位只要受了槍傷,肌肉一定會受損,也許只有眼睛除外,而且要是發生這種狀況,就再也不用擔心,因為八成死定了。子彈在我的手臂外側上方扯開一道很深的傷口,就在肩關節下方。要是中槍的位置再高一點,就可能打碎肩關節。這個傷口就夠嚴重了,我想不可能光縫幾針就可以讓這個大傷口合起來。

  「其實沒那麼嚴重,」一個護士說。她的名牌上寫著辛西雅。「傷口沒有延遲治療,而且組織也沒受損。但還是很痛,對吧?」

  感謝老天。

  他們記錄我的生命跡象——我的脈搏有點快,那是一定的吧?呼吸正常。血壓比平常稍微高一點,可是沒有太超過。總而言之,我的身體對槍擊的反應還算溫和。我壯得像匹馬的確有好處,更不用說我體格很好。

  誰也不知道等我手臂傷好,可以重新健身的時候,我的體格會變成什麼樣子,想想還真淒涼。過兩天我會開始做有氧運動,接著瑜伽,可是至少一個月不能做任何體操或重量訓練。要是槍傷類似我從前有過的運動傷害,就算初期症狀消失了,肌肉也要一段時間才能從創傷中回復。

  他們徹底清潔傷口,因為已經很痛了,所以清潔的時候反而不太痛。我很幸運身上穿的是無袖上衣,所以沒有纖維黏在傷口上,這樣就容易多了。

  醫生終於進來,他又高又瘦,臉上有抬頭紋跟愉快的藍眼睛。他的名牌上寫著麥代夫醫生。「約會出了問題嗯?」他半說笑地問著,戴上塑膠手套。

  我嚇了一跳眨著眼睛問:「你怎麼知道?」

  他停下來,反而好像嚇了一跳的樣子。「呃——我聽說是狙擊手幹的。」

  「沒錯,可是發生在約會『結束』以後。」要是被人跟蹤到海灘也算「約會」。

  他大笑。「我懂了,某人惹火你了。」

  他看了看我的手臂,揉揉下巴。「我可以幫你縫合,但你若擔心會留疤,我可以請整型外科醫師來做。這裏的何醫生很會處理疤痕,可以讓它完全消失。只是你可能得多留院幾天。」

  我很愛美,不太想在手臂上留下長長的疤痕,但我也不願意挨了槍之後竟然沒得炫耀。這正是跟未來子孫吹噓的好材料,不是嗎?而且我也不想在醫院做不必要的逗留。

  「你來縫吧。」我對他說。

  他似乎有點驚訝,但還是動手了。把我的手臂麻醉之後,他無比緩慢地把傷口兩邊拉在一起開始縫合。我想我的選擇讓他很有面子,所以他也決心做出最好的成績。

  縫到一半的時候,我聽到外面一陣騷亂。「我媽來了。」

  麥醫生抬起視線看著一位元護士。「要所有人待在外面等我弄完,只要再幾分鐘。」

  辛西雅溜到小隔間外面去,回頭把簾子緊緊拉上。外面的吵鬧聲更大了,接著我聽到我媽的聲音壓過一切,用非常堅定的語氣說:「我『現在』就要看我的女兒。」

  「有點準備,」我對麥醫生說。「我想辛西雅擋不住我媽。她不會尖叫或昏倒,她只想親眼看到我活得好好的。媽媽都是這樣。」

  他笑了,藍眼睛閃著光。他似乎是個很隨和的人。「她們這樣還滿有趣的,不是嗎?」

  「百麗!」我媽又來了,只因為急著要看到她受傷的女兒,也就是在下本人我,就任性地打擾了急診室裏所有的人。

  我提高音量。「媽,我沒事;只是得縫個幾針。馬上就好。」

  這樣有讓她安心嗎?當然沒有。我十四歲的時候也這樣安慰過她,說我鎖骨斷掉的地方只是瘀血。我那時候蠢到以為綁上繃帶就可以繼續啦啦隊的演出,就算我手臂一動就疼得想尖叫也不管。我那時候的判斷力實在不太好。

  我現在評估傷勢的能力好多了,可是我媽絕對不會忘記,現在才會堅持要親眼看到。所以嘍,當簾子唰的一下打開來的時候,我一點都不驚訝——老媽,真感謝你這麼尊重我的隱私——我的全家人都站在那兒。老媽、老爸、香娜,連小珍都來了。看到懷德跟他們站在一起我也不覺得驚訝,他還是一臉嚴肅又生氣的樣子。

  麥醫生張口想要說些類似「滾出去」的話,只是他的說法只可能會是:「如果各位可以出去一下,不用一分鐘我就可以縫好了。」可是他沒有說出口。因為他看到我媽就突然忘記要說什麼了。

  大家都這樣。我媽今年五十四歲了,可是看起來像四十。她當選過北卡州小姐,身材高佻,秀髮金黃,容色豔麗。只能這樣形容她了。老爸為她瘋狂,不過沒關係,因為她也為他癡狂。

  她衝到我身邊,可是一看到我似乎沒有大礙,立刻恢復冷靜,用冰涼的手指摸摸我的額頭,仿佛我還是個五歲女孩。「槍傷是吧?」她溫柔地問。「好個可以跟子孫吹噓的故事,不是嗎?」

  我說過了,我們像得嚇人。

  她把注意力轉向醫生。「你好,我是莫婷娜,百麗的媽。她的傷勢會有永久傷害嗎?」

  他眨了眨眼繼續縫合。「啊,不會。她可能幾個星期沒辦法用這只手臂,可是大概兩個月左右就會跟新的一樣了。我會告訴你未來幾天要注意什麼。」

  「我知道那些規矩,」她淡淡地笑著說。「休息、持續冰敷、服用抗生素。」

  「沒錯,」他回了她一個笑容。「我會開些止痛藥,其實一般成藥也可以。只是不要吃阿司匹靈,會造成傷口出血。」

  注意到了吧,他說話的對象已經變成老媽了。她對男人就是有這種影響力。

  我家其他人也都擠進小隔間裏來。爸走到媽旁邊伸手摟著她的腰,支持她撐過子女的又一次危機。小珍走到訪客長椅那裏蹺起長腿坐著。麥醫生看著她又開始眨眼睛。小珍跟媽很像,只是頭髮顏色比較深。

  我清清喉嚨,將麥醫生喚回現實。「快縫吧。」我小聲對他說。

  「喔——對喔。」他對我擠擠眼睛。「我一下忘了自己在做什麼。」

  「都是這樣的。」老爸充滿同情地說。

  我爸長得又高又瘦,淺棕色的頭髮、藍眼睛。他總是冷靜又隨和,搞笑的幽默感在我們小時候總逗得我們很開心。他在大學的時候是籃球校隊,同時主修電子,家中有四個女人,身為唯一的男性當然有壓力,他卻處理得相當好。我知道他開車過來醫院的路上一定很焦慮,可是看到我基本上沒大礙,他就很快回復平常不慌不忙的樣子。

  我對香娜笑笑,她就站在床邊上。她也對我一笑,把眼睛瞄向右邊。接著她揚起眉毛看著我,這是我們姊妹的暗號,意思是:那個猛男是誰?

  那個猛男,懷德,就站在檢查台床尾瞪著我。不,不是瞪,甚至算不上盯著我。他是全神貫注地看著我,眼睛眯起來,下顎繃緊。他稍稍向前傾,抓著欄杆,前臂上有力的肌肉鼓起。他還戴著槍套,黑色的大型手槍就掛在左臂下方。

  我家人也許已經放心了,可是懷德還沒有。他的心情非常惡劣。

  麥醫生縫完最後一針打好結,坐著有輪子的小凳子溜到櫃檯那裏,在一疊處方簽上寫了幾個字,撕下最上面那頁。「好了,」他說。「辦好手續就行了。我開了抗生素和止痛藥。就算你覺得比較好了,也要把所有抗生素吃完。就這樣。包紮完就可以走了。」

  護士過來幫我包紮,在我的上臂和肩膀裏上一大堆紗布跟膠帶,這樣我根本不可能穿回自己的衣服。我做了個鬼臉,「這樣不行吧。」

  「要多久才能換繃帶?」媽問辛西雅。

  「要等二十四小時。明天晚上就可以淋浴了,」她對我說。「我會寫一張注意事項給你。如果不想等人送衣服過來給你,先穿這件漂亮的禮服回家也可以。」

  「禮服。」我說。

  「大家都這麼稱呼它。我自己不覺得啦,可是,唉,喜歡的就會喜歡嘍。」她走開去準備必要的文件手續,離開的時候很熟練地把簾子扯上。

  那件禮服半掛在我身上,一半快掉下來,我的右手穿在袖子裏,左肩及手露在外面。我一直努力用手把它按在胸前免得曝光,可是要這副模樣回家還不春光外泄實在難度太高。

  「各位男士可不可以先出去一下。」我開口,就在這時候媽拿起綺紗放在我床邊上的記事本,打斷了我的話。

  「這是什麼?」她說,皺著眉頭念:「非法羈留。綁架。對證人動粗。態度傲饅——」

  「那是懷德的違紀清單。媽,爸,見過白懷德隊長。懷德,我父母,莫百力和婷娜,我妹妹香娜跟珍妮。」

  他對我的父母點頭致意,香娜伸手拿那張清單。「給我看看。」

  她和媽湊在一起。「這張單子上有些專案是可以提出控告的。」香娜的酒窩不見了,用律師的眼神打量著懷德。

  「『不讓我打電話給我媽』,」媽念著,對他投以指責的眼光。「罪大惡極。」

  「『我倒在地上流血的時候嘲笑我。』」香娜繼續念。

  「才沒有。」懷德對我皺著眉頭說。

  「你微笑了,差不多啦!」

  「看看,還有誘拐、騷擾、跟蹤——」

  「跟蹤?」他的臉色和颱風天一樣陰沉。

  「『不把我受的傷當一回事。』」香娜玩上癮了。「『用髒話罵我。』」

  「我才沒有。」

  「我喜歡列清單這個想法,」我媽說著把記事本從香娜手裏拿回去。「非常有效率,這樣事情就不會忘記了。」

  「反正她本來就什麼都不會忘記。」懷德很委屈地說。

  「真感謝你讓婷娜學到列清單的方法。」老爸對懷德說,他當然不是真心的。「這邊來,」他拉著懷德的手臂拖著他轉了個方向。「我們出去,讓她們幫百麗穿衣服,我順便跟你解釋一些事情。看來你很需要幫忙。」

  懷德不想去——我從他臉上看得出來——可是他也不敢傲慢到不理會我老爸。不,他只會對我這樣。兩位男士出去了,他們當然不會記得把簾子拉起來。小珍站起來過去拉上。她一直捏著鼻子努力忍住笑,直到他們走到聽不見的地方才大笑出來。

  「我特別喜歡『態度傲慢』這一項。」香娜捂住嘴格格笑著。

  「你有沒有看到他的表情?」媽笑著小聲說。「可憐的傢伙。」

  的確是個可憐的傢伙。

  「他活該。」我邊抱怨著便坐起來想把左手穿進袖子裏。

  「坐著就好,我來。」媽說。

  「你的手臂不要動。」說話的是小珍,她走到我背後。「讓媽把袖子穿過你的手臂。」

  媽非常小心地繞過那一大捆繃帶,那真的很厚,就算麥醫生沒有在縫合前幫我麻醉,我大概也感覺不到痛。小珍把袍子的背後拉在一起,綁好小小的帶子。

  「你好幾天都不能用那只手臂,」媽說。「我們會去幫你拿幾件衣服帶你回家住。」

  我早知道會這樣,所以點點頭。回家去讓爸媽寵愛幾天正符合醫生的命令。唉,他沒有這麼命令,可是他該要的。

  辛西雅帶著要簽字的表格、指示單和一名推著輪椅的護佐回來的時候,老爸跟懷德也回來了。懷德的心情仍然不好,但至少不再對每個人都擺個臭臉。

  「我去開車。」護佐推著輪椅過來的時候老爸說。

  懷德阻止他。「我去開我的車過來,她得去我家。」

  「什麼?」我很吃驚地說。

  「你得跟我回家。別忘了,親愛的,有人想殺你。你父母的家絕對是兇手第一個會去找的地方。不只你不安全,難道你想讓他們也有危險嗎?」

  「你說什麼,有人想殺她?」我媽氣勢洶洶地追問。「我還以為只是隨機——」

  「我想隨機開槍的可能性雖然有,但是很低。她上星期四才目擊了一樁謀殺案,而且名字還見了報。如果你是兇手,你會如何處理證人?她在我家會比較安全。」

  「兇手也看到你了,」我腦筋動得很快。看到你吻我。「你怎麼敢肯定兇手不會追到你家去?」

  「他不可能知道我是誰,又怎麼找出我住哪裡?而且除非他一直在現場逗留,否則不會知道我是員警。相信我,現場沒有人。」

  該死,他說的有道理。我不想讓家人有危險——說來我也不想讓懷德有危險——所以我絕對不該跟他們回家。

  「她不能去你家,」媽說。「她可以用那條手臂之前必須有人照顧她。」

  「女士,」懷德鎮定地迎視著她的目光。「我會照顧她。」

  這下好了,他等於告訴我的家人我們睡過了,因為大家都知道「照顧」包括洗澡、穿衣等等。也許我的確在他手下面前大聲嚷嚷過不再跟他上床,可是那不一樣。至少我認為不一樣。這些是我的父母,這裏是南方,當然這些事情還是會發生,可是通常沒有人會大聲說給全世界或全家人聽。我希望老爸會拉著他再到外面去談,可是我爸卻只點了個頭。

  「婷娜,誰比員警更適合照顧她?」他問。

  「他的違紀清單足足有兩頁長。」我媽回答,對他照顧我的能力充滿懷疑。

  「可是他有槍。」

  「那就這樣,」媽轉過身對我說。「你跟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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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3 11:53:0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你知道,」我說,懷德剛送我去拿藥,現在正開往他家的路上。「這個傢伙有看到你的車,他一定會知道你是員警。我是說,除了老人家和員警,誰會開福特舊型車?」

  「那又怎樣?」

  「你在停車場吻我,記得嗎?所以他一定會猜到我們的關係,你又是個員警,從這裏下手又有多難?」

  「在警局工作的人超過兩百個,光是要縮小範圍查出我是誰就要一陣子,然後他還得找到我。我家的電話在電話簿上查不到,而且我敢確定局裏的人不會隨便透露關於我或任何同事的資料。如果有人因為公事要找我,也會打這裏,」他敲了敲手機。「而且這個號碼在市警局有登記。」

  「好吧,」我勉強接受。「我在你家比較安全。不是真的很安全,只是比較安全。」有人想殺我。雖然我一直努力不去想,可是冷硬的現實不停地逼迫而至。我知道我很快就得面對這件事——嗯,大概明天吧。我其實有點期待……也不是真的那麼期待,但是這種可能性一直在我腦海深處……但我還無法消化遭槍擊的震驚。那實在太意外了。

  就這樣——砰!——我的人生從此失控。我不能回家,身邊沒有衣服,手臂痛得要死,虛弱又害怕,而且天知道我的生意會變成怎樣。我需要重新找回控制。

  我轉頭看著懷德。他已經開出市界了,把所有路燈遠遠拋在後面,只有一些微光照亮他的臉,他的樣子好嚴厲,讓我有點發抖。我跟他的整個狀況也都失控了。我一直努力要抗拒他,現在竟只能到他家去。他一看到機會就緊抓住不放,不過我有點驚訝,因為那張清單真的讓他很生氣。

  誰想得到他會被那種小事惹火?這個人太敏感了,可是我現在卻得看他臉色。他家又沒有其他人——

  我突然有個很恐怖的念頭。「你會不會弄頭髮?」

  「什麼?」他好像以為我在說外星話。

  「頭髮,你得幫我弄頭髮。」

  他飛快瞄了我的頭髮一眼。「上星期四晚上你梳的是馬尾,那個我會弄。」

  好吧,可以接受,在我可以自己動手之前這也許是最好的選擇。「可以。反正我甚至連吹風機都沒帶,東西都還在我車上。」

  「我把你的袋子拿來了,跟我的行李一起放在後面。」

  我真想賞他一個吻,終於鬆了一口氣。雖然袋子裏的衣服都要先洗過,但是我有多帶幾件衣服去海邊。我有內衣、睡覺穿的衣服,如果想化妝也有化妝品。而且我還帶了避孕藥,感謝老天。不過我想至少今天晚上他應該會放我一馬。總而言之,現在一切似乎好多了。我有足夠的衣服可以湊合著穿,香娜明天就會把我的衣服帶去給懷德。

  我們開了好幾英哩,現在路旁除了偶爾出現的房子什麼也沒有,就連那些房子也都彼此相隔很遠。我等不及想趕快到他家,看看接下來的發展。「你到底住在哪裡啊?」

  「就快到了。我想確認沒有被跟蹤,所以多繞了幾個圈子。其實我就住在城裏。」

  我真的好想看他家。我不知道他家是什麼樣子,不過我暗中想像著一個標準的單身漢豬窩。他加入職業足球隊的時候賺了不少錢;他想蓋怎樣的房子都負擔得起,不管是木造小平房或仿城堡式豪宅。

  「我挺驚訝你竟然沒跟你媽住在一起。」我說,而且我真的很驚訝。白太太是個人很好的老太太,有著很獨特的幽默感,而且她熱愛的那棟維多利亞大宅絕對有足夠的房間可以住進半條街的人。

  「怎麼會?你也沒有跟你媽住在一起啊!」他指出。

  「女人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我們不需要人幫忙洗衣煮飯打掃。」

  「告訴你一個大新聞,寶貝:我也不需要。」

  「你自己洗衣服?」

  「那又不像製造火箭那麼難,對吧?我看得懂洗滌指示,也會設定洗衣機。」

  「那下廚呢?你真的會下廚?」我越來越興奮了。

  「太豪華的菜色沒辦法,可是,一般還過得去啦。」他瞄了我一眼。「幹麼問?」

  「用用你的腦,隊長大人。過去——」我看了看儀錶板上的時鐘。「五個小時裏,你記得我們有吃任何東西嗎?我餓扁了。」

  「聽說你吃了餅乾。」

  「無花果小餅乾。我吃了四片,而且是為了應急。那根本算不上吃了什麼。」

  「那還是比我多吃了四片無花果小餅乾啊,所以依我看算是吃了。」

  「這不是重點,喂我食物是你的責任。」

  他的嘴唇扭了一下。「責任?你怎會這樣想?」

  「你硬把我拉來的,不是嗎?」

  「換成別人可能會認為我是想救你的命。」

  「不要管那種小事。我媽一定會把我喂得飽飽的。你把我從她身邊搶走,所以你得負責上菜。」

  「你媽真是個很有意思的人。你那種態度完全是繼承她的,對不對?」

  「什麼態度?」我困惑地問。

  他拍拍我的膝頭。「不重要,你爸告訴了我如何控制你的秘密。」

  「怎麼可能!」我嚇壞了。老爸該不會變節投敵吧?當然,他不知道懷德是敵人。在我看來,懷德一定是跟他說我們訂婚了還是怎樣,老爸才會二話不說就讓他帶我回家。

  「當然可能。你知道,男人必須團結。」

  「他才不會做那種事!他從來沒跟傑森說過什麼秘密,你編來騙我的。」

  「才沒有。」

  我撈出手機氣衝衝地按下爸媽家的電話號碼。懷德伸手過來很靈敏地搶走我的電話,按下「結束」鍵,把電話放進口袋裏。

  「還我!」我受傷的左手很礙事,因為他坐在我的左邊。我想在座位上轉身,可是我不太能動我的手臂,它被卡住了,我的肩膀撞到椅背。一時間我眼前冒出金星。

  「別激動,親愛的,沒事了。」懷德輕柔的聲音從右邊傳來,讓我分不清楚方向。

  我深呼吸幾下睜開眼睛,這才發現他的聲音從右邊傳來是因為他站在乘客座打開的門旁邊探頭進來。車停在一條車道上,引擎還發動著,一棟漆黑的房子矗立在前方。

  「你該不會要昏過去吧?」他輕輕把我扶正。

  「不,但我可能會吐在你身上。」我老實回答,一面把頭往後靠又閉上眼睛。噁心的感覺隨著疼痛慢慢減輕。

  「儘量不要。」

  「反正也只是假警報。我的肚子沒有任何東西,記得嗎?」

  「只有四片無花果小餅乾。」

  「早就消化掉了,安啦。」

  他的手輕輕刷過我的前額。「做得好。」

  他關上車門,繞過車頭回到駕駛座上。

  「這不是你家嗎?」我困惑地問。他該不會看到第一條車道就任意開進來了吧?

