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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泥巴人]翻手男覆手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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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7 10:53:27
  第五十七節 控訴
  
  他不愛我!他痛恨我!他所作的一切只是為了徹底毀滅我!
  
  終於認知到這令人絕望的事實,最後的希望如泡沫般瞬間破碎,芙羅娜怔怔站在原地,呆滯的目光卻依然跟隨著銀髮少年輕盈躍走的身影。
  
  身邊傳來熟悉的吵嚷聲,似乎有人在大吼大叫,但聽在她耳中卻是不真切得很。她只覺整個人沒了氣力,面頰上漸漸生出涼意來。
  
  緩緩伸出手在臉上一探,指尖的濕意透著冰寒——原來,我也有眼淚?
  
  恍惚間,她又回到了皇宮中那座漂亮的溫室花園。幼年的她躲在花叢後,含淚看著自己的母親被內侍拖出宮門。她的母親嘶聲叫喊著,在內侍們骯髒的手下掙扎。曾經美麗的嬌顏扭曲如惡鬼,漆黑的長髮掛滿了落葉雜草,華美的長袍在地面拖曳翻滾,沾染上泥土與污物。
  
  從那天起,她再也沒有見過這個在宮廷戰爭中一敗塗地的皇妃,再也沒有想起過這個空有美貌卻無智慧的可憐女人。
  
  從那時起,她就懂了這世界的生存法則,那麼殘酷,那麼無情。於是,她從小就知道,要想得到自己要的東西,就必須全力以赴不擇手段,將之奪到自己的手中!
  
  比起她失敗的母親,她有美貌,更有智慧。她早早就開始為自己的利益謀劃,偷偷修煉提高自己的異術,還幸運的召喚到強大而神秘地靈寵。她得到了父皇的寵溺、臣下的稱讚、民眾的喜愛、騎士們的仰慕。在聖達加,她的哥哥弟弟、姐姐妹妹。再沒有人做得比她更加出色,她的名字傳遍整個西大陸!
  
  然而這一切,就在東邊小島上出現名為「賽菲爾」的小女孩後宣告終結。她不再是西大陸最出名的女子,耀眼地光環全被亞姆家的養女搶走。漸漸的,除了美貌以外,她再也聽不到人們對她的讚美。
  
  每月、每天,宮廷、學院,她都在聽著人們討論賽菲爾,不管是喜歡、嫉恨、好奇、稱頌。話題的中心總是賽菲爾。連疼愛她地父皇都認定了她不如賽菲爾,連冷漠陰狠的弟弟加導臣服在賽菲爾的裙下,連俊雅溫柔的銀髮少年都對賽菲爾展真心的微笑!
  
  是的,她嫉妒了,她不得不承認。在那個不怎麼漂亮也不怎麼高貴的白髮少女面前。她首度有了挫敗的感覺。天知道,她有多想讓那個討厭的賽菲爾立刻死去!
  
  可是,任憑她用盡心機手段,拚力消除那些對她大有威脅地人,終究卻是一場空!聽完比凌的叱罵,她已經徹底醒悟,賽菲爾一定是活著回來了。而此時的她,沒了地位沒了靈力沒了屬下,沒了丈夫沒了孩子沒了愛人。她已經失去了所有……
  
  「比凌……」淚水依舊冰冷,她的聲音哽咽了——親眼看著我痛苦,看著我一無所有,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她本以為自己愛得真切愛得深情,到頭來卻發現山盟海誓都是謊言,心中最大的信念便在一瞬間土崩瓦解。嘴唇哆嗦著,她用盡全身力氣嘶聲喊道:「我要求血贖決鬥!」——比凌,就讓我死在你手裡吧!
  
  然而正抱著雪莉的銀髮少年頭也不回。只輕蔑的說道:「你不配。」——
  
  我地娜娜公主,我的芙羅娜王妃,你曾經擁有一切,可到了如今,你還剩什麼呢?到了今時今日,你已經沒有和我戰鬥的資格!因為以你的實力,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之所以讓你還能重溫一下美夢。只不過是因為,我想親眼看著你失去一切、傷心欲絕的模樣!
  
  果然是這樣,他絕對不會原諒我!芙羅娜琥珀色的眼徹底黯淡,面色如死灰一般。
  
  「娜娜,你覺得自己很可憐嗎?」清朗地聲音悠悠響起,站在人群中的金髮男子微笑開口,「選擇死亡是不是讓你有種一往無前的悲壯美感?可惜我們不會讓你如願以償。」
  
  連血贖都不願給她?芙羅娜胸口劇烈起伏著:「即使是你們的敵人。我也有自己的尊嚴!」「哈。敵人?不,你不是敵人。你只是個叛徒!叛徒不需要尊嚴,因為他們早就出賣了自己的尊嚴。」尖利的話語來自漸漸清醒過來地清秀少女,雪莉站穩了身子,怨恨地目光盯牢了芙羅娜,「讓你生不如死的活著,才是對你地真正懲罰!」
  
  「是的,娜娜,不要癡心妄想了。今天的苦果是你自己造成的,有這樣的下場本就是你應得的!」旭天伸手一指,冷聲道,「睜眼看看吧,這裡有人傷害過你嗎?沒有!可你早就傷害了這裡所有的人!」
  
  芙羅娜呆滯的目光掃過全場,終於在約瑟身上停下來。只有他毫無保留的愛過她,然而現在的他卻絕不會放過她。右手下意識的撫上自己的小腹,那裡曾存在著唯一屬於她的生命,然而她卻親手扼殺了他。在這世上,有什麼東西是真正被她所擁有的呢?她的人生,實在是一場笑話,不是嗎?
  
  這的確是個殘酷的世界,不管是出生宮廷的女子還是來自異世的靈魂,不殫精竭慮就無法生存下去。不管是她還是他,誰不是雙手沾滿鮮血?只不過,有人在萬般艱難的奔向光明,有人則毫不掙扎的投身黑暗。墮落和沉淪,既然源於自己的選擇,便要準備好承擔可能的後果。
  
  這個道理,賽菲爾已經懂得,娜娜公主卻從始至終都沒有想通。
  
  有血女巫在場,芙羅娜的奼血根本無法發揮作用,失去了五級靈力的召喚術在這處武者雲集的大廳裡也難有用武之地。還不等比凌預先安排好地魂渣、小小之類展開攻擊,城主府的數名騎士護衛就一擁而上。將她牢牢綁縛起來。隨即,血女巫興致勃勃的衝過去,咬破芙羅娜的肩頭玩起血來。
  
  這邊剛剛處理完畢,便聽「撲通」一聲,約瑟從輪椅上一頭栽倒,就此昏死過去,倒讓比凌滿肚子的尖刻話都沒了用處。
  
  眼見護衛們抬走了皇儲,大廳裡的賓客這才覺得尷尬起來。本國的皇儲妃竟然是個狠毒陰險的蛇蠍女子,皇儲先是被她迷惑欺騙。後又徹底被她控制,這樣的事實真讓格魯國顏面盡失。在此地發生地事情若是傳揚出去,格魯國肯定會被人嘲笑很久。想到這個,賓客們都唉聲歎氣起來。
  
  就在一片壓抑的氣氛中,沉寂已久的大廳門口突然響起侍者的聲音:「安基島的賽菲爾.亞姆小姐到——」
  
  亞姆家地小伯爵?她也來了索斯城?廳裡頓時一陣嘩然。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那道突然而至的纖細身影上。
  
  「各位晚上好。」清脆的聲音迴盪在大廳,賽菲爾優雅的屈膝行禮,然後在所有人的子下給洛水送上道賀與祝福。方才趁著押解芙羅娜的機會換回女身,她一邊感歎著自己的換衣服速度越來越快,一邊小心翼翼的同旭天等人大打眼色。
  
  她地身後跟著幾名默然無語的蒙面人。等到了大廳裡,這幾人將面巾除去,場間又是一陣抑制不住的驚呼,接著便是四處響起的粗俗問候:
  
  「啊,是穆沙啊?好幾個月不見人影。你小子到底死哪裡去了?奇怪,你怎麼變得這麼瘦?」
  
  「咦,這不是安瑞得隊長嗎,你又調回索斯城了?真是不夠意思,回來了也不找我喝酒。」
  
  「路易,你這個欠錢不還的混蛋,你這次不把七個金幣統統還來,我就擰斷你的脖子!」
  
  「哈哈。老朋友,咱們又見面了!對了,總喜歡和你黏一塊的那幾個臭小子呢?這可很難得,你的跟屁蟲們竟然都不見了!」
  
  約瑟當年挑選地死士是軍中最優秀的士兵和軍官,而能活下來的死士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在這裡參加晚會的軍官中,和這幾名死士相識的人可是不少。呼朋喚友的氣氛很快就沖淡了先前地沉悶壓抑,可是在眾人的七嘴八舌中。熱情打招呼的軍官們漸漸發覺不對勁了,為什麼他們的同僚神色木然,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樣?
  
  驚疑的目光重新轉回賽菲爾的身上,她輕歎一聲,開口道:「索斯城主,能將無關人員請出大廳嗎?穆沙,你來說吧。」
  
  「是。隊長!」被強烈地悔恨與內疚折磨。可憐地後勤官比半年前足足瘦了一半。但當他昂首挺胸邁步上前時,他的眼中閃爍著堅定地火光——他還沒有贖罪。他還不能死!
  
  大廳裡很快就少了一半人,女眷和侍者們都離開了,留下的大多是高級軍官和貴族官員。他們看著神情肅然的穆沙,心裡莫名緊張起來。
  
  「我是格魯國前魔女小隊的後勤官穆沙,我和我的同伴在去年接受皇儲殿下的秘密指令,歸入賽菲爾隊長麾下的魔女小隊。副隊長是來自安基島的安妮小姐和索斯港的蘇迪少主。從去年秋天起,我們開始執行潛入東大陸後方收集情報與實施破壞的秘密任務。」
  
  穆沙的話不啻一枚重磅炸彈,所有賓客都傻乎乎的盯著他,似乎無法理解這話的含義。然而接下來的話卻更令他們震驚:「由於賽菲爾隊長部署得力,我們成功潛入東大陸北斗城,燒燬了盡一半的糧草和部分軍械,同時消滅了四分之一的天狼軍。」
  
  「什麼?你們跑去了北斗城?還幹了那些狗娘養的天狼軍?」幾個大嗓門終於忍不住嚷了出來,低俗的話語直令賽菲爾皺眉。穆沙卻依然毫不理睬,兀自一板一眼的說道:「在賽菲爾隊長的指揮下,我們在群山中埋伏作戰,繼續消滅天狼軍的有生力量。當一切進展都十分順利的時候,我們——突然被東大陸的軍隊包圍了。」
  
  「啊!」驚呼聲從四下裡傳來,不少軍官的臉色凝重起來,以為自己猜到了接下來發生的一
  
  「敵人從南線調回五萬正規軍,加上北斗城的天狼軍,將我們團團圍住。元素使裡的火使負責整個包圍行動,還有數千幽血軍精銳做後援。當時的戰力對比,敵方超過七萬,我方不足兩百。」
  
  軍官們的面色陡然蒼白起來,任何人面對這樣實力懸殊的戰鬥,都將是全軍覆沒的結局!他們歎息著,理解了穆沙的反常表現。
  
  「然而在火使向我們勸降的過程中說,她之所以能將行蹤不定的我們徹底包圍,是因為有人出賣了我們,將能追蹤我們方位的定位寶器送給了前方作戰的風使!」
  
  「什麼?」再沒有什麼比情報洩更能引起軍人的憤怒,原本在為陣亡士兵惋惜哀歎的軍官們瞪圓了眼,難以置信的叫喊出來:「誰,是誰出賣了你們?」
  
  穆沙的身體終於劇烈顫抖起來,然而他死死捏著拳頭,一字一句說出了石破天驚般的話語:「臨行前,我接到了機密任務,約瑟皇儲命令我隨身攜帶定位寶器跟隨賽菲爾隊長,以便他掌握我方行蹤,制定援助和接應計劃。但當我們被包圍時,本該在皇粗中的另一半寶器,出現在了東大陸的火使手中!各位,是約瑟出賣了我們,或者說,是他的愚蠢害死了我們一百多位兄弟。所以——從此以後,我,以及我的六個同伴,再也無法效忠格魯國!」
  
  剎那間,所有人的聲音都驀地消失了,大廳中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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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7 10:53:54
  第五十八節 戰端又啟
  
  屬於格魯騎士的忠誠信念,身為格魯戰士的尊嚴榮耀,就在這樣一句斬釘截鐵的話裡化為烏有。
  
  在大廳眾人萬分震驚的目光中,在幾個性急軍官的指責聲中,穆沙和其他六人的面色依舊平靜,似乎絲毫不介意自己的選擇是否得到其他人的接納。
  
  事實上,他們並不需要旁人的理解與認同,因為那些沒有親臨其境的人,無法感受那種足以顛覆心中信念的慘烈與悲壯,也無法體會他們心中對皇儲殿下的怨恨與絕望。那些灑在東大陸的鮮血、埋骨他鄉的夥伴,用最痛的方式教會了他們抉擇。
  
  穆沙繼續著他不緊不慢的敘述,在周圍帶著些許責難的目光子下。雖然他並未渲染詞句,但周圍軍官都是身經百戰的武者,自然很清楚當日的死戰是多麼驚心動魄!從死士們的自我犧牲,到賽菲爾的獨力戰鬥,從蘇迪與蘭蘭的捨身救人,到北斗城的覆滅結局……
  
  聽著火使的死訊、聽著北斗城的消亡,眾人投向賽菲爾的目光越來越異樣。怪不得近半年來東大陸的先頭部隊停止了攻擊行動,原來他們失去了北斗城的後勤補給,不敢立刻發動全面戰爭。而這樣令人驚歎的戰果,居然全部來自那位尚未成年的安基島小伯爵!
  
