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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泥巴人]翻手男覆手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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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22:42:35
  外傳:遺忘(二)
  
  黑暗無邊無際,陰冷源源不絕,在時間停滯的空間裡,除了死寂還是死寂,沒有一絲聲響、一絲生機。
  
  哪裡,這是哪裡?腦海中浮現這唯一的念頭,無法動彈的身軀裡翻湧著令他難受的抽離感。
  
  前一個瞬間,他彷彿置身屍山血海般的地獄,周邊充斥著黏糊糊的殷紅液體,刺鼻的血腥味熏得他幾乎要嘔吐起來。然而一次呼吸過後,他便到達了這毫無聲息的荒蕪空間。黑暗與沉默是這裡一成不變的主題,他靜靜飄浮著,聽不到聲音、聞不到味道,觸摸到的只有空虛,視線中除了漆黑還是漆黑。
  
  這到底是哪裡?從迷惑到害怕,從試探到掙扎,他拚力擺動接近麻痺的肢體,調動體內殘餘的靈力,企圖脫離這永恆的黑暗與死寂。然而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勞,他無法聚集力氣,無法召喚異術,甚至無法挪動自己的手腳。就像一尾離了水的魚,只能一動不動的忍受瀕死的可怕。
  
  時間在悄無聲息的流逝,可對他來說卻毫無意義。他無法感受到時間的存在,眼前始終只有那一方黑暗,絕對靜止的黑暗。自己難道會被永遠的困在這個虛幻般的黑暗空間裡?意識到這一點,恐懼瞬間如潮水淹沒了他。
  
  「啊啊!」他開始放聲大喊,驚恐尖叫,低聲哭泣,然而他卻連這些從自己口中發出的聲音都聽不到。在如此詭異而可怕的死寂中,他陷入無邊的絕望。
  
  「蘭蘭……」陡然間,有什麼聲音在心底悄然劃過。兩行眼淚沿著面頰緩慢滑落,而這是他此時唯一能擁有的感覺——品味到淚水地冰冷與苦澀。
  
  靜止的飄浮日復一日,陪伴他的始終只有黑暗的無聲世界與令人窒息地可怕孤寂。在永不變更的漆黑凝滯中。他的大腦也似乎停止了運轉,精神更是差得無以復加。漸漸的,他能保持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記憶裡開始出現大段大段的空白片段。」
  
  沉默片刻,凜再度開口:「既然你不記得自己的名字,那我就送你一個——就叫利亞蘭吧!」
  
  「利亞蘭?」桃花眼少年喃喃自語,「利亞……蘭?」
  
  「這是輝煌王朝時期一位容貌俊美的智者之名。」凜冷聲解釋道。
  
  「呀,是智者的名字啊!好呀,那我就叫利亞蘭吧。」見凜對自己的態度不像方纔那般凶狠,少年似乎很開心,挑起嘴角輕笑起來。好看的唇線就此浮現一道微翹的弧,不經意間便透出幾分柔媚之意。
  
  凜目光一凝,想著剛剛這身份不明的少年在昏迷中反反覆覆呼喊著的那個字——蘭,不由得皺起眉頭。看起來,這渾身血跡的漂亮少年不像先前猜測得那般簡單呢!這個奇怪的桃花眼少年,會成為他此次任務的最大累贅吧?尤其是在他已經殺了幾個目標的情況下……
  
  唉,他不該多管閒事!可是,面對那樣一雙刻滿恐懼與絕望的眼,他又無法狠心丟棄對方、自行離去。思來想去,他最終打定了主意,低聲道:「你的精神狀態不太穩定,情緒也很混亂。」
  
  「我,我老是夢到可怕的事情。」不安的抬起頭,少年怯怯答道,「我夢到自己在一個很黑很靜的地方,比囚籠還要可怕,怎麼都跑不出來……」
  
  「如果你相信我,或許,我能幫到你。」凜暗暗想著:看起來他受盡了折磨,所以精神極其不穩。只要幫他解決了這個問題,自己就能安心離開,不用再帶著這個包袱去執行任務了。
  
  「真的?你能幫我嗎?」雙眼陡然放出亮光,澄淨純潔的眸子令凜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斷——這個少年應該真是輸了。
  
  「如果你將自己的心靈與大腦都向我敞開,那我就能用異術幫你恢復正常。起碼可以遏制你剛才那種反常地……行為。」
  
  這樣一來,既能用精神異術安定他的混亂狀況,又能檢測他話語的真偽。凜意味深長的說完這番話,卻見面前地少年不加思考便連連點頭:「好呀好呀。你幫我!」
  
  「你就這麼相信我?」凜忍不住問道,「對一個陌生人開放自己的大腦,這是相當有風險的事情啊!」
  
  「嗯,我覺得你很親切,肯定不會害我。」蒼白的臉上綻放一個甜甜的笑容,那樣純淨的笑顏幾乎讓凜自慚形穢起來。
  
  「利亞蘭。」叫著他剛剛給予對方的名字,凜將手心貼近少年的頭頂,「那麼。看著我地眼睛。放鬆心神……」
  
  見對方端端正正坐好,乖乖地看了過來,凜左手結印,口中低低念道:「淨魂術!」
  
  雙目相對,一股溫暖的靈力直直衝入少年的腦中。然而作為施術者的凜卻是大吃一驚。因為在眼神交纏的瞬間,對方地眼瞳陡然耀起燦燦金光!
  
  剎那間。凜彷彿進入一個無聲無息的冰寒世界,眼前是一道翻湧著死氣地幽冥漩渦,似乎正在等待他的靠近,便要將他一口吞噬!
  