  「當然是,可是我要把車停進車庫裏。」遮陽板上夾著一個車庫遙控器,他按下按鈕,外面的燈亮了起來,屋旁車庫的雙扇門也向上掀起。他打好排檔向前進,右轉後順暢地停進車位。他又按了一次鈕,門在我們身後重新關上。

  他的車庫很乾淨,讓我有點意外。車庫通常都一團亂,什麼東西都堆在裏面,連原本該停在裏面的車都沒位子了。懷德的車庫不是那樣。我右手邊有個工具台,上面放著一個紅色的多層大工具箱,就是水電工常用的那一種。牆上的掛勾板上整齊地掛著一排榔頭、鋸子和其他男人用的傢伙。我看看他,很懷疑他到底知不知道那些東西要怎麼用。男人的玩具。呵。

  「我也有一支榔頭。」我跟他說。

  「我敢打賭你一定有。」

  我最討厭人家敷衍我,一聽就知道他覺得我的榔頭跟他的工具沒得比。「是粉紅色的。」

  他下車的動作停住了,表情驚恐地看著我。「好變態,實在太奇怪了。」

  「噢,拜託,法律又沒規定工具一定要很醜。」

  「工具並不醜,而是結實耐用。工具就要看起來很認真的樣子,不該是粉紅色的。」

  「我的就是,而且用起來跟你的一樣好用。也許沒有那麼大,可是還是很好用。我敢說你一定也反對女性加入警力,對吧?」

  「當然不會。這又跟變態的粉紅榔頭有什麼關係?」

  「女人通常都比男人漂亮,可是體型往往沒有那麼大,可是那並不代表她們的工作能力不夠好,對吧?」

  「我們在講的是榔頭,不是人!」他下車用力甩上門,大步走到我這邊。

  我把門打開,提高聲音好讓他聽清楚。「我覺得你認為漂亮的工具沒有用——呣。」他捂住我的嘴,我只好怒目瞪著他。

  「省省吧,等你不再一副快要昏倒的樣子,我們再來吵榔頭的事吧。」他挑起眉毛問。他等著我同意時一直按著我的嘴。

  我不甘願地點點頭,他把手鬆開,解開我的安全帶把我輕輕抱下車。他沒有用腦筋,要是他曾好好想,就會在抱起我之前先打開通往廚房的門,可是他耍了點小花招就解決了。我幫不上忙,因為我的右手困在兩個人的身體之間,左手又完全不能動。明天應該就可以稍微動動了,可是過去的經驗告訴我,創傷後受損的肌肉不會輕易恢復功用。

  他把我抱進去,用手肘開燈,把我暫時放在早餐室的椅子上。「不管怎樣,千萬不要站起來。我去把東西拿下來,再來抱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他走進通往車庫的短走道,我懷疑醫生是不是隱瞞了我的傷勢,只告訴他,因為我明明可以自己走路。沒錯,我在車上有點頭昏眼花,但那是因為我撞到手臂了。除了覺得有點發抖,還有手臂痛得不得了之外,我覺得還可以。那種發抖的感覺明天就會好了,我去捐血的時候也是這樣。而且其實也沒有抖得很嚴重,只是一點點而已。所以為什麼要我「不管怎樣千萬不要站起來?」

  哈!電話。我到處找了找,終於看到牆上掛著一架有線電話,話筒的線長到廚房每一個角落都到得了。真是的,幹麼不弄架無線電話?那種電話機漂亮多了。

  懷德帶著兩個袋子回來,重新出現在小走廊上的時候,我已經撥完號開始響鈴了。我給他一個「你耍不了我」的冷笑,他翻了翻白眼。

  「老爹,」爸接起電話的時候我說。我很認真有話要跟他說的時候,就會叫他老爹,就好像連名帶姓叫人的感覺。「你到底跟懷德說了什麼控制我的秘密?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到最後,我已經變成生氣地大叫。

  爸爆出一陣大笑。「沒事的,寶貝。」他管我們三姊妹都叫寶貝,因為我們的確是他的寶貝。可是他從來不會這樣叫媽。不不,他聰明得很。「不是什麼會讓你吃虧的事,只是一些他現在應該知道的事。」

  「例如說?」

  「他會告訴你。」

  「可能不會,他頑固得不得了。」

  「不,這件事他會告訴你。我保證。」

  「要是他不說,你會不會替我扁他?」這是老爸常開的玩笑,他總說會把害他女兒不高興的人痛扁一頓。這就是為什麼我沒把傑森吻小珍的事告訴他,我擔心他真會去扁他一頓。

  「不,但要是他敢傷害你,我一定會給他好看。」

  我放心地道別,回過頭就看到懷德雙手抱胸靠在櫥櫃上站著,一臉好笑地看著我。「他沒告訴你,對吧?」

  「他說你會告訴我,要是你不說,他會扁你一頓。」我稍微扭曲了一點事實。反正懷德又聽不見老爸說了什麼。

  「來點早餐好嗎?這是最快就能吃的東西,雞蛋、培根、吐司?」

  「聽起來很贊。要我幫忙嗎?」

  「你的手臂那樣恐怕幫不上忙。乖乖坐著不要插手,這樣就算幫大忙了。」

  我坐著,趁他把要用的東西從冰箱拿出來,把培根放進微波爐的時候仔細看了看廚房跟早餐室。我很訝異地發現這間廚房有點老舊。廚房用具是上掀式的而且很新,中央還有獨立的流理台,可是房間本身有種古舊堅實的感覺。

  「這房子多老了?」

  「世紀初蓋的,上個世紀初,所以大概一百多年吧。這裏從前是農舍,後來改建過幾次。我買下來的時候作了大規模的整修,打掉幾面內牆,讓空間大一點增加現代感,多蓋了幾問浴室。樓上有三問浴室,樓下這裏有一間廁所。這房子夠大,超過一千平方尺。我明天再帶你參觀。」

  「有多少房間?」

  「四個。原本是六個小房間,只有一問浴室,所以我把多餘空間改成浴室,把臥房跟衣櫥都加大。萬一我想搬家的時候也比較好賣。」

  「為什麼想搬?」這裏一個人住是大了點,但在我看來,這裏有一種舒適溫馨的感覺。廚房的櫥櫃是溫暖的金色,流理台是綠色大理石,地板是磨光的松木,上面鋪著彩色的小地毯。除了大理石的部分,這間廚房並不豪華,可是看起來很整齊又舒服。

  他聳聳肩。「這裏是我家鄉,我在這裏很舒服,而且家人都在這裏,但可能在其他地方會有更好的工作機會。誰知道呢?我可能下輩子都留在這裏,也可能不會。」

  這是很合理的打算,我自己也這麼想。我愛我的家,可是天知道以後會怎樣?聰明人一定要有彈性。

  沒多久他就端來兩盤炒蛋、培根和吐司放在桌上,幫兩個人都倒上一杯牛奶。他也開了一瓶抗生素拿出兩顆放在我盤子旁邊,加上一顆止痛藥。

  我對止痛藥一點意見也沒有。我又不是白癡,我想止痛。

  我剛吃飽就開始打呵欠。懷德把盤子拿去衝水放進洗碗機裏,接著把我從椅子上拉起來,自己坐下去,讓我坐在他腿上。

  「懷德?」我很驚訝。我不太喜歡坐在男人腿上——我覺得很難看——可是懷德夠高,我們的臉在一樣高的位置,他的手環抱著我的背,恰到好處地撐著我。

  「你爸爸說你害怕的時候會很多話,你有多羅唆霸道就有多害怕。」他的大手撫摸著我的背。「他說這是你處理情緒的方法,直到你不再害怕。」

  這在我家當然不算什麼秘密,我放鬆靠在他身上。「嚇死我也。」

  「嚇到只剩一張嘴。」他嗆笑一聲。「我們忙著搜尋持槍歹徒,卻聽到你躲在車子後面大聲吵著要餅乾吃。」

  「我才沒有很大聲。」

  「你很大聲,我還以為必須大罵一頓才能讓他們別再偷笑。」

  「我無法不去想有人要殺我的事。怎麼可能?這種事怎會發生?我的人生美好又安靜,竟然在短短幾天內全亂了套。我想要從前那美好安靜的人生回來,我要你逮住這個傢伙,馬上。」

  「會的,我們一定會抓到他。老馬和老傅整個週末都忙著追查線索,他們有幾條不錯的線報。」

  「是妮可的男朋友嗎?」

  「我不能說。」

  「你是不知道還是不能說?」

  「我真的不能討論進行中的偵察工作。」他吻我的額角。「我帶你上樓去睡覺。」

  幸好我期待他會帶我去他的房間而不是客房,因為他就是這麼做。我可以自己走,甚至上樓梯也沒問題,可是他好像很喜歡抱著我來來去去,那又有何不可?他在寬敞的主臥房浴室把我放下,裏面有兩個洗手台,大型浴缸和寬敞的淋浴間。「我去拿你的袋子,毛巾和沐浴巾在那邊。」他比了比櫥櫃的門。

  我拿了條毛巾跟沐浴巾,努力只用右手解開醫院袍的領子。可是我構不到第二個結,那在我背後中間的位置。沒關係。我讓寬大的袍子自行掉下來,再跨出那一圈布料。

  我看著鏡子裏半裸的自己。惡,我的左手臂沾滿橘色的消毒藥水,可是在我背上跟手臂下面還有一些血跡。我打濕沐浴巾,儘量把構得到的血跡擦掉。這時候懷德回來了。他拿走沐浴巾,幫我把血跡全擦掉。幸好我已習慣在他面前裸體,否則一定會尷尬死。我渴望地看著淋浴間,可惜醫生不准。浴缸算是可行的選擇。「我可以泡澡。」我滿懷希望地說。

  他沒有跟我爭,只把水放好扶我進浴缸。我快樂地泡著水,他脫掉衣服快速沖了個澡。

  我靠在浴缸裏看著他走出來擦乾身體。光溜溜的白懷德非常賞心悅目,寬肩、窄臀、修長而肌肉結實的腿,還有很好的「零件」。更贊的是,他很會用這套「零件」。

  「你玩水玩夠了沒?」他問。

  我還沒玩夠,可是我洗完了,所以我點點頭,他幫我站起來,扶我站穩,免得我跨出大浴缸的時候滑倒。我可以用一隻手擦乾身體,只是會有點笨手笨腳,但他拿起毛巾輕輕幫我擦乾,幫我把保養品拿出來,讓我上化妝水和保濕。保養很重要,就算被追殺也一樣。

  我有一件可以穿來睡覺的圓領衫,可是我拿出來的時候才發現我手臂上那一大團紗布絕對穿不過去,更不用說我根本不能舉起手臂。

  「先穿我的襯衫吧。」懷德說,走進臥室裏巨大的更衣問。他帶來一件前扣式的白襯衫,小心地把袖子套進我的手臂。襯衫下擺垂到大腿中間,肩線掉到手臂上。他得把袖口卷三圈才能露出我的手。我在鏡子前面轉一圈,我最喜歡男襯衫穿在女人身上的樣子。

  「沒錯,你看起來很辣,」他微笑著說。他把手伸進襯衫裏,停在我赤裸的臀部上。「如果你整個晚上都很乖,明天我會親你的脖子讓你開心。」

  「不准親我的脖子。不要忘記我們的協議,我們不可以再做愛。」

  「那是你的協議,不是我的。」他抱起我帶我到床上去。他把我放在超大號的床上,蓋好被子,我往右邊翻個身,接著就熄燈啦,百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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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3 11:53:4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我睡了幾個小時就全身發抖醒了過來,又冷又痛而且整個人非常難過。不管怎樣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舒服。懷德醒過來伸手開燈,微弱的光照亮房間。「怎麼了?」他伸手摸摸我的額頭。「啊。」

  「啊什麼?」我煩躁地問,看著他下床走進浴室。

  他帶著一杯水和兩顆藥丸回來。「你發燒了,醫生說過可能會這樣。先把這些藥吃下去,我再去幫你拿止痛藥。」

  我坐起來吃掉兩顆藥,裹著被子縮成一團等他拿另外一顆藥過來。我吃完藥,他關掉燈回床上來,緊緊摟著我,分享他的體溫。我把鼻子壓在他肩頭,吸進他的熱氣和香味,我的心翻轉著。我可能到了瀕死邊緣都還會為他傾倒。

  我還是又冷又難受,既然睡不著我決定來聊聊天。

  「你為什麼會離婚?」

  「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才會問。」他懶洋洋地說著。

  「談這件事會讓你不高興嗎?聊到我覺得困就好?」

  「不會,沒什麼不能說的。我辭掉職業隊的那天她提出離婚,她覺得我一定是瘋了才會放棄百萬收入去當員警。」

  「大家都會同意她的看法。」

  「你呢?」

  「嗯,要知道,我跟你是同鄉,所以我讀過報紙上的文章,我知道你一直想要當員警,而且你念大學的時候還主修犯罪司法。我不會覺得怪。可是她一定很吃驚吧,我猜?」

  「吃驚得不得了。我不怪她。她結婚的時候是嫁給職業球員,可以享受榮華富貴,而不是嫁給薪水永遠不夠用、出門去上班就不知道回不回得來的員警。」

  「你們結婚時沒談過未來的計畫嗎?」

  他冷笑一聲。「我結婚的時候才二十一歲,她才二十。在那種年紀,未來只有五分鐘遠,而不是五年。我們被賀爾蒙沖昏了頭,就這樣,註定要離婚的。我們只花了幾年就走到這一步。她是個好女孩,可是我們對人生的期望不一樣。」

  「可是大家都知道——大家都猜——你在球隊的時候一定賺了好幾百萬。那還不夠嗎?」

  「我的確賺了好幾百萬——準確說來我離開球隊的時候已經有四百萬。雖然說不上大富大貴,可是也夠我幫家人打點一切。我負責把媽的房子整修翻新,幫我姊的兩個小孩存了一筆上大學的基金,買下這個地方還有整修,剩下的部分拿去投資。剩下的錢沒多少,可是要是我都不去動用,等我退休日子也還算舒服。五、六年前股市跌到谷底的時候我也損失了一些,可是我的股票還是漲回來了,所以一切都還好。」

  我打了個呵欠,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靠在他肩上。「你怎麼不買個小一點的房子?那就不需要那麼多整修工作了。」

  「我喜歡這裏的地段,而且覺得要是有一天有孩子的時候,這裏也很適合。」

  「你想要孩子?」我有點吃驚。單身漢通常不會說這種話。

  「當然。我一定會再婚,生兩、三個孩子也不錯。你呢?」

  我還沒想到這個問題可能不是隨口問問,我的嘴就自行胡言亂語了起來。我會這麼顛三倒四一定是止痛藥害的。「當然,我也想再婚,」我昏昏欲睡地說。「而且還要生個小傢伙。我都想好了。我可以帶著寶寶去上班,那是我自己的店而且環境隨和而輕鬆。那裏有音樂、沒電視,還有很多大人幫忙看著。哪裡找得到這麼好的地方?」

  「你都計畫好了是吧?」

  「唉,沒有。我既沒有結婚也沒有懷孕,一切只是假設。而且我很有彈性的,要是環境變了,我也會調整。」

  他又說了什麼,可是我正在打呵欠沒聽到。「什麼?」我終於能說話的時候問。

  「算了。」他吻吻我的額角。「你快睡著了,我還以為止痛藥要半小時才生效。」

  「我昨天晚上沒睡飽,」我含糊地說。「累積效應。」我昨天晚上沒睡好都是他害的,因為他每隔幾個小時就把我吵醒要做愛。回想起來我的腳趾就忍不住蜷起來,一瞬間我憶起他龐大的身體在我身上的感覺。哇,我現在一點都不冷了。

  我好想爬到他身上解決一下,可是我跟他說過不可以做愛,我不能違反自己的禁令。也許我該穿上內褲才跟他一起睡,因為他的襯衫整個卷到我腰上來了,穿襯衫睡覺就會這樣。他一直很規矩,沒對我動手動腳,但那是因為我受傷了。我想這種好景應該維持不了多久,因為要他守規矩實在很辛苦。我不是說他沒禮貌,他很有禮貌,可是他的天性就是這樣,積極又充滿競爭意識。這種個性讓他成為優秀的運動員。除了體能,他還有不顧一切的幹勁,催促他不斷向上。我很懷疑他還會顧念我的手臂多久。

  我帶著這個疑問睡著了,大概早上六點左右就得到了答案,他輕輕把我翻成仰臥的姿勢,在我兩腿之間準備好。他開始的時候我還不太清醒,等他結束的時候我整個人都醒了過來。他小心不碰到我的手臂,卻毫不留情地猛攻我的脖子。

  他終於讓我起床的時候,我馬上衝進浴室。「不公平!」很美妙,可是不公平。「那是偷襲!」

  我把門甩上的時候聽見他在笑。為了安全起見,我鎖上門。他可以去用其他浴室。

  我今天早上真的覺得比較好了,顫抖停了,手臂上疼痛的感覺也只剩下隱隱抽痛。我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臉色一點也不蒼白。才剛跟懷德在一起,我怎麼會蒼白?我的臉頰發紅,而且不是因為發燒。

  我清理乾淨,單手翻弄著放在浴室地上的旅行袋。我找到乾淨的內褲想辦法穿上,接著刷牙梳頭。我自己能做到的也只有這樣了。我所有乾淨的衣服都縐巴巴,得進乾衣機烘一烘,可是就算衣服燙得平平整整,我也沒辦法穿。我沒辦法穿胸罩。我今天早上稍微能動動手臂了,可是還不能伸直穿衣服。

  我把門打開,大力跺著腳出去。到處都看不到他的人影。他不乖乖留在這裏聽,要我怎麼教訓他?

  我氣呼呼地用右手抱著乾淨衣服下樓。沿著樓梯,我來到一間天花板有十尺高的大房間,裏面的傢俱是真皮的,還有不可或缺的大螢幕電視。整個房間連一棵植物都沒有。

  我跟著咖啡的香味向左轉,走到早餐室和相連的廚房。懷德光著腳打赤膊正在爐子旁忙著。我看著他強健的背和粗壯的手臂,脊椎深深的凹痕還有兩邊腰側略微凹陷的地方,就在牛仔褲褲頭上面的位置,我的心又陷落了。我麻煩大了,不只因為有個白癡殺手在找我。

  「洗衣間在哪裡?」我問。

  他比了比通往車庫走廊上的一扇門。「要幫忙嗎?」

  「我自己來。我只想弄平衣服上的縐褶。」我走進洗衣間,把衣服放進乾衣機裏開始烘。接著我回廚房去開戰。不過我還是先用他幫我放好的杯子倒了杯咖啡。跟白懷德這種手段下流低級的男人鬥法,女人一定得保持警覺。

  「你不可以再那樣。」

  「哪樣?」他邊把蕎麥鬆餅翻個面邊問。

  「那樣偷襲我,我說過不要的。」

  「我做的時候你又沒說不要。你說了不少有意思的話,可是沒聽你說不要。」

  我的臉頰發燙,我揮了揮手甩掉那種感覺。「我那時候說的話不算。那是因為化學作用,你不該占這種便宜。」

  「為什麼不該?」他轉過身,拿起咖啡杯。他在笑。

  「那跟約會強暴沒有兩樣。」

  他把咖啡噴得滿地都是,感謝老天他不是面對著鬆餅。他很生氣地瞪著我。「不要給我扯到那裏去,一點都不好笑。約會強暴個頭!我們有過協議,你很清楚。你只須說個不要,我就住手。你到現在都沒有說過。」

  「我早就說過幾百遍了。」

  「那不是我們約定的規則。在我開始之前你不能阻止我,你必須等我動手之後才說不,好證明你的確不要。」他還一臉怒容,但轉過身去拯救快燒焦的鬆餅。他塗上奶油,拿了張紙巾拭淨地板上的咖啡。接著他很鎮定地走回鍋邊又倒了些麵糊進去。

  「這就是問題了!你一直害我腦筋短路,太不公平了。我又不能讓你的腦筋短路。」

  「想打賭嗎?」

  「那為什麼一直都是你贏,我輸?」我哀嚎。

  「因為你想要我,你只是太頑固,不肯承認。」

  「哈。哈!有點邏輯好嗎?要是我們狀況相同,你就該跟我一樣燒昏了頭腦,也就不會一直贏。可是你一直贏,這就是說你不想要我。」好啦,我知道這個論點有漏洞,可是我只能想到這些話來轉移他的注意。

  他把頭歪向一邊。「等一下,你是說我上你是因為我不想要你?」

  就知道他一定會馬上看出漏洞,逮住機會發動猛攻。我不知道該怎麼繼續,所以又回到舊話題。「重點是,不管是什麼理由,我再也不想跟你做愛。你應該尊重這一點。」

  「我會尊重,就等你說不。」

  「我現在已經說了。」

  「現在不算,你得等到我動手。」

  「這些愚蠢的規則是誰訂的?」我萬分懊惱地嚷著。

  他笑著。「我。」

  「那好,我可不會遵照你的規則玩,聽懂沒?鬆餅該翻面了。」

  他看了看鍋子把鬆餅翻了面。「你不可以因為輸了就想改變規則。」

  「當然可以。我可以回家去,再也不要見你。」

  「你不能回家,因為有人想要殺你。」

  又來了。我氣呼呼地在餐桌旁坐下,他已經擺好兩個盤子了。

  他拿著鍋鏟過來,彎下腰溫暖地吻我的嘴。「你還很害怕對不對?所以才跟我鬥嘴。」

  等我見到老爸,他就慘了。我會讓他知道提供情報給敵軍的下場。

  「是,也不是。無所謂,總之我說得對。」

  他揉亂我的頭髮,回去繼續煎餅。

  我看得出再跟他吵下去也沒用。他下次動手的時候我一定得想想辦法,維持理性好跟他說不,可是他每次都趁我睡著的時候襲擊我,這樣我怎麼辦得到?等我清醒過來、可以思考的時候就太遲了,因為到那時候我就不想說不了。