  軍官們已經震驚到麻木,目光也漸漸複雜起來。不少人低下了頭,再也難以出責備的眼神。捫心自問,如果他們處在穆沙的位置。估計也會作出和他一樣地選擇——本國皇儲暴了你的行蹤,害死了你的夥伴,而那位嬌滴滴的小伯爵沒有捨棄任何屬下,甚至豁出性命去掩護突圍,不顧一切的屠城復仇,你會最終選擇效忠誰,這不是很明顯的事嗎?
  
  穆沙終於結束了他的講述,從懷裡摸出一張文書,乾巴巴的念起了傷亡統計:「副隊長安妮.白瑞歐。失蹤;副隊長蘇迪.伊特納,死亡;小隊長西斯卡.雷因,死亡;小隊長哈斯.沃爾夫,死亡……」
  
  這長長的死亡名單聽得一眾軍官目眥欲裂,只覺全身血液都衝到了頭頂。恨不能馬上就衝到東大陸和敵人拚個你死我活。那些貴族官員則是面色黯然,心下卻充滿了不安——看這情形,安基島地小伯爵今次來港,一定是來找皇儲殿下算賬的!
  
  賽菲爾聽著那些無比熟悉的名字,暗暗歎息一聲。等穆沙話音落下,她便霍然抬起頭來:「戰士並不害怕死亡,但我們拒絕毫無意義的死亡。安基島寧可成為死戰孤島,也不願向那位只會害死自己人的皇儲殿下臣服。所以,從今日起。我收回效忠格魯國地誓言。」
  
  說著,她拔出了腰間佩劍,展顏一笑,隨即雙手握緊劍身,用力硬壓。只見一聲低沉的脆響,劍身被她徒手掰斷,從中裂為兩段。在那兩截斷劍之上,點點鮮紅灼痛人眼。分明是她雙手的鮮血!
  
  大廳眾人不禁駭然失色。以劍聊,以血斷約,如此絕烈手段,毫無迴旋餘地,安基島再也不會回到格魯國的治下!那塊富饒之地本將歸入格魯,哪想到不到一年便眼睜睜看著它失去!大廳中氣氛越發凝重,但出奇的。周圍數百人卻無一人敢出言反對。
  
  賽菲爾收回染滿她鮮血的斷劍,揚聲道:「數日前在休藍國舉行的比試,聯軍元帥的職位由我安基島奪得,各位不會不承認這個比試結果吧?」
  
  見場間微有騷動,她輕笑一聲:「如果各位承認聯軍由我安基島統帥,那麼從今日起,各位都需聽從我安基島的指揮。如有違抗軍法處置。是不是這樣?」
  
  軍官們心中大凜,原來這小伯爵今天來此是為接收軍權!這下可更加不妙了。按照協議,在大戰結束前,他們都會成為這小伯爵地屬下了!
  
  面對一位纖細嬌弱的少女,格魯人自然是不服氣的,當下就有人粗聲嚷了起來:「亞姆小姐,你懂得打仗嗎?」
  
  「我不懂打仗。」賽菲爾嫣然一笑,「但我懂得用人,這就夠了。」還不等軍官們繼續抗議,她展臂一揮:「各位,有什麼廢話留著以後再說。今晚有秘密行動,請各位做好準備,聽從調令。」
  
  啊,這就要開始打了?可東大陸不是已經按兵不動好幾個月了嗎?軍官中「哄」的一聲議論起來,七嘴八舌亂問不停,只有少數幾人目光閃爍,若有所思,似乎想到了什麼。
  
  「自從安基島的旭天.海格斯在此地無故身亡,索斯港的軍管要地就沒停過報復性的騷擾與破壞。在外人看來,這明顯就是安基島和索斯城在內訌,有了這麼好的攻擊機會,東大陸怎麼會放過?」看著周圍眾人眼睛一亮,賽菲爾抿嘴輕笑,「當然,這個結論可是你們格魯國地傑倫特少將確認的,接下來的部署和調動也全是他策劃安排。即便是不相信我的判斷,你們總該信賴自己人吧?」
  
  此言一出,場間的牴觸情緒頓時減弱不少。「殺神」傑倫特在格魯軍中也是威名赫赫的人物,軍官們沒理由連他都不信,這樣可以部分消除雙方的對立。加上格魯國歷來尚武,戰爭一旦來臨,他們便是最好地戰士,可不會因為心中不滿而消極怠戰,或者貽誤戰機,賽菲爾對此深具信心。
  
  一場成年晚會最終成為安基島與格魯國首度聯合作戰的開端,幾天後,在索斯港近海區域,東西大陸的戰爭再度爆發。因為西大陸預先設下埋伏,東大陸沉寂半年後的大規模突襲行動只持續了三天,便以大敗撤軍而宣告結束。
  
  此戰過後,安基島的賽菲爾.亞姆親自為傑倫特授職,年輕的殺神正式成為格魯國¯達加、自由聯盟三方聯軍的首任元帥。而時刻守在他身邊地監督官,依然是那個看似溫文爾雅、其實絕不簡單地辛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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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7 10:54:21
  第五十九節 永失摯友
  
  「一、二、三,刺!一、二、三,刺!」
  
  伴隨著洪亮的喊節拍聲,銀亮長劍一次次筆直刺出,劍身在在陽光下泛出微微寒光。
  
  持劍的是個虎頭虎腦的男童,雖然看模樣不過四、五歲,但身材比起同齡人已是高大太多,看起來壯墩墩的。一身素白的武士服裹在身上,更加凸顯他寬大的骨架。雖然年紀幼小力氣不足,但他來來回回練了半個小時,劍刺動作依然一絲不錯,只是腦門上全是汗珠。
  
  終於練完這個動作,男童收劍停手。掂了掂那把長長的銀劍,他自覺還有幾分餘力,心裡萬分得意,情不自禁的吹了聲口哨。
  
  誰料口哨聲還未在庭院中散去,他身後便傳來一聲冷冷的話語:「你這動作不對。」
  
  男童霍然轉身,漆黑的雙眼瞪得大大的,高聲叫道:「你說誰不對?」
  
  他的面前站著一名瘦弱的小男孩,濃密的銀灰色頭髮搭滿額頭,更加襯托出他晶亮璀璨的翠綠眼眸。他的膚色白皙,臉頰圓嘟嘟的,帶著點嬰兒肥,小巧的鼻頭加上緊抿的嘴,如果忽略掉那硬邦邦的冰冷臉色,他簡直就像個漂亮的洋娃娃。
  
  持劍男童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毫無感情的冰冷話語出自這樣一個漂亮的小男孩——這傢伙的個頭比他還矮,可那肉嘟嘟的臉頰真可愛,粉粉嫩嫩像紅蘋果一般,他倒是很想湊過去使勁捏上兩把。
  
  綠眼男孩斜了他一眼。用一種冷淡的口氣說道:「沒人教過你正確姿勢嗎?右手出劍時,左手別那樣軟塌塌的垂著,看起來就像斷了胳膊一樣!」
  
  「你!」氣憤地男童扔了劍,雙手叉腰,大聲喝道,「你是誰?」
  
  「我叫蘇迪。」綠眼男孩眨了眨眼,「殿下,你這個劍刺動作看起來太傻了,快點改正吧!」
  
  「咦。你知道我是誰?」大感意外的小王子一歪頭,苦苦思索起來,「這麼說來,你肯定是某個大臣的小孩?唔,今天宮裡舉行新任索斯城主的授職儀式。你是他的兒子嗎?哼,一個文臣的兒子會知道正確的劍術動作嗎?」
  
  綠眼男孩沒理會對方的問題,兀自堅持道:「你的動作錯了。」
  
  「切!你看起來像個洋娃娃,哪裡懂什麼劍術!」不滿地冷哼從鼻中溢出,男童輕蔑的目光掃過對方瘦小的身軀,「這招數是格魯國最最厲害的劍士教我的,你敢在這裡胡說八道,信不信我揍你?」
  
  「你揍不到我。」綠眸微微亮起一點光,只是那肉乎乎地臉頰依舊死死板著。若不是那雙靈動晶粲的綠眸。小王子幾乎要把他當成天然癡呆。
  
  「那我們試試?」揉了揉手腕,小王子奸笑一聲。他因整日待在宮中不得外出而大感無聊,上天竟然送來一個活生生的人肉沙包,這下子生活變得有趣多了。
  
  然而,當他朝著對方勢如猛虎般撲過去時,那身形瘦巴巴的小男孩「嗖」的一聲就從他面前消失了。他還沒反應過來,屁股上就被輕輕踹了一腳,他身不由己的向前撲倒。「啪嗒」摔了個狗吃屎。
  
  他狼狽的揚起頭,卻見綠眼男孩筆直站在他眼前,一板一眼的說:「我說過,你揍不到我。」
  
  「啊!」氣惱的小王子猛然跳起,又一次張牙舞爪地衝了過去。接著是再摔、再撲、再摔、再撲……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王子累得氣喘吁吁,雙腿沉重得幾乎無法抬起。只能呼哧呼哧罵道:「行,算你贏了,我揍不到你!喂,我都認輸了,你快來扶我一把啊!」
  
  綠眼小男孩點點頭,俯下身子,預備將趴在地上的男童用力拉起。哪知道男童趁機發難。雙手抱住他的腿。猛然將他掀翻在地。
  
  「哈,這下子被我抓住了……」得意洋洋的小王子全身撲上。死死壓住對方,快活得幾乎要唱起歌來。
  
  被他壓在身下的綠眼男孩則是一臉吃驚,緊板的臉終於鬆動,難以置信的望著他:「你,你耍賴?」
  
  「嘿,就是耍賴又怎麼了?這下我揍到你了吧,哈哈!」小王子伸出雙手,如願捏到了對方肉嘟嘟的小臉蛋,不由得放聲大笑,「哈,你地臉捏起來真舒服啊!」
  
  「啪!」一聲脆響,羞惱的綠眼男孩掙脫右手,朝著對方圓滾滾的腦袋狠狠來了一下。
  
  這一記爆頭力道十足,小王子只覺眼前一黑,差點就栽倒在地。頭暈眼花中,他伸手在頭上一抹,只見手指間艷紅一片,全是鮮血!
  
  雖已開始習武,但這還是小王子第一次親眼見血,不由得嚇得大叫起來:「哇哇,流血啦,我要死啦!」兩眼一翻,他就此昏了過去。
  
  緊閉的房間裡,直挺挺躺在床上的人霍然睜眼,四周儘是一片黑暗。
  
  這是哪裡?約瑟抬起昏沉沉的頭,慢慢翻身坐起,只覺渾身上下無一不痛,額頭與後背全是冷汗。
  
  難以忍受的疼痛喚醒了他地記憶,昏迷前的一幕幕再次於腦海浮現。約瑟猛然揪住胸口,呼吸變得十分艱難。
  
  「蘇迪……」他喃喃念出這個名字,心裡一陣陣絞痛。蘇迪死了?死了?死了?!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猛然抱住頭,約瑟嗚咽出聲。
  
  方纔,他似乎夢到了,兩人相識的最初。然而醒來,他卻不得不面對,蘇迪身死異鄉的結局。極度的冰冷絕望在身體裡瀰漫,五臟六腑都似乎被凍結到麻木。他地嗚咽聲終於壓抑不住地溢出,頭深深埋在臂彎裡。哭得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喂,等我一統四大陸時,就派你去東大陸當個總督,怎麼樣?哈哈!」
  
  「真受不了你,自大狂!」綠眼少年永遠是一副板著臉地嫌惡模樣。每每在他得意忘形的時候,腦袋上就會被蘇迪來上一記。
  
  腦海裡閃過一幕幕過往畫面,他慢慢抬起頭,兩串淚珠沿著他的臉頰滑下,無聲滴落在他的手臂上。
  
  東大陸的總督啊。我許諾給你的,為什麼你要提前離去?
  
  仍然不敢相信,不敢接受,蘇迪,你就這麼死在東大陸了?你跑得那麼快。就像風一樣,從小到大,我怎麼都揍不到你!這樣的你,怎麼可能會死?
  
  在這可怕地回憶裡,一句清晰無比的話語猛然響起,震得他兩眼發黑:「定位寶器出賣了我們的方位……」
  
  那個定位寶器呢?定位寶器,我似乎交給了芙羅娜,然後我就將之拋在腦後……為什麼我會忘記這一點?為什麼我會相信那個狠毒的女人?
  