  這是怎麼了?冰寒的感覺立刻席捲全身,凜心中大叫不妙——是精神異術!對方的精神力與他相差無幾!
  
  該死的!對方體內明明沒有靈力反應的,為什麼此刻會有精神異術的對抗存在?難道說他其實是個異術者,不自覺便開啟了自己精神異術的防禦?
  
  凜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與對方緊緊連接的目光怎麼都挪不開去。溫暖與冰冷地感覺在他體內交匯,也同樣在利亞蘭地腦中糾纏,衝擊著他早已千瘡百孔的神經與心志。
  
  「呀!」低低地慘叫迴盪在房中。少年開始出現痙攣。眸中的金光卻是越發亮得驚人!
  
  凜的額頭沁出層層冷汗,難道他就這樣倒霉的等待異術反噬?不。絕不!
  
  左手的結印動作越來越快,他釋出的靈力與壓迫性的精神力也越來越多。然而比他努力施靈的效果更快,少年的身軀猛烈的抽搐起來,金燦燦的眼瞳瘋狂的轉動,情緒混亂不堪,腦中更是一塌糊塗——他的精神快要崩潰了!
  
  這到底怎麼回事?只是寧神與探查的精神異術為什麼會引導出這樣可怕的後果?再這樣下去,不僅對方會精神錯亂,連他自己也會心神崩潰、生死不知!
  
  只能強行斷絕對方的意識了!凜咬緊牙關,聚集全部靈力作最後一搏:「靈魂封閉術!」
  
  話音落下,時間彷彿突然靜止,少年的一切動作都驟然停止。凜踉蹌著連退幾步,總算斷開了與對方的目光連接。
  
  「哇……」噴出一口的鮮血,他恨恨瞪了對方一眼。本來是輕而易舉的一次釋術而已,竟然被他害得被自己的異術反噬!
  
  「哎呀,頭痛呢……」嬌滴滴的呻吟突然響起,原本一動不動的少年捧著頭,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不過,唔,我現在的感覺好多叻!啊,真的好舒服,好輕鬆……」少年滿是冷汗的臉龐恢復了平靜,狀若桃花的雙眼定定看過來,唇邊出一絲嬌媚的笑,「哎呀,你沒事吧?真是謝謝你!呃,對叻,你叫什麼名字呀?」——
  
  他變了!這是凜的第一感覺。儘管說不出哪裡不對勁,但凜就是覺得,面前這個擁有純淨眼神的柔怯少年,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嫵媚得有些危險、輕佻得有些詭譎的漂亮男子。
  
  怪異的感覺襲上心頭,凜不由得皺起眉——最後他釋術封閉的東西究竟是什麼?記憶?意識?還是……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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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22:43:11
  外傳:遺忘(三)
  
  「哎呀哎呀,為什麼你總是蒙面?真是可惜,這樣的好相貌……」嬌滴滴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凜正緊系斗篷的雙手微微一僵,藏在面巾下的俊臉陡然發青——又來了!自從前夜兩人的精神力衝突過後,這傢伙就總是不自覺的使出媚術,等他呵斥責備時便只會無辜的眨眼,彷彿毫不知情的模樣。
  
  深深吸了口氣,凜轉過身,語氣中帶著明顯的警告:「不要隨便釋出精神力。」
  
  「精神力?我剛剛釋出叻精神力麼?」好奇的晃晃頭,少年瞇起那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熱切的望了過來,「那你教教我,怎樣才能控制精神力?靠你說的——精神異術嗎?」
  
  低低呻吟一聲,凜無力的垂下頭——對方明明是個年少男子,可當他瞇起那雙淡粉色的漂亮眼眸時,長長的睫毛下瀲灩一片,比女子更加風情誘惑。那份不經意間流的媚態,真是讓人吃不消。
  
  「哎呀哎呀,你不教就算叻,我以後總會學到的!」見凜毫無反應,利亞蘭撅起嘴,很不服氣的說,「等我學會精神異術,一定比凜更加厲害!」
  
  凜無語的盯了他一眼,沒有回話。這美麗的少年真的變了,初次相見時的膽怯羞澀之態已經蕩然無存,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自信開始主宰這具柔弱的身軀,並給他添上難以抵擋的嫵媚姿彩。
  
  「還有,為什麼你一到晚上就要出去呢?」彷彿沒有見到對方冷漠的眼神,少年自顧自的說著,「每次回來時,你身上都帶著血腥味。很難聞吶!」
  
  目光一閃,凜冷聲道:「看來你現在的精神很好,不再做噩夢了吧?」
  
  「嗯!」歡喜的神色毫不掩飾地爬上那張精緻的臉蛋,「從你治療以後。我就再沒做過噩夢叻!」
  
  「那我們就此分別吧。」凜扔來一隻裝滿銀幣的錢袋,「這些錢夠你花好幾個月,去南邊的路費也夠了。」
  
  「你,你要扔下我?」略帶顫抖地話語還未得到回應,便聽外屋一聲巨響,厚重的大門被突如其來的氣浪炸開,十多名全副武裝的武士隨即衝了進來,將房中兩人團團圍住。
  
  「銀髮黑衣。就是他!是他殺了老闆!」缺了一隻胳膊地漢子望向凜地目光充滿仇恨。「他身上地味道。我永遠也忘不了!」
  
  「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為首地武士殺氣騰騰。厲聲道。「快說。你是哪方勢力派來地?」
  