  他從微波爐裏拿出培根,分成兩份放進盤子裏,盛出塗滿奶油的鬆餅。他先幫兩個人都重新添上咖啡,幫我倒了一杯水、拿出抗生素與止痛藥,然後才坐下來。

  「我今天要做什麼?」我邊狼吞虎嚥邊問。「待在這裏等你下班?」

  「不,你的手臂還沒好。我會送你去我媽那裏,我已經打過電話給她了。」

  「酷。」我喜歡他媽媽,也非常想看看她的那棟維多利亞大宅裏面是什麼樣子。「我想應該可以隨時打電話回家吧?」

  「沒什麼不行。你只是不能去看他們,而且我也不希望他們來看你,我怕殺手會跟著他們找到你。」

  「真搞不懂要逮到這傢伙怎會這麼難,他一定是妮可的男朋友。」

  「不要教我怎麼做我的工作,」他警告。「她沒有特定對象。我們清查過所有跟她約會過的男性,他們全都沒問題。我們還需要考慮其他角度。」

  「不會是因為毒品或類似的東西。」我不理會他叫我不要插手的無禮警告。

  他抬起視線。「你怎麼知道?」

  「她是好美力的會員,記得嗎?她沒有吸毒的症狀;雖然她不會後空翻,就算要靠那個救命也辦不到,但她也不是毒蟲。一定是男朋友幹的。她跟所有男人都有過一腿,我想一定是爭風吃醋造成的。我可以跟我的員工談談,看他們有沒有注意到什麼——」

  「不,不要插手,這是命令。我們已經約談過你所有員工了。」

  我很氣他完全否定我的看法,所以一言不發地吃完早餐。男人就是男人,真討厭。

  「不要嘔氣。」

  「我沒有嘔氣。我只是覺得多說也沒用,這跟嘔氣不一樣。」

  乾衣機停了,我去把衣服拿出來,他收拾桌子。「上樓去,」他說。「我稍後上去協助你穿衣服。」

  他上來的時候我正在重新刷牙,因為鬆餅讓我覺得牙齒黏黏的,他站在另外一個洗手台旁邊跟我做一樣的事。一起刷牙感覺很奇怪,這是老夫老妻才做的事。我想著以後會不會每天都在這裏刷牙,還是會有其他的女人站在我現在的位置。

  他蹲下來幫我拿好九分褲,我撐著他的肩膀保持平衡跨進褲管裏。他拉上拉鏈、扣好扣子,把他的襯衫從我身上脫掉,拉好我的胸罩並鉤上。

  我的上衣是無袖的,這樣正好,因為那一大團紗布剛好可以穿過袖口。他把衣服拉過繃帶,我痛得一直縮,心中暗暗感謝麥醫生開了止痛藥。他扣上衣服前面一排鈕扣,接著我坐在床邊把腳套進涼鞋裏。我坐在那裏看著他穿衣服。西裝、白襯衫、領帶,槍套、警徽。手銬掛在腰帶後方,手機扣在前面。噢,天啊!光是看著他,我的心就狂跳不停。

  「準備好了嗎?」他問。

  「還沒,你還要幫我綁頭髮。」其實頭髮放下來也可以,反正我今天又沒有要上班,但我還在生他的氣。

  「好吧。」他拿起梳子,我轉過身讓他把我的頭髮集中在腦後束成馬尾。他終於用一隻手抓好馬尾後問:「要用什麼綁?」

  「發圈。」

  「什麼?」

  「發圈啦,不要說你沒有發圈。」

  「我根本不知道發圈是什麼。」

  「就是用來綁馬尾的東西啊,豬頭。」

  「我很久沒綁過馬尾了,」他自嘲地說。「用橡皮筋可以嗎?」

  「不行!橡皮筋會扯斷頭發,一定要用發圈。」

  「我去哪裡弄來發圈?」

  「去我的袋子裏找。」

  他在我背後靜立不動。過了幾秒,他一言不發地放開我的頭髮走進浴室,我趁他看不見偷偷竊笑。

  「搞什麼鬼,」過了半分鐘他說。「發圈長什麼樣子?」

  「像包著布的大橡皮筋。」

  又一陣沉默,他終於拿著我的髮圈從浴室出來。「是這個嗎?」

  我點頭。他重新開始束起我的頭髮。

  「把發圈套在手腕上,」我教他。「然後拉下來圈住馬尾繞幾圈就行了。」

  他粗壯的手腕差點撐壞我的髮圈,可是他立刻理解其中的道理,迅速把我的頭髮綁成還過得去的馬尾。我到浴室去檢查成果。「還不錯。我想今天就不用戴耳環了,我想你應該不介意吧?」

  他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感謝老天爺。」

  「別耍嘴皮子,要記住這都是你的主意。」

  下樓的時候,我聽到他在我背後小聲地碎碎念:「一個小壞蛋。」我又偷偷笑了。就是要讓他知道我是故意整他,不然這一切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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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3 11:53:5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我好愛白太太的家。整棟房子漆成白色,門窗的框都是淺紫色,大門則是知更鳥蛋那種天青色。有膽量把房子漆成這種顏色的女人讓人不得不景仰、甚至敬畏。寬大雅致的門廊環繞著房子兩側,上面擺滿了蕨類與棕櫚樹,天花板上裝著吊扇,萬一老天不起風的時候可以派上用場。不同色調的玫瑰添上更多繽紛。通往門廊的階梯兩旁被深綠色的灌木叢包圍著,上面開滿香氣濃郁的白花。

  懷德沒有停在前門,所以我沒機會看到前門的走道,他沿著車道一路往後開,最後停在後院。他陪我走到後門,門通往一條小小的走道接著進入廚房。廚房裏的擺設都很現代化,但仍保留原本的格調。他母親正在那裏等我們。

  很難說白如蓓是個充滿母性的女人。她長得又高又瘦,剪了一頭俏皮的短髮。懷德遺傳到她銳利的綠眼睛和一頭黑髮。她的頭髮已經白了,但她沒有染黑,反而染成一頭金髮。一大清早還不到八點她就化好妝、戴著耳環。不過她還沒有換衣服,身上穿著運動短褲、水藍色圓領衫,和一雙很普通的夾腳涼鞋。她的腳趾甲塗成消防車那種大紅色,左腳上戴著一個腳趾戒。

  她跟我是同類。

  「百麗,親愛的,懷德告訴我你遭到槍擊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她小心地用一隻手臂擁抱著我。「你覺得怎樣?要不要喝點咖啡或是茶?」

  就這樣,我準備好好享受被寵愛。既然我媽媽不能親自上場,懷德的媽媽正好填補了空缺。「喝茶好了。」我熱烈地說,她立刻轉身到水槽把舊水壺裝滿水放到爐子上燒。

  懷德皺起眉頭。「要是你早說想喝茶我就會幫你泡茶了,我還以為你比較喜歡咖啡。」

  「我的確喜歡咖啡,可是我也喜歡喝茶,而且我已經喝過咖啡了。」

  「茶有一種咖啡沒有的特別感覺,」白太太解釋。「百麗,你不用幫忙了,到餐桌那裏坐下就好。你一定還很虛弱。」

  「我已經比昨天晚上好多了,」我照她的命令在廚房裏的木餐桌旁坐下。「其實我今天已經覺得跟平常差不多了。昨晚簡直——」我用手做了個搖晃的手勢。

  「我想也是。懷德,你去上班吧。你得趕快逮到那個壞蛋,一直站在我廚房裏是找不到人的。百麗不會有事。」

  他好像很不願意離開。「要是你得出門,最好把她留在家裏,」他對他媽媽說。「我不想現在就讓她出現在公眾場合。」

  「我知道,你已經說過了。」

  「她可能會想說服你!」

  「懷德!我知道了!」她不耐煩地說。「這些事你在電話裏全說過了。你以為我得老人癡呆症了嗎?」

  他很聰明。「當然不是,只是——」

  「只是你保護過頭了,我懂。百麗跟我不會有事,老天還有給我一點常識,我不會笨到帶她到大街上去遊行,可以了吧?」

  「好吧。」他笑著吻她的臉頰。接著走到我身邊,用手沿著我的背往下揉,然後蹲在我旁邊。「我不在的時候儘量不要惹麻煩。」他說。

  「真不好意思,但這難道是我的錯嗎?」

  「不是,可是你常做些讓人嚇一跳的事。」他手的方向變了,沿著我的脊椎向上掃,拇指撫過我的頸側,我一臉防備的表情讓他笑了出來。「要乖,好嗎?我上班的時候會打電話回來,下午再來接你。」

  他吻我,扯了扯我的馬尾,站起來往後門走去。他握著門把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母親,一臉員警的表情。「千萬好好照顧她,因為她是你未來孫子的媽媽。」

  「才不是!」我嚇得呆了一秒才尖叫著說。

  「我想也是。」他母親同時說。

  我衝到門口的時候他已經出去了。我甩開門,對他大喊:「才不是!你實在太低級了,你明知道這不是真的。」

  他打開車門停了一下。「昨天晚上我們不是談過生孩子的事嗎?」

  「沒錯,但不是我們兩個一起生。」

  「不要騙自己了,寶貝。」他說著上了車揚長而去。

  我氣瘋了,在原地一陣亂踢亂跳,每跺一次腳就罵一聲「放屁!」當然,這樣跳上跳下害我手臂痛了起來,結果就變成這樣:「放屁!噢!放屁!放屁!放屁!噢!」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正當著他母親的面做這種事,我轉過身驚恐地看著她。「喔,我的天,對不起——」

  她靠在水槽邊上笑得前俯後仰。「你真該看看你自己,『放屁!噢!放屁!噢!』真希望手邊有錄影機。」

  我覺得整張臉燒了起來。「我實在很抱歉——」我又開始道歉。

  「抱歉什麼?難道你以為我從來不會說『放屁』或其他更難聽的話嗎?而且我很高興看到終於有個女人不會諂媚懷德,我想你知道我的意思。一個人想要什麼就能得到,有違自然法則,懷德卻總是得到一切。」

  我撐著手臂回到餐桌旁。「沒那回事,他老婆跟他離婚了啊。」

  「可是他離開的時候連頭都沒有回。要就得照他的意思,否則免談,沒有其他選擇。她——順便告訴你,她的名字叫美佳,我不知道她姓什麼,因為她離婚那年就改嫁了,她總是順著他。我想她眼裏只看到明星的光彩,而他是個足球大明星,雖然美式足球粗暴又骯髒,職業聯賽選手卻是很閃亮的工作。他突然離開職業隊的時候根本沒有跟她商量,就這樣拋棄她原本期待的人生,她完全無法理解也不能接受。他根本不在乎她想要什麼。一向都是這樣,他從來不為女人費神,這一點讓我快瘋掉了。很高興終於看到有人反抗他。」

  「雖然能反抗他是件好事,」我悶悶地說。「可是他每次都贏。」

  「可是至少你有試過啊,至少讓他知道你會反抗。他說的話怎麼會讓你那麼生氣?」

  「他老是用迂回戰術對付我,我搞不清楚他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我跟他說過不要了——雖然這是對的——但他就是這麼該死的好勝,我根本像是對著鬥牛揮舞紅布。他到底是因為愛我才這麼說,還是只因為他受不了輸給我?我想應該是第二個原因,因為他對我認識不夠,不會愛上我,這件事我跟他講過不知道幾次了。」

  「這樣很好。」泡茶的水開始滾了,水壺發出一陣鳴笛聲。她關掉爐火,笛聲慢慢減弱,她在杯子裏放進茶包,倒進開水。「你的茶要加什麼?」

  「兩顆方糖,不要牛奶。」

  她放了兩顆方糖到我的杯子裏,在她自己那一杯里加進糖和牛奶,端到餐桌上來,在我對面坐下。她深思地皺起眉頭一面攪著茶。「我想你對待他的方法恰到好處。讓他為你操點心,這樣他才會珍惜你。」

  「我說過,他每次都贏。」我灰心地啜著茶。

  「親愛的,你該問問他,喜歡近身肉搏戰還是打帶跑。他超愛那種一對一從頭廝殺到尾的遊戲,而且特別喜歡那種會撞斷骨頭的阻擋動作。要是你太容易上手,他不到一星期就會厭倦了。」

  「但他還是每次都贏。這一點都不公平,我偶爾也想贏一下。」

  「要是他耍賤招,你就必須比他更狡猾。」

  「這簡直是要我比野蠻人更野蠻。」可是我突然覺得開心一點了,因為我做得到。我可能贏不了脖子戰爭,可是還有其他戰場可以讓我們公平對壘。

  「我對你有信心,」白太太說。「你是個聰明又有頭腦的女孩;你一定很聰明才有辦法年紀輕輕就把好美力經營得那麼成功。而且你很辣,他絕對很想一親芳澤,我建議你千萬不要讓他得手。」

  我努力忍住不被茶嗆到。我沒辦法告訴他媽媽他早就把所有芳澤都親光了。我相信我爸媽應該早就猜到了,因為昨天晚上懷德堅持要帶我回家,可是我沒辦法當著他母親的面承認。

  我出於罪惡感把話題從懷德跟我的芳澤上轉開,問她能不能帶我參觀一下房子。這是正確的選擇。她臉上發著光跳起來帶我出發。

  我猜這棟房子至少有二十個房間,大多數都是八角型的,當初建造的時候一定是惡夢一場。正式的客廳是活潑的黃白色調,餐廳則貼著奶油色跟綠色條紋的壁紙,裏面放著深色的木制餐桌椅。每個房間都有獨特的顏色主調,我忍不住讚歎,她竟然能找到這麼多不同的色調,因為能選擇的顏色其實不太多。整棟房子都透露出她投注的愛心與工夫。

  「要是你白天累了想小睡一下,可以用這個房間,」她帶我走進一間臥房,裏面有光亮的硬木地板,牆壁粉刷成淺紫色,四柱大床上的床墊看起來像雲一樣軟。「這間房有浴室。」

  就在這時候她注意到我抱著自己的手臂,因為先前的震動現在還在抽痛。「我想要是把你那只手臂吊起來應該會比較舒服。我剛好有東西可以用。」

  她回房間——那裏的主調是不同的白色——拿了一條很漂亮的藍色披肩回來。她把披肩折成一條很舒服的吊帶,那的確分散了傷口縫合處的壓力。

  我知道自己一定打攪她不少,讓她沒辦法作平常的事情,可是她好像很開心有我作伴,而且一路聊個不停。我們看了點電視、讀了些書。我打電話跟我媽聊了一下,順便告了老爸一狀。這就夠他受的了。吃過午餐我覺得累了,於是上樓小睡。

  「懷德打過電話回來問你好不好,」我睡了一小時,下樓之後白太太告訴我。「我告訴他你去躺一下,他好像很擔心,他說你昨天晚上發燒了。」

  「受傷都會這樣的,昨天晚上剛好燒到讓我不舒服。」

  「真討厭,是嗎?那種感覺真的很難受。你還在發燒嗎?」

  「沒有,我只是累了。」

  我在半睡半醒中想起妮可的事,還想到懷德是如何輕易否定我對犯人的看法。他怎麼會以為他比我更瞭解妮可?難道只因為他是個員警,可以調查別人?他錯了,我知道。

  我打電話給我的副理席琳恩,她在家裏。聽到我的聲音嚇了一跳。「噢,我的天,我聽說你被槍傷了!真的嗎?」

  「算是啦。子彈擦過我的手臂。我沒事,甚至不用在醫院過夜。但我得先躲起來直到殺害妮可的人被逮到,我等不及這一切趕快結束。如果好美力明天開張,你一個人可以吧?」

  「當然沒問題。大部分的事情我都可以處理,除了發薪水。」

  「我會處理好再把支票交給你,聽著——你跟妮可說過話吧?」

  「非說不可的時候嘍。」她苦澀地說。

  我完全可以理解。「她有沒有提過有特定的男朋友?」

  「她每次都做那種很曖昧的暗示。我猜她可能跟某位已婚男子鬼混,你也知道她一向都這樣。她總是想要搶其他女人的東西。她不會對單身漢有意思,就算有也只是為了滿足她的虛榮心。我知道不該說死者的壞話,但她真的很絕。」

  「已婚男子。非常合理。」我說,的確很有道理。而且琳恩也看透了妮可的性格。

  我說了再見,馬上打懷德的手機。他立刻接了電話,連喂都沒有說。「發生什麼事了?」

  「你是說除了被槍傷又被追殺之外嗎?那就沒事了。」我實在抗拒不了說出這句話的衝動。「不管怎樣,我打聽了一下,據說妮可正跟一位已婚男子來往。」

  他停了一下。「我不是叫你不要插手警方的工作嗎?」他有點生氣。

  「在這種狀況下我很難不插手,你難道頑固到連追查一下都不肯嗎?」

  「你沒有離開我媽家吧?」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拋出他的問題。

  「沒有,當然沒有。我藏得很好、很安全。」

  「很好。待在那裏,我會去查這件事。」

  「男人不會承認自己背著老婆偷吃,想要我去查——」

  「不!不要。我什麼都不要你做,懂不懂?讓我負責調查。你已經挨過一槍了,這樣還不夠嗎?」他掛上電話。

  他一點都不感激我的提醒。好吧,他那麼擔心我會出事,我也不是非讓自己向著危險跑過去。但我打電話總可以吧?我用手機打出去,避免洩漏我的行蹤。一般人沒有追蹤手機訊號的能力。要是贏不了戰爭,就去找個可以獲勝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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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3 11:54:0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我好愛白太太的家。整棟房子漆成白色,門窗的框都是淺紫色,大門則是知更鳥蛋那種天青色。有膽量把房子漆成這種顏色的女人讓人不得不景仰、甚至敬畏。寬大雅致的門廊環繞著房子兩側,上面擺滿了蕨類與棕櫚樹,天花板上裝著吊扇,萬一老天不起風的時候可以派上用場。不同色調的玫瑰添上更多繽紛。通往門廊的階梯兩旁被深綠色的灌木叢包圍著,上面開滿香氣濃郁的白花。

  懷德沒有停在前門,所以我沒機會看到前門的走道,他沿著車道一路往後開,最後停在後院。他陪我走到後門,門通往一條小小的走道接著進入廚房。廚房裏的擺設都很現代化,但仍保留原本的格調。他母親正在那裏等我們。

  很難說白如蓓是個充滿母性的女人。她長得又高又瘦,剪了一頭俏皮的短髮。懷德遺傳到她銳利的綠眼睛和一頭黑髮。她的頭髮已經白了,但她沒有染黑,反而染成一頭金髮。一大清早還不到八點她就化好妝、戴著耳環。不過她還沒有換衣服,身上穿著運動短褲、水藍色圓領衫,和一雙很普通的夾腳涼鞋。她的腳趾甲塗成消防車那種大紅色,左腳上戴著一個腳趾戒。

  她跟我是同類。

  「百麗,親愛的,懷德告訴我你遭到槍擊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她小心地用一隻手臂擁抱著我。「你覺得怎樣?要不要喝點咖啡或是茶?」

  就這樣,我準備好好享受被寵愛。既然我媽媽不能親自上場,懷德的媽媽正好填補了空缺。「喝茶好了。」我熱烈地說,她立刻轉身到水槽把舊水壺裝滿水放到爐子上燒。

  懷德皺起眉頭。「要是你早說想喝茶我就會幫你泡茶了,我還以為你比較喜歡咖啡。」

  「我的確喜歡咖啡,可是我也喜歡喝茶,而且我已經喝過咖啡了。」

  「茶有一種咖啡沒有的特別感覺,」白太太解釋。「百麗,你不用幫忙了,到餐桌那裏坐下就好。你一定還很虛弱。」

  「我已經比昨天晚上好多了,」我照她的命令在廚房裏的木餐桌旁坐下。「其實我今天已經覺得跟平常差不多了。昨晚簡直——」我用手做了個搖晃的手勢。

  「我想也是。懷德,你去上班吧。你得趕快逮到那個壞蛋,一直站在我廚房裏是找不到人的。百麗不會有事。」

  他好像很不願意離開。「要是你得出門,最好把她留在家裏,」他對他媽媽說。「我不想現在就讓她出現在公眾場合。」

  「我知道,你已經說過了。」

  「她可能會想說服你!」

  「懷德!我知道了!」她不耐煩地說。「這些事你在電話裏全說過了。你以為我得老人癡呆症了嗎?」

  他很聰明。「當然不是,只是——」

  「只是你保護過頭了,我懂。百麗跟我不會有事,老天還有給我一點常識,我不會笨到帶她到大街上去遊行,可以了吧?」

  「好吧。」他笑著吻她的臉頰。接著走到我身邊,用手沿著我的背往下揉,然後蹲在我旁邊。「我不在的時候儘量不要惹麻煩。」他說。

  「真不好意思,但這難道是我的錯嗎?」

  「不是,可是你常做些讓人嚇一跳的事。」他手的方向變了,沿著我的脊椎向上掃,拇指撫過我的頸側,我一臉防備的表情讓他笑了出來。「要乖,好嗎?我上班的時候會打電話回來,下午再來接你。」

  他吻我,扯了扯我的馬尾,站起來往後門走去。他握著門把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母親,一臉員警的表情。「千萬好好照顧她,因為她是你未來孫子的媽媽。」

  「才不是!」我嚇得呆了一秒才尖叫著說。

  「我想也是。」他母親同時說。

  我衝到門口的時候他已經出去了。我甩開門,對他大喊:「才不是!你實在太低級了,你明知道這不是真的。」

  他打開車門停了一下。「昨天晚上我們不是談過生孩子的事嗎?」

  「沒錯,但不是我們兩個一起生。」

  「不要騙自己了,寶貝。」他說著上了車揚長而去。

  我氣瘋了,在原地一陣亂踢亂跳,每跺一次腳就罵一聲「放屁!」當然,這樣跳上跳下害我手臂痛了起來,結果就變成這樣:「放屁!噢!放屁!放屁!放屁!噢!」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正當著他母親的面做這種事,我轉過身驚恐地看著她。「喔,我的天,對不起——」