  在這幽暗的房間,在這獨處地時刻。他無法逃避,無力發洩。那個他方才不願承認、不敢深想的事實,就像一把利刃直刺心口,血淋淋的呈現在他的面前——
  
  雪莉說得一點兒沒錯,就是他,是他害死了蘇迪!
  
  約瑟開始發抖,從內到外都泛出濃重冷意來。這不得不面對、亦無法改變的事實刺激得他腦裡一片空白,每一次呼吸都像鈍刀在割裂喉管。緩慢的折磨,痛苦而壓抑。
  
  是我,害死了,蘇迪。
  
  一字一字,在他腦中有如巨鐘震響,又深深烙刻在他的心底,燙極痛極。他木然站起。似乎忘記了自己的腿傷。一陣劇痛驀然傳來,他搖晃了幾下身子,整個人狼狽的摔倒在地。
  
  失魂落魄一般趴在地上,他突然舉起雙拳,狠狠地錘擊地面,口中發出受傷惡狼一般的慘嚎:「啊啊啊!」
  
  原來在這一夜,他失去的不止妻兒。還失去了這世間最重要的一人——他今生的摯友。他唯一的朋友!
  
  對身為皇儲的他來說,一份純潔美好的友誼甚至比親情與愛情更加難得。更加珍貴。可是,他卻永遠失去了它。
  
  從此以後,再也沒人板著臉伴他身邊,再也沒人時刻對他毒舌攻擊,再也沒人能在兄長逝去時陪他買,再也沒人分享他「欣賞」美女地心得,然後不悅的舉起拳頭,在他腦袋上敲上一記……
  
  這惡夢一般的瞬間啊,恍若永遠一般的長久!
  
  拳頭上已是傷痕纍纍,皮肉翻飛鮮血淋漓。約瑟大聲慘嚎著,涕淚交加,痛悔莫及。從來從來,他沒有這般痛過,亦沒有這般悔恨!
  
  晚會結束後,賽菲爾留下旭天與幾名屬下協調格魯軍官的調動問題,自己則是披上斗篷,匆匆離開大廳。當初設計旭天假死,除了要讓芙羅娜放鬆警惕、讓約瑟受到格魯國王的懲罰以外,更重要的是要引誘東大陸主動攻擊。目前對方仍然按兵不動,她要忙地事情還有很多。
  
  剛走出大廳,她的身後傳來一聲急促呼喚:「賽菲爾!」雪莉喘著氣追來,面色依舊一片青白。
  
  「如何處置芙羅娜,你不打算取她性命嗎?」雪莉站穩身子,定定望著她。
  
  賽菲爾一揚眉:「她就是死一萬次我也不解恨,但目前可不方便殺她。」——
  
  雖然恨約瑟入骨,但她總得給格魯國王一點面子吧?芙羅娜再怎麼說也是格魯皇儲正妃,只能由格魯王室處置,她一個外人最好不要親自動手。
  
  「那就這麼關著她?」雪莉面色慘白,眼裡全是血絲。賽菲爾幾時見過這麼可怕的雪莉,不由得又是一歎。
  
  「你放心,她現在可不好受。」柔聲回答著,賽菲爾拍了拍對方肩頭,「我不會讓她好過的。」
  
  芙羅娜被血女巫取了血,她的異術就相當於廢掉了。現在她手無縛雞之力,又被關入有結界的監牢,按理說她已經無法再次作惡。但賽菲爾不敢大意,還是派了魂渣隨行監視。魂渣本就擅長降靈族的異術,能對芙羅娜時時刻刻進行精神折磨,正好一舉兩得。
  
  默然片刻,雪莉突然揚臉,慘然一笑:「好,你有你地復仇方式,我也有我地報復手段。」
  
  說完,她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盯了賽菲爾一眼,就此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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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7 10:54:46
  第六十節 瘋癲
  
  狹小的監房昏暗冰冷,由特殊晶石打造的柵欄構成堅固的結界,在肉眼看不清的空間裡泛著幽黑的光。令呆坐無語的芙羅娜倍感抑鬱的是,這間監牢裡的犯人,只有她一個。
  
  寂靜是這裡永恆的主題,除了自己的呼吸聲以外,芙羅娜聽不到任何其他動靜。沒有鳥叫,沒有蟲鳴,沒有輕風吹拂的吟唱,沒有軟語笑言的交響,在這該死的監牢裡就連蟻鼠都沒有一隻!
  
  真正的孤寂,死一般的靜默,芙羅娜蜷在角落裡,身體微微顫抖著。人就是這麼奇怪的生物,之前熄了決心要死在比凌手裡,現在卻害怕得無以復加。比起直面結局的痛快與決絕,這種等待死亡宣判的漫長過程,更加令人絕望、痛苦與無助。
  
  但她卻不敢動彈,不敢入睡,甚至不敢昏迷。因為只要一挪動,她就能感受到那股陰森的死亡氣息縈繞身周,而在她的夢境裡,渾身是血的小嬰兒會揪著她的胳膊、咬著她的肩膀,面目扭曲的大喊:「你這比毒蛇還要冷血的惡母,還我的命來!」
  
  於是,在幽暗陰森的監牢中,在無休無止的幻夢中,她沉默著,煎熬著,極力忍受著精神上的折磨。
  
  驀然間,一陣突兀的腳步聲從幽暗的監牢走廊裡傳來。在一片可怕的沉默裡,這沉重而帶著奇異節奏的聲響猶如穿透死寂世界的箭,喚醒了她的聽覺,也打碎了她地噩夢。
  
  芙羅娜幾乎要感激此刻前來的這人。但下一刻,她的心緒緊張起來,胡思亂想著:「來人是宣判者嗎?我的死期到了嗎?」
  
  「娜娜!」沙啞的女子聲音在結界外響起,帶著幾分森冷,令籠罩在監牢內的令人窒息的空氣更加冰寒刺骨。
  
  聽到這個稱呼,芙羅娜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慢慢抬起頭,辨出了黑色斗篷下緊裹的纖巧身影:「雪莉?」
  
  「你地神智很清醒。」冷靜到淡漠的推斷說完,黑樊子的身體貼近了結界外緣。下一刻。她便出現在監牢之內,芙羅娜的身前。雪莉本就最擅結界術,這裡的晶石監牢大半是她佈置,要想入內並不困難。
  
  「你來做什麼?」芙羅娜不善地目光將挺直而立的黑樊子掃視一周,嘴角浮起譏諷的笑。「來看我是不是已經死了麼?」
  
  「不,我知道你沒死。」雪莉的眸子裡閃動著幽冷的光芒,慢慢說道,「讓你就這麼死去,那真是太便宜你了。」
  
  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芙羅娜面上陡然出一絲惡毒的笑:「你為什麼這般恨我?喔,我差點忘了,你是喜歡蘇迪的啊,嘻……」
  
  用正正戳中對方要害的方法來換取即刻的死亡吧!她默默想著。再也不想忍受那可怕地寂靜與等死的絕望。
  
  雪莉抿緊了嘴唇,慘白的臉與通紅的眼形成鮮明的對照。她的目光裡帶著極深的寒意,胸中翻湧著濃濃的殺機,無可抑制地瀰漫到全身,難以驅散。
  
  「比起愛比凌愛到不顧一切的你,我那點所謂的喜歡算得了什麼呢?」她挑唇淺笑,一字一句的嘲弄著。
  
  要比什麼能更鋒利的穿透對方胸膛,顯然雪莉輕易就找到了正確的方式。芙羅娜的臉迅速蒼白起來。方纔還亮晶晶地眼眸裡立刻被陰霾填滿。
  
  「一定很奇怪比凌為什麼對你沒感情吧?」雪莉看著對方陰沉的臉,心中漸漸快意起來。只是這還不夠,遠遠不夠!她已壓抑了一晚的怨恨痛苦,折磨得她幾乎生不如死,如果無法發洩出來,她會瘋掉,她一定會瘋掉!
  
  「我猜。起初的你不會對自己沒信心。你一定想著,不是容貌氣度的問題,不是聰明才智的問題,到底是什麼讓比凌不要你呢?難道是因為你不如賽菲爾有錢有勢?於是你拚命動用自己的黑暗勢力來幫助比凌,打壓賽菲爾。但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做只是將比凌推得越來越遠?你不知道,正是你這些愚蠢地行動。讓比凌無法喜歡你、親近你。見芙羅娜地身體微微顫抖。面上浮起不易察覺的惱怒,雪莉輕笑一聲:「還是不明白?你一定非常迷惑吧。為什麼比凌會對如此完美、如此出色、如此迷人地你不屑一顧呢,這是多麼難以置信的事情!」
  
  「現在,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它會幫你找到答案!」雪莉的雙眼因為某種難言的渴望而充血,看起來猙獰之極。芙羅娜情不自禁的往後挪了挪身子,垂下了與她對視的眼。
  
  「不敢聽嗎?請放心,你永遠也猜不到我要說的是什麼……」雪莉傾近了芙羅娜軟綿綿的身子,在她耳邊低語,「不過,只要承認這一點,你的一切疑問都能得到解答!」
  
  她想說什麼?為什麼她的目光這樣可怕,又是這樣熱切?芙羅娜咬緊了下唇,死死盯著對方,裝出一副不屑一顧的神氣:「有什麼恐嚇的話就快說吧,我已經全不在乎了!」
  
  「你有沒有想過……」雪莉陡然咯咯的笑起來,尖利的聲音迴盪在壓抑的幽黑中,顯得格外可怖。然而就在這怪異的笑聲裡,芙羅娜聽到了雪莉陰沉的聲音。她一邊大笑一邊喘著氣說道:「比凌和賽菲爾是同一個人!」
  
  芙羅娜愣了一下,接著哈哈大笑起來:「你要說的就是這個?」她笑得那麼放肆,彷彿被關在監牢裡等死的那個人是雪莉,而不是她。
  
  雪莉不再說話,只是停了笑,靜靜看著對方。她的眸光幽冷森然,閃動著詭異的光。對著這樣地目光,芙羅娜漸漸笑不下去了。
  
  「很荒謬?你覺得一個異術者能變換外表很荒謬?你不是已經做到了嗎?」雪莉冷冷說道。「事實上,以前我也不知道這個秘密,但今天,我確認了。」
  
  「靠嗅覺?他們有同樣的味道?」芙羅娜怔怔看著她,慢慢理解到她話中的涵義。比凌就是賽菲爾,這怎麼可能?——可是,腦中似乎有個聲音在提醒她,雪莉一向聰明過人,犯不著拿這麼荒唐的借口來打擊她!她盡可能選擇些明智的手段。比如告訴她比凌和賽菲爾已經訂婚,這不是更好更合理的報復方式嗎?
  
  雪莉察覺了對方的疑惑,不由得冷笑起來:「對,比凌就是賽菲爾,賽菲爾就是比凌。當一個身份出現的時候。另外的身份只是替身在扮演,你只要多想想就會發覺,其實他們有時候表現得很反常,就像是忽然變了一個人!」
  
  「不,我不信!」大喊出聲,芙羅娜摀住了耳朵。但在一片混亂地思緒中,以前被她的嫉妒心深深隱藏的一條信息在腦中一閃而過——賽菲爾會黃金鬥氣,而且至少七級!不管是招數還是等級,她都和比凌一樣!
  
  以前她只將之當作比凌善待賽菲爾的證據。然而此刻雪莉的震撼消息衝入耳中,她便不得不想到被自己忽略地事實:比凌和叉子同習鬥氣,都有不太一樣的發招姿勢與運氣習慣,但賽菲爾在歎息森林的戰鬥中,所用黃金鬥氣幾乎和比凌毫無二致!她當時親眼見到了賽菲爾的鬥氣,不僅是近距離的觀察,更是親身體驗過。
  
  世間真的有那樣相似的鬥氣嗎?猛然想起,約瑟曾經告訴她。賽菲爾有個和她容貌一致的替身,似乎連她的異術都能模仿一二。再想想與比凌地數次相處,他有時溫情脈脈,對自己大有情意,那份眼中透出的喜愛不是裝出來的!但有時他又冷漠疏離,對待她如陌生人一般。有時候她的心中會生出這樣的錯覺——那是不同的兩個比凌。
  
  啊,她竟然被雪莉的話說服。開始產生動搖。她的心裡不停地懷疑,並且害怕起來。只是一句話啊,就能將她打落地獄深淵!這一貫淡然隨和的雪莉,什麼時候變成了惡鬼一般醜陋的傢伙,有若來自冥獄的魔鬼!
  
  雪莉看到了她的驚疑,心中的恨怨酸楚夾著滔天怒意,一股腦的發洩出來:「好好想想吧。你辛辛苦苦要弄到手地心上人。就是你殫精竭慮要害死的人!你這可笑的女人,連自己到底愛上了誰都不知道。你的人生有過正確與美好麼?哈。只有無盡的諷刺與絕望,這是多麼可悲!」
  
  芙羅娜的臉上早已青白一片,如果雪莉說得是真的,那……
  
  她不敢再想下去,但懷疑一經出現就像雜草蔓生,無數個念頭就在她地苦苦壓抑中滋生出來,如毒素般瀰漫在身軀裡地每一處。被一種病態的執念推動著,她不得不想,然後不得不相信——
  
  這是怎樣一個荒誕而無望地人生啊!
  