  竟被這幫傢伙找到這裡!凜有點懊惱自己地大意。目光掃過越圍越緊地武士們。迅速轉向少年。低聲道:「跟緊我!」
  
  下一個瞬間。他手中細劍如毒蛇般疾刺而出!只見劍芒閃閃。冷光流溢。殺意十足。在四周武士地慘叫聲中。他修長地身影在劍光中翩然騰躍。左手還緊緊拉著不知所措地少年。
  
  眨眼間。地上便多出十數具橫七豎八地屍體。凜拽著利亞蘭便往外衝。但門外又湧來一批身穿盔甲≒持重劍地武者。一股股五顏六色地霸道鬥氣帶著凶戾地殺氣呼嘯而來。爆炸地氣浪頓時充斥了狹小地空間。
  
  這些人全是五級以上地騎士!凜評估著對手地實力。心中暗呼不妙。看起來對方集合了不少好手。實力不俗。若在平時他即使打不過也能全身而退。可現在他還帶著一個柔柔弱弱地利亞蘭……
  
  「哎呀!」房中亂飛的鬥氣與爆炸的聲響驚得少年花容失色,然而下一刻,一絲似曾相識的感覺浮上心頭:這樣密集地鬥氣、混亂地打鬥、縱橫的劍光、還有濃重地血腥味,他曾經面對過同樣的情形嗎?
  
  「轟!轟轟!」連聲爆響喚回了少年迷茫的意識,他扭過頭,卻見身邊的俊雅男子已經變了模樣!——眼前是那樣淒艷凶戾的一片殷紅,血紅的長髮、血紅的眼眸!
  
  「啊!」尖叫一聲,不由自主的,少年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彷彿無意識般,他眸中金光驟亮,轉身便朝敵人伸出右手,尖叫道:「死!」
  
  指尖所向,一股無色無形的鬥氣挾著滔天煞氣噴湧而出!那些撲過來的兇惡武士連慘呼都來不及發出一聲,便被強大的氣勁盡數攪為血浪!
  
  一擊即斃,屍骨全無,連整面牆壁都被可怕的鬥氣震成粉末,凜見狀不由得呆住了。利亞蘭也呆住了,望了望自己的雙手,喃喃道:「原來我這麼強呀?」
  
  「呼!」廢墟一般的房中陡然亮起無數點火紅光芒,隨即,紅色光芒匯聚為數道燦燦烈焰,從四面八方向著兩人猛撲過來。
  
  凜拉著利亞蘭連退幾步,險險避開襲到面前的熾熱火鏈,皺眉道:「這些傢伙還請了會控火的異術者?」
  
  話音剛落,便見頭頂紫芒耀閃!數十道水桶粗的閃電從天而降,辟啪著狠狠擊打過來!凜不由得苦笑起來:「原來異術者不止一個……」
  
  剛躲過一波閃電攻擊,又感受到一股突如其來的壓迫之力,兩人的躲避動作都變得緩慢起來。凜的瞳孔猛然一縮:「法陣異術者?」
  
  會用法陣的異術者,可比控火與電襲的異術者要難纏千百倍!凜心中再無殺戮之意,只想著如何帶利亞蘭安全離開這裡。正想著,他只覺胳膊一緊,接著是一道刺眼的銀色亮光……
  
  「這是哪裡?」站在空無一人的山林間,身邊的清風拂過陣陣松濤,凜震驚得無以復加。剛剛還在異術者圍攻的城中,怎麼一眨眼就到了陌生的山地?
  
  「我,我不知道。」
  
  「我們為什麼會到了這裡?」凜懷疑的目光掃過面帶惶恐的少年,「你剛剛做了什麼?你會空間轉移的異術?」
  
  「好像,我好像會的……」雖然語氣不太確定,但利亞蘭的瞳中卻是金光爍爍,溢滿激動之情:「我很厲害,原來我非常厲害!」
  
  不知道為什麼,在察覺到自己會使異術的可能後,他的心情陡然變得寧謐,彷彿獲得了一直渴望的安全感。
  
  「鬥氣與異術的雙修嗎?而且會多種異術!」凜的目光複雜,喃喃道,「真是個厲害傢伙啊……」
  
  「啊,我記得叻!剛才那個叫作透明鬥氣,很厲害的!我很強對吧,真是太好叻!」少年的美目中神采漣漣,歡呼雀躍的模樣令凜不由得苦笑起來:你再厲害也別把我們弄到這個全不認識的地方啊!
  
  歎了口氣,凜抬起頭,努力辨識天上的星星位置。慢慢的,他的眼睛越瞪越大,整個人徹底呆住——這裡不是西大陸的海港!他竟然在瞬間回到了東大陸?
  
  這裡到底是哪兒?帶著這樣的疑問,他帶著利亞蘭向南走去。過了兩天,一座有點眼熟的壯觀城池出現在兩人的視野中。
  
  那是——北斗城?不會錯,他曾經跟隨族長來過這裡。可為什麼,這來歷不明的輸少年會將他帶到這裡?
  
  雖然現在的東大陸無人會使空間異術,但身為古老異術家族的一員,他也聽說過這種玄妙高絕的瞬移之技。若是沒有目的地的空間坐標,遠途的轉移不可能成功。這樣說來,至少這裡對利亞蘭來說並不陌生,甚至是意義重大的。可北斗城明明是東大陸的軍工重地,皇室手中份量最重的籌碼,絕不會接納這種實力強大又身份可疑的雙修者!
  