  她靠在水槽邊上笑得前俯後仰。「你真該看看你自己,『放屁!噢!放屁!噢!』真希望手邊有錄影機。」

  我覺得整張臉燒了起來。「我實在很抱歉——」我又開始道歉。

  「抱歉什麼?難道你以為我從來不會說『放屁』或其他更難聽的話嗎?而且我很高興看到終於有個女人不會諂媚懷德,我想你知道我的意思。一個人想要什麼就能得到,有違自然法則,懷德卻總是得到一切。」

  我撐著手臂回到餐桌旁。「沒那回事,他老婆跟他離婚了啊。」

  「可是他離開的時候連頭都沒有回。要就得照他的意思,否則免談,沒有其他選擇。她——順便告訴你,她的名字叫美佳,我不知道她姓什麼,因為她離婚那年就改嫁了,她總是順著他。我想她眼裏只看到明星的光彩,而他是個足球大明星,雖然美式足球粗暴又骯髒,職業聯賽選手卻是很閃亮的工作。他突然離開職業隊的時候根本沒有跟她商量,就這樣拋棄她原本期待的人生,她完全無法理解也不能接受。他根本不在乎她想要什麼。一向都是這樣,他從來不為女人費神,這一點讓我快瘋掉了。很高興終於看到有人反抗他。」

  「雖然能反抗他是件好事,」我悶悶地說。「可是他每次都贏。」

  「可是至少你有試過啊,至少讓他知道你會反抗。他說的話怎麼會讓你那麼生氣?」

  「他老是用迂回戰術對付我,我搞不清楚他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我跟他說過不要了——雖然這是對的——但他就是這麼該死的好勝,我根本像是對著鬥牛揮舞紅布。他到底是因為愛我才這麼說,還是只因為他受不了輸給我?我想應該是第二個原因,因為他對我認識不夠,不會愛上我,這件事我跟他講過不知道幾次了。」

  「這樣很好。」泡茶的水開始滾了,水壺發出一陣鳴笛聲。她關掉爐火,笛聲慢慢減弱,她在杯子裏放進茶包,倒進開水。「你的茶要加什麼?」

  「兩顆方糖,不要牛奶。」

  她放了兩顆方糖到我的杯子裏,在她自己那一杯里加進糖和牛奶,端到餐桌上來,在我對面坐下。她深思地皺起眉頭一面攪著茶。「我想你對待他的方法恰到好處。讓他為你操點心,這樣他才會珍惜你。」

  「我說過,他每次都贏。」我灰心地啜著茶。

  「親愛的,你該問問他,喜歡近身肉搏戰還是打帶跑。他超愛那種一對一從頭廝殺到尾的遊戲,而且特別喜歡那種會撞斷骨頭的阻擋動作。要是你太容易上手,他不到一星期就會厭倦了。」

  「但他還是每次都贏。這一點都不公平,我偶爾也想贏一下。」

  「要是他耍賤招,你就必須比他更狡猾。」

  「這簡直是要我比野蠻人更野蠻。」可是我突然覺得開心一點了,因為我做得到。我可能贏不了脖子戰爭,可是還有其他戰場可以讓我們公平對壘。

  「我對你有信心,」白太太說。「你是個聰明又有頭腦的女孩;你一定很聰明才有辦法年紀輕輕就把好美力經營得那麼成功。而且你很辣,他絕對很想一親芳澤,我建議你千萬不要讓他得手。」

  我努力忍住不被茶嗆到。我沒辦法告訴他媽媽他早就把所有芳澤都親光了。我相信我爸媽應該早就猜到了,因為昨天晚上懷德堅持要帶我回家,可是我沒辦法當著他母親的面承認。

  我出於罪惡感把話題從懷德跟我的芳澤上轉開,問她能不能帶我參觀一下房子。這是正確的選擇。她臉上發著光跳起來帶我出發。

  我猜這棟房子至少有二十個房間,大多數都是八角型的,當初建造的時候一定是惡夢一場。正式的客廳是活潑的黃白色調,餐廳則貼著奶油色跟綠色條紋的壁紙,裏面放著深色的木制餐桌椅。每個房間都有獨特的顏色主調,我忍不住讚歎,她竟然能找到這麼多不同的色調,因為能選擇的顏色其實不太多。整棟房子都透露出她投注的愛心與工夫。

  「要是你白天累了想小睡一下,可以用這個房間,」她帶我走進一間臥房,裏面有光亮的硬木地板,牆壁粉刷成淺紫色,四柱大床上的床墊看起來像雲一樣軟。「這間房有浴室。」

  就在這時候她注意到我抱著自己的手臂,因為先前的震動現在還在抽痛。「我想要是把你那只手臂吊起來應該會比較舒服。我剛好有東西可以用。」

  她回房間——那裏的主調是不同的白色——拿了一條很漂亮的藍色披肩回來。她把披肩折成一條很舒服的吊帶,那的確分散了傷口縫合處的壓力。

  我知道自己一定打攪她不少,讓她沒辦法作平常的事情,可是她好像很開心有我作伴,而且一路聊個不停。我們看了點電視、讀了些書。我打電話跟我媽聊了一下,順便告了老爸一狀。這就夠他受的了。吃過午餐我覺得累了,於是上樓小睡。

  「懷德打過電話回來問你好不好,」我睡了一小時,下樓之後白太太告訴我。「我告訴他你去躺一下,他好像很擔心,他說你昨天晚上發燒了。」

  「受傷都會這樣的,昨天晚上剛好燒到讓我不舒服。」

  「真討厭,是嗎?那種感覺真的很難受。你還在發燒嗎?」

  「沒有,我只是累了。」

  我在半睡半醒中想起妮可的事,還想到懷德是如何輕易否定我對犯人的看法。他怎麼會以為他比我更瞭解妮可?難道只因為他是個員警,可以調查別人?他錯了,我知道。

  我打電話給我的副理席琳恩,她在家裏。聽到我的聲音嚇了一跳。「噢,我的天,我聽說你被槍傷了!真的嗎?」

  「算是啦。子彈擦過我的手臂。我沒事,甚至不用在醫院過夜。但我得先躲起來直到殺害妮可的人被逮到,我等不及這一切趕快結束。如果好美力明天開張,你一個人可以吧?」

  「當然沒問題。大部分的事情我都可以處理,除了發薪水。」

  「我會處理好再把支票交給你,聽著——你跟妮可說過話吧?」

  「非說不可的時候嘍。」她苦澀地說。

  我完全可以理解。「她有沒有提過有特定的男朋友?」

  「她每次都做那種很曖昧的暗示。我猜她可能跟某位已婚男子鬼混,你也知道她一向都這樣。她總是想要搶其他女人的東西。她不會對單身漢有意思,就算有也只是為了滿足她的虛榮心。我知道不該說死者的壞話,但她真的很絕。」

  「已婚男子。非常合理。」我說,的確很有道理。而且琳恩也看透了妮可的性格。

  我說了再見,馬上打懷德的手機。他立刻接了電話,連喂都沒有說。「發生什麼事了?」

  「你是說除了被槍傷又被追殺之外嗎?那就沒事了。」我實在抗拒不了說出這句話的衝動。「不管怎樣,我打聽了一下,據說妮可正跟一位已婚男子來往。」

  他停了一下。「我不是叫你不要插手警方的工作嗎?」他有點生氣。

  「在這種狀況下我很難不插手,你難道頑固到連追查一下都不肯嗎?」

  「你沒有離開我媽家吧?」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拋出他的問題。

  「沒有,當然沒有。我藏得很好、很安全。」

  「很好。待在那裏,我會去查這件事。」

  「男人不會承認自己背著老婆偷吃,想要我去查——」

  「不!不要。我什麼都不要你做,懂不懂?讓我負責調查。你已經挨過一槍了,這樣還不夠嗎?」他掛上電話。

  他一點都不感激我的提醒。好吧,他那麼擔心我會出事,我也不是非讓自己向著危險跑過去。但我打電話總可以吧?我用手機打出去,避免洩漏我的行蹤。一般人沒有追蹤手機訊號的能力。要是贏不了戰爭,就去找個可以獲勝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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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3 11:54:4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我後來才想到,既然警方已經約談過我的員工,琳恩應該已經跟他們說過有婦之夫的想法了。所以,懷德只是為了安撫我,才說要去調查嗎?噢,真是欺人太甚。

  我打回去給琳恩。「你跟警方說過妮可和有婦之夫在一起的事嗎?」

  「呃,沒有,」她坦承。「說真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說,她就是那種人。事實上,警方問我知不知道她在跟誰交往的時候,我說不知道,因為我真的不知道。可是後來我仔細一想,才發覺她常常在好美力跟已婚男子打情罵悄,你也知道,只要是男人她都會去勾搭,可是她對已婚男子的手段特別不一樣。你也看過她那樣子,一定知道我在說什麼。」

  我完全懂。妮可就愛動手動腳,一下假裝幫人拉領子,一下又拍拍人家手臂或走路的時候跟男人摟來摟去——手腳不安分得很。男人又不是笨蛋,一眼就看出她葫蘆裏賣的藥。聰明一點的可能只是覺得飄飄然,但不會輕易上當。那些不太聰明或愛搞七撚三的男人就會有所回應,你就會知道出了好美力,他們一定還會有牽扯。然而妮可只要一得手就會抽身,反而去找下一個。

  「你有沒有注意到哪個男的特別喜歡她?」我得問琳恩才知道,我在好美力時總是被文書工作綁得死死的,她看見的事情比我多。「如果你知道那個人的車是什麼顏色也行。」

  「我想想。最近沒有,因為最近只有老會員,他們早就學乖了。可是幾個月前我看過妮可從男廁出來,她那副沾沾自喜的嘴臉,讓我超想呼她一巴掌,過了幾分鐘有個男的接著出來,我想他們應該是在廁所裏做那回事吧。」

  「你怎麼不早告訴我?」我尖叫。「那樣我早就可以把她踢出去了。」

  「可以嗎?只因為在廁所做那件事?」

  「她是在男廁耶!沒被人逮到還真稀奇。」

  「我想她八成也不在乎。他們可能藏在小隔間裏,也許她只是幫那個男的吹蕭,可是那不太像她會做的事。要我說的話,她應該是只享受不付出的那種人。」

  「你記得那個男的叫什麼名字嗎?」

  「一下子想不起來。他不常來,而且好像後來就再也沒來過了。他不是長期會員,付了一個月的會費,來過幾次以後就沒有續約了。要是看到他的名字,我一定認得出來。你有留未續約會員的資料嗎?」

  「我沒有印出來,可是電腦裏一定有。你今天有其他事嗎?我會打電話把我們談的向員警報告。」應該是打給「我的」員警。「他們可能會去好美力找你過濾電腦檔案。」

  「沒事,我都會在這裏。要是我剛好出去,手機也可以找到我。」

  「好,我會再聯絡。」

  「聽起來真有意思。」白太太說,她的綠眼中閃耀著興奮。她才懶得假裝沒聽見。說到底,我跟她就在同一個房間。

  「希望如此,只要懷德這次不掛我電話——」

  「他掛你電話?」那雙綠眼睛現在充滿怒火。「我可沒有教他這種沒禮貌的事。我非得說說他不可——」

  「噢,不,不用了。仔細想想,也許我最好不要再找他。我應該找馬警官。」我找出馬警官的名片,撥了上面的號碼。

  他接起電話的時候,我雀躍地說:「你好,我是莫百麗——」

  「呃——請稍等一下,莫小姐,我轉給隊長——」

  「噢,不必了。事情是這樣的,我剛打電話給我的副理席琳恩,跟她說好美力明天重新開張,她要先暫代我的工作——我明天可以開張了對吧?那些難看的黃布條都拆掉了吧?」

  「呃!我查一查再告訴你——」

  「算了,我稍後自己去查。重點是,琳恩說妮可好像跟有婦之夫有一腿。你也知道——那種搶別人老公的刺激感。琳恩說警方約談時她完全沒有說起這件事,可是後來她回頭去想才覺得應該很有可能,因為妮可做的事……」

  「呃——」他又想插嘴,可是我不讓他有機會打斷。

  「琳恩和我聊過這件事,她說幾個月前曾看到妮可和一位男士在男廁做,呃,那件事。她不記得那個男的叫什麼名字,因為他只來過好美力幾次,後來就沒再出現過,可是她確定只要看到那個人的名字一定認得出來,要是你想知道,可以去好美力找她,她會清查未續約會員的資料。你聽清楚了嗎?」

  「清楚了。」他的聲音聽起來認真多了,而且的確有在聽我說話。

  「好,這也是條線索。雖然可能找不到那位男士,但是知道她喜歡跟有婦之夫鬼混也讓調查有新的角度對吧?」

  「當然。」他現在聽起來相當振奮。

  「要是你手邊沒有琳恩的電話號碼,我可以告訴你。」我把號碼念給他。「她會等你的電話,要是她不在家就打手機。」我又念了另外一個號碼。我輕快地說了聲:「助你順利,馬警官。」他反射性地含糊回答一聲掛上電話。

  「太厲害了!」白太太說,臉上出現大大的笑容。「先裝出金髮笨妞的樣子,然後一口氣說完所有消息,他搞不好根本來不及記下來呢。」

  「他會打回來問,」我快活地說。「不然某人也會打。」

  當然,不用五分鐘,那個某人真的打了。「要是你有案情相關消息,就該找我,而不是找我的手下。」他簡潔地說。

  「你不就是掛我兩次電話的那一位元嗎?我可不敢再為了任何事情打擾你。」

  我們之間的沉默跟大峽谷一樣深。接著他輕輕說了聲:「噢,該死。」男人發現自己必須認錯的時候就是這種調調,誰教他之前那麼粗魯。不只這樣,他知道他媽媽就在我旁邊,而她可沒教過他那種沒禮貌的事。

  終於,他歎了口氣。「對不起。我絕對不會再掛你電話,我發誓。」

  「我接受你的道歉。」我爽快地說。「告訴我,明天琳恩可以去開店嗎?」沒必要把他逼上絕路,對吧?我已經贏了,我會很成熟地放過他。

  「九成可以。」

  「很好。我的車還停在前面嗎?」

  「不。我拿了鑰匙,把車移到你家去了。車沒事,很安全。」

  「你什麼時候拿走鑰匙的?」我很好奇,因為我沒看到他拿。

  「昨晚,我聽你睡著以後拿的。」

  「我家應該沒出事吧,沒人對窗戶開槍或做什麼事吧?」

  「巡警去檢查過,回報說房子鎖得好好的,窗戶也都鎖著,沒有看見任何彈孔。」

  「他有沒有爬過院子的門去看後面的落地窗?」

  「他說所有門戶都檢查過了,我馬上呼叫他,問那扇落地窗的狀況。」他放下電話,幾分鐘後立刻回來。「巡警說他不用爬過門去看,他直接推開院子的門就進去看了。」

  我的背上竄過一陣寒意。「那扇門通常是鎖上的。」我握緊話筒。「我確定有鎖上。」

  「該死,我馬上叫人回去察看。你乖乖待在那裏。」

  「我還能怎樣。」我無奈地說。我們都很有禮貌地說了再見,讓誰也不能說對方掛他電話;接著我就去跟白太太報告最新消息。

  這時候我忽然想到香娜。她今天應該會去我家幫我拿衣服。要是有人打開院子的時候,她正好在我家怎麼辦?那扇門只能從裏面開。香娜也是金髮,稍微比我高一點,可是殺妮可的人一定分不出來。她有我家的鑰匙,我放在她那裏的備份。

  她任何時候都可能去幫我拿衣服,可能是一大早,或中午,她也可能等事情做完下班再去——可是我不認為她會拖到那麼晚,因為她還得跟懷德見面把東西拿給他,有時候她會加班到晚上八、九點。

  「怎麼了?」白太太盯著我的臉問。

  「我妹妹,」我氣若遊絲地說。「她今天應該要去幫我拿衣服給懷德,可是他都沒有提到這件事,她有可能——」

  她有可能被誤認是我!噢,老天幫幫忙。

  我從來沒那麼虔誠地禱告過。我又打給懷德,他接電話的時候似乎有點緊張。「香娜今天應該會去我家拿衣服,」我飛快地說。「她今天有沒有聯絡你?」

  「不要擔心,︺他轉成撫慰的語氣。「她沒事,她今天一大早就把你的東西送來了。」

  「感謝老天。噢,感謝老天!」我的眼淚奪眶而出。「我剛剛想到……她也是金髮,體型跟我差不多;殺手分不出來的。」我很驚訝之前從來沒有這種念頭,從電話裏懷德低聲的咒駡聽來,他也沒注意過我們有多像,至少沒留意外貌的相似。認識我們姊妹的人絕不會弄錯,可是一般人若不仔細看……

  懷德到底是員警,他問:「會不會是香娜打開了院子的門?」

  我擦乾眼淚。「我會打電話去問她,可是我想不出她為什麼要開那道門。」

  「我打,我還有其他問題想問。我也有事情要問你:你的保全系統有沒有設?」

  我立刻說:「當然有。」可是我突然想起我最後一次離開家那天,也就是星期五等租車公司的人來接我的時候,我在門口等,車來的時候我走得很匆忙。我記得很清楚曾經鎖門,可是不記得有設保全。

  「沒有,」我終於承認。「除非香娜今天早上離開的時候幫我設了,她有密碼。」

  「好吧,我會處理。別著急,如果一切順利,我幾個小時後就可以去接你。好嗎?」

  「好。」我很感激他沒有嘮叨我忘記設保全的事情。我那時候到底在想什麼啊?喔,對了:海邊。我急著想逃跑。

  歹徒大可以趁週末跑進我家,舒舒服服等著我回家自投羅網。但他沒那樣做。他可能監視過我家,發現我的車不在,就以為我去別人家了。但如果他跑到好美力去,就會看到我的車在那裏,他因此知道那裏是最適合守株待兔的地方,因為我一定會去開車。

  這樣看來,他的計畫算成功了,我只是運氣好才逃過一劫。他下一步會怎麼做呢?說不定他會以為計畫真的成功了,因為我昨天倒在地上,而他應該沒有停下來察看。他八成以為我死了,得等到十點新聞出來才會知道真相——這也不一定。醫院不像從前那樣會發聲明稿。警方昨晚應該沒有任何動作,他們得先確認懷德能把我藏到安全的地點——其實藏在他床上一點都不安全,不過算了。可是晨間新聞可能會報導說,我經過治療已經出院。

  這樣一來,他接下來會怎麼做?也許他現在就在我家等著。也許他只是去探探路,找出入侵的管道。他最可能選落地窗,他在裏面想辦法開鎖的時候,外面的柵欄剛好可以擋住讓別人看不見。

  可是他如果這樣做就傻了。保全公司的標誌張貼在我家正面的窗子上。他不可能知道保全系統到底有沒有設定,所以不可能冒險——稍微有點大腦的人都不會。

  我突然從思緒中跳出來,這才注意到白太太一直很著急地想問我香娜是否平安無事。「她沒事,」我邊說邊抹去最後一滴淚水。「她今天一早就把我的衣服送去給懷德了。他會找她問有沒有設定保全系統。」

  我想她很可能有設。就算香娜進入我家的時候我沒有設定保全,她也不會讓我家毫無保護就離開。既然警報沒響,也就是說沒人侵入我家。也沒有殺手在那兒等著。他可能爬過院子的門想從落地窗偷看,可是我把窗簾拉上了,他應該什麼也沒看見。一切平安。

  我大大鬆了一口氣。

  「懷德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白太太說。「我先去弄晚餐好了。要是他來不及回來一起吃,我把菜熱著等他。」

  「我能幫什麼忙嗎?」我真的很希望有事可做,整天坐著不動等人家照顧真的很悶。

  「光用一隻手?」她笑著問。「除了幫忙放餐具,我真的想不出其他事情。你來廚房跟我作伴就好。我一個人住就不太常煮飯。一點意思也沒有,對吧?我晚餐通常吃個三明治就算了,冬天的時候偶爾會弄個罐頭湯來喝喝,一個人吃飯連食物都變難吃了。」

  我跟著她進入廚房,在餐桌旁邊坐下。屋裏當然有正式的餐廳,所有維多利亞式的房子都有,可是看得出來白家人通常都在這張桌上解決三餐。「聽起來你好像覺得很無聊,要不要考慮重新加入好美力?我們的新課程很不錯喔。」

  「我有想過,可是你知道,就是這樣啦。想跟做通常是兩回事,上次騎腳踏車出事以後,我就變得有點懶。」

  「你受傷的時候誰照顧你?」

  「我女兒麗莎。那時候多慘啊,光是鎖骨就夠受了,肋骨的傷更是痛得要命。我只要一動就會痛,什麼姿勢都不舒服。我的左手臂還沒有完全復原,但我一直在複健,所以好得差不多了。整整六個月呢!得花這麼久才好起來真是太荒謬了,但我想這就是說我老啦。」

  我哼了一聲。那實在不是什麼優美的聲音,但能充分表達出我的看法。「我也摔斷過鎖骨,那是我還在高中當啦啦隊的事。我花了一整年才回復原狀。幸好那時候隊上不用為籃球比賽作疊羅漢或飛人特技,不然我絕對沒辦法。六個月復原還算好的呢。」