  驀然間,她只覺自己眼前的世界漸漸開始扭曲,有黑色的陰影在她身邊詭異的跳著舞。她不禁發出了幾聲尖銳無比的驚叫,原本優美動聽的嗓音被過度的高分貝瞬間拉成乾澀瘖啞的音色。然後,她陡然發不出聲音了,只能呆呆望著面容古怪的雪莉,心底被無窮無盡的懷疑與驚懼填滿……
  
  原來一切都是虛假,一切都是笑話,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自以為是!這世間,沒有人能救她,沒有人會愛她,她也從來沒有得到過上天的眷顧與恩賜。
  
  她的希望早已失去,她的神智在雜亂交錯中混亂、分裂,然後在無邊無際的幽黑世界中走向迷失。
  
  最後,她瘋了。
  
  什麼境況的女人最可怕——
  
  失去了喜愛之人、重視之人的女人,被怒火沖昏頭腦、被仇恨篡奪心智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可怕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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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7 10:55:20
  第六十一節 無法泯滅的光明
  
  「喀嚓」一聲輕響,尖叫翻滾的紫發身影被關在厚重的牢門之後,雪莉的眼前是燭光盈亮的長廊,和幽黑監牢全然不同的光明世界。
  
  再也聽不到那尖銳而瘖啞的哭喊,雪莉輕輕歎了一口氣,心中的壓抑鬱結似乎終於被發洩出來。她沿著長廊一步一步前行,步履緩慢而沉重。恍惚間,一聲撕心裂肺、不似人聲的慘叫在耳邊響起,她陡然一驚,停下了腳步。
  
  回頭望去,牢門緊閉,周圍寧靜無聲。她腦中竟然出現了幻覺?雪莉自嘲的笑笑,難道她在不知不覺中,被芙蘿娜那副痛不欲生的樣子嚇到了嗎?
  
  就在方纔,她靜靜站在結界內,看著芙蘿娜抱著頭,瘋狂叫喊的模樣,看著她再也沒有靈氣、目光渙散的眼瞳,她快意,她解氣。可是為什麼,她的情緒依然低落,她的靈魂依然痛苦?是因為不夠痛快嗎?她那顆渴望復仇的心還是沒有得到滿足嗎?
  
  她歪著頭思考,慢慢走到長廊的盡頭。眼前身影一閃,神色肅然的白髮少女出現在她眼前:「雪莉,這就是屬於你的復仇嗎?」
  
  「啊,看起來你已經知道了監牢裡發生的事情。我果然沒有猜錯,你在芙蘿娜身邊佈置了監視者。那你為什麼不在我說出秘密前阻止我?」雪莉眸光奇異,挑唇微笑,「對了,忘記問了,我應該叫你比凌還是賽菲爾?」
  
  眉頭輕皺,賽菲爾的聲音驀然低了下來:「阻止?我能阻止你那份強烈的復仇心嗎?錯過這一次機會,你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但是。雪莉,說實在地,我沒有想到你會……。」
  
  「怎麼,你在小看我,篤定我不會發現你的秘密?」
  
  「不,我並不奇怪你能發現這個秘密,但讓我吃驚的是,向來聰明謹慎的你會用這點來攻擊芙羅娜。你就不擔心嗎,如果她精神不受刺激。反而對比凌徹底死心,或者她變得瘋瘋癲癲,將這秘密到處亂嚷,那我們不是得不償失,被她攪亂局勢嗎?」
  
  「哦。原來你是特意來責怪我的,嘻,我早就料到了……」雪莉越發笑靨如花,然而臉頰處卻浮著不正常的酡紅,看在賽菲爾眼裡不由得多了幾分驚懼與擔憂。
  
  「你到底……」賽菲爾的話語還未出口就被對方打斷:「你能責怪我什麼?隨意洩你的秘密?那你想怎麼辦呢?」
  
  雪莉抬起眼,死死盯住了賽菲爾:「事實上,我也設想過用這支最毒的利箭射中芙羅娜後地結果。即使她從對比凌的迷戀中大徹大悟,或者將你的秘密四處亂嚷,我也不會擔心。」
  
  她「吃吃」笑起來。身體顫抖著,目中帶著一絲詭異的期盼:「因為,你不會容忍那樣的事情發生,你一定會提前毀掉她地,對不對?不管是你的監視者動手,還是你自己用精神異術令她徹底崩潰,都是我所喜歡的結局……」
  
  「雪莉!」賽菲爾終於忍不住叫了出來,「你到底怎麼了?這樣的你。一點兒都不像你!」
  
  「怎麼,秘密洩後你就這樣沉不住氣了嗎,賽菲爾?」雪莉依然像個最尖酸的討厭鬼,說著譏諷的話語,「你很擔心吧,是不是還在想著怎樣讓我不繼續洩密?你想把我怎麼樣呢,偷偷殺掉。還是抹除記憶?」
  
  賽菲爾徹底無語了,只能在心底一遍遍問著:
  
  雪莉,蘇迪的逝去對你的打擊如此之大嗎?一向淡然自若、寵辱不驚的你,一向聰明理智、小心謹慎地你,在聽到蘇迪的噩耗以後,就連最基本的冷靜思考都做不到了嗎?不論是行為還是神情,都是那麼反常!——
  
  等等。反常?行為上的肆意報復和胡亂撒氣也就罷了。為什麼她的神態那樣詭異,眸光裡似乎閃爍著某種等待解脫的渴望……
  
  解脫?渴望?不對勁!賽菲爾腦中靈光一閃。似乎突然捕捉到了點什麼,但又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
  
  狐疑的盯了對方片刻,她才慢慢開口:「雪莉,莫非……你想死?或者,你想失去記憶?這才是你潛意識裡地真正目的?這才是你不停激怒我的真正理由?天啊,雪莉,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堅強冷靜的人!你怎麼可以用這種方式來逃避痛苦……」
  
  「我也一直以為你是個堅強冷靜的人,賽菲爾。」雪莉面色陡變,冷冷說道,「但其實,你是個連自己的身份都不敢承認的懦夫!」
  
  「言語尖刻就能趕走那些關心你地人?渾身長刺會讓你覺得舒服些嗎?」犀利的回答並未停止雪莉的冷笑,看著她冰寒的臉,賽菲爾歎了口氣:「雪莉,我知道你非常難過。可是……請不要讓自己過度沉湎於仇恨中,你只會一直痛苦,永遠無法解脫。相信我,靠報復或者自傷來發洩,這不會讓你好受半分,反而會傷害你自己。」
  
  賽菲爾結結巴巴的勸解著,但語氣總有點彆扭,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正在吃說服對方放棄復仇——這不是她一直在奮鬥的事情嗎?從什麼時候起,她也開始擔心別人會陷入那個名為仇恨的深淵,在痛苦與絕望中被心中熬成地毒汁浸染成魔……
  
  雪莉眼中閃過一絲掙扎,卻又被迅速泛起地悔恨內疚所替代。賽菲爾忽然明悟:雪莉她,其實是在怪自己吧?
  
  早在眾人發現問題之前,她就聞到了芙羅娜身上的血腥味,察覺到她出現地不尋常。明明她可以成為揪出真兇的英雄,卻為了自保,也是出於私心,選擇了退出城主府。離開約瑟的身邊。就連那次突兀的遇刺,她也因為有所顧忌而沒有徹查兇手。是她地膽小與縱容,她習慣性的小心翼翼與袖手旁觀,造成了芙羅娜的出賣和蘇迪的死亡啊!——她一定在這樣責怪自己,逼迫自己,令本就哀慟的心更加痛苦吧?
  
  「放棄你那些可笑的言辭吧,因為你說出這種話實在沒有說服力。可別忘了,被仇恨沖昏頭腦,一意孤行瘋狂屠城的那個人。就是你!」雪莉的語氣卻依舊冰冷,甚至殘忍:「記住,不要對我說教,賽菲爾,你並不適合做這種事情。」
  
  怔了怔。賽菲爾的心中湧起一絲難言地痛楚。為什麼當前的場景與對話如此熟悉?只不過,以前的每一次,都是由她來擔任雪莉的角色。
  
  唇邊挑起一絲苦笑,賽菲爾定定看著雪莉,慢慢說道:「是啊……這種事情本來是安妮最擅長的,她說教起來頭頭是道,而且臉皮極厚,任你白眼加辱罵也不會放棄。」
  
  腦中被追憶畫面填滿,她輕輕一笑。眸中閃過淒涼與憂傷,「可她不在了,而這些事情總要有人來做。」
  
  長廊裡陡然陷入寂靜。默然半晌,雪莉終於偏過頭,澀聲說了一聲:「對不起。」說完,她就低下頭,疾步離去,只留給賽菲爾一道沉重而落寞地背影。
  
  「唉……」賽菲爾重重歎了口氣。轉過身,望著那道漆黑的牢門。在那死寂的世界裡被錯亂的神智折磨終生,這就是娜娜公主的結局嗎?雖然看到了懲罰的結果,但她並不覺得自己的心情有所好轉。
  
  她正呆呆站著,整個人動也不動,身後忽然多出一道挺拔的身影。兩隻胳膊繞了過來,將她慢慢擁入懷中。小心翼翼而又萬分溫柔。
  
  「娜娜瘋了。」賽菲爾將後背緊緊貼在後面那人的胸口,喃喃道,「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可怕地雪莉!像她那樣淡然如風的女子,也會被仇恨折磨到這一步嗎?」
  
  靜默片刻,清冽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輕響起:「相信我,她會度過這段最艱難的時期,因為她的心底仍有光明。」
  
  身後傳來一縷熟悉的草木氣息。那是令她安心的味道。賽菲爾閉上眼。品味著瀰漫身周的寧靜與溫馨,輕輕說道:「是地。她會挺過來。因為在這裡,依然有人關心她、信任她,給她溫暖與支持。」——如同你對我做的那般。
  
  離開賽菲爾,雪莉昏昏沉沉的走入後院,不知不覺間便到了一處毫無光亮、悄無聲息的房間。等她終於變得清醒,放眼四顧時,才發現自己竟然來到了蘇迪的臥室。
  
  關上門,房間裡漆黑一片,雪莉整個人靠在門後,想著小時候隨哥哥來此玩耍的場景,不由得悲從中來。
  
  是的,我沒做錯,我只是為蘇迪報仇!芙羅娜她應該得到那樣地懲罰!雪莉恨恨咬牙,慢慢摸索到桌邊坐下,心裡一遍一遍重複著這幾句話。
  
  房間裡似乎有點陌生的味道,深深吸了口氣,雪莉突兀的開口了:「你是想自己滾出來,還是等我來揪你出來呢,殿下?」
  
  伴隨著她譏諷而輕蔑的話語,衣櫥中傳來低啞的回應:「雪莉,我……」
  
  「光當」一聲,窗戶被打開,接著是衣櫥拉開與物體滾動的聲響。在清冷的月光映照下,約瑟那張慘白地臉看起來格外可怖。
  
  瞥了眼對方纏滿繃帶地雙手與雙腿,還有通紅的雙眼與滿臉地淚痕,雪莉不禁冷笑起來:「人都已經死了幾個月,你還假惺惺的哭什麼?你故意躲在這裡哭,是要向失望的部下展示皇儲殿下的悔恨與愛心嗎?」
  
  「不,不是的。你明明知道的,雪莉,我,我……」失魂落魄的皇儲丟了先前面對比凌時的尖銳與憤怒,雙眼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口中訥訥不成言。在終於接受了摯友死亡的消息後,他心中已被無窮無盡的悔恨填滿,連一貫的驕傲與自大都被這打擊碾碎抹平,只剩下綿綿不絕的苦痛。
  
  「我提醒過你,你不聽;我勸誡過你,你不睬。」雪莉死死盯著他。面容漸漸變得冷酷,「你不是最喜歡美人的麼,殿下?為了你的美人,你地愛妻,而失去一個無足輕重的大臣之子,這對你來說不是很正常嗎,殿下?」
  
  「求求你,別說了,求求你。雪莉!」再度被凌厲的利箭射中心臟,躺在地上的皇儲涕淚交加,淒厲的叫喊著,哀求著。
  
  「你,是在懺悔嗎?還是在害怕?」雪莉帶著一絲瘋狂尖笑起來。「天啊,不要再假模假樣的哭泣了,不要乞求你能得到寬恕!蘇迪的靈魂不會原諒你,城主府的人不會原諒你,我也不會!」——
  