  難道他輸前是哪個隱世家族的成員?抑或是皇室暗藏的秘密勢力?但東大陸的空間異術早在輝煌王朝時期就失傳了啊!懷著莫名的懼意,他再一次打量,這眼神茫然的、謎一樣的少年……
  
  「你幹嘛這樣看我?」莫名其妙的斜了凜一眼,利亞蘭踮腳遠眺,「那是什麼城呀?」
  
  「東大陸最堅不可摧的北方要塞——北斗城。」
  
  「東大陸?北斗城?北斗……」吐了吐舌頭,漂亮臉蛋上浮起一絲沒心沒肺的媚笑,「這城的名字好傻呀。」
  
  凜盯了他許久,終於收回目光,淡淡道:「北斗城裡規矩多,你最好戴上面巾。」
  
  「戴上這種厚面巾我都沒法呼吸!」他嘴裡不滿的嘟囔著,手指輕輕劃過凜遞過來的黑色面巾,瞬間便在嘴唇位置切出一條細縫。
  
  「嘿,這樣才好嘛!」興高采烈的戴上只出眼睛與嘴唇的奇怪面巾,滿是好奇的桃花眼少年跟隨凜步入北斗城——這座將在二十年後徹底覆滅的堅固堡壘。
  
  「哇,好多兵器作坊……咦,那些人為什麼看起來凶巴巴的……耶,挖點礦石就能換金幣呀?我都動心叻……不不,挖礦太辛苦,擺攤掙錢又太慢,應該想個更快捷方便的賺錢方法。我這麼厲害,能打又能跑,最適合做什麼呢……」
  
  在城中左顧右盼、大發財迷夢的他全然忘記了這裡,也沒有追究為什麼自己會瞬移到這裡。在許多年後,當他終於得回自己的記憶,再度想起與凜來到北斗城的往事,心中只有悲盎片。
  
  原來,在無知無覺中,他終究還是回到了這個地方。這個對他來說永遠不該忘卻的、一切痛苦的起源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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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22:43:33
  外傳:遺忘(四)
  
  等凜和利亞蘭再回到西大陸的海港時,已經是三天以後。
  
  「哎呀哎呀,好累好累……」渾身發軟的嬌媚少年刻意嗲著嗓子,將整個身體都倚上凜的背,「我不行叻,遠程的空間瞬移太累人叻!」
  
  雖是隔了好幾天才再度施術,但對現在的利亞蘭來說,攜帶他人一起進行遠程瞬移,幾乎耗盡所有靈力,連身體都軟作一灘泥。趁此大好時機,他便毫不客氣的拿凜當靠墊使了。
  
  被他這樣嬌滴滴軟塌塌的一靠,凜整個身體都僵了,藏在面巾下的俊臉一陣發青,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早日擺脫這傢伙,他發嗲撒嬌時真是太可怕了!
  
  「凜,那些壞傢伙不是正在追殺你麼,為什麼還要這麼急切的趕回來?」眨了眨艷若桃花的粉色眼眸,利亞蘭越發纏緊了對方,伸手就去拽他的面巾,「別戴這種傻乎乎的面巾啦,免得又被人盯上。」
  
  「我有任務在身,越早完成越好……你別亂拉……」凜一邊掙脫對方的魔掌一邊解釋道。
  
  還剩一個黑幫老大沒有解決,只要殺了他,我就能回家了,就能見到小姐了。她被族長關了大半年的禁閉,現在一定是悶到極點,搞不好已經無聊到抓狂了!哎,誰讓她膽大到亂開玩笑,嚇壞了全族人呢?不過說真的,小姐的那個魂寵還真是和我很像,虧她想得出這種鬼點子……
  
  回想著族裡被小姐鬧得雞飛狗跳的情景。又想起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地調皮魂寵,凜的心中不由得柔情一片,嘴角不知不覺的微微上翹,浮出一道溫柔的弧線。
  
  利亞蘭趁對方分神時成功拉下面巾,一眼瞥到那道溫柔的淺笑,不由得瞪大了雙眼,哇哇亂叫起來:「啊。啊,你笑叻!你竟然笑叻!我第一次見到你笑!」
  
  面上陡然一僵。似被人看破心事般,凜怒氣沖沖的搶回面巾,一邊急急戴起,一邊厲聲喝道:「別胡鬧!」
  
  「耶,生氣叻,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真正生氣的樣子喔!」利亞蘭地神情越發促狹,「凜。你這是作賊心虛、惱羞成怒!哎呀,快告訴我嘛,你剛剛在想什麼,想得那樣出神,還情不自禁的笑起來。」
  
  「跟你說了別鬧!」
  
  「別害羞嘛,凜。」利亞蘭吃吃地笑起來,眉眼間媚態橫生,「一定是想起心上人。對不對?哎呀哎呀,臉紅叻,凜,我第一次見你臉紅吶!」
  
  「……」突然間,凜深切的懷念起,兩周前那個怯生生柔弱弱的畏縮少年。因為現在的他實在是個令人頭疼的傢伙啊!
  
  幾日後。成功解決掉黑幫老大的凜給利亞蘭留下一袋錢幣,便悄無聲息的離開了西大陸。既然那可憐兮兮地污衣少年已經變得強大而自信,那他也不必再帶著他躲避危險。更何況,他只是個殺衛,本不該節外生枝,胡亂救人的。
  
  ……
  
  兩年後,二十歲的銀髮殺衛再一次踏足西大陸,卻沒想到在南部海港又一次邂逅故人。
  
  「凜!」城外密林中,略帶輕浮的男子聲音扯住了蒙面人的腳步,「是你嗎。凜?」
  
  這個有點耳熟的聲音……凜慢慢轉過身。望向斜躺在樹幹上的修長身影。那是個年輕的男子,穿著一身天藍色地長袍。奇特的黑色面巾覆蓋了整張臉龐,只露出一雙淡粉色的桃花眼與一道掛著邪魅淡笑的櫻紅唇。
  