  她笑了一下。「可是我又不用表演倒立,你那時候一定要吧。」

  「才沒有。我辦不到,我的肩膀撐不住。」

  「你還能倒立嗎?」

  「當然啊。後空翻、側翻、劈腿都可以,我儘量每星期練習體操兩次。」

  「你可以教我怎樣倒立嗎?」

  「有什麼問題。只要有平衡感加上肌力,多練習幾次就可以了。可是開始之前你得先做一些輕量舉重,加強手臂和肩膀的力量。要是又摔跤,弄斷其他骨頭就不好了。」

  「我懂了。」她熱切地說。

  「我可以單手倒立。」我自誇。

  「真的?」她在火爐前轉身看看我吊在藍色披肩裏受傷的手臂。「現在不行吧。」

  「說不定可以,因為我用右手,我是右撇子所以右手比較壯。反正我通常也會把左手背在背後,免得左手亂晃破壞平衡。」

  等到豬排、豌豆、馬鈴薯泥和玉米餅都準備好,可以驗證我說的話了,我們都等不及想看看我能不能倒立。白太太說我不該冒險讓傷勢惡化,因為傷口剛縫合沒多久,我又失血過多之類之類,可是我堅稱倒立的時候血都會衝到頭上,所以我不會昏倒。

  「可是你還很虛弱。」

  「我好得很。我昨天晚上很虛弱,今天早上好多了,現在我覺得已經沒事了。」為了證明,我更非得來個倒立不可。

  她在旁邊慌慌張張地,好像很想阻止我又不知該怎麼做,可是我感覺得出她其實也很想看。我們把吊帶拆掉,雖然我的左臂今天稍微能動了,但還不能大幅度移動,所以她幫我把手臂背到背後去。接著她神來一筆地把披肩綁在我腰上,固定住手臂。

  我走到餐桌另外一頭,遠離火爐,到餐廳門口比較寬敞的地方,這樣才有空間做動作。我彎腰,把手放在地板上,手肘靠著右膝,把重心移到手臂上,慢慢、慢慢、慢慢地開始弓起身體,把腳從地板上抬起來。

  懷德從後門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我們實在太投入,沒聽到他的車開上車道。

  「搞什麼鬼!」這句話從他嘴裏爆出來,把我跟他媽媽都嚇了一大跳。

  真糟,這下子我失去平衡了。我開始搖搖欲墜,白太太扶住我,懷德跳過餐桌。他不知怎麼辦到的,剛好抓住我的腿,免去我倒栽蔥的下場,接著用一隻強壯的手臂摟住我的腰,很溫柔地把我翻過來。

  但他那張嘴可一點都不溫柔。「你到底在搞什麼鬼?」他對我吼,一張臉氣得發黑,接著轉頭看著白太太。「媽,你應該要阻止她做蠢事,而不是幫她!」

  「我只是想——」我開口辯解。

  「我看到你『只是想』做什麼了!我的天啊,百麗,你二十四小時前才剛受過槍傷!還流了很多血!請告訴我,在這種狀況下,倒立怎會是種合理的動作?」

  「既然我都做了,我得說那是可能辦到的。本來不會有問題,都是你嚇我一跳。」我儘量溫和地說,因為我們嚇壞他了。我懂。我拍拍他的手臂。「沒事了。你先坐下,我去幫你倒點喝的。你要冰紅茶還是牛奶?」

  「沒事的,」他媽媽安慰地說。「我知道你嚇到了,可是一切都在我們控制之下。」

  「在控制之下?她——你……」他氣急敗壞地停下來。「她在這裏跟在家裏一樣危險。就算子彈沒殺死她,摔斷脖子也一樣會死。我決定了,我以後得把她銬在廁所的洗手台。」  我後來才想到,既然警方已經約談過我的員工,琳恩應該已經跟他們說過有婦之夫的想法了。所以,懷德只是為了安撫我,才說要去調查嗎?噢,真是欺人太甚。

  我打回去給琳恩。「你跟警方說過妮可和有婦之夫在一起的事嗎?」

  「呃,沒有,」她坦承。「說真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說,她就是那種人。事實上,警方問我知不知道她在跟誰交往的時候,我說不知道,因為我真的不知道。可是後來我仔細一想,才發覺她常常在好美力跟已婚男子打情罵悄,你也知道,只要是男人她都會去勾搭,可是她對已婚男子的手段特別不一樣。你也看過她那樣子,一定知道我在說什麼。」

  我完全懂。妮可就愛動手動腳,一下假裝幫人拉領子,一下又拍拍人家手臂或走路的時候跟男人摟來摟去——手腳不安分得很。男人又不是笨蛋,一眼就看出她葫蘆裏賣的藥。聰明一點的可能只是覺得飄飄然,但不會輕易上當。那些不太聰明或愛搞七撚三的男人就會有所回應,你就會知道出了好美力,他們一定還會有牽扯。然而妮可只要一得手就會抽身,反而去找下一個。

  「你有沒有注意到哪個男的特別喜歡她?」我得問琳恩才知道,我在好美力時總是被文書工作綁得死死的,她看見的事情比我多。「如果你知道那個人的車是什麼顏色也行。」

  「我想想。最近沒有,因為最近只有老會員,他們早就學乖了。可是幾個月前我看過妮可從男廁出來,她那副沾沾自喜的嘴臉,讓我超想呼她一巴掌,過了幾分鐘有個男的接著出來,我想他們應該是在廁所裏做那回事吧。」

  「你怎麼不早告訴我?」我尖叫。「那樣我早就可以把她踢出去了。」

  「可以嗎?只因為在廁所做那件事?」

  「她是在男廁耶!沒被人逮到還真稀奇。」

  「我想她八成也不在乎。他們可能藏在小隔間裏,也許她只是幫那個男的吹蕭,可是那不太像她會做的事。要我說的話,她應該是只享受不付出的那種人。」

  「你記得那個男的叫什麼名字嗎?」

  「一下子想不起來。他不常來,而且好像後來就再也沒來過了。他不是長期會員,付了一個月的會費,來過幾次以後就沒有續約了。要是看到他的名字,我一定認得出來。你有留未續約會員的資料嗎?」

  「我沒有印出來,可是電腦裏一定有。你今天有其他事嗎?我會打電話把我們談的向員警報告。」應該是打給「我的」員警。「他們可能會去好美力找你過濾電腦檔案。」

  「沒事,我都會在這裏。要是我剛好出去,手機也可以找到我。」

  「好,我會再聯絡。」

  「聽起來真有意思。」白太太說,她的綠眼中閃耀著興奮。她才懶得假裝沒聽見。說到底,我跟她就在同一個房間。

  「希望如此,只要懷德這次不掛我電話——」

  「他掛你電話?」那雙綠眼睛現在充滿怒火。「我可沒有教他這種沒禮貌的事。我非得說說他不可——」

  「噢,不,不用了。仔細想想,也許我最好不要再找他。我應該找馬警官。」我找出馬警官的名片,撥了上面的號碼。

  他接起電話的時候,我雀躍地說:「你好,我是莫百麗——」

  「呃——請稍等一下,莫小姐,我轉給隊長——」

  「噢,不必了。事情是這樣的,我剛打電話給我的副理席琳恩,跟她說好美力明天重新開張,她要先暫代我的工作——我明天可以開張了對吧?那些難看的黃布條都拆掉了吧?」

  「呃!我查一查再告訴你——」

  「算了,我稍後自己去查。重點是,琳恩說妮可好像跟有婦之夫有一腿。你也知道——那種搶別人老公的刺激感。琳恩說警方約談時她完全沒有說起這件事,可是後來她回頭去想才覺得應該很有可能,因為妮可做的事……」

  「呃——」他又想插嘴,可是我不讓他有機會打斷。

  「琳恩和我聊過這件事,她說幾個月前曾看到妮可和一位男士在男廁做,呃,那件事。她不記得那個男的叫什麼名字,因為他只來過好美力幾次,後來就沒再出現過,可是她確定只要看到那個人的名字一定認得出來,要是你想知道,可以去好美力找她,她會清查未續約會員的資料。你聽清楚了嗎?」

  「清楚了。」他的聲音聽起來認真多了,而且的確有在聽我說話。

  「好,這也是條線索。雖然可能找不到那位男士,但是知道她喜歡跟有婦之夫鬼混也讓調查有新的角度對吧?」

  「當然。」他現在聽起來相當振奮。

  「要是你手邊沒有琳恩的電話號碼,我可以告訴你。」我把號碼念給他。「她會等你的電話,要是她不在家就打手機。」我又念了另外一個號碼。我輕快地說了聲:「助你順利,馬警官。」他反射性地含糊回答一聲掛上電話。

  「太厲害了!」白太太說,臉上出現大大的笑容。「先裝出金髮笨妞的樣子,然後一口氣說完所有消息,他搞不好根本來不及記下來呢。」

  「他會打回來問,」我快活地說。「不然某人也會打。」

  當然,不用五分鐘,那個某人真的打了。「要是你有案情相關消息,就該找我,而不是找我的手下。」他簡潔地說。

  「你不就是掛我兩次電話的那一位元嗎?我可不敢再為了任何事情打擾你。」

  我們之間的沉默跟大峽谷一樣深。接著他輕輕說了聲:「噢,該死。」男人發現自己必須認錯的時候就是這種調調,誰教他之前那麼粗魯。不只這樣,他知道他媽媽就在我旁邊,而她可沒教過他那種沒禮貌的事。

  終於,他歎了口氣。「對不起。我絕對不會再掛你電話,我發誓。」

  「我接受你的道歉。」我爽快地說。「告訴我,明天琳恩可以去開店嗎?」沒必要把他逼上絕路,對吧?我已經贏了,我會很成熟地放過他。

  「九成可以。」

  「很好。我的車還停在前面嗎?」

  「不。我拿了鑰匙,把車移到你家去了。車沒事,很安全。」

  「你什麼時候拿走鑰匙的?」我很好奇,因為我沒看到他拿。

  「昨晚,我聽你睡著以後拿的。」

  「我家應該沒出事吧,沒人對窗戶開槍或做什麼事吧?」

  「巡警去檢查過,回報說房子鎖得好好的,窗戶也都鎖著,沒有看見任何彈孔。」

  「他有沒有爬過院子的門去看後面的落地窗?」

  「他說所有門戶都檢查過了,我馬上呼叫他,問那扇落地窗的狀況。」他放下電話,幾分鐘後立刻回來。「巡警說他不用爬過門去看,他直接推開院子的門就進去看了。」

  我的背上竄過一陣寒意。「那扇門通常是鎖上的。」我握緊話筒。「我確定有鎖上。」

  「該死,我馬上叫人回去察看。你乖乖待在那裏。」

  「我還能怎樣。」我無奈地說。我們都很有禮貌地說了再見,讓誰也不能說對方掛他電話;接著我就去跟白太太報告最新消息。

  這時候我忽然想到香娜。她今天應該會去我家幫我拿衣服。要是有人打開院子的時候,她正好在我家怎麼辦?那扇門只能從裏面開。香娜也是金髮,稍微比我高一點,可是殺妮可的人一定分不出來。她有我家的鑰匙,我放在她那裏的備份。

  她任何時候都可能去幫我拿衣服,可能是一大早,或中午,她也可能等事情做完下班再去——可是我不認為她會拖到那麼晚,因為她還得跟懷德見面把東西拿給他,有時候她會加班到晚上八、九點。

  「怎麼了?」白太太盯著我的臉問。

  「我妹妹,」我氣若遊絲地說。「她今天應該要去幫我拿衣服給懷德,可是他都沒有提到這件事,她有可能——」

  她有可能被誤認是我!噢,老天幫幫忙。

  我從來沒那麼虔誠地禱告過。我又打給懷德,他接電話的時候似乎有點緊張。「香娜今天應該會去我家拿衣服,」我飛快地說。「她今天有沒有聯絡你?」

  「不要擔心,︺他轉成撫慰的語氣。「她沒事,她今天一大早就把你的東西送來了。」

  「感謝老天。噢,感謝老天!」我的眼淚奪眶而出。「我剛剛想到……她也是金髮,體型跟我差不多;殺手分不出來的。」我很驚訝之前從來沒有這種念頭,從電話裏懷德低聲的咒駡聽來,他也沒注意過我們有多像,至少沒留意外貌的相似。認識我們姊妹的人絕不會弄錯,可是一般人若不仔細看……

  懷德到底是員警,他問:「會不會是香娜打開了院子的門?」

  我擦乾眼淚。「我會打電話去問她,可是我想不出她為什麼要開那道門。」

  「我打,我還有其他問題想問。我也有事情要問你:你的保全系統有沒有設?」

  我立刻說:「當然有。」可是我突然想起我最後一次離開家那天,也就是星期五等租車公司的人來接我的時候,我在門口等,車來的時候我走得很匆忙。我記得很清楚曾經鎖門,可是不記得有設保全。

  「沒有,」我終於承認。「除非香娜今天早上離開的時候幫我設了,她有密碼。」

  「好吧,我會處理。別著急,如果一切順利,我幾個小時後就可以去接你。好嗎?」

  「好。」我很感激他沒有嘮叨我忘記設保全的事情。我那時候到底在想什麼啊?喔,對了:海邊。我急著想逃跑。

  歹徒大可以趁週末跑進我家,舒舒服服等著我回家自投羅網。但他沒那樣做。他可能監視過我家,發現我的車不在,就以為我去別人家了。但如果他跑到好美力去,就會看到我的車在那裏,他因此知道那裏是最適合守株待兔的地方,因為我一定會去開車。

  這樣看來,他的計畫算成功了,我只是運氣好才逃過一劫。他下一步會怎麼做呢?說不定他會以為計畫真的成功了,因為我昨天倒在地上,而他應該沒有停下來察看。他八成以為我死了,得等到十點新聞出來才會知道真相——這也不一定。醫院不像從前那樣會發聲明稿。警方昨晚應該沒有任何動作,他們得先確認懷德能把我藏到安全的地點——其實藏在他床上一點都不安全,不過算了。可是晨間新聞可能會報導說,我經過治療已經出院。

  這樣一來,他接下來會怎麼做?也許他現在就在我家等著。也許他只是去探探路,找出入侵的管道。他最可能選落地窗,他在裏面想辦法開鎖的時候,外面的柵欄剛好可以擋住讓別人看不見。

  可是他如果這樣做就傻了。保全公司的標誌張貼在我家正面的窗子上。他不可能知道保全系統到底有沒有設定,所以不可能冒險——稍微有點大腦的人都不會。

  我突然從思緒中跳出來,這才注意到白太太一直很著急地想問我香娜是否平安無事。「她沒事,」我邊說邊抹去最後一滴淚水。「她今天一早就把我的衣服送去給懷德了。他會找她問有沒有設定保全系統。」

  我想她很可能有設。就算香娜進入我家的時候我沒有設定保全,她也不會讓我家毫無保護就離開。既然警報沒響,也就是說沒人侵入我家。也沒有殺手在那兒等著。他可能爬過院子的門想從落地窗偷看,可是我把窗簾拉上了,他應該什麼也沒看見。一切平安。

  我大大鬆了一口氣。

  「懷德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白太太說。「我先去弄晚餐好了。要是他來不及回來一起吃,我把菜熱著等他。」

  「我能幫什麼忙嗎?」我真的很希望有事可做,整天坐著不動等人家照顧真的很悶。

  「光用一隻手?」她笑著問。「除了幫忙放餐具,我真的想不出其他事情。你來廚房跟我作伴就好。我一個人住就不太常煮飯。一點意思也沒有,對吧?我晚餐通常吃個三明治就算了,冬天的時候偶爾會弄個罐頭湯來喝喝,一個人吃飯連食物都變難吃了。」

  我跟著她進入廚房,在餐桌旁邊坐下。屋裏當然有正式的餐廳,所有維多利亞式的房子都有,可是看得出來白家人通常都在這張桌上解決三餐。「聽起來你好像覺得很無聊,要不要考慮重新加入好美力?我們的新課程很不錯喔。」

  「我有想過,可是你知道,就是這樣啦。想跟做通常是兩回事,上次騎腳踏車出事以後,我就變得有點懶。」

  「你受傷的時候誰照顧你?」

  「我女兒麗莎。那時候多慘啊,光是鎖骨就夠受了,肋骨的傷更是痛得要命。我只要一動就會痛,什麼姿勢都不舒服。我的左手臂還沒有完全復原,但我一直在複健,所以好得差不多了。整整六個月呢!得花這麼久才好起來真是太荒謬了,但我想這就是說我老啦。」

  我哼了一聲。那實在不是什麼優美的聲音,但能充分表達出我的看法。「我也摔斷過鎖骨,那是我還在高中當啦啦隊的事。我花了一整年才回復原狀。幸好那時候隊上不用為籃球比賽作疊羅漢或飛人特技,不然我絕對沒辦法。六個月復原還算好的呢。」

  她笑了一下。「可是我又不用表演倒立,你那時候一定要吧。」

  「才沒有。我辦不到,我的肩膀撐不住。」

  「你還能倒立嗎?」

  「當然啊。後空翻、側翻、劈腿都可以,我儘量每星期練習體操兩次。」

  「你可以教我怎樣倒立嗎?」

  「有什麼問題。只要有平衡感加上肌力,多練習幾次就可以了。可是開始之前你得先做一些輕量舉重,加強手臂和肩膀的力量。要是又摔跤,弄斷其他骨頭就不好了。」

  「我懂了。」她熱切地說。

  「我可以單手倒立。」我自誇。

  「真的?」她在火爐前轉身看看我吊在藍色披肩裏受傷的手臂。「現在不行吧。」

  「說不定可以,因為我用右手,我是右撇子所以右手比較壯。反正我通常也會把左手背在背後,免得左手亂晃破壞平衡。」

  等到豬排、豌豆、馬鈴薯泥和玉米餅都準備好,可以驗證我說的話了,我們都等不及想看看我能不能倒立。白太太說我不該冒險讓傷勢惡化,因為傷口剛縫合沒多久,我又失血過多之類之類,可是我堅稱倒立的時候血都會衝到頭上,所以我不會昏倒。

  「可是你還很虛弱。」

  「我好得很。我昨天晚上很虛弱,今天早上好多了,現在我覺得已經沒事了。」為了證明,我更非得來個倒立不可。

  她在旁邊慌慌張張地,好像很想阻止我又不知該怎麼做,可是我感覺得出她其實也很想看。我們把吊帶拆掉,雖然我的左臂今天稍微能動了,但還不能大幅度移動,所以她幫我把手臂背到背後去。接著她神來一筆地把披肩綁在我腰上,固定住手臂。

  我走到餐桌另外一頭,遠離火爐,到餐廳門口比較寬敞的地方,這樣才有空間做動作。我彎腰,把手放在地板上,手肘靠著右膝,把重心移到手臂上,慢慢、慢慢、慢慢地開始弓起身體,把腳從地板上抬起來。

  懷德從後門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我們實在太投入,沒聽到他的車開上車道。

  「搞什麼鬼!」這句話從他嘴裏爆出來,把我跟他媽媽都嚇了一大跳。

  真糟,這下子我失去平衡了。我開始搖搖欲墜,白太太扶住我,懷德跳過餐桌。他不知怎麼辦到的,剛好抓住我的腿,免去我倒栽蔥的下場,接著用一隻強壯的手臂摟住我的腰,很溫柔地把我翻過來。

  但他那張嘴可一點都不溫柔。「你到底在搞什麼鬼?」他對我吼,一張臉氣得發黑,接著轉頭看著白太太。「媽,你應該要阻止她做蠢事,而不是幫她!」

  「我只是想——」我開口辯解。

  「我看到你『只是想』做什麼了!我的天啊,百麗,你二十四小時前才剛受過槍傷!還流了很多血!請告訴我,在這種狀況下,倒立怎會是種合理的動作?」

  「既然我都做了,我得說那是可能辦到的。本來不會有問題,都是你嚇我一跳。」我儘量溫和地說,因為我們嚇壞他了。我懂。我拍拍他的手臂。「沒事了。你先坐下,我去幫你倒點喝的。你要冰紅茶還是牛奶?」

  「沒事的,」他媽媽安慰地說。「我知道你嚇到了,可是一切都在我們控制之下。」

  「在控制之下?她——你……」他氣急敗壞地停下來。「她在這裏跟在家裏一樣危險。就算子彈沒殺死她,摔斷脖子也一樣會死。我決定了,我以後得把她銬在廁所的洗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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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3 11:54:5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晚餐的氣氛有多沉悶就不用說了。我們很氣懷德,懷德也很氣我們。可是我的胃口並沒有受影響,各位都知道,我得補回流失的血液。

  他協助他母親清理好廚房,準備帶我離開的時候心情還沒有改善。白太太送我到門口,給我個道別的擁抱,一邊說:「聽我的,寶貝,不要跟他上床。」

  「天哪,媽,真是多謝你。」他話中帶刺,她完全不理他。

  「我百分之百贊成。」我說。

  「你明天還會來嗎?」她問我。

  「不會,」他很肯定地回答,雖然根本沒人問他。「你們會帶壞對方。我會依照之前說的把她用鐵鏈銬在廁所裏。」

  「我不要跟你走,」我怒視著他說。「我要留在這裏。」

  「想都別想。你只能跟我走,廢話少說。」他強壯的手用力抓住我右邊的手腕,二話不說就拉著我出門上車。

  到他家的路上我們都沒說話,我思索著他到底為什麼發脾氣。是「他」為什麼發脾氣,而不是我們怎麼會惹他生氣。我知道我們做了什麼,所以沒必要想。

  我嚇到他了。不只是暫時性的驚嚇,我一開始以為他只是看到意外的場面嚇了一跳,但其實恐懼已經深入他心中。他被恐懼感征服了。

  就是這樣,清楚又簡單。他看著我在他眼前挨了槍;緊接著第二天,就在他把我藏在全城最安全的地方——他母親的家——之後,忙了一天走進家門,卻看到我正盡全力想摔斷自己的脖子,或扯裂我剛縫合的傷口,至少在他眼裏看來是這樣。

  我認為,既然他曾道過歉,我就該禮尚往來,這才像大人的作風。如果他做得到,我也可以。

  「對不起。」我說。「我不是故意嚇你,而且我們不該聯合起來對付你。」

  他沉重地看了我一眼,沒有回答。好吧,他不像我那麼有接受道歉的雅量。算了,他是因為關心我才這麼粗魯,到底他不只是受到性吸引力和好勝心的驅使。雖然他在乎我的程度夠不夠我們建立長遠關係,還是未知數,但至少我不是一頭熱。

  就在快到他家之前,他低聲說:「不要再做那種事了。」

  「什麼事?」我困惑地問。「嚇你,還是聯合起來對付你?你說的該不會是倒立吧,你應該知道我是做哪一行的吧?我每星期都做體操動作的練習。看到我練習會讓好美力的會員更放心,確定我是這方面的專家。這對生意有好處。」

  「你說不定會擰死。」他皺起眉頭,我萬分驚訝地發覺,事實上他就像所有男人一樣,以為他們看到的東西就是恐懼的主因。

  「懷德,你是員警,竟然還教訓我說我的工作很危險?」

  「我是隊長,不是巡警。我不用執行逮捕或中斷交通之類的任務,也不用偽裝進行毒品交易。外勤才危險。」

  「你現在可能不用做那些工作,可是你以前做過啊。你又不是一出警校就當上隊長。」我停了一下。「而且如果你還是一般警員,要是我因為危險就叫你放棄,你會怎麼做?」

  他沉默地專心把車轉進車道,停進車庫。門在我們身後關上後,他勉強說出:「我會告訴你那是我的工作,我會盡一切能力做好。可是,這跟你剛受槍傷第二天就在我媽廚房表演倒立的行為,完全是兩回事。」

  「你說得對,」我贊同。「我很高興你明白這一點。請專注於真正讓你生氣的原因,這樣我們才不會為了我如何經營生意之類不相干的事吵起來。」

  他繞過來幫我開車門,扶我下車,從後座拿出香娜整理好的衣服,帶路往屋裏走。接著他突然把袋子扔在地上,一手摟住我的腰,把我扯到身邊印上又長又用力的一吻。

  遲來的警訊響起的時候,我已經在熱烈回吻了。我氣喘吁吁地設法掙脫。「你可以吻我,可是我們不可以上床。看吧,我可是在你碰了我之後才說的,所以這次算數。」

  「說不定我只是想要吻你。」他喃喃說著又吻了我一次。

  是喔,拿破崙跑到俄羅斯也只是想去郊遊。別鬧了。他以為我會吃這一套?