  是的,蘇迪不會原諒我,城主府地人不會,我也無法原諒自己!雪莉被難以言說的痛苦與內疚折磨著,並不比嚎啕大哭的約瑟好受半分。
  
  「喀嚓」一聲響。房門被推開,賽菲爾的身影出現在門外:「雪莉,能出來一下嗎?」
  
  「我說過,我不需要說教!」
  
  「我只是想送你一樣禮物。」賽菲爾面色平靜的招招手,「過來吧,我不會佔用你太多時間。」
  
  雪莉走到門外,隨手關上門,冷淡問道:「真地不需要管我。賽菲爾,我很好……」
  
  一枚眼熟的青色戒指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剎那間,雪莉忘記了自己要說的話,呆呆看著那枚戒指,看到出神。
  
  「這個……」賽菲爾將戒指輕輕放入雪莉的手中,「是你的了。」
  
  「這。這是……」
  
  「你該認得的,這是蘇迪的信物。我想,你現在需要它。」
  
  怔怔抬頭,雪莉的眼圈漸漸紅了起來:「這戒指,以後就屬於我了嗎?」
  
  「是的,我想蘇迪也是這樣希望地。」賽菲爾放緩語氣,「當你看著戒指的時候。請記得它的主人是怎樣的人……他是那樣善良仁厚。寧可傷害自己也會保護那些不相干的人,甚至是他的敵人……他就是那樣一個濫好人。」
  
  鼻子開始發酸。雪莉咬緊下唇,用力點了點頭:「是,他就是那樣的人……」
  
  「很難過,很自責,痛不欲生,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雪莉。但報復後地快感無法讓你感到喜悅與解脫,唯一會讓你安心的是——成為像他那樣的人吧,作為他曾留存世間的證明!」
  
  身體猛然一震,雪莉瞪大了眼,怔怔望著對方。
  
  「雪莉,你一定會奇怪,為什麼我不幹掉約瑟呢?或者像對待娜娜那樣更加殘忍的對待他。不是因為懼怕格魯國——事實上,我有許多手段能讓他死得悄無聲息。」賽菲爾微微提高了聲音,「我不殺約瑟,並不代表我不恨他。我留下他的命,只是因為我知道,蘇迪不希望他有事。」
  
  蘇迪是約瑟最好的朋友,約瑟又何嘗不是蘇迪最親密地夥伴?殺了約瑟,蘇迪會難過的——只是因為這個理由,我即使用盡手段折磨約瑟,也絕對不會取他的性命。
  
  深深望了徹底愣住的黑樊子一眼,賽菲爾轉身離去。
  
  緊緊握住那枚樣式古樸的青色戒指,黑樊子軟軟跪倒在地,驀的放聲大哭。
  
  已經強忍一晚的眼淚,終於在此刻落了下來。心中種種糾結情緒噴湧而出,雖然依舊痛苦,依舊哀傷,卻不再壓抑與絕望。
  
  而在門地另一邊,那個躺在房間裡一動不動地傷者,呆滯的眼中也終於泛起一絲生氣。
  
  在心中地毒汁熬成之前,掙扎著離開那只會帶來痛苦的冥黑深淵吧!滿腔的仇恨或許無法遺忘,但你能為自己的生活再度迎來歡笑,只要你找到那個替代的方法。天性淡然的聰慧女子,請你堅強的走出陰影,恢復臉上雲淡風清般的笑顏吧!——如同我曾艱難爭取的那般。
  
  在黑暗濃重的地方,也能出現明媚的陽光嗎?我祈禱過,期盼過,然後,我得到了,擁有了。
  
  走出小樓,賽菲爾一步一步邁步向前。春天的氣息在庭院中流淌,帶著淡淡的清新與芬香。漫長的黑夜就要結束,天邊隱約可見一道素白。就在太陽即將升起的那方,她可以看到尖耳精靈的挺拔身影。
  
  他轉過臉,對她挑唇輕笑,含著淡淡暖意,眉眼間無限溫柔。
  
  她綻開真心的笑顏,快步跑向他,然後,她朝著他,伸出手去。
  
  火紅的太陽驀然躍出地平線,光明與溫暖降臨大地,新的一天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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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第一節 斬斷羈絆
  
  時光在不知不覺中流逝,一轉眼,逖倫新歷518年的夏天到來了。
  
  堪薩島的夏天並不是一年中最好的季節,潮熱的天氣讓辛勤勞作的人們容易疲憊,對那些刻苦訓練的士兵更是災難。因為不論是誰,在烈日下跑不到半小時就會揮汗如雨,幾乎喘不過氣來。尤其是到了酷熱的午後,因身體不適而不得不退出訓練的士兵數量便會猛增,這時候異術軍團與醫護營的新兵們就開始派上用場。
  
  堪薩島上的異術軍團有個很不錯的名字,叫作「蒼風」。軍團成員大多數來自梵固學院,也有自東大陸逃亡而來的異術者。而醫護營是在賽菲爾的建議下增設,每個軍團都有專屬醫護兵。他們的標誌統一,只是看起來有點奇怪,是一道血紅色的十字。不過新兵們對這樣的標誌早就見怪不怪,一看便知是亞姆小姐的手筆——安基島上的特色嘛,除了紅帽子、紅袖子,還多出個紅十字來。
  
  東西大陸的戰爭早已打響,雖然大規模的全面戰爭還未展開,但沒有人會對迫在眉睫的大戰心存疑慮,也沒有人因此感到畏懼和恐慌。事實上,這些新兵們心中湧動著無法言說的興奮與期待,對戰鬥的渴望壓倒了對死亡的懼怕。他們很清楚的知道,就在他們身處之地不遠的大海上,每天都有小規模的戰鬥發生。他們更加清楚,一旦東大陸進入陸地、佔領群島,他們的家園、他們的親人會有怎樣地下場。
  
  這天操練後。幾名求戰心切的菜鳥圍住了他們的中隊長:「長官,我們已經接受訓練一年了,什麼時候能上戰場啊?」
  
  「就是就是,體能、隊列、軍陣′合作戰,這些我們都已經通過考核了,只差實戰機會!長官,幫幫忙,為我們申請一次出戰的機會吧!」
  
  「一群不知好歹的兔崽子,加強基礎訓練可是為了你們好!」隊長沒好氣的踢了踢部下的屁股。喝罵道,「還有,你們把軍中的第一條規矩都忘記了?」
  
  「沒忘沒忘,不就是聽從命令嘛……」嬉皮笑臉躲開隊長毒腿的年輕人正是黑瞳,堪薩島地烈日早把這富家少爺的膚色染成深棕。黑黝黝的面孔看起來多了幾分勇武之氣。他正要發揚糾纏到底的牛皮糖精神對隊長實施精神轟炸,眼睛一斜卻瞥到了幾道熟悉的身影,不禁失聲叫了起來:「啊,是賽菲爾!還有旭天老師……耶,我妹也來了?」
  
  「混蛋,見了亞姆小姐要叫長官!」氣急敗壞地隊長「啪」的一記爆頭手,精準毒辣,痛得黑瞳哇哇直叫。
  
  「該叫亞姆小伯爵了!」旭天微笑著走近,善意的提醒隊長。「幾個月前賽菲爾小姐已經舉行了成年儀式,正式繼承了亞姆家的爵位。」
  
  「是!」隊長肅然行禮,黑瞳卻在一邊捂著頭小聲嘀咕:「賽菲爾真是不夠意思,連最重要的成年禮都不邀請我們參加,還讓我們天天悶在這島上,都快發霉了……」
  
  賽菲爾聞言不禁苦笑起來。她的十六歲生日是在尋找水族的旅途中度過,在彩虹石月接受爵位的那個「賽菲爾」可是葉子!為了避免麻煩,伯爵府異常低調的舉行了成年禮。對外則用米麗夫人地病情做借口。連她自己都沒參加成年禮,還談什麼邀請客人?
  
  「不要這樣吊兒郎當!你不僅對上級無禮,還口出怨言影響軍心!哥哥,你是一名戰士,不再是學生了!」整整瘦了一圈的雪莉快步上前,沉著臉瞪了黑瞳一眼,「如果下次你還這樣輕浮。我就要向軍法處舉報你。」
  
  這席話的震懾效果很好,黑瞳立刻驚得面無人色,張大嘴半天回不了神。
  
  「雪莉是新來的參謀官。」旭天笑得和煦,目光中卻是帶著不懷好意,「對了,還有這位美麗的水族女巫,她……是新來的軍法官。而且專管懲罰行刑……」
  
  賽菲爾一聽便垮下了臉。回頭看到血女巫興高采烈的模樣,她更加鬱悶了。軍中那麼多精壯的士兵。足夠血女巫吃豆腐吃到飽。唉,可憐地士兵們,你們就自求多福吧!
  
  「還有這位,是新來的……」旭天指了指落在最後的那人,揚聲道,「鐮刀軍團的下等兵。」
  
  「啊?」黑瞳這才看清,那低著頭不說話□得不成人形的傢伙竟是約瑟!他哆嗦了半天嘴唇,才疑惑的問道:「堂堂一國皇儲,跑來當軍隊裡最低級的下等兵,約瑟他吃錯藥了?」
  
  「這可是他自願地。」旭天意味深長的瞥了眼面色憔悴的皇儲,「而且,這下等兵的入伍機會,是他苦苦哀求才好不容易得到的。」
  
  「鐮刀軍團的下等兵……」黑瞳搖搖頭,心中越發不解。這裡的新兵都知道,鐮刀軍團是專門負責排險與衝鋒地先頭隊伍,死亡率在所有軍團中排名第一。約瑟在這樣地軍團裡當下等兵,難道他一時想不開要去當炮灰麼?真奇怪,國王陛下和大臣們怎麼也不勸阻一下?
  
  雖然完全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黑瞳地一大優點就是想不通就暫時不想,他撓撓頭,笑嘻嘻的望向賽菲爾:「賽,呃,長官,我們到底什麼時候能有任務啊?大家都很想上戰場實地鍛煉一下呢!哎,叉子已經殺了數不清的東大陸士兵,可我們連敵人的影子都沒見過!」
  
  熟悉的名字傳入耳中,賽菲爾不禁呆了一呆。定定神,她挑唇而笑:「不要著急,仗還有得打,馬上就會輪到你們。」
  
  「啊,按你這麼說,我們很快就會有任務了?」黑瞳激動得跳了起來。「太好了!」
  
  賽菲爾看著他興奮的模樣,暗暗搖頭。只在新兵營區接受訓練無法體會戰爭的殘酷,當他們真正上了戰場,雙手染滿鮮血以後,還能像現在這般開心得跳起來嗎?但不管怎樣,這是他們自己選擇地道路,也是他們必須面對的未來。
  
  而她自己,也要去迎接屬於自己的命運。無論最終結局如何,至少她可以驕傲的宣稱:她奮鬥過。努力過,竭盡全力的爭取過,一切為了勝利!
  
  當雪莉等人去了各自屬區和軍團以後,指揮所的帳篷裡只剩下賽菲爾和旭天兩人。見賽菲爾坐在椅子上發呆,金髮男子湊上前笑道:「對了。你回西大陸後,還沒去見過叉子麼?」
  
  雙肩微微一抖,賽菲爾皺起眉,沒好氣的說道:「旭天秘書,你真是愛管閒事啊!」
  
  「我是在關心你嘛!」話雖這樣說,但腹黑男的臉上分明掛著看好戲的神情。
  
  「關心?」賽菲爾冷哼一聲,「我回島後會告訴永恆,你是多麼地關心我!」
  
  「喂,賽菲爾。你怎麼能這樣對待永恆?他又不是你的專屬打手!」旭天義憤填膺的嚷了一陣,又俯下身擠眼直笑,「再說,你敢告訴他,你曾經對叉子……」
  
  「你想說什麼?」賽菲爾霍然站起,目光中隱約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比凌和叉子關係親密,這在傭兵界和學院裡都不是秘密吧?當年傭兵界還盛傳你們兩人是那個,那個……嘿嘿。你知道的吧?你說要是永恆遇上叉子時醋意大發,那該怎麼樣呢?」
  
  賽菲爾恨得咬牙切齒,腹黑男果然不是好東西!眼珠子微微一轉,她陡然冷笑一聲:「我聽說……狄蘭老師懷孕了?哎呀,不知道她地產期是哪一天呢!可惜大家都不知道那孩子的父親是誰,更別提有人陪在狄蘭老師身邊啊!真可憐,我聽說。如果孩子出生後很少見到父親,長大後會與父親很疏遠的!」
  
  「啊?」旭天這下子被正正擊中軟肋,整個人瞬間變成一隻煮熟的紅皮蝦。
  
  他哪裡會料到,只是情難自禁的一夜共度,就帶來如此意想不到的後果。更令他鬱悶到吐血的是,要不是院長來信告知,他壓根不知道狄蘭懷孕的消息!而當他特意趕回梵固。狄蘭卻閉門不見。似乎在故意躲著他一般。可憐的准爸爸只能偷偷摸摸地從學院老師那裡打聽狄蘭的情況,並通過其他老師的途徑將安基島出產的各式滋養品送入那間緊閉大門的閣樓。
  
  此時聽賽菲爾提及此事。旭天立刻苦了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見腹黑男吃了癟,賽菲爾這才覺得心情舒暢了些,捂著嘴偷笑了兩聲。但陡然想到叉子,她又笑不出來了。
  
  是該去見見叉子了!賽菲爾輕歎一聲。在大戰開始前,比凌需要回到叉子的身邊,給他一個交代,然後遠離那些曾經的曖昧與羈絆。打在黑色礁石上,歡騰的浪花濺得老高。一身短袖黑衣地叉子正懶洋洋的坐在礁石上,一邊眺望大海一邊發呆。
  
  沿著蜿蜒的海岸,白衣銀髮的少年找到了昔日的同伴。沒有出聲叫喚,他只是默默的走近,站在他的身邊。
  
  「你回來了。」年輕地武士轉過臉,認真打量著比凌,「看起來沒受傷。」
  
  「是啊……」比凌翹起嘴角,微笑道,「我好歹也是個八級武士,哪有那麼容易受傷?」
  
  叉子撇撇嘴:「八級武士又不是天下無敵,再說現在東大陸好手盡出,一個不小心就會受點傷。」
  
  「你負傷了?」比凌敏銳的察覺了對方話裡隱藏的信息,眉宇間浮起一絲憂色。叉子一直活躍在海上戰場,如果不是負傷估計也不會撤回安基島休養,可他怎麼沒有聽安和光頭老爹提起呢?
  