  「利亞蘭?」凜吃驚的看著氣質成熟許多的年輕男子,「是你?」
  
  「是我呀,凜。喂,你當年為什麼要拋下我?!」突然語氣一變,利亞蘭癟起嘴作怨婦狀,「我後來找叻你好些天吶。」
  
  「我們不過萍水相逢,連泛泛之交都算不上,有什麼拋下不拋下之說?」凜淡淡說道,「連對方地身份都不清楚,我總不能隨隨便便就把你帶回家吧?」
  
  「哼!」不滿的瞪了凜一眼,桃花眼男子懶洋洋的揮了揮手,「算啦,我原諒你叻,看在你救過我的份上……」
  
  說著,他嗖的一聲從樹上跳了下來,幾步湊近對方,桃花眼中閃著爍爍金光:「可這一次,我們得說好——我們現在是朋友叻,你不許不打招呼就丟下我一個!」
  
  無奈的退了一步,凜暗歎一口氣:「這次,我不會不告而別的。」
  
  「這還差不多。」利亞蘭抿嘴輕笑,一把挽起凜的胳膊,「走,我請你喝酒去!」
  
  下一刻,兩人便在城中最好的酒館裡坐了下來。凜環顧一圈,將目光轉回利亞蘭:「這地方很貴。」
  
  「放心,我現在有錢,絕對請得起你。」利亞蘭得意洋洋的往後一靠,「儘管點貴地酒,不用擔心付不起賬。」
  
  「很有錢?」凜重新打量對方,見他身上衣飾精緻華美,地確不是俗品,不由得好奇起來,「你現在做什麼營生?」
  
  「嘻,這個嘛……」唇邊挑起一絲魅惑淺笑,利亞蘭勾勾手指,悄聲道,「你聽說過——夜之靈嗎?」
  
  「夜鶯?」凜不知所以的眨眨眼,「夜鶯只是一種鳥……」
  
  「喂,是夜之靈,不是夜鶯!」利亞蘭黑了臉,壓低聲音忿忿道,「怎麼回事,你竟把這麼好聽地稱號錯聽成鳥名!」
  
  聳聳肩,凜很乾脆的說:「什麼夜之靈,我沒聽過!」
  
  「黑暗世界的盜中之王、大名鼎鼎的俠盜夜之靈,你沒有聽過嗎?」利亞蘭的表情很受傷,「真地沒有聽過?天吶。我的心都要碎叻!」
  
  「俠盜?」凜的嘴角抽搐了幾下,「你是偷東西還是……」
  
  「不,我只幹一件事——綁架!」說起自己的本行,利亞蘭頓時眉飛色舞,「肥羊,我最喜歡有錢又乖巧的肥羊呀!」
  
  「……」凜突然間很無語,發了半晌呆。他忽然輕歎一聲,「那我們還真算同行了。你是綁匪,而我是殺手……」
  
  「哎呀哎呀,所以我說我們是朋友嘛,對不對?」拋了個媚眼過去,利亞蘭吃吃笑道,「這一次你要殺什麼人呢,我可以幫你……」
  
  「不用。」凜搖搖頭。「這次我不是來殺人的。」
  
  「那你來做什麼?」利亞蘭又靠近了些,一副刨根問底的架勢。
  
  「我來……」凜遲疑片刻,終於歎息著說道,「我來送一位族人到西大陸。」
  
  「唔?送人?」
  
  「他因為觸犯族規被驅逐流放,終生不得再回東大陸。」凜幾乎是歎息著說完這番話,「我負責押送他來此。」
  
  「哎呀哎呀,那不如殺掉他更乾脆呀。」利亞蘭嘻嘻笑著,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地悵然。「被親族拋棄的傢伙,多麼可憐啊。與其任他在陌生地大陸孤零零過完餘生,還不如現在就一刀了結他算啦!喂,我可以幫你殺掉他,不用酬勞喔!」
  
  見他那副說起殺人滿不在乎的神情,凜不由得心中一悸。他知道。對方早已不是那個膽怯的少年,可他現在這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放任模樣,卻隱隱叫人害怕。
  
  想了想,凜忽然問道:「對了,你還是不記得自己的過去嗎?」
  
  「嗯。」利亞蘭點點頭,漫不經心道,「不過這沒什麼,我現在過得很好,用不著非要尋回記憶。」
  
  「但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凜慢慢說道,「你現在在黑暗世界裡討生活。動不動就要擄人殺人。萬一有一天,你殺掉了自己的親人卻茫然不知。那……」
  
  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戰,利亞蘭不得不承認,對方說得很有道理。他全然不記得自己地過往,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重視的親人與朋友。萬一,萬一自己殺的人裡有過去的親友,那……
  
  渾身一個激靈,利亞蘭抬起頭,挑唇輕笑起來:「凜,你還真是壞心眼呀。放心,我以後不會再殺人叻。」
  
  凜微微點頭,淡淡一笑。殺手並不是個好行當,若不是為了保護那些重要的人,他也不會選擇讓自己的雙手沾染鮮血。而利亞蘭失去了過往,現在只為自己而活,既然有的選擇,又何必像他一樣沉淪黑暗?
  
  沉默片刻,他緩緩開口:「如果有一天,你突然想恢復記憶了,不妨去梵固學院問問。那裡保存了輝煌王朝遺留下來的秘技與寶器,又擁有西大陸最頂尖地異術者,說不定能解決你的問題。」
  
  「哎呀哎呀,我聽說過那個地方啦,不過懶得去!有機會我會去逛逛。」雙手托腮,利亞蘭媚眼如絲,吐氣如蘭,「可我也聽說,東大陸才是頂級異術者的薈萃之地,為什麼你不請我去你的家鄉呢?」
  
  「東大陸嗎?」不自然的苦笑一聲,凜歎息道,「現在已經亂了,各大異術家族都處在風雨飄搖之中啊!」
  
  似乎瞧出對方眼中的疲憊,利亞蘭不禁擔憂起來:「你……不會有事吧?」
  
  垂首默然片刻,凜再抬頭時,眼中已經堅定一片:「不會有事,因為我族,我族目前地狀況很好……」
  
  ——是的,很好。因為我族有個天縱奇才的新任族長!
  