  「琳恩有沒有在檔案裏找到那個男人的名字?」我可能該早點問,可是倒立的事情讓我們好一陣子不跟對方說話。

  「還沒。他們一查到老馬就會找我,他會先做些基本調查。琳恩的電腦有點毛病。」

  「什麼毛病?她為什麼沒打給我?她知道程式怎麼用啊,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電腦掛掉了。」

  「噢,不。電腦不能在這種時候掛掉。我們已準備明天營業,明天可以營業,對吧?」

  他點頭。「現場已經處理好了,那些難看的黃布條都拿掉了。」他說到「難看的黃布條」時故意加重語氣,我知道馬警官八成一字不漏地把我們說的話對他和全警局轉播過。

  暫且不管。「電腦該怎麼辦?」我著急地說。

  「我已經派了局裏的電腦人員過去,看能幫上什麼忙。到我下班之前的狀況是這樣,我還沒收到任何消息。」

  我挖出電話打琳恩的手機。

  她接電話的時候聽起來很煩躁。「百麗,我們得另外買台電腦。這台著魔了。」

  「什麼意思?著魔了?」

  「它淨說些——或打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根本看不懂。」

  「去修電腦的員警怎麼說?」

  「我讓他跟你說。」

  過了一會兒,一個男的說:「這次真的很嚴重,我可以救回大部分的檔案。我會移除所有程式重新安裝;然後再看有什麼辦法。你有備用電腦嗎?」

  「沒有,但要是你覺得需要,我今天晚上會先弄一台。怎麼會突然掛掉?」

  「電腦就是這樣,」他輕快地說。「現在,除了那些亂碼一切功能都凍結了。滑鼠不能用、鍵盤也不能用,什麼都不能用。不過別擔心,我會解決,這是第三次凍結了。我們會想辦法把檔案挖出來。」

  「今天晚上要用新電腦嗎?」

  「有總比沒有好。」

  掛上電話,我跟懷德解釋了狀況。接著我打電話給一家大型辦公用品超商,說明我的需要,給了他們信用卡號碼,告訴他們儘快準備好,警方會派人過去拿。懷德已經在打電話安排派人過去。我又打給琳恩告訴她,新電腦就快到了。接下來我們只能等員警電腦大師施展魔力。

  「又是一大筆意外開銷,」我哀歎。「幸好可以抵稅。」

  我抬頭看到懷德在偷笑。「你在笑什麼?」

  「你啊,聽你這麼嬌滴滴的人說那些做生意的話,真有意思。」

  我又驚又怒,想必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嬌滴滴?」

  「嬌滴滴,」他很肯定地說。「你有支粉紅色的榔頭,如果那還不夠嬌,我就不知道了。」

  「我才不會嬌滴滴!我有自己的事業,而且我經營得很好!嬌嬌女才不像這樣,嬌嬌女會讓其他人照顧。」我想我會跟他嘔上好久的氣。我最討厭人家小看我,被人當成嬌嬌女對我而言絕對是看輕。

  他笑個不停,雙手握住我的腰。「你整個人都嬌得不得了,從高級髮廊做的頭髮,到那雙有貝殼的花俏小涼鞋。你整天戴著踝鏈,腳趾甲還塗成桃紅色,內衣褲都是成套的。你看起來像個甜筒,讓人想舔遍你全身。」

  唉,我到底只是凡人,舔遍全身那句話確實讓我有點動心。等我回過神準備繼續吵下去時——至少我是在吵架,他顯然只是瞎鬧——他又吻上來了,我頭腦還沒轉過來,他就開始在我脖子上又舔又咬,於是我的意志力崩潰了。又一次,就在廚房裏,我的內褲跟自製力都掉了。我討厭這種事。更糟的是,結束之後還得他幫忙才能把內褲穿回去。

  「我要重新寫一張清單,」我火大地對著他背影說,他正得意洋洋地拎著我的行李上樓去。「而且這次是寫給你媽看!」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我,眼中帶著戒慎的神情。「你該不會跟我媽說我們的性生活吧?」

  「我要跟她說,你是個愛控制別人的大混蛋!」

  他笑著搖搖頭說:「嬌滴滴的女生。」接著繼續上樓。

  「不只這樣,」我在他背後大叫。「你家連一棵植物都沒有,我住在這裏覺得很悶。」

  「我明天去幫你買棵小樹。」他回過頭嚷著。

  「你若是個夠格的員警,我明天根本不會在這裏!」看吧,這下看他要怎麼辯白。

  他下樓的時候已經把西裝換成牛仔褲與白汗衫。那時候我已經找到一本記事本,窩在客廳的大皮椅上,把電視遙控器藏在吊手的吊帶裏。

  電視被轉到生活頻道。

  他很不高興地看了看電視,然後看著我。「你坐在我的椅子上。」

  「可是臺燈在這裏,我需要光線。」

  「我們之前就說過了,這是我的椅子。」他不懷好意地逼近我。

  「要是你弄痛我的手,我會——」我大聲尖叫著被他一把抱起來,他在椅子上坐下,把我放在腿上。

  「這樣,」他用鼻子抵著我的頸背說。「我們就都坐到這張椅子了。遙控器呢?」

  還藏在我的吊帶裏,這一定是天意,註定要一直藏下去。我右手抓著筆記本和筆,努力不被脖子上發生的事影響。至少我現在很安全,剛剛才在廚房裏戰過一回,我想他也不可能這麼快又來。「就在附近啊,」我認真四下尋找著。「會不會掉到椅墊後面了?」

  他當然非去翻翻看不可,於是把我從腿上趕下來,站起身檢查椅墊下面。他整張椅子都找遍了,甚至把椅子翻過來看看遙控器會不會自己掉出來。他銳利地盯著我。「百麗,遙控器呢?」

  「剛才還在那裏啊!」我惱怒地說。「真的啦!」這次我也沒說謊。他把我趕下來之前遙控器都在那裏。

  真不幸,他是個員警,很清楚哪裡可以藏東西。他的視線落在我的吊帶上。「快交出來,你這個小壞蛋。」

  「壞蛋?」我開始向後退。「我還以為我柔弱又嬌滴滴呢!」

  「我可沒說你柔弱。」他逼近過來,我拔腿就跑。

  其實我跑得很快,可是他的腿比較長,而且我的涼鞋抓地力不夠,於是追逐戰很快落幕

  。我格格笑著被他用一隻手臂攔腰抱住,從藏匿處起出遙控器。

  不用說,他想看棒球賽,我對棒球沒興趣。據我所知,到目前為止棒球賽都沒有啦啦隊表演,所以我從來都搞不懂棒球是怎麼回事。我看得懂足球跟籃球,但棒球可能是種自以為了不起的運動,我一點都不想跟它關係。但我還是跟他一起擠在扶手椅裏,他看比賽的時候

  ,我就窩在他腿上寫我的清單,偶爾他會看到清單上一些他有意見的項目而哼哼一、兩聲,除此之外我們都專心做各自的事。

  清單寫完我就開始無聊了,這場蠢比賽到底有完沒完啊?我困了。他的肩膀就在邊上,手臂剛好撐著我的背,所以我乾脆蜷成一團睡了起來。

  他抱我上樓的時候我醒過來。樓下的燈已經熄了,我猜該是上床時間了。「我今晚想淋浴,」我打了個呵欠,「而且還要換繃帶。」

  「我知道,洗澡前我會先把東西準備好。」

  他準備好新的繃帶和紗布墊,接著小心翼翼地剪斷繃帶解開層層包紮,直接黏在傷口縫線上的紗布墊出現了——那確實是整個黏在上面。我輕輕拉了一下,決定先進淋浴間,讓水流把紗布從傷口上衝開。

  他先打開水龍頭等水變熱,然後先幫我脫衣服再脫掉自己的。想到我堅持不肯跟他做愛的原則——唉,其實對他一點約束力也沒有——我好像不該跟他裸裎相見,可是說實話,我喜歡這樣,非常喜歡。我喜歡他的身體,也喜歡他看著我的樣子。我喜歡他撫摸我的方式,就好像他無法克制自己,一定要捧著我的胸部,要用拇指輕揉乳尖。自從他發現我脖子的秘密之後就不太留戀胸部,可是我感覺得出來,脖子的部分是為了讓我享受,胸部則是他的最愛。他愛不釋手,而且毫不隱藏。

  我們一起在淋浴間裏,全身濕漉漉、滑溜溜,兩個人靠得很近,好讓他幫我拆掉手臂上的紗布墊,我們肚子貼著肚子,在水流下緩緩舞動著情欲。我發覺他已休息夠了,又開始蓄勢待發,連忙說出:「不准做愛!」他大笑,根本不當一回事,開始動手幫我洗澡。我終於懂得為什麼他可以不當一回事。我真的試過了,真的。可是我沒預料到他會幫我洗那些地方,也沒想到他會洗那麼久。

  「不要嘟著嘴,」他說,洗完澡後我坐在梳粧檯的椅子上讓他幫我重新包紮,他現在理智多了。「我就愛你無力抗拒的樣子。」

  「我會努力改掉,」我低聲抱怨。「很快、立刻改掉。」

  他解開我的馬尾梳開長髮。既然我可以自己刷牙,梳頭應該也沒問題。可是既然他想做,就讓他做吧。我做好例行保養,要他幫我拿睡覺穿的抽繩褲和背心。他哼了一聲。「何必多此一舉?」他抱起我就這樣光著身子往床邊走去。

  可憐的馬警官,我都忘記他了,我跟懷德在家逍遙的時候他還在加班。懷德剛上床在我身邊躺下,電話就響了;第一下鈴聲都沒響完他就一把抓起話筒。「我是白懷德。你拿到了?」他看我一眼。「皮篤恩。有沒有印象?」

  我腦中突然閃過一個人影,一個大約六尺高的大塊頭,全身都是毛。「我記得,」我說。「需要除毛的那個。」

  「你看到的人會不會就是他?」

  我的空間視覺能力很好,立刻想像皮篤恩站在妮可的車邊上,跟我看到的人做個比較。「我沒辦法認出他的臉,可是體型差不多。大約六尺高,有點超重。感覺起來很嚴厲,脾氣不太好的樣子。」我會記得是因為他曾經為了重量訓練的器械而跟一位長期會員發生爭執。他是個了不得的大忙人,沒時間等別人做完一輪。

  「這樣就夠了,我們明天就去找他。」懷德說。「老馬,儘量先睡一下吧。」

  「為什麼不今天晚上就去逮住這位皮先生?」我有點懊惱地問。他們搞不好已經找到殺死妮可又槍傷我的人,竟然不立刻去逮捕他?

  「我們不能就這樣去逮捕他,」懷德一邊解釋,一邊熄燈鑽進被窩裏。「我們沒有可信的動機,所以法官不會簽發逮捕狀。我們會先找他談,試著突破心防。查案就是這麼回事,寶貝,得跟人家用談的。」

  「他剛好可以趁這段時間跑來槍殺天真無邪又嬌滴滴的我。這怎麼對?」

  他嗆笑著揉揉我的頭髮,抱著我貼在他身上。「我可沒說過你天真無邪。」

  我戳他腰側。「想想看,」我故作期盼地說。「明天這時候我就睡在自己床上了。」

  「可惜不會。」

  「為什麼?」

  他又輕笑了一聲。「因為這位嬌嬌女還不能自己穿衣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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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3 11:55:1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第二天早上我可以忍著痛多移動手臂一些。懷德在樓下弄早餐的時候,我刷牙梳頭,而且還穿好一部分衣服,好讓他看看我的能耐。我的衣服掛在衣櫥裏,緊靠著他的衣服,看到我們的衣服這樣掛在一起,我心裏不住騷動。他昨天晚上把行李拿上來的時候一定順便整理好了,因為我知道不是我整理的。我到處找內褲,終於發現它們收在一個抽屜裏,放得整整齊齊,不輸我自己整理的,絕非我想像中那樣亂成一團。這個男人有些深度。

  我打開其他抽屜,看他怎樣整理自己的內衣,果然一切都很整齊。他的T恤摺好疊在一起,四角褲也都摺起來,襪子一雙雙整理好卷在一起。他的內衣都很正常,沒有搞怪的東西,就是一般正常男人常有的那些。因為兩個虛榮鬼在一起,最後一定會把時間都用來照鏡子,至少得有一個人正常吧。

  我承認自己有點虛榮,一點點而已啦,我已經不像少女時代那麼嚴重了,我想長大以後我反而對自己的外表比較有信心。很奇怪,對吧?我十六歲的時候,雖然身材和容貌都是最佳狀況,但每天還是耗上好幾個小時弄頭髮跟化妝,衣服一套又一套地換,因為不確定自己夠不夠漂亮。現在到了三十歲,雖然知道自己不像十六歲那樣青春無敵,但反而自在許多,即使現在要維持肌膚水嫩要花上好大功夫,而且必須瘋狂運動才能維持體重。偶爾需要出入正式場合或重要約會的時候,我還是會花不少時間打理頭髮跟化妝,可是大部分時間我都不費那個事,一點睫毛膏加上淡淡的唇蜜就足夠了。

  我還是很愛衣服,還是可以穿遍每一件衣服找出完美的搭配。而且有時候我會無法決定該穿什麼顏色的內衣。到底該穿藍色還是粉紅色?紅色或黑色?白色說不定也很贊?

  今天就是這樣。我得先決定要穿什麼衣服,因為外衣會決定內衣的顏色。白長褲絕不能配黑內褲對吧?我今天心情很繽紛,於是拿出水藍色短褲配上粉紅色小背心。順便一提,我的上衣是寬肩帶的,因為我無法忍受露肩帶的造型,簡直俗爆了。總之,粉紅色背心讓我完全無法穿深色內衣,所以一定要是淺色系。粉紅色是想當然耳的選擇,可是又太理所當然了。

  懷德出現在浴室門口。「怎麼這麼久?早餐已經好了。」

  「我在決定該穿什麼顏色的內衣。」

  「天啊。」他說完就走了。

  黃色!就是它!也許有人會覺得黃色跟粉紅色不搭,可是這套是粉黃色,穿在粉紅色下麵很靚。雖然除了我也沒人會看到——嗯,也許只有懷德,因為我還是無法自己穿胸罩,這套內衣讓我覺得自己就像他昨天說的美味甜筒,說不定會勾起他再舔上一回的興致。

  食物在呼喚我,於是我小心地穿好內褲和短褲,先從衣櫥裏拿件懷德的襯衫穿上,等他有空再協助我穿上衣。我套上夾腳涼鞋下樓,今天這雙的帶子有水藍色亮片。

  我進廚房的時候他瞄了我一眼。「夾腳涼鞋和我的襯衫要花上半小時來挑?」

  「我還穿了短褲。」我掀起襯衫下擺給他看。「剩下的得等你幫忙。」我在餐桌旁坐下,他端來一直保溫的一盤雞蛋、熱狗和全麥吐司放在我面前,加上一小杯柳橙汁和一杯咖啡,真是一頓大餐。「我快被慣壞了。」我埋首猛吃。

  「你平常不煮飯嗎?」

  「當然煮嘍。只是平常沒人服侍我,而且我通常都在路上解決,因為好美力一大早就得開門。」

  「你負責開門又關門?」他端著自己的盤子在我對面坐下。「一天工作時間這麼長?」

  「早上六點到晚上九點。可是我通常只負責開門,或者關門。我跟琳恩約好了,要是我要留到比較晚,她就會來開門,反過來也一樣。一星期只有一次,星期一的時候開門關門都是我,讓琳恩能周休二日。我所有員工都有周休二日,可是休假時間都得錯開,所以瑜伽才沒有每天開班。」

  「為什麼是星期一?如果她想周休二日,為什麼不選星期六?」

  「因為星期六最忙,星期一最閑。我不知道為什麼這樣,可是美容院也一樣,大部分都休星期一。」

  他一副剛聽到新鮮事反應不過來的樣子。身為員警,我還以為他早該知道這些事情咧。萬一哪個星期一他必須去逮捕某個美髮師殺人狂怎麼辦?如果他知道那天不營業就可以免得白跑一場。

  「呃,」我換了個話題。「要是你真的要把我銬在廁所裏,我又何必費事打扮?希望你想清楚了,雖然廁所的確挺方便,可是我要怎麼吃東西?」

  「我會幫你做好三明治放在攜帶式小冰箱裏。」他眼中閃爍著笑意。

  「你最好記住,我不在廁所吃東西,噁心死了。光想到廁所裏那些病菌可能會跳到食物上,就有夠可怕。」

  「我會把鏈子加長,讓你可以站在門口吃。」

  「真好心。不過我要先警告你:我一無聊就會惹出大麻煩。」

  「說說看,鎖在廁所裏你還能耍什麼花樣?」

  我當場就可以想出好多個,但我才不想讓他知道。然而他一定從我臉上看出了什麼而搖著頭。「雖然我真的很想,但我不可能放你一個人整天在這裏。」

  「所以今天還是去你媽那裏嘍?」

  「恐怕如此,我早上已經打過電話給她了。」

  「希望你已經為自己的態度道歉。」

  「有啦,道過歉了,」他厭煩地說。「我最好把道歉的話錄起來,你覺得需要聽我道歉的時候拿來重播就可以了。」

  我覺得這樣完全失去道歉的意義,也這麼告訴他。「一點也沒錯。」他回答,我終於看出我並不像自己以為的那樣贏了一城。

  這次我幫他清理好廚房。我使用手臂的時候還是很小心,但我該做些輕量的活動了。接著我們一起上樓,我再次有那種親密愜意的感覺,好像我們已如此相處多年。他喜歡我的黃色胸罩,還堅持要我拉下短褲讓他看成套的黃色內褲。反正都只是藉口。他伸進我內褲裏的鹹豬手洩漏出真正的企圖,我發誓,這男人絕對是個淫蟲。

  我儘快說出:「不要!」他擠眉弄眼、捏了我一下又拍了一下,手指還惡作劇地探測了一番,讓我忍不住踮起腳尖,他這才把手收回去。

  噢,臭男人。我的心狂跳而且滿臉通紅。這下我得想辦法在他媽媽家裏度過欲求不滿的一天。我立刻報復。我彎下腰充滿愛意地沿著他的拉鏈向下吻。他猛地一跳,一隻手扒過我的頭髮。「想像一下,」我呢喃著。「要是長褲不擋在中間礙事會是什麼感覺。」他的手握緊,整個人輕輕顫抖。

  我站起來雀躍地說:「可惜它真礙事,而且你該去上班了。」

  「太賊了!」他雙眼發紅地吼著。

  「這是報應。要是我必須整天欲求不滿,我也不讓你好受。」

  「今天晚上會很精彩。」他一邊幫我整理好衣服,一邊若有所思地說。

  「很難說喔。我已經慢慢可以贏你了。」我志得意滿地說。

  「那我最好先攻下你的脖子。」

  我在白太太家又度過風平浪靜的一天。我跟琳恩聊了一下,她告訴我電腦的最新進展,還有重新開張後有多少會員回籠。她的話讓我很欣慰,我本來以為要等上好幾個星期才能恢復原狀。但目前顯然所有的重量訓練器都有人用,而且幾乎每個人都問起我。對妮可被謀殺一事,大家的看法從「我不太喜歡她,可是也不該發生這種事」到「我早知道會有這一天」都有。有一位會員要求延長會員期限,因為他有三天的時間無法使用器材。我叫琳恩給他延長四天。每個團體裏都有這種討厭鬼,聽到他是誰的時候我就覺得沒什麼好奇怪的,他是城裏來的大人物,覺得只有自己最尊貴,其實大家都快受不了他。