  「呃,其實,沒什麼大事……」叉子沒料到隨口一句話就暴了自己的秘密,不由得有點臉紅,「是我,我大意了,太輕敵……」
  
  「傷在哪裡,嚴重嗎?」比凌輕聲道,「既然負傷了,你怎麼也不好好休養,還來海邊吹風?」
  
  「腿上,不礙事,現在已經全好了。」叉子一副全不在意的模樣,懶懶答道,「天天憋在屋裡我會發瘋的,還是待在這裡最舒服。」
  
  聽了這話,比凌舒了口氣。兩人又聊了幾句,比凌終於鼓足勇氣,低聲道:「叉子,我要離開了。」
  
  「剛回來又要走?」詫異的目光投射過來,叉子臉上隱約帶著一絲緊張。
  
  「嗯,暫時離開一陣。別為我擔心,叉子。」比凌地目光投向遙遠地海平線,沉聲道,「對了,忘記告訴你,我,有心上人了。」
  
  「……是嗎?」黝黑武士的目光陡然凝住,愣了片刻,驀地低笑起來,「真,真好……喔,恭喜你。」
  
  看著銀髮少年溫柔的笑容與湛藍的眼眸,叉子跳了起來,微笑道:「你這傢伙動作還,還挺快。嗯,祝福你們……」
  
  他的笑容裡,帶著難以察覺的苦澀與悵然。有那麼一瞬,他幾乎想要脫口問出,他一直不敢深想的那道謎題,到底擁有怎樣的答案。
  
  但對著那雙藍眸裡情不自禁透出的柔情,想著自己一直極力避免的那種局面,他猶豫了,退縮了,最終放棄了。
  
  曾經,對方是那個不自覺的想要靠近他的人,彷彿在下意識的從他這裡尋找溫暖。
  
  但現在,想要從對方那裡獲得慰藉的人,想一直同對方並肩走下去的人,是他啊!
  
  帶著難以釋懷的惆悵心緒,他扭過頭,眺望大海,似乎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對方的情景。
  
  明明早早相遇,一路相伴,可對有些東西,他一直害怕面對,不願深究,不敢爭取。所以,那些東西,終究是不屬於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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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7 10:56:49
  第二節 女伯爵的友誼
  
  清晨,站在碼頭上一處僻靜的貨箱存放地,潮濕的海風吹拂面頰,即使在溫暖的陽光籠罩下,賽菲爾仍覺出一陣颼颼的涼。
  
  雖然整個自由聯盟都處於戰備狀態,但安基島的碼頭依然繁忙,進出的船隻依然眾多,林立的桅桿密密麻麻,幾乎遮蓋了小半個天空。賽菲爾看著一艘大船緩緩離開碼頭,船首的美人頭像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那就是「比凌」正在乘坐離港的海船。
  
  在貨箱投下的陰影下呆呆出神,她的身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陡然間,一件厚重的斗篷從後面兜頭罩了過來,將她整個人包裹在溫暖裡。接著,耳邊響起清冽的聲音:「你真對叉子說——比凌要離開?」
  
  「是呀。」悶悶的聲音從斗篷底下傳出,賽菲爾望著越來越遠的大船,悵然道,「我會想念他的。」
  
  察覺到身周驀然升起的寒意,賽菲爾飛快的回過頭,對即將醋意大發的精靈眨眨眼:「我是說,我會想念——比凌。」——這個身份,短期內是不會出現在安基島了。
  
  雙眉蹙起,精靈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品味著話中的含義,恍然大悟,隨即心中釋然。誰料他剛剛展平眉頭,就聽對方低聲說道:「叉子就在安基島,我隨時都能見到他,有什麼可想念的?她是故意這麼說的?這不是存心氣人麼?精靈沒好氣的斜了一眼,卻正正撞入那雙含笑地眼。湛藍眸光中透出些微狡黠與得逞,令精靈不自覺的惱羞起來:「看到我這副酸溜溜的模樣。你很開心?」
  
  「是呀。」賽菲爾揚起燦爛的笑臉,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那是賽菲爾式的無良甜笑——明明是嬌艷如花的笑顏,卻蘊著點邪邪的得意勁頭,很俏皮,很可愛。
  
  精靈不禁怦然心動,胳膊不知不覺繞了過去,雙手緊貼少女柔韌的纖腰。然後,他雙臂稍一用力,賽菲爾便連人帶斗篷一起跌入他懷中。鬆垮垮地兜帽往後掉落。珍珠般粉白的面頰與玫瑰般嫣紅的嘴唇沐浴在淡金色的晨曦中,也暴在精靈火熱無比的灼灼目光下。
  
  賽菲爾望著近在咫尺地沸騰墨眸,不自覺的紅了臉,吞了吞口水,忸怩的低語:「喂。這可是在碼頭……」
  
  「有什麼關係,反正四周都是貨櫃,沒人看得到……」精靈其實並不在乎在人前表現親密,但他顧忌賽菲爾那顆羞澀的少女心,便尋了個借口來安慰對方。
  
  輕柔的尾音漸漸消失在越貼越近的唇瓣間隙,略顯急促的呼吸迴盪在耳邊,精靈的心中流淌著溫柔與甘甜。但他弧線完美的唇還未來得及仔細感受少女櫻唇地芬芳,便被不速之客的怪叫打斷了纏綿。
  
  「哎呀哎呀,你們兩個在做什麼?這青天白日大庭廣眾的……」突兀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呷,卿卿我我也不分場合呀!」
  
  賽菲爾的身體陡然僵直,精靈則是咬牙切齒的轉過頭,用足以殺死人的憤恨視線貫穿嫵媚輕笑的桃花眼男子:「離開這裡!」
  
  「不幹!」乾脆利落地回答過後,桃花眼恢復了慣常的輕佻口氣,「哎呀哎呀,我可是尋了好久才找到你們的,有好戲怎能不看咩?」
  
  賽菲爾挺直了身子。從精靈的懷裡探出頭來:「你——不想死就給我閉嘴!」
  
  「嘖嘖,剛剛還滿臉嬌羞,現在就喊打喊殺。肥羊啊,凶巴巴的女人可得不到男性的喜歡叻!」
  
  「這樣更好。」精靈寵溺的望著懷中少女,「賽菲爾有我喜歡就夠了!」
  
  「真肉麻……」桃花眼假模假樣地打了個哆嗦,隨即身手敏捷的往邊上一閃,恰恰躲開了從天而降的凌厲衝擊波。
  
  「又來這一招。我就知道!」桃花眼頓時眉飛色舞,下巴差點翹到天上去了,「重複的招數對我是沒用的……」
  
  話還沒說完,那道擊空的衝擊波陡然重聚起來,閃電般從地面彈起,正正劈向某人得意洋洋的臉。眼見攻擊來勢洶洶,桃花眼一聲怪叫。扭頭就跑。一溜煙便消失在貨箱堆後。
  
  賽菲爾和精靈無語地看著那傢伙消失地方向,同時歎了口氣。精靈更是皺眉道:「你確定血女巫不喜歡妖裡妖氣的男人?」
  
  「……」腦中翻騰著讓血女巫盡情蹂躪利亞蘭地邪惡念頭。賽菲爾不由得笑了起來。
  
  這點子不錯,可惜方纔那溫馨旖旎的氣氛已被破壞得一乾二淨。賽菲爾撇撇嘴,不著痕跡的站直身子,脫離精靈的擁抱:「比凌的船已經離開,我們回去吧。」
  
  「呃,好。」兩人重新拉緊斗篷,將自己罩在厚重的布料裡面,默然走出了高大貨堆投下的陰影。
  
  「叉子還好吧?」精靈忽然頗不自然的開口,「他負傷了?」
  
  「呃,你怎麼知道的?安和老爹都沒對我說過……」
  
  「我前一陣看到那女人在府裡搗鼓治療外傷的藥材,不過她弄的全是效用最差的草藥。」精靈撇撇嘴,語帶不屑。他已經試著去接受賽菲爾身邊的人,但對那個第一次見面就給他下馬威的眸術女子,他始終無法有絲毫好感。
  
  賽菲爾不覺「噗哧」笑出聲來,側臉望向對方:「那你沒有指點她一下?」
  
  「我直接換了她的藥包。」精靈輕哼一聲,傲然道,「我從不會浪費時間去指點一個不懂裝懂的傢伙。」
  
  「這樣也好,省得你們吵……」賽菲爾及時住口,笑得眉眼彎彎:「怪不得叉子的傷好得快,我替他謝謝你了。」
  
  精靈卻陡然沉默下來,片刻才說:「那女人喜歡叉子。」
  
  「我知道。」賽菲爾輕聲道,「全伯爵府的人恐偶知道——除了安自己。」
  
  「只需有人稍稍提點一下,她就會明白自己的心意。」精靈罕見的表現關切,挑眉看向賽菲爾,「叉子——也知道嗎?」
  
  「我想是的,他是個很敏感的人。」賽菲爾移開眼,「他應該早就發覺了,所以一直在躲著安呢。」——就像,他也一直躲著賽菲爾。
  
  精靈停下腳步,盯牢了對方:「這就是府裡沒人好心提點安的原因,大家都清楚是怎樣一回事,對嗎?」
  
  「是的。」賽菲爾也停了腳,揚臉迎向對方的目光,「你問這些,不會是想告訴安吧?」
  
  「我沒多管閒事的習慣,尤其是那女人的事。」精靈搖搖頭,認真的看著賽菲爾,「你覺得,叉子……」
  
  「叉子已經知道了蘇迪的離去,也知道了約瑟和芙羅娜所作的一切,他過幾日就會返回軍中。」賽菲爾打斷了對方的話,「他有權知道,殺死小魚的兇手如今是什麼下場,所以我告訴他了。」
  
  她靜靜凝視眼前熟悉的俊逸面龐,一字一句的說:「叉子,他是比凌的搭檔與好友,以後也將是我們並肩戰鬥的戰友。只不過,接下來要當他的同伴、並竭力成為他朋友的人,是賽菲爾。至於叉子是否會接受一位女伯爵的友誼,只能取決於他自己。」
  
  話音結束在一絲隱約的惆悵中,精靈愣了愣,隨即明白過來,不由得微微翹起唇角。賽菲爾嗔怪的斜了他一眼,眼波流轉,眸光幽幽:「小氣鬼,現在你滿意了?」
  
  「從來沒人敢叫我小氣鬼!」話語似乎透著怒意,聲音也清冷十足,但精靈接下來的動作可不太像生氣的模樣——他突然向前貼近,俯下身子,吻住了賽菲爾玫瑰色的唇瓣。
  
  雖然他們已經行至街間,周尾有不少行人,但他此刻不願理會那些吃驚的目光,只想繼續剛才那個被打斷的吻……
  
  被魂渣追得滿圈跑的桃花眼遠遠瞥到,情不自禁的哀歎起來:「他們的膽子越發大叻,臉皮越發厚叻,竟然就在大街上……哎呀!」伴隨著一聲壓抑的慘叫,尾隨而至的衝擊波終於擊中了他弧線優美的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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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7 10:57:16
  第三節 半島保衛戰
  
  亞姆伯爵府的大門外,一身淺灰制服的門房筆直挺立,戒備的眼神掃過從對街走來的兩道斗篷裹緊的身影。但當他看清對方兜帽下的面容,目中的警惕全消失了,恭恭敬敬的行禮道:「小姐,您回來了。」
  
  「唔。」賽菲爾低低應了一聲,一邊放系帽一邊快步走入府內。在明亮的光線下,她光潔白皙的臉上泛著動人的緋紅顏色,嬌似玫瑰,艷如桃花。
  
  門房盯了一眼,不禁暗暗嘀咕了一句:小姐的臉怎麼這麼紅啊?再往後頭一瞄,他心裡越發驚疑不定——素來優雅冷漠的精靈閣下,一張俊臉比小姐還紅!
  