  我們會贏下今年的奪牌大會,我們會以實力震懾其他家族,警告那些膽敢打我族主意的陰謀者。我們降靈族的榮光,必將在你的手中重現,小姐。而我,會始終陪在你的身邊,為你護持分憂,同你並肩前行,見證你創造的輝煌……
  
  銀髮男子的心中湧動著激昂之情,偏偏眸中卻是柔情一片。利亞蘭盯了他半晌,眨眨眼,輕笑道:「哎呀哎呀,你是不是想起心上人叻,深情款款地模樣很明顯呀!」
  
  「你……」
  
  「又臉紅叻!嘿,凜,這是我第二次見你臉紅……」
  
  「閉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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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22:43:55
  外傳:遺忘(五)
  
  雨後的秋日密林,漫山紅葉正蓬勃盛開,如山火一般艷麗狂放,卻又彷彿暗含危險。
  
  凜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泥濘林間,糟糕的路況令他一貫優雅從容的步調變得緩慢而狼狽。若不是怕引起此地主人的誤會,他真想立刻使用飛行術,脫離這處看似茂盛美麗實則環境惡劣的燥熱密林。
  
  他正艱難的跋涉著,一聲突兀的招呼在林間響了起來,帶著點難以置信的驚喜:「凜,是你?哎呀哎呀,我們又見面叻!」
  
  身子微微一僵,蒙面的銀髮男子抬起頭來,眼中映入一道熟悉的修長身影。擁有一雙桃花媚眼的男子快步向他走來,唇邊噙著一縷輕佻笑意:「沒想到你竟會來北大陸!喂,你不會告訴我,這次要殺的是矮人吧?」
  
  「在你的印象裡,我每次外出都是為了殺人嗎?」歎息聲不由自主的溢出唇瓣,凜無力的搖搖頭,反問道,「你怎麼會來北大陸,難道是綁……」
  
  「你猜對叻!」嫵媚眼眸中透出幾分得意,幾分張揚,利亞蘭輕飄飄的甩了甩長髮,嘻嘻笑道,「我這次可是抓到一隻很可愛的肥羊!」
  
  「矮人可不是好惹的,你別引火上身。」凜好心的勸告沒能澆熄對方的綁票熱情,利亞蘭吃吃的媚笑道:「誰說那肥羊是矮人?」
  
  聞言大吃一驚,凜的音量不知不覺提高了兩倍:「你……竟然……綁架獸人?!」
  
  「真是聰明啊。凜。」利亞蘭擠眉弄眼,笑得越發嬌媚動人,「很可愛地小老虎呀,你要不要看看?」
  
  「……」凜呆呆看著滿臉炫耀的桃花眼男子,對他完全無語了。過了許久,他才艱難的開口:「你可知道,在我們異術世界裡。數百年來一直流傳著這樣的說法——整個逖倫大陸最厲害的異術強者,便存在於北大陸之極!」
  
  「什麼意思?」眨巴眨巴眼。利亞蘭心頭掠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就是說你這次惹到了不該惹的人,臭小子!」一句大咧咧地話語突兀插了進來,隨即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彷彿從天而降,輕輕巧巧便落在兩人面前。頓時,兩人都感到一股有若實質地壓迫感面而來,其間還帶著毫不掩飾的煞氣,彷彿牢固的繩索將他們緊緊束縛。
  
  詭譎的身手。可怕的威壓,這絕不是普通武者或異術者能發出的氣勢!利亞蘭的瞳孔猛然一縮,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兩步。
  
  「那個銀髮的小子,我知道你和他不是一夥兒的。你先站到一邊去,我不為難你!」一襲墨綠色的武士服將來人翠綠的眼珠襯得越發清澈盈亮,負手而立的霸道氣勢同他秀美優雅的五官形成明顯的衝突,但在加上不高地身材之後,卻雜糅出一種異樣的協調感。彷彿他原本就是這樣矛盾而桀驁的脾性,無論在何處都能輕易吸引眼球的獨特魅力。
  
  這是個非常厲害的矮人!得到這樣的認知,凜在心中大歎倒霉。咬咬牙,他卻沒有挪動腳步,只是恭敬地行了個禮,溫言道:「若是我這位朋友能釋放那老虎。呃,那個虎人,閣下能否讓我們離開?」
  