  我打電話向我媽報告最新進度。我沒告訴她皮篤恩的名字,怕萬一他是清白的。我跟她說了電腦的麻煩事,她也告訴我她遇到的電腦危機。媽是做房地產的,她所有的資料都存在家裏小辦公室的電腦裏。她身邊的電流顯然是在造反,短短一星期中,印表機率先陣亡,接著影印機也送修,然後電腦也兩次小當機。她的稅務季報表正做到一半,可想而知她有多抓狂。我這時候中槍真是雪上加霜。

  我好言安慰她,答應一定隨時報告我的近況。她也問起懷德,我想這也挺正常的,到底這個男的堅持要帶她女兒回家。她挺欣賞他的,說他很辣。我想著他的裸體,同意她的話。

  生意處理好了,家裏也照顧好了,我和白太太坐下來準備度過平靜的一天。她整理了花園,為了防備萬一,我沒有出去幫忙。雖然我不認為殺妮可的兇手會剛好開車經過白太太家,看到我在她花園裏拔草,但在懷德確定一切沒事之前,我不想冒險。我疼痛不已的手臂讓我忘不掉這傢伙有多危險。

  我讀書、看電視、看鐘。雖然很想打電話給懷德,還是忍住。我知道他若有發現定會立刻聯絡,沒有必要一直去煩他。

  我做了一點輕瑜伽維持肌肉彈性。我做到一半,白太太走進來也覺得躍躍欲試。她換上輕便的衣服拿出運動墊,躺在我身邊的地板上。我示範幾個基本姿勢給她看,我們午餐前一直在伸展肌肉打發時間。

  兩點左右懷德打電話來。「老馬和老傅早上找皮篤恩談過了,他太太也在場。顯然她懷疑過老公在外面偷腥,夫妻場面有點緊張。姓皮的很快就鬆了口當場坦承犯案,他的說法是顧小姐威脅要向他太太告密,叫他拿錢出來擺平,他只好做掉她。他已經被收押了。」

  我一下子放了心,整個人都軟下來,癱在沙發上。「謝謝老天爺!我超討厭這樣躲躲藏藏的。我可以回家了嗎?可以回好美力嗎?事情都結束了嗎?」

  「看來是。」

  「偷開我家柵欄門的是不是他?」

  「他否認,同時也否認曾對你開槍,算他聰明。請個好律師,說不定顧小姐那件事判個二級謀殺就可了結,可是對你開槍等於預謀殺人,刑期會長很多。」

  「但你們會找到證據吧?彈道比對之類的東西?」

  「可惜沒辦法。兩件案子是用不同的武器。我們找到謀殺顧小姐的凶槍,但跟那個壞蛋用來射你的槍口徑不合。他可能只是將第二把凶槍藏了起來,但沒有兇器我們無法定罪。」

  我一點都不喜歡這樣,我想我要的應該是正式復仇吧。如果他沒有因為槍殺我而被定罪,那很可能就會從此逍遙法外。我希望他被關久一點。

  「他會被保釋出去嗎?」

  「可能。可是現在他已經落網,沒有必要謀殺證人了吧?」

  他說得對,可是那個傢伙在外面自由自在還是讓我覺得很不爽。他說不定會突然抓狂決定完成沒做完的事。

  「或許你可以安心一點,」懷德說。「他並不是殺人狂,只是個絕望的可憐蟲,不想讓太太發現他在外面偷腥,然後又急於逃避殺人罪責。但這兩件事情都躲不掉了,現在他願意合作。」

  好吧,我懂了。還沒發生的事才可怕,一旦真的發生了也只能面對。

  「我可以跟我的父母說了嗎?」

  「當然。反正今天晚上新聞就會報導了,明天報紙也會登。」

  「真是太好了,」我把皮篤恩的事情告訴白太太,她說。「可是我會很懷念我們這幾天的相處。看來我該回好美力去;悶到現在,我才發現有多無聊。」

  我打電話向我媽報告這個好消息,再來是香娜和琳恩,告訴她明天我就可以回去工作,但還是要請她先來開門。到手臂復原狀況好些之前,我不想操之過急。

  我想懷德會把我送回我爸媽的家,那是合理的做法。她可以好好寵我幾天,等我能自己穿衣服之後,一切就可以恢復正常。

  我好想過一點正常的生活。一整個星期,我的生活簡直像在坐雲霄飛車,我希望一切能平靜下來。無法否認我多了個情人,雖然我正努力控制他,但他絕對會讓一切變複雜。可是現在死亡威脅解除了,我們可以定下來過點規律的正常生活,看看我們之間的感覺會不會長久,或者化學作用會隨時間淡去。

  前景一片樂觀。我等不及要展開兩個人的新局面:規律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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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3 11:55:3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我像只飛出籠的小鳥。雖然我受監控不過四十八小時,感覺卻漫長得多。我還是沒辦法自行打點一切,但至少動作已比較順暢。我想去哪裡都可以,再也不用躲在屋子裏,也不用偷偷走後門。

  「自由了,自由了,自由了。」懷德來接我的時候我一邊唱著,一邊又蹦又跳地向他的車跑去。他比昨天晚到,太陽幾乎下山了,大概已經過了八點。

  「還沒有。」懷德邊幫我扣上安全帶邊說。

  「什麼意思?什麼叫『還沒有』?」我對他大吼,因為他正從外面繞過車子。

  「你還沒辦法照顧自己,」他坐進駕駛座。「你還不能自己穿衣服,不能梳頭,也不能用雙手開車。」

  「你開車也只用單手啊!」我點破。

  「我只用單手是因為我可以掌握狀況,可是你不行。」

  我哼了一聲,但暫時先輕輕放過。「說到底,我一開始沒有去爸媽家是因為你說皮篤恩可能會跟蹤我過去,說不定害到他們跟我自己。這下皮篤恩進了大牢,也不會繼續找我,我可以去爸媽家了。」

  「今晚不行。」他說。

  「請教一下,為什麼?」

  「因為我不會送你過去。」

  「你今天晚上有事嗎?我媽可以過來載我。」

  「不要裝傻,我不會上當。我要帶你去我想帶你去的地方,而且我會讓你留在那裏。」

  我的火氣飆了起來。「我才不會乖乖當你的性玩物,等著你需要的時候來跟我玩。我還有日子要過,而且我明天得去工作。」

  「你明天可以去工作。可是不用你媽送,我會送你去。」

  「這毫無道理。萬一他們有事找你呢?你隨時可能被叫回局裏,對不對?」

  「有可能,但通常我不用到犯罪現場,那是警官們的工作。」

  「其實我也不用人送我去上班,我的車是自排,我也可以單手扣好安全帶。我完全可以自己開車,不要再嘮叨什麼單手開車的事了。」我很堅持一定要走,他也同樣堅持一定要我留下來。我之前沒注意,可是他顯然自以為可以隨意指揮我,我最好趁這種想法坐大之前澆熄它,不是嗎?

  他沉默了一陣子,接著靜靜地說了一句完全打敗我的話。「你不想跟我在一起?」

  我目瞪口呆地望著他。「我當然想跟你在一起!」我突然爆出這句話,根本來不及阻止自己,理智很快歸位,我惱怒極了。「真不敢相信你竟然來這種賤招。那是女生的罩門,你竟然用它來對付我!」

  「無所謂,你承認啦。」他得意地對我一笑,接著眨眨眼。「什麼是女生的罩門?」

  「你知道的,動之以情嘍。」

  「該死,早知道這麼有效,以前就該拿出來用。」他捏捏我的膝頭。「謝謝你提醒。」

  他對我擠擠眼睛,我忍不住大笑起來。我拍開他的手。「我知道情況使事情有點困難,可是你還沒有實現我們說好的條件,根本沒有追求過我。所以我要回家。」

  「我記得之前談過這件事了,我對追求的想法跟你不一樣。」

  「我要出去約會,要去看電影、吃飯、跳舞——你會跳舞吧?」

  「非跳不可的時候才跳。」

  「噢,天哪!」我做了個汪汪眼——哀傷的水汪汪大眼睛,汪汪眼是比眼淚稍微輕型一點的武器。「我好愛跳舞。」

  他緊張地看了我一眼,結結巴巴地說:「該死!好啦,我帶你去跳舞。」他用飽受折磨的語氣說。

  「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想勉強你。」再也沒有比此時更適合利用女性委曲求全之招數的場合。如果他當真了,他會覺得對不起我,要是他真的帶我去跳舞,還得裝出很開心的樣子。雖然男人不用為月經所苦,但女人可以用這招扳回一城。

  「可是——約會結束之後,我們要做我想做的事。」

  那會是什麼事呢?讓大家猜兩次。我做出驚恐的眼神。「你要我用性愛交換約會?」

  「我覺得不錯啊。」他又捏捏我的膝頭。

  「永遠不可能。」

  「那好,我也不用去跳舞了。」

  我暗暗在他的違紀清單上加進「配合度差,且不願意為我犧牲」這一項。照這種進度下去,這張清單很快就得像百科全書那樣分成好幾冊了。

  「不反擊?」他試探。

  「我在替你的清單加上新的罪狀。」

  「你可不可以忘掉那張見鬼的清單啊!要是我也來寫一張你的錯誤與缺點的清單,你會作何感想?」

  「我會仔細看過,然後努力改正我的問題。」我故作清高地回答。嗯,總之我一定會看的。他對問題的定義可能跟我天差地遠。

  「少假了,我覺得你只會積極培養更多問題。」

  「例如什麼?」我刻意裝出甜絲絲的調調。

  「例如你那張伶牙利齒的嘴。」

  我拋給他一個飛吻。「今天早上我沿著你的拉鏈往下親吻的時候,你還挺喜歡我這張嘴的啊。」

  這下子他回想起來了,甚至全身因而顫抖。「你說得對,」他沙啞地說。「我很喜歡。」

  我知道他的感覺,我自己也是一整天都在抵擋欲火。我想暫時把誰占上風這回事拋到腦後,只想吞了他、享用他,縱情於性愛歡愉中——等我們一回到家;但在那之前,沒道理讓他覺得贏了。

  「其實你也喜歡我的髮型,可是你就愛取笑我。」

  「我沒有取笑你,而且我真的很喜歡。我喜歡你的一切,即使你老是找麻煩。你像一場在現實中實現的春夢。」

  我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好事。」我腦海中的影像一片黏膩。

  「就我的看法是件好事,當然是我個人的看法,而不是員警的觀點。你害得我連工作都不能專心,整天只想著要怎樣剝光你的衣服。等我們結婚一、兩年以後這種欲念也許會減退一點,可是現在真的很嚴重。」

  「我可沒說要嫁給你。」我脫口說出,其實我的心正在大跳踢踏舞,很難專心注意我們在說什麼,因為我滿心只想剝光「他的」衣服。

  「我們都知道這終究會成真,只是還有些細節必須擺平,像是你很在意的信任那回事,可是我想只要幾個月就可以解決,說不定我們可以來個聖誕婚禮。」

  「絕對不可能。先別說我沒答應,就算我答應,你大概也不知道籌備婚禮要多久。今年耶誕節絕對沒辦法。也許明年還來得及——我可不是說明年聖誕要嫁給你,我的意思是準備婚禮大概得花上那麼久的時間,因為就算我們要結婚,也不可以在耶誕節,因為那樣的話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會被節慶氣氛搞得失去意義,我不喜歡。結婚紀念日應該要很特別。」

  他對我咧嘴笑著。「你剛剛說『我們的結婚紀念日』,等於說你願意嫁給我。」

  「只有聽不懂英文的人才會這麼想,我剛才明明說『就算』,而不是『等到』。」

  「這就是佛洛依德所說的下意識脫口而出,就這樣說定了。」

  「沒有,才沒有。要等到我說出那三個字,就算我真的會說,在那之前我都沒有答應你什麼。」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好像之前都沒注意到我們兩個都沒說過「我愛你」。我想男人不像女人那樣,把說出「我愛你」這件事看得那麼重要。對他們而言,愛要用做的不是用說的,但就算他們不懂這有多重要,至少他們知道這對女人的意義。我沒說過這句話的事實讓他警覺到,或許我們之間的關係不像他想的那麼水到渠成。

  「遲早會的。」他最後說,我鬆了一口氣,幸好他沒有說「我愛你」來逼我說出這句話

  ,因為這樣我會知道他不是真心的。天哪,男女之間這回事還真複雜,簡直像在下棋,而我們剛好棋逢敵手。我知道自己要什麼:我要確信他願意維持長久的關係。這是我的希望,但在確信之前,我還是要保留一點。到目前為止他很開心,至少我這麼認為;我也很開心,即使我們吵架也一樣。棋局終究會結束,到時候才看得清各自的立足點。

  他握著我的手,所以我整只手都不能動彈,因為他在開車,所以握的當然是左手。他輕輕把手伸到我手下麵,十指緊扣。不用懷疑,他確實是個該死的陰謀高手。

  那天晚上跟前兩夜完全不同。他洗衣服,我的和他的都洗了,而且沒有搞得一團糟。雖然天已經黑了他還是去割草,他的割草車有大燈,他也打開院子的探照燈。我覺得自己像只雌性造亭鳥,看著雄造亭鳥用各種新奇閃亮的東西築巢,表現他肩負家計的能力,接著在巢的前方徘徊,希望能誘使雌鳥進去。現在出動的是家居版白懷德,不過老實說,他家後院真的整理得很好,看得出總是固定除草。

  他進屋的時候已經十點了,他打著赤膊全身髒兮兮,胸前汗水閃爍,雖然天已經黑了,外面還是很熱。他直奔洗碗槽牛飲一大杯水,健壯的喉嚨起伏鼓動著。我好想跳到他背上,把他扭倒在地上,可是受傷的手臂讓我無法如願。

  他把水杯放在水槽裏轉身看著我。「可以洗澡了嗎?」

  也許這會是戰略失策,但今天晚上我不想讓他太難過——唉,其實我也沒有總是刁難他,不過我的確儘量讓他日子不好過。今天晚上我連試都不想試。「可以順便幫我洗頭嗎?」

  「當然。」

  「用吹風機一下子就可以吹乾了。」

  「沒關係,」他緩緩笑開來。「我可以邊吹邊欣賞美景。」

  用膝蓋也想得出接下來那個小時是怎麼過的。我們弄得全身又濕又滑而且欲火高張,我把自製拋在腦後——只有這一次——全心投入於跟他歡愛。整個過程從浴室開始,接著兩個人氣喘吁吁地中場休息,他幫我吹乾頭髮,最後在床上畫下句點。

  他呻吟著從我身上翻下來平躺著,一隻手臂遮著眼睛,大口大口吸著氣。我自己的呼吸也是又快又猛,因為歡愉及疲憊而幾乎癱軟,只是幾乎。我用最後的力氣爬到他身上,一面伸展全身一面吻著他的下巴、嘴唇、頸項,和任何我碰得到的地方。

  「我棄權了。」他無力地說。

  「你都還不知道我要做什麼就放棄了?」

  「不管要做什麼我都不行了,我快掛了。」他的手在我赤裸的臀部上拍了一下,又無力地跌回床上。

  「我只想事後溫存一下,抱抱而已。」

  「若只是抱抱,應該還行。」他的唇抿成微笑。「也許吧。」

  「你儘管躺著,我來就好。」

  「這句話怎麼不早個十分鐘說?」

  「我像那種笨蛋嗎?」我把頭埋在他肩頭凹處,滿足地歎著氣。

  「不像,我說過你像支甜筒。」

  而且他還真的舔了我,想起這件事我就全身發軟。如果我站著,膝蓋一定會發抖。我滿意地想著他的膝蓋一定也會發抖。他不是唯一有能力出招的人。

  我笑了,想要再來一次。不過不是現在,稍後。我打個呵欠,抱抱到一半就熄燈了。

  第二天早上吃早餐的時候,我媽打了電話來。只是我不曉得那是她,懷德接起電話,重複了兩遍「是,女士」,接著說「七點」。然後又說了一次「是,女士」才掛上電話。

  「你媽?」他回來繼續吃飯的時候我問。

  「不,是你媽。」

  「我媽?什麼事?你怎麼不讓我跟她說?」

  「她沒有找你。她要我們今天過去吃晚飯,我答應一定會去。」

  「真的嗎?要是你得加班呢?」

  「套句你的話,我像是那種笨蛋嗎?我一定會去。你也要去,就算你又踢又叫,我也會硬把你從好美力拖走。」

  我翻了個白眼,他忍不住試探地問:「又怎麼了?」

  「隊長大人,你下命令之前也許該先問問我做了什麼安排。」

  「好吧,你做了什麼安排?」

  他真是自作聰明的混蛋。「琳恩會先去開門,等我過去她就可以回家,我負責上半天的工作。她五點會過來換班直到打烊。這樣她白天工作三小時,晚上四小時。在我的手臂復原之前都先這樣,因為早晚有一些工作一定要用到兩隻手。所以你的命令根本沒必要。」

  「好主意。」他對我擠擠眼睛。

  很容易猜得到我媽為什麼找我們過去吃飯。一半是因為她想寵一寵受了傷的大女兒,另外一半是因為她想探探懷德這個人。她一定好奇得快發瘋了,可是只能忍耐,因為他必須把我藏起來,而這又讓她更好奇。在一定的範圍內我媽可以忍受挫折,但超出那個範圍,就會爆發大海嘯。

  我興奮地期待著接下來的一整天。我終於可以拿回車子,還能去上班,下班以後可以回家。我已經把東西整理好了,懷德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有點不高興。早上我盡力自己穿好衣服,包括胸罩。我還是不能把手臂繞到背後去扣胸罩,可是我把有鉤子轉到前面,扣好以後再轉回背後,接著把肩帶套上手臂。這種作法不像平常那麼性感,可是還是可以穿。

  「今天不要太累,」送我回家去開車的路上他提醒我。「要不要繞道去藥房幫你買條吊帶,用以提醒你不要用那只手臂做太多事。」

  「相信我,」我無奈地說。「我絕不會忘記的。」要是我動得太快,剛縫合起來的肌肉會立刻提醒我。

  過了幾分鐘他說:「我不喜歡你離開我。」

  「可是你很清楚我只是暫時待在你家。」

  「不一定非得是暫時的,你可以搬進我家。」

  「不不,」我毫不遲疑地說。「這不是個好主意。」

  「為什麼?」

  「就是不好。」

  「喔,解釋得真清楚啊,」他酸溜溜地說。「為什麼不好?」

  「原因很多,那會讓事情操之過急。我覺得我們應該要退一步,給對方有喘息的空間。」

  「你一定是在開玩笑吧。經過這五天,你仍然認為搬進我家是操之過急?」

  「嗯,看看這陣子發生的事,沒有一件是正常的,從星期四晚上開始沒有一天是平常日子。我們遭遇到緊急狀態,但那已經過去了。現在重新回到真實的人生,我們得看看在這種情況下會有什麼發展。」

  他一點都不高興。我自己也不太喜歡這樣,可是我知道搬進他家絕對是大錯特錯。我個人認為結婚之前女人不該跟男人住在一起。我猜世界上也許還是有些好男人,不會把女人當成廚子與女傭,不過猜猜看同居最後的下場通常是什麼?不,謝了,我不來這一套。

  養育我長大的媽媽非常清楚自己的價值,而她的女兒也都相信讓男人太容易得手,女人不會有好日子過。人的天性就是這樣,拚了命得到的東西才會珍惜,不管是車子或老婆。在我看來,懷德做的還不夠彌補兩年前造成的傷害。沒錯,我還在氣那件事。雖然我已經開始原諒他,但還沒有到可以搬去跟他住的程度,就算我改變心意認為同居沒什麼壞處。

  我們到了我的公寓,我可愛的白色敞篷寶貝車就停在專屬的雨棚下。懷德停在它後面,把我的行李從後座拿出來。他還是一張臭臉,但沒有多說什麼。我知道雖然他沒說什麼,其實已依照我的要求退了一步,但說不定他只是忙著計畫如何偷襲。

  我打開側門進去,警報器嗶嗶響起,證明香娜來拿我的衣服、離開我家的時候,確實設了保全。我解除警鈴,站在廚房裏因周遭都是自己心愛的雜物而開心,我是如此想念這一切。心愛雜物對女性的人生,意義重大。

  我告訴懷德樓上哪間是我的房間,怕他沒辦法光看房間裏面就找出來。他來過我家,可是從未上樓。我們的激情戲是在沙發上演出的,後來我把沙發換了新坐墊,不是因為髒或怎樣,而是我想徹底忘掉一個男人的時候就會這麼做。我把旁邊的傢俱也全換掉了,牆壁也漆成別的顏色。我的客廳跟他上次來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答錄機上的留言燈閃個不停,我走過去發現一共有二十七條留言。其實也不太多,因為我離開了這麼多天,而且我出發那天記煮直在找我。我按下播放鍵,只要聽到是記者的留言就馬上刪掉。裏面還是有幾則私人留言,幾個員工打來問好美力什麼時候重新開張,不過香娜星期五下午已經跟所有員工聯絡,而且現在才聽到也沒有意義了。