  「嘿……」眸若桃花的男子突兀閃現,輕佻的笑聲迴盪在大門內外,「現在你們可以回房找一張舒服的床……」
  
  「給我閉嘴!」賽菲爾霍然回頭,惡狠狠的瞪著桃花眼,「你想脫光了學狗叫,還是同血女巫共度春宵?」
  
  「在大庭廣眾之下親熱的人又不是我。」話雖這麼說,但懾於比凌手裡還有最後一個要求,桃花眼還是不敢多言,一閃身便消失在當場。
  
  賽菲爾見這可惡的傢伙走了,這才舒了一口氣。但一想到剛剛在碼頭發生的情景,她嫣紅的臉頰越發艷麗,連耳根子都泛紅了。
  
  親吻就罷了,被人圍觀就罷了,關鍵是在兩人吻至纏綿情動的時候,那該死的桃花眼突然跳出來大叫:「哎呀哎呀,你們兩位實在忍不住就回去找張床啊!不要在這裡污染小孩子地眼睛咩!」
  
  他的聲音那麼響亮。語氣那麼輕佻,偏又裝得理直氣壯,引得四周哄笑與口哨聲此起彼伏。
  
  在某精靈的突然襲擊下手足酸軟、醺然若的賽菲爾驀的清醒過來,掙脫了精靈的懷抱,拉著他的手匆匆跑開。等兩人一口氣衝回伯爵府附近,賽菲爾才發現,剛剛還氣勢如虹、主動發起唇舌攻擊的精靈,面對她略帶嗔怪與羞意的凝視,臉上突然泛起可疑地紅暈。
  
  永恆臉紅什麼?剛才他俯身親吻她的時候。絲毫不見有羞澀之意啊,現在後知後覺的開始難為情了?還是被圍觀的人弄得不好意思了?
  
  不對啊,以精靈高傲的性格與毫不遮掩地求愛習慣,他才不會在乎周圍那些人類的目光呢!賽菲爾否定了自己的推斷,繼續揣測對方此時的心情。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莫非永恆是聽到了利亞蘭的話……難道他有反應……
  
  天,她怎麼會蹦出這種想法?賽菲爾低下頭,盡量不去看精靈那雙眸光異樣的眼,心裡卻想著:也許真的是這個原因,永恆才會臉紅呢。不管怎麼矜持清傲,他總是個男性啊。按照地球上的流行說法,雄性動物都是用某半身思考的……
  
  哎呀,我在胡想些什麼啊!賽菲爾地臉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卻不敢抬頭看精靈一眼。兩人就這麼紅著臉。沉默著,一前一後走入了伯爵府。
  
  一入城堡大廳,傑倫特便從書房那方疾步趕到:「啊,我的亞姆小伯爵,你可算是回來了,大家都在等你做決定呢!」
  
  「嗯?什麼決定?」賽菲爾詫異抬頭,嫣紅的面色灼灼如玫瑰,讓傑倫特幾乎看得失了神。
  
  直到不悅的輕咳聲傳入耳中。上任不久的年輕元帥才回過神來。狐疑的盯了一眼面頰上紅暈未散的精靈,他似乎嗅到了幾分不尋常的旖旎味道。
  
  「不是利亞蘭閣下將你們找回來地麼?他在路上沒有告訴你們?」傑倫特眨眨眼,肅然道:「剛剛接到海上的緊急軍情,參謀部已經擬定了應對計劃,就等你的大印了!」
  
  「緊急軍情?」賽菲爾瞪圓了眼,心裡再度把桃花眼罵了個體無完膚——關於為什麼要去找賽菲爾,他從頭到尾連一個字都沒說!
  
  辛蘿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賽菲爾身邊。恭敬的遞過一疊文件,柔聲細語的將當前形勢說了一遍。原來是昨夜聯盟海軍最前方的寶器感應到敵軍異動,負責指揮海上作戰地豪威老爹當機立斷,派出數隊潛行兵船,偵察東大陸的船隊情報與前進路線,再將情報匯總發回安基島。
  
  賽菲爾還未掃完手上文件,傑倫特已經說開了:「綜合手頭的所有情報。東大陸這次集結了大批海軍。以極快的速度向聯盟本島一路推進,戰船規模比以前任何一次試探性攻擊都要大上十數倍!照我推想。東大陸應是要硬攻自由聯盟的本部,企圖擊破海上防線,強行實施登陸!」
  
  東大陸打過來了,就這麼氣勢洶洶的攻向自由聯盟。最終,敵人選擇的突破點依然是陸上實力最弱地自由聯盟。
  
  賽菲爾重重歎了口氣,原來,在她經歷著傷感地混亂與甜蜜的纏綿時,東西大陸地全面戰爭已在遙遠的大海上宣告了開始!
  
  屬於她的命運◆於兩個大陸的命運,並不會因為她的心境變化,而停止它們的前進步伐。該來的總歸要來,賽菲爾只覺渾身上下驟然繃緊,似乎在警示著未知的危險,又像在渴望著宿命的終結。
  
  轉瞬間,艷麗的紅暈便從面容上褪了個乾淨,她不用回頭,便知身後凝視的目光充滿堅毅與鼓勵。那道目光直到她跟隨傑倫特步入書房,也不曾從她的身上消失。
  
  「你是聯軍的元帥,戰略安排全由你作主,我早就這般說過。」賽菲爾掏出懷中印章,輕飄飄的扔給傑倫特,「不是說已經定好對策麼?你只需告訴我該做什麼就行了。」
  
  微微一笑,傑倫特在攤在桌上的軍令上蓋上元帥大印與亞姆家的印章:「這次的計劃有點冒險,如果成功實施就能甕中捉鱉,如果有所閃失,東大陸的軍隊就會長驅直入,強行登陸聯盟本島。」
  
  賽菲爾雖然不懂打仗,不過對傑倫特的意圖,她卻是一聽就明白:「喔,你要放東大陸的軍船進入海上防禦圈,等他們和聯盟本島作戰時,海軍從後包夾,實行圍殲?」
  
  「對。因為時間不足,我們又不能貿然打亂西大陸沿岸的海軍佈防,無法及時調動西大陸沿線海軍,在海上與敵人展開對決。既然如此,我們索性將戰場轉移到陸上。只要攻城戰拖住東大陸的軍隊三天,海軍的包圍圈就能順利形成。這個計劃是目前條件下成功率最高的,防禦重點在於聯盟本部的自由半島。」
  
  「你是要我親自去自由半島主持防禦?」
  
  「啊,賽菲爾,你真是一點就通。」傑倫特出一絲笑意,「守城可是這計劃裡最重要的一環,自然要派上我手頭最強大的力量。」
  
  賽菲爾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淡淡問道:「格魯和聖達加有幾萬騎兵在半島的西邊與南線防區,你是要我調他們來半島守城嗎?」
  
  傑倫特搖搖頭:「不,騎兵在守城戰中的作用說不定還不如民夫,這次將跟隨亞姆小伯爵增援自由半島的,是堪薩島的新兵!那四萬騎兵只是作為計劃失敗後的保護屏障,將會佈置在半島西線的防區內。一旦東大陸突破了半島的城防,順利登陸,那些騎兵能阻擋敵人繼續深入西大陸本土。」
  
  賽菲爾身子一震,唇邊挑出一縷苦澀的笑:「全是新兵?你還真放心!」
  
  「新兵裡有聯軍中數量最多′合最好的異術者軍團,為什麼不用?」傑倫特面色冷了下來,「軍令馬上下達,命令堪薩島上的五個新兵軍團即刻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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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節 新兵的戰場
  
  雖然傑倫特預料到了東大陸企圖強行登陸的戰略,但那支龐大的軍船隊的推進實在快得出乎意料。一過外海防禦圈,整個船隊猛然變換隊形,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乘風破浪,當天傍晚就闖入了自由半島的南海灣。
  
  在一片驚慌的目光中,從地平線上翻湧而來的黑色陰影越來越近,烏壓壓的巨大陰影似乎將天際都全然遮蓋,密密麻麻的船帆與桅桿筆直刺向天空,彷彿要刺破最後一刻的光明。
  
  當天邊的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在地平線上時,來勢洶洶的龐大船隊已經進入半島防禦屏障處高級武者的鬥氣射程——這同時意味著,半島新建好的的高大城牆也暴在東大陸異術者的攻擊范臥內。
  
  尖利的警告聲響徹全城,一層幾近透明的七彩薄膜憑空而生,將整段城牆連同內部城市全部籠罩起來。幾乎與此同時,東大陸的船隊裡漾起無數五顏六色的光芒,每艘大船都以法陣護持,生成效果等同於防禦結界的巨型護盾。龐大的彩色結界與無數大小不一的光芒護盾閃爍著各樣光華,將剛剛陷入暗夜墨色的大海點綴得五光十色。這場景看似迷離夢幻,然而不論海上陸地,每個人都知道,眼前漂亮的光彩並不是身處童話世界的夢境,而是拉開激烈戰鬥的序幕。
  
  一聲響亮的忽哨——抑或是無數聲同時響起的忽哨——巨大的戰船中射出數不清寒意十足地亮光,城牆上的守軍還來不及辨別那是羽箭還是異術,亮光已經雨點般落在海灣中、港口裡、碼頭上。化作鋪天蓋地的炫目閃電、震天驚雷與能夠吞噬一切的滔天烈焰!
  
  這第一波攻擊是如此迅疾而兇猛,幾乎讓城牆上的守軍反應不過來,只是短短數秒,那些可怕的打擊便落在他們的眼前。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海灣內水柱沖天而起,堆積著小山般貨物的碼頭被炸開撕裂,停靠在港口地數百艘大小海船頃刻間支離破碎。破碎的木頭、晶石碎屑與砂石渣滓四處飛濺,船隻上的桅桿帆布燃氣星星點點的炙熱火把,無數高大的貨堆在熊熊燃燒地烈焰中漸漸化灰。灼亮的火光竄入雲霄,在暗色夜空中格外清晰。
  
  火光和濃煙幾乎在瞬間便替代了寧靜的夜色,除了殺氣騰騰的入侵者,碼頭外的海面上已經再無活物。來不及撤回城中的倒霉鬼和他們的船隻一起被撕成碎片,只留下許多斷裂的木頭碎屑淒楚的漂浮在水面。
  
  那些沖天水柱捲起地巨浪拍打到城外。雖然被城牆與結界所擋,卻也有瓢潑大雨般的細密水珠從天而降,那些飛濺的海水劈頭蓋臉澆注到守軍的頭上、身上,涼意十足,腥味十足。只是一波攻擊就有如此威勢,一股恐慌的情緒立刻在城牆上瀰散開來。緊接著,持續性的閃電與火焰打擊便落到了城牆結界上。而守軍也開始了反擊,各色鬥氣與密密麻麻的羽箭劃空而去,將海面上越來越近的無數光芒護盾擊出辟里啪啦地脆響。
  
  伴隨著對戰的展開。害怕的驚叫聲也從城中傳來。夜空裡的電閃雷鳴、沖天火光與震天爆炸聲更能震懾人們的心神,有些富足人家已經開始收拾行李,準備向內陸撤退。
  
  東大陸的船隊已經以難以置信的速度提前衝入了半島近海,而此時,來自安基島地援軍還未到達!
  
  坐鎮此地的行政高官是代表亞姆家入主內閣的盟長博格,在內閣裡一片惶然的時候,只有他面色沉靜的聽取前方戰情,有條不紊的分派任務。他並不管軍。但處理民夫與物資的分配運輸,他還是能做到地。
  
  「大人,要不要先和內閣一起退到內陸……」身邊地護衛好心建議,「大人是文職,留在這裡作用不大,不如……」
  
  「要我現在就逃跑嗎?絕無可能!」博格黑了臉,怒道。「小姐將此地交託於我,我如果丟了城民自己逃跑,哪裡還有臉去見小姐?」
  
  環顧一周,他猛然站起,低吼一聲:「我要親自去城牆!」「大人!」下屬們嚇了一跳,連忙扯住他,「大人又不是戰士。去城牆做什麼?」
  
  「只有離戰場近。我才能準確分配戰備物資、快速協調民夫啊。」博格邊說邊走,全然不顧下屬慘白的臉色。還有句話。他並未說出口:面對提前到來地兇猛攻擊,如果沒有身先士卒的長官,已然動搖的軍心該如何提升?
  
  「風使大人,前期攻擊十分順利,現在先頭部隊已經接近了碼頭。」一身戎裝的海軍將領神色恭敬,「大人能否現在就出動強力異術者,將對方的防禦結界徹底擊碎?」
  
  正閉目養神的白淨少年睜開眼,微微點頭:「讓精英團上吧。」
  
  將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嘴唇動了動,卻什麼都沒說,便匆匆走出船艙。
  
  「他心裡一定很奇怪,為什麼我不親自動手。」風使慢悠悠站起來,沖站在陰暗角落的身影笑道,「你應該知道原因吧?」
  
  「大人是超強的戰力,應該去對付那些同等級的敵人,怎麼能浪費力氣在一層結界上面?」清脆的聲音帶著幾分青澀,十三歲小男孩的臉從黑暗中了出來,帶著幾分希翼望向風使,「大人,我說得對嗎?」
  
  皺皺眉,風使瞥了對方一眼,輕歎道:「看來,你遠不如你的哥哥聰明啊得到這個評語,小男孩不由得嘟起了嘴。但一想到自己的馭獸使哥哥,他又不禁拉下了臉:不知道哥哥得到了什麼任務,為什麼不同風使大人一起來呢?
  