  微微一愣,矮人翠綠色的眼眸中浮現淡淡笑意:「喔,是朋友嗎?小子,你不錯!」
  
  能在他放出殺氣時保持自若神色,能在毫無關聯的事件中幫朋友解決麻煩,這銀髮蒙面的年輕人倒是頗有膽色,也頗有情誼。
  
  利亞蘭眼波微閃,突然嬌滴滴的開口:「哎呀哎呀。凜。這可不關你什麼事,站到一邊去吧。看我怎麼收拾這個囂張傢伙。」
  
  「哈哈,你還真是大言不慚!」矮人愣了愣,忽然放聲大笑,「也好,我很久沒和人真正動手了,今天就見識一下所謂的『黑暗王者』到底有什麼本事!」
  
  「呀,你知道我的新名號?」利亞蘭眸中神采漣漣,開心得就像一個得到玩具的孩子。
  
  「你別胡鬧!」凜上前一步,攔在他的身前,俊美的臉上佈滿嚴霜,「聽我說,這次綁架到此結束,你把那虎人送回去……」
  
  「不行,我從來沒失敗過,這次也不想!」撅起嘴,利亞蘭地口氣近乎撒嬌,「凜,讓我再玩一次嘛,打不過我也跑得過,沒關係地。」
  
  他本是低語,但林中卻傳來一聲突兀回應:「抱歉,閣下,你應該是跑不出這處林子。」
  
  凜和利亞蘭又是大吃一驚,怎麼有人悄悄的靠近,他們卻毫無察覺?!凝神細看,一道身影自林間閃出,頭髮花白地儒雅老者翩然出現,臉上還帶著和煦的笑。
  
  「啊?你,你這個老不死的怎麼也來了?」矮人突然跳起老高,哇哇大叫起來:「該死的,你是來和我爭功的,對不對?你怎麼每次都和我作對,想搶我的功勞去討好一一嗎?」
  
  「是一一叫我來帶回虎人族的小族長。」老者的臉上依然掛著溫文爾雅的淡笑,彷彿沒有看到對方氣急敗壞的表情。
  
  「啊,啊!混蛋,你竟然叫得這麼親熱!」剛剛還一副前輩口氣訓人,此刻卻變得像孩子一樣胡攪蠻纏,矮人前後截然不同的表現叫凜和利亞蘭看得目瞪口呆。
  
  輕咳兩聲,老者轉向利亞蘭,微笑道:「這位,呃,夜之靈閣下,你這次真是捅了馬蜂窩啊!」
  
  「哼,雖然你是梵固學院的校長,不過我可不怕你!」利亞蘭出聲說破對方身份,嫵媚的笑容中帶上幾分危險,「即使整個林子都佈滿你的結界之術。我也有把握將你地術全部破除!」
  
  那老者竟是梵固校長!凜吃驚之下也猜到了對面矮人的身份,不覺脫口而出:「那這位是武聖?」
  
  「閣下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老者微微皺眉,望向利亞蘭的目光帶著一絲疑惑,「如果我記得沒錯,我們應該沒有見過面……」
  
  「嘿,你那書房我都去過,自然知道你的模樣!」見對方不解。利亞蘭不由得沾沾自喜。自從前年和凜分別後,他就當真按照對方的建議去了梵固學院。只不過。他造訪的方式比較詭異,除了第一次化妝探路以外,其他都是用空間異術偷偷摸摸到達地。
  
  「原來是你!」老者恍然大悟,臉上的笑意卻是越發濃烈,「剛剛我就覺得閣下地氣息有點熟悉,原來就是那位每次只出現十秒的黑衣訪客啊!」
  
  聽他這麼說,利亞蘭有點尷尬。梵固學院的結界十分厲害。他每次剛剛到達就會引起警訊,所以只能待上數秒便瞬移閃人,免得被人當場抓住。
  
  「喂,你們別廢話了,不交出虎人就等著挨揍吧!」一邊的矮人聽得不耐煩,又怕自己的功勞被老者搶走,一個「瞬閃」便襲到利亞蘭身前,舉手便是猛烈似海嘯的恐怖拳風!
  
  「鐺!」一聲脆響。凜手中多出一把流光盈盈的細長寶劍,直直撞上矮人地可怕拳風。幾乎同一個瞬間,利亞蘭一把扯住他的左臂,兩人消失在當場,又在下一刻出現在不遠處的茂密樹頂。
  
  「這是……空間異術?」老者的神情突然變得十分奇怪,似有震驚。似有迷惑,又隱隱帶著點狂喜,「你叫什麼名字?呃,我是說本名……」
  
  「我的本名?嘻,這關你什麼事?」利亞蘭邪邪一笑,十足魅惑,「咦,難道說,你看上我啦?」
  
  輕佻的口吻令老者哭笑不得,還未等他說點什麼。林間突然被一張密密麻麻的金色光網籠罩。矮人的拳風也再度呼嘯而至。
  
  「旭天,別動手!各位。先別打!」老者伸手便是一個結界放出,急急阻止了諸人地攻擊。見對方停手,凜這才覺得手臂又麻又痛,低頭一看,虎口處竟已崩裂開來。一時間,他滿手都是鮮血,滴滴答答落於紅葉之上,一片艷紅。
  
  「呀,你受傷叻!」利亞蘭一眼瞥到,不由得大驚失色,「別打別打,我把那頭小老虎還給你們!」
  
  先前還口口聲聲不能失敗,一見到他負傷便放棄綁票,見利亞蘭如此關心自己,凜心中略有暖意,回頭微微一笑:「我沒事,只是一點皮外傷而已。」
  
  說話間,一個約莫十歲的俊秀男童從大樹後面探出頭來,先是憤憤瞪了利亞蘭一眼,然後又轉向蒙面的銀髮男子,好奇的上下打量他。
  
  「唔,你很不錯!」矮人溜躂到樹下,仰頭道:「銀髮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在下名為凜,這次來到北大陸,本是來求見矮人族武聖。」凜苦笑一聲,拽著利亞蘭躍下樹冠,「沒想到會在這種情形下見到您,真是……」
  
  「喔,你是來找我的?」大咧咧的走近幾步,矮人笑道,「我很喜歡你小子,到族裡細談吧!」說著,他斜了利亞蘭一眼:「你也來!記得帶上那個小虎人!」
  
  「哼,放心,我一向說話算話!」嬌笑一聲,利亞蘭帶著隱隱冷光地媚眼竟令矮人打了個寒戰。
  
  「閣下,請問你的本名是?」老者仍在糾纏名字問題,利亞蘭嘟起嘴,很不樂意的應道:「我叫利亞蘭,這下你滿意叻?」
  
  說完,他又瞪起矮人來:「我們現在就去前面的小鎮。我會把那隻小老虎帶去,你們先給他包紮傷口!」
  
  「挺關心朋友嘛?小子,我對你的印象也有所改觀啊。」矮人呵呵笑了幾聲,領著兩人就往前走,一邊還大聲嚷道:「老不死的,我不歡迎你!這次我要親自送小虎人回國,你別想跟我搶!」
  