  接著答錄機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難以置信地聽著。

  「百麗……我是傑森,你在家的話就接起來。」他等了一下,接著說:「早上的新聞說你被槍打傷了。甜心,太可怕了,不過記者說你接受治療後已經出院,我猜應該沒有很嚴重吧。不管怎樣,我很擔心,想知道你好不好。跟我聯絡好嗎?」

  懷德站在我背後,陰沉地問:「甜心?」

  「甜心?」我也跟著說,可是我的音調全是一片困惑。

  「你不是說離婚以後就沒有見過他?」

  「真的沒有。」我轉過身不解地看著他。「我只有一次看到他跟他老婆在商場買東西,不過我沒有跟他說話,那應該不算數。」

  「那他怎會叫你甜心?難道他想跟你重修舊好?」

  「我不知道。你跟我聽到的是同一則留言。至於他叫我甜心,我們以前在一起的時候他都這樣叫我,也許只是無意識地說了出來。」

  他不相信地哼了一聲。「是喔,最好是,都五年了。」

  「我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他知道我不可能跟他複合,就這樣,我也搞不懂他怎麼會打電話。除非——想想傑森的為人,他可能只是想為政治生涯添上一筆。你知道的:『候選人與前妻維持良好關係,並於其某次意外槍傷後致電關心。』總之這一類的東西。要是有記者打電話給我,我就會說他有打過電話給我。他就是這樣,滿腦子都是對未來競選會有什麼好處。」我按下刪除鍵,把他討人厭的聲音從我的答錄機裏刪掉。

  他把手放在我腰上拉過去。「你膽敢打電話給那個混蛋試試看。」他的綠眼眯成一線,臉上滿是男人覺得領域遭到侵犯時那種兇惡表情。

  「我本來就沒有要打。」現在該表現柔順的一面了,不是為了哄他,而是我知道要是他的前妻突然聯絡他、而且留下那種留言,我會作何感想。我擁著他,頭靠在他肩頭凹處。「不管他說想什麼、覺得怎樣我都沒興趣,就算他死了,我連他的葬禮也不會去,而且連花也不屑送給那個混蛋。」

  他用下巴磨著我的額角。「要是他再打電話,『我』會找他。」

  「好,」我說。「那個混蛋。」

  他失笑。「沒關係,可以不用再叫他混蛋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他吻了我,拍拍我的屁股。

  「很好,」我開心地說。「我現在可以去上班了嗎?」

  我們一起出門、各自上車——這次記得設定保全,懷德倒車開出短短的車道回到街上,向後退出足夠的空間讓我可以倒車到他前面。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一路跟著我到好美力,也許只是想確定我的前夫沒有躲在某個角落等著跟我說話。

  我把車倒出車道,把排檔打到「駕駛」,一催油引擎就響了起來,懷德跟在我後面。

  過了大約一百碼的地方有一個停車標誌,出去就是繁忙的四線道大馬路。我踩煞車,踏板卻整個到了底。我-路滑過標誌,直接衝進車來車往的四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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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3 11:55:4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這一瞬間我眼前並沒有閃過一生的回憶,因為我實在太忙了,一邊忙著與方向盤奮戰,一邊還要尖叫,真的沒空去回顧過往。

  我浪費了寶貴的幾秒,再次猛踩煞車,希望奇跡突然發生,讓煞車又能作用。可惜沒有。剛衝過停車標誌,我奮力最後一搏,踩下緊急煞車,車子瘋狂打轉,輪胎發出尖銳的磨擦聲還冒著煙,直衝進十字路口。安全帶猛地扯緊,我整個人撞上椅背,我努力想穩住車身,這時一輛來車煞車不及,輪胎同樣尖聲擦地,撞上我的保險杆,讓我的轉勢更停不下來。

  我像在坐飛快的旋轉木馬,我的車在旋轉中一下子正對著車流,我隱約看到一輛紅色小卡車開過來,接著就感覺到巨大的跳動,我的車撞上分隔島的水泥壁跳了一下後向後滑,接著側面滑過草地摔進對面二線道的車流中。我驚恐地向右看,隔著客座車窗看到一個女人嚇傻了的表情,接著她就撞了上來。巨大的衝擊力重擊全身,然後眼前一片漆黑。

  只過了幾秒我就恢復意識,張開眼睛眨了眨,很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還活著,只是全身動彈不得,就算我能動,也被嚇得沒辦法察看受損程度。我聽不見外界的聲音,感覺像全世界只剩下我一個。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整張臉又麻又痛。「好痛!」我在詭異的寧靜中大聲脫口而出,隨著這個聲音一切終於重新聚焦。

  好消息是我的安全氣囊及時彈出,壞消息是氣囊不得不彈出。我看了看車內四周差點忍不住哀嚎。我可愛的寶貝車變成一團廢鐵了。我逃過一劫,我的車沒有。

  噢,天啊,懷德。他一直跟在我後面,一定親眼目睹這一切發生。他八成以為我死了。我用右手摸索著解開安全帶,可是車門怎麼都打不開,我又不能撞門,因為我受傷的手臂在那一邊。這時候我注意到前擋風玻璃已經整個掉出去了,我千辛萬苦從方向盤後面掙脫——有點像在玩扭扭樂——然後忍痛鑽出原本應該有擋風玻璃的地方,小心避開碎玻璃爬上引擎蓋,剛好懷德也趕來了。

  「百麗,」他的聲音嘶啞,對我伸出手來卻又硬生生凝住,像是害怕碰到我,臉色如紙般蒼白。「你還好嗎?有沒有骨折?」

  「大概沒有。」我的聲音微弱顫抖,而且還在流鼻水。我覺得很丟臉伸手抹了一下,卻抹了一手黏稠的鮮血,還有更多血從鼻子滴下來。「噢,我又流血了。」

  「我知道。」他輕輕把我從引擎蓋上抱起來,穿過擠成一團的幾輛車帶著我到分隔島的草地上。撞上我的那輛車引擎蓋撞爛了在冒著煙,其他駕駛正在救裏面的女人。四線道的另外一邊,兩、三輛車角度怪異地停在路中問,不過那邊看來只有小擦撞。

  懷德把我放在草地上,塞了條手帕在我手裏。「如果你沒事,我去看看其他駕駛。」我點頭揮揮手,示意要他過去盡力幫忙。「真的嗎?」他問,我又點點頭。他碰了碰我的手臂才走開,一邊對著手機說話。我躺在草地上用手帕捂住鼻子止血。我記得臉上被重重打了一下,一定是安全氣囊彈出的時候打到的,一點鼻血換條小命絕對值得。

  一個穿西裝的男士走過來蹲在我身邊,剛好擋住太陽。「你沒事吧?」他很好心地問。

  「還可以。」我因為捏著鼻子所以鼻音很重。

  「你先躺著不要動,千萬不要站起來,說不定傷勢比想像中嚴重,只是你還沒感覺。你的鼻樑斷了嗎?」

  「應該沒有。」只是會痛,我整張臉都很痛。可是跟其他部位比起來,鼻子也不算特別痛,總而言之,我想只是流鼻血而已。

  一些熱心人跨過樹叢帶來各式各樣的東西:礦泉水、濕紙巾,不知道從誰的急救箱裏拿來的酒精棉片,用來把血從傷口上擦掉,好看清楚傷勢、OK繃和紗布、手機,還有無限的同情。包括我在內,一共有七個人輕傷,傷勢都不嚴重,但是那輛橫撞進來的車,裏面的駕駛傷得好像很重,所以他們沒有把她搬出車外。我聽到懷德在說話,他的聲音冷靜又權威,可是我聽不清楚他在講什麼。

  虛脫的感覺湧上來,我開始發抖。我慢慢坐起來張望著那一片混亂,看到其他流著血的人跟我一樣坐在分隔島中央,我好想哭。這是我幹的?我知道這是意外,但還是……我造成的。我的車,我。罪惡感將我吞沒。我的車一直保養得很好,但也許我忽視了什麼重要的維修工作?還是沒注意到煞車快要失靈的警訊?

  警笛聲在遠方響起,我才意識到時間一定只過了幾分鐘。時間過得好慢,我覺得已經在草地上躺了至少半小時。我閉上眼睛努力祈禱撞到我的那個女人平安無事。我覺得虛弱又有點暈,就又躺下來凝視著天空。

  突然間我有種似曾相識的詭異感覺,眼前的場景跟星期日下午簡直一模一樣,只是那天我躺在發燙的停車場地上,現在則躺在芬芳的草地上。可是警笛呼嘯、員警蜂擁而至的狀況都跟今天一樣。也許時間比我想像中更長,警方是什麼時候抵達的?

  一名醫療人員過來跪在我身邊。我不認識他,我要給我餅乾的綺紗。「讓我看看你的傷勢。」他伸手要去檢查我的左臂,八成以為那些繃帶下面是剛受的傷。

  「我沒事,」我說。「那是個小手術的縫線。」

  「哪來這麼多血?」他測量我的脈搏,用一支小型手電筒在我眼前晃來晃去。

  「我的鼻子,安全氣囊打到鼻子所以在流鼻血。」

  「不幸中的大幸,安全氣囊真是天賜救星。」他說。「你有系安全帶嗎?」

  我點點頭,他檢查我身上安全帶可能造成的傷勢,在我右手臂綁上一圈帶子量血壓。結果呢?血壓當然上升了。既然我大致無礙,他就去照料下一位傷患。

  其他醫護人員在協助車裏的女人穩定傷勢,懷德回來蹲在我身邊。「發生什麼事了?」他冷靜地問。「我就跟在你後面,沒看到什麼不對勁,但你突然間開始打轉。」他看起來還是蒼白嚴肅,可是太陽又照進我眼裏,所以無法肯定。

  「我看到停車標誌就踩煞車,踏板直接到了底,卻一點作用也沒有。然後我緊急煞車,接著就開始打轉了。」

  他遙望著我的車,它在外側車道,兩隻前輪卡在人行道邊緣。我順著他的視線凝視那團殘骸,忍不住打顫。撞擊力道強到整個側面都彎成U字形,乘客座位完全消失。難怪擋風玻璃整片掉出去,要不是我系了安全帶,八成也會一起摔出去。

  「車子的煞車最近有毛病嗎?」

  我搖頭。「沒有,而且車子都有定期進廠維修。」

  「幫你把車開回去的警員並未報告車輛有任何異狀,你最好去醫院檢查一下——」

  「我沒事。真的。我的生命跡象都很穩定,除了臉上被安全氣囊打到,其他地方應該都沒事。」

  他的拇指輕輕揉著我的顴骨,動作非常輕柔。「好吧。要不要我打電話請你媽來接你?我希望至少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有人陪著你。」

  「等車被移走再打。我不想讓她看到我的車,免得害她作惡夢。我想你大概會用到我的保險卡和行照,」我看著那團破銅爛鐵哀傷地說。「那些都在前座置物箱裏,不過你得先挖出置物箱。我的皮包也在裏面。」

  他摸摸我的肩膀,站起來穿過兩線道走去我的車邊。他從車窗往裏看,走到車子另外一邊又走回去,接下來他做了件怪事:他在人行道上躺下,頭和肩膀伸進車底前輪後面的地方。想到地上那一大攤碎玻璃我就一陣抽搐,希望他不會被割傷。他到底在找什麼?

  他從車底出來,但沒回我這邊。他走向一位便衣警官說了幾句話,然後那位警官也到我車子那裏,就像懷德一樣爬進車底。我看到懷德又在講手機。

  好幾輛拖吊車陸續抵達要拖走撞壞的車。來了一輛救護車,醫護人員開始慢慢把那個女人從她車上搬出來。她整張臉都是血,脖子還被裝上固定器。我又開始低聲祈禱。

  街上架起拒馬,道路兩側都有員警在指揮車輛改道。吊車動也不動地待在路中間連一輛車也沒有拖走。更多警車來到,穿過安全島抵達意外現場。這次來的車都沒有警方標誌,我很訝異看到我的老夥伴馬警官及傅警官也來了。警官跑到車禍現場來做什麼?

  他們和懷德還有之前鑽到我車子下面的員警說了一些話,老馬接著也親自躺到地上鑽進我車底。到底怎麼回事?懷德跟大家到底到我車底看啥?他爬出來跟懷德說了幾句話;懷德又跟一位員警說了幾句話;我還沒搞清楚,那位員警就過來扶我站起來,帶著我往一輛巡邏車走去。天哪,我被逮捕了。

  可是他讓我坐前座,引擎還在跑冷氣也開著,我把一道風扇轉過來對著臉吹。我沒有去動後視鏡看臉,也許我整張臉上都是黑青,不過我不想面對現實。

  一開始冷風吹在臉上很舒服,但很快我就凍出一身雞皮疙瘩。我把出風口合上也沒什麼用,只好抱著雙臂縮成一團。

  我不知道在車裏坐了多久,不過我快凍死了。平常我一定會調整冷氣扭,但我就是覺得不能亂玩警車。如果這是懷德的車就沒關係,可惜這是巡警的車。不過我也可能只是嚇傻了。

  過了一會兒懷德過來把門打開。「你覺得怎樣?」

  「還好。」只是越來越僵硬,而且好像全身被人用棒子狂扁了一頓。「可是我好冷。」

  他脫下外套,鑽進來用衣服把我緊緊包起來。衣料上還有他的體溫,貼著我冰冷的肌膚感覺真好。我緊抱著外套張大眼睛看著他。「我被逮捕了嗎?」

  「當然沒有。」他捧著我的臉,拇指輕掃著我的嘴唇。他一直摸我,像是想確認我完整無缺。他蹲在打開的車門口。「你可以到局裏一趟做個筆錄嗎?」

  「你確定我沒有被逮捕?」我警戒地問。

  「確定。」

  「那為什麼我得到局裏去?那個女駕駛死了嗎?我是不是犯了過失殺人罪?」恐懼漸漸加深,我感到雙唇在顫抖。

  「沒有,親愛的,冷靜點。那位女士不會有事。她意識清醒,跟醫護人員說話也很清楚。她的頸部可能受了傷,所以他們搬動的時候很小心。」

  「都是我害的。」我強忍淚水傷心地說。

  他搖頭。「不是你的錯,除非你割斷了自己的煞車線。」他的語氣很嚴肅。

  皮篤恩已經交保了又被抓回來偵訊。他們不准我參與偵訊,這樣也好,因為那時我已經快失控了。我的煞車線被割斷了,我的車被蓄意破壞,我可能會死,其他跟妮可謀殺案毫無關聯的人也可能會死。我氣瘋了,所以懷德不肯讓我接近皮篤恩。

  現在我瞭解懷德要巡警把我關在警車裏是要保護我。我躺在分隔島的草地上毫無遮蔽,要是有人——例如皮篤恩——想再補我一槍,絕對可以得手。我不懂他為什麼會想殺我,或為什麼破壞我的車,因為他已經坦承罪行,再也沒必要殺我——其實一開始就沒必要殺我,只是他不知道。他現在應該知道了吧,不過我很懷疑警方曾告訴他我根本無法指認。

  我到女廁清洗,用紙巾儘量擦掉凝結在臉上和頭髮上的血跡。我搞不懂鼻血怎麼會流進頭髮裏,但就是這樣。我的耳朵、耳朵後面、脖子、手臂上都是血——而且又一件胸罩泡湯了,該死!血還滴到腳上去。

  我的鼻樑被割傷了一道,兩邊臉頰都又紅又腫。我想明天早上八成還會有兩隻熊貓眼,而且一定還會有其他酸痛與疼痛會讓我忘掉那雙熊貓眼。

  懷德還沒找到我的皮包,所以我沒有手機可用。皮包在車裏……某個地方……車在警用停車場,放在加鎖的柵欄裏面。鑒識小組在現場就勘驗過了,至少外部車體已經搜證完成,所以就算被吊車拖過來也不會損毀證據。他們會盡力搜查車內,懷德說到時候可能會找到我的皮包,除了我的皮夾跟支票簿,其實裏面的東西沒有也無所謂。想到得重新申請所有信用卡、駕照、保險卡跟其他證件就一個頭兩個大,希望他們找得到。

  我還沒有打電話給我媽,告訴她「又」有人要殺我,比告訴她我發生車禍困難得多。

  局裏的員警不停拿些吃的喝的給我。我猜他們一定聽說過星期天的餅乾事件,所以覺得我需要補給。一位看起來嚴肅又正經八百的女警,穿著藍制服、頭髮綁得一絲不亂,給了我一包微波爆米花,還為了沒有甜食可以給我而道歉。我喝了咖啡、健怡可樂,另外還拿到口香糖、起司餅乾、洋芋片、花生。我把花生和爆米花吃掉,其他食物都只能心領了,否則我會撐爆。可是我一直期待的東西居然沒出現。不好意思喔,甜甜圈哪裡去了?我真想呐喊,這裏可是警察局耶,大家都知道員警熱愛甜甜圈。不過想想現在已經是午餐時間,甜甜圈可能早就祭各家五臟廟去了吧。

  車禍現場調查組的組長艾警官跟我將事件經過徹底過濾了一遍。他要我畫圖,他自己又畫圖,我太無聊所以還畫了幾個笑臉娃娃。

  我知道他們是刻意讓我忙碌,可能是懷德的命令吧,好讓我不會想去干擾偵訊皮篤恩的工作,其實我不會做那種事。雖然感覺起來像騙人,但我很知道分寸,雖然懷德顯然非常懷疑這一點。

  兩點左右,懷德過來找我。「我先帶你回你家清洗和換衣服,然後再送你去你媽那裏暫時先待著。幸好你的行李都還沒打開,因為你還要回我家住。」

  「為什麼?」我唰地一下站起來,我本來坐在他辦公桌的位置上,正在列一張清單寫下所有該做的事。懷德看到那張單子眉頭一蹙,把紙張轉過去看看到底寫了什麼,一發現那張單子與他無關,眉頭立刻鬆開。

  「皮篤恩發誓他沒有動你的車,」他說。「他說他根本不知道你住在哪裡,而且他從星期四晚上開始一直有不在場證明。老馬和老傅正在清查,但也只是以防萬一,所以我們又回到原計劃,也就是繼續把你藏起來。」

  「皮篤恩在這裏對吧?他被逮捕了嗎?」

  懷德搖頭。「他在拘留中,但沒有被逮捕。提起告訴前,我們能短時間羈押他。」

  「呃,要是他人在這裏,我要躲誰?」

  他嚴肅地看著我。「皮篤恩最有嫌疑——如果他是在星期四之前破壞你的車,可是又沒有告訴我們,因為怕我們會猜出他就是星期天對你開槍的兇手,車子只是他想殺你的另一次嘗試。另一方面,要是他的不在場證明確認了,那就可能是別人想殺你,只是利用這個時機,趁其他人有動機的時候下手。顧小姐被殺那天晚上我就問過你,但我還得再問一遍——你最近有沒有跟人起爭執?」

  「跟你啊。」這是最顯而易見的答案。

  「除了我之外。」

  「沒有了。信不信由你,我很少跟人起衝突。你算是特例。」

  「我真好命。」他喃喃說。

  「喂,你自己過去一個月裏,除了我又跟多少人吵過架?」我惱怒地問。

  他抹抹臉。「有道理。好吧,先這樣。順便告訴你,我會去找你的前夫談話。」

  「傑森?為什麼?」

  「我覺得你們已五年沒有聯絡,他突然打電話給你實在有點奇怪。我不相信巧合。」

  「但傑森怎會想殺我?我的保險受益人又不是他,而且我也不知道他的什麼秘密——」我停了下來,我的確知道傑森的秘密,而且還有照片為證,這絕對會毀了他的政治前程。不過他不知道我有照片,更何況知道他偷腥的又不只我一個。

  懷德眼中有員警那種強硬銳利的眼神。「什麼?」他說。「你知道些什麼?」

  「我知道他背著我偷腥,不過這不算啦,」我說。「一點道理也沒有。首先,我整整五年都沒說出來,他怎會突然擔心起來?而且知道的人又不只我一個,做掉我也沒用。」

  「還有誰知道?」

  「我媽、香娜和小珍。我爸只知道傑森偷腥,但不知道細節。他偷腥的對象一定也知道,他家人可能也曉得。不過就算有人知道五年前他背著前妻偷腥,而且對象不是他現任妻子又怎樣,他的政治生涯也不會完蛋。也許會造成低潮,可是不會完蛋。」但,要是大家知道他被逮到勾搭我十七歲的妹妹,那他的前程絕對會完蛋,因為只有變態色狼才做得出那種事。

  「好吧,姑且相信你。還有什麼嗎?」

  「我想不出來了。」我說過,傑森不知道我曾加洗那些照片,所以我不擔心。「不管怎樣,傑森不是暴力份子。」

  「我聽你說過他威脅要砸爛你的車,我覺得這就算得上暴力行為了。」

  「可是都過五年了。而且他的威脅是:如果我公開他偷腥的事,就要砸爛我的車。他那時候正在競選州議員,所以害怕會造成傷害。而且公平地說,是我先威脅他,如果離婚的時候不把我要的給我,就會公開他的秘密。」

  懷德抬頭仰望天花板。「為什麼我一點都不驚訝?」

  「因為你很聰明。」我拍拍他的屁股。

  「好吧,不過我還是會去查一查,要是你覺得前夫沒有問題,還有其他人選嗎?」

  我搖頭。「我只想得到皮篤恩。」

  「少來,百麗,快想啊!」

  「我在想呀!」我暴躁地說。

  他也漸漸失去耐性了,雙手插腰低頭看著我。「仔細想來,你是個啦啦隊員,一定有成千上百的人想殺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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