  風使知道他在疑惑什麼。不禁暗暗冷笑起來。要不是馭獸使那方的秘密行動事關重大,這孩子又是馭獸家族地族長,他才懶得帶這麼個小笨蛋在身邊!
  
  月亮已經升上半空,震天的爆鳴聲依然未有停止。由數百名異術好手組成的精英團聚集到前方軍船上,開始攻擊東側城牆。這些人都是各自家族裡的佼佼者,靈力至少四級的精銳存在,在他們的集中攻擊下,巨大的七彩薄膜發出刺耳的震顫聲,整段城牆都開始顫抖。防禦結界搖搖欲墜。
  
  充滿恐懼與害怕的驚呼聲此起彼伏,從城牆四處響起。站在牆內組織運送箭矢地博格抬頭一看,也情不自禁的捏緊了拳頭,身體微微顫抖起來。結界一去,外面的攻擊就會直接落入城內。不知道多少平民會在這場戰爭中喪生!
  
  城中驚懼萬分的平民們終於按捺不住,原先選擇逃避在家中的人們,此時也開始衝出家門,朝著內陸地方向拚命逃跑。街道上頓時擠滿了馬車和蜂擁逃竄的人們,整個城市似乎瞬間亂作一團。
  
  就在全城驚叫、慌亂蔓延的時刻,幽黑的北方海面上悄然浮現一片戰船。然而奇異的,直到這支悄無聲息的船隊在半島北灣碼頭靠岸,處於激烈對攻的雙方也未有發現他們的存在——因為幻術掩蓋了他們的形跡,甚至消除了他們地聲音與氣味。而釋術所必須的靈力反應,又被淹沒在龐大船隊裡的各式異術之中。
  
  「咦?」船艙內的風使陡然抬頭,臉上佈滿訝然,「這種靈力反應!」
  
  他快步走上甲板,仰頭尋找,終於在皎潔月光的幫助下,發現了幽黑蒼穹上的一點銀芒。那彷彿是一雙流光溢彩的蝶翼,自天邊翩然而至。輕盈而敏捷;又像是一柄破空而來的利劍,凌厲寒光,殺意十足。
  
  「來了。」風使喃喃低語,「來得挺快。」
  
  「什麼來了?」虎頭虎腦地男孩昂著頭,瞪大了眼,「那是……人嗎?」
  
  「賽菲爾.亞姆。」輕輕道出這個名字,風使眼中劃過一道異樣的眸光。過往記憶在腦中閃現。風使目中晦明難辨,心中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她真是傲然不屈的迎戰他、還用下流陰招傷了他的降靈族小女孩嗎?她真是曾經屈辱的被水使擄劫、寧死都不肯暴身份的伯爵小姐嗎?她真是憑借一己之力屠滅北斗城、殺掉火使的紅髮惡魔嗎?如今,才是真正要認識她地時刻呢!風使突然挑唇而笑:「我還從未有過這樣的期待,現在我可理解水漓那瘋子的心情了。」
  
  賽菲爾並不知道海上有一道目光盯牢了她,她的飛行速度是那樣快,如同疾風刮過,又似閃電蜿蜒。眨眼間就從海面衝到了城牆上方。
  
  只是這樣短短數秒。她從高空俯瞰到的畫面卻是令她心頭大震。在那些處於後方、略顯平靜的戰船上,她分明看到了許多忙於結印釋術的瘦小身影——她從沒見過這麼多女性、老者與孩童異術者出現在戰場上!
  
  腦中一嗡。心底卻是寒意大作,賽菲爾終於明白了東大陸船隊能突兀提速地原因!
  
  要維持如此龐大地船隊乘風破浪,以不可思議的高速衝到半島外圍,只靠風使一個人地異術顯然不夠,必須集結許多風系水系的異術者才能擁有這種力量。
  
  但問題在於,東大陸的異術者雖然眾多,但目前存活下來的風水兩系異術家族卻很少。似秦臻所在的水靈族曾經是東大陸十大異術家族之一,卻是早早家破族滅,和他們有關係的殘餘家族也死的死、逃亡的逃亡,並沒剩相少人。
  
  於是,為了讓計劃順利實施,東大陸的異術者公會將剩餘的風、水異術家族全部集中起來,只要是能釋術的成員便強行派上戰場,連老人和婦孺都不放過。如此一來,這些本不該出現在戰場的女子、老人與小孩便成為船隊前進的推動力量,毫無選擇的被搾乾體內最後一絲靈力。
  
  而這些人除了令船隊提速以外並沒什麼戰力,他們的下場顯而易見……
  
  一思及此,賽菲爾不禁將牙咬得咯崩作響——不狼以血腥手段統一異術界的殘忍傢伙,果然夠狠,夠絕!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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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7 10:58:01
  第五節 眾志成城
  
  「喀嚓!」一聲脆響,猶如尖錐刺入冰面,城牆外的七彩薄膜出現了一道深深的裂痕。持續的異術攻擊終於在透明結界上擊開一處口子,裂紋如蛛網般往外延伸,將劇烈的震顫傳遞到巨大結界的每個角落。
  
  籠罩全城的七彩光芒開始不停的顫抖,全城的目光幾乎都聚集在半空搖搖欲墜的那層光膜上。從城牆處到城中心的主街上正匯聚著成千上萬向西撤離的平民,眼睜睜看著頭頂的薄膜接近崩潰,每個人的臉上都出驚駭欲絕的神情——一旦結界崩塌,身處擁堵大街中的他們就將是戰爭的第一批犧牲品!
  
  有人在尖聲驚叫,有人在慌亂哭喊,有人在含淚祈禱,期待著能在結界消失前遠離毫無遮掩的大道,然而街上早已水洩不通,擠擠攘攘間更加亂作一團,越是想逃便越是寸步難行。城中哭喊聲一時愈發響亮,令城牆內忙碌往來的士兵與民夫都情不自禁的驚恐起來。
  
  「嘩啦」一聲,被炸出裂痕的那處結界終於經受不住猛烈的攻擊,豁開一輪足有數十米直徑的大洞。只見那處的光膜剎那化作星星點點的七彩流光,在墨色夜空下徐徐飄盪開來,宛若漫天璀璨的星辰。雖是難得一見的美景,在這一刻卻成為要人性命的危機,眼見數道漾著紫芒的閃電與火鏈朝著失去結界的大洞處激射而來,城牆內外無數顆心同時揪緊,腦中只剩一個念頭:「糟了!」
  
  然而就在那些閃電與火鏈將將通過那處大洞之時,一道耀眼的白光陡然在破口處亮起。迅疾將巨大的裂口重新填滿七彩地光膜。白光消失後,蛛網般的裂紋也化為無形,震顫著的巨大結界奇跡般平靜下來。
  
  「援軍到了!是我方的異術者!」城牆上,不知是哪個眼尖的小兵發現了北邊影影綽綽的身形,不禁興奮的大喊起來。
  
  自由半島的守軍中不缺身手高強的武者,可無論是維持如此龐大地結界,還是抗衡數量眾多的異術者,這些武者都沒有足夠的能力與技巧。但此刻,他們不再擔心。因為援軍來了!——能迅速修補結界的人,自然是來自梵固學院的師生,是屬於我們西大陸地異術者!
  
  驚喜的叫聲剛剛從城牆上傳出,一道猶如風中夜蝶的纖柔身影帶著流光溢彩的透明翅膀從天而降,輕飄飄落於城牆最高處。仿若象徵著光明與希望的雙翼天使。
  
  抽氣與驚歎聲還來不及響起,夜空中白髮飛揚的勁裝少女已經收攏雙翼,拔出腰際長劍,臉上怒氣勃發:「不宣而戰的無恥之徒,你們必將受到懲罰!」
  
  她的聲音高亢響亮,帶著不容置疑的淡淡威嚴,不僅迴盪在城中各處,更是一直飄蕩到遙遠地海面上。這一刻,時光彷彿停滯。火光與爆鳴也無法掩蓋她挺立的身姿與堅定的誓言。在無數雙眼睛的子下,城牆最高處的白髮少女持劍而立,神色肅然,聲音鏗鏘有力:「我是賽菲爾.亞姆,我是這裡的主人!」
  
  這個名字所帶來的震撼,猶如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一顆重磅炸彈,騷動如潮水般蔓延,帶給結界內外地效果卻是截然相反。城內街道上驚惶到近乎踐踏的人群忽然安靜下來。而海面上無數士兵的眸光卻變得驚恐而慌亂——這就是傳聞中孤身屠滅北斗城的惡魔!
  
  「連堂堂正正的戰鬥都不敢嗎?除了偷襲你們還會做什麼?」輕蔑的目光掃過已然在碼頭邊靠岸的數十艘先鋒戰船,賽菲爾借助了擴音結界地聲音響徹夜空,「東大陸的膽小鬼們,這一次你們將有來無回!」
  
  伴隨著她的話語落下,北邊以幻術隱藏身形的新兵軍團陡然發動了攻擊。鋪天蓋地的鬥氣挾帶著初上戰場的勇氣與熱切,雨點一般落在首批靠岸的東大陸戰船之上。震耳欲聾地轟鳴聲再度響起,炸飛地海水掀起滔天巨浪。令尚未下錨登岸的戰船劇烈搖晃起來。法陣帶來地護盾只能擋戲氣的威力,但海浪襲來的威勢卻令護盾毫無作用。有四、五艘大船直接被沖得撞到一處,更有一艘行在最前的大船被生生沖裂成兩半!
  
  「北方發現敵軍!」緊急的旗語過後,距離碼頭最近的一批軍船開始向新兵們發動反擊。沖天的火光與瀰漫天空的濃煙迅速在北邊升騰起來,射向城牆處的攻擊變得稀疏許多。
  
  趁著敵人和新兵軍團交戰的功夫,賽菲爾猛然轉過身,面對城牆內守衛城頭的數千守軍。這些人已經守衛在半島數月。但這一次的戰鬥突兀而兇猛。大大出乎了他們的意料。儘管他們的戰鬥剛剛開始,結界保護著他們未受傷害。但他們已經膽怯與慌張,低落的士氣從顫抖的持弓手臂上便能窺見一二。
  
  舉起了手中寒光閃閃的細劍,賽菲爾的目光掃過一片或驚喜或惶惑的面容,冷聲道:「瞧瞧你們的樣子,問問你的膽子,你們現在能夠戰鬥嗎?」
  
  士兵們愣住了,呆呆看著一身黑色軟甲的小伯爵,個個說不出話來。他們也是曾經縱橫在大海的勇士啊,他們也是曾經殺戮在戰場的戰士啊,這一次怎麼變得如此膽小,連傷亡都未出現就慌了神、亂了心?一時間,有人漲紅了臉,有人慚愧的低頭,有人握緊了手中的箭矢,城牆上一片寂靜。
  
  賽菲爾凝視著手中寒氣逼人的細劍,聲音驀然變得緩慢而低沉:「你們應該知道,我曾經在安基島的墓園裡立下誓言,若敵人想踏上安基島的土地,必須先踩過我的屍體!
  
  而今天,我同樣在此地立下誓言,那幫東大陸侵略者想要踏上自由半島的土地,必須先踩過我的屍體!」
  
  愕然抬頭的士兵們望向神情肅然的白髮少女,她是那樣驕傲,又是那樣決絕,彷彿任何艱辛困苦都無法將她打倒,彷彿所有天地萬物都該匍匐於她面前。驀然間,軍人的驕傲與男人的尊嚴佔據了頭腦與心靈,士兵們只覺胸中熱血在奔騰沸騰,下一刻就要噴湧而出!
  
  賽菲爾身後「唰」的展開透明雙翼,右手緊緊握牢細劍,揮臂指向不遠處密密麻麻的東大陸軍船:「拚死保衛此地,我已有此覺悟,我已具備戰鬥的信念與決心!而你們,成長於此、生活於此的你們,是否也有了保衛家園、拚死殺敵的覺悟與決心?
  
  睜眼看看吧,戰爭已經來臨,敵人就在眼前!士兵們,你們體內的鮮血是否已經沸騰?請同我一起——戰鬥吧!」
  
  尾音裊裊,纖巧的身影自城牆高處躍下,仿若投身火海的凌厲銀芒,仿若衝入敵陣的離弦之箭,流光溢彩的翅膀在暗夜中劃下一道炫目耀眼的弧線。
  
  在她的身後,無數振奮的胳膊勒緊了手中利箭,漲紅臉的武士發出如流星般燦爛的鬥氣。曾經低落的士氣與恐慌的情緒,就在此刻徹底扭轉。那一往無前的纖柔身影,讓無數士兵血脈賁張,那位嬌俏的年輕少女能做到的,堂堂男子漢為什麼做不到?
  
  「小姐……」城牆下,博格悄悄擦去額頭的冷汗,喃喃道,「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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