  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的老者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語,震驚之色在眼中一閃而過,他的歎息聲幾乎低不可聞:「真的是……利亞蘭……空間異術,還有那雙眼,很像……預言,沒有錯。」
  
  「老師,我們不去矮人小鎮嗎?」金髮男童走近幾步,俊秀臉龐上露出幾分小大人般地神氣,「馬上就要天黑了,我們必須找個落腳地地方呀。」
  
  「旭天啊……」老者目光複雜,言語間似在蹉歎,「如果我請人封印你的靈基,將你地力量壓制,你……會不會怪我?」
  
  「老師,您肯定有自己的考慮,才會提議封印我的靈基。我知道您這麼做,一定是為了我好,不過,我想知道原因。」雖然很吃驚,但男童面色不變,語氣穩重得不似十歲幼童。
  
  皺起眉,老者俯下身,在男童耳邊低低說了幾句話。男童眼中閃過震驚光芒,平靜表情徹底破碎,大聲道:「可是,老師,預言那種東西從來都是不准的呀!」
  
  「誰說預言都是不准的!」一聲憤怒的咆哮響起,旭天扭過頭,看到遠處那個氣喘吁吁跑來的黑髮女孩,不禁吐了吐舌頭:「不好,忘記狄蘭這次也跟著來了!」
  
  「老師,旭天他敢笑話我!」只聽到旭天的最後一句話,憤怒的狄蘭嫩生生的小臉皺成一團,氣呼呼的叉腰道,「老師,你快點告訴他,預言術到底是不是真的沒用!」
  
  「預言有時候會不準確,這個你不能否認吧?」清清嗓子,男童一本正經的抨擊起對方的異術來,「你上個月說預見到我著涼生病,因為你的細心照顧才恢復健康,結果呢,根本就沒這回事嘛!」
  
  「你!」狄蘭白嫩的小臉漲得通紅,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顫巍巍的伸出手指,她惱怒大叫起來:「旭天.海格斯,我再也不給你作預言了!」——哪怕是你百般討好我,哪怕是你帶來最最好吃的餅乾,也不給你作預言了!
  
  微笑看著自己兩個最得意的弟子來回頂嘴,老者本帶愁容的臉上多了一些愉悅與輕鬆。輕輕拍了拍他們的頭,他插話打斷了兩人的交戰:「走吧,天快黑了,我們去矮人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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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22:44:37
  外傳:遺忘(六)
  
  北大陸密林的天氣很奇怪,剛剛還是清朗乾爽,頃刻間便是傾盆大雨。待矮人武聖領著凜和利亞蘭回到矮人聚居的林中小鎮時,三個人都是渾身濕透。
  
  「我說,你們兩個——為什麼現在還要蒙面呢?」進了自己的住所,矮人上下打量客人們被濕衣勾勒出的完美身材,笑得頗不懷好意,「裹在臉上濕搭搭的不難受嗎?」
  
  「喲,你想看我的真面目呀?沒門!」嬌笑兩聲,利亞蘭拋過去一個媚眼,眸中閃耀著動人的妖嬈之色,令矮人不知不覺間看傻了眼。過了許久,他才皺起眉,嘟囔道:「真是個妖孽!」
  
  自我感受佔了上風,利亞蘭這才得意洋洋的交回了還在做著甜蜜美夢的小虎人。矮人武聖一見小虎人,便開心得呵呵直笑,一個勁的扯著他追問:「虎人脾氣很沖,哪怕是個孩子也不好惹。你是怎麼哄得他服服帖帖,主動跟你離開部落的?」
  
  凜微微轉頭,開口道:「我也很好奇,你是怎麼從遙遠的獸人王國帶走虎人族的小族長的?」剛剛聽說了那肥羊的真實身份,可是把他嚇了一跳呢!
  
  「誰知道呢,或許是他覺得我漂亮可親,就主動跟著我走啦!」聳聳肩,利亞蘭挑唇媚笑,「雖然他年紀小,可是品位一流呢,對美麗的事物很有鑒賞力!」
  
  「……」自戀的傢伙!矮人忿忿掃了他一眼,突然像發現新大陸般叫了起來:「你地眼睛很像妖狐啊。說不定就是這個原因,那個小虎人才乖乖被你哄走……」
  
  「妖狐?」嘻嘻一笑,利亞蘭媚眼如絲,「不要因為我的眼睛太美,就說我是獸人中最嬌柔魅惑的妖狐嘛!我可是如假包換的人類……」
  
  是嗎?連過去的記憶都沒有,他就敢說自己定是人類?心中如此腹誹,凜卻沒有說破。畢竟。誰都不想暴露自己的秘密,尤其是帶著渾身血污從天而降的利亞蘭。他失去過往。說不定倒是一件好事呢,可以純粹地為自己而活,不用再為過去的負擔而辛苦。
  
  凜正默默想著,外頭傳來一聲通報:「聖人,梵固校長帶著兩位學生來到鎮上了。」
  
  武聖哼了兩聲,望了眼窗外地大雨,很不樂意的說:「好了好了。帶他們來這裡!」
  
  原以為校長三人也被淋成了落湯雞,但儒雅老者微笑走進的時候,從頭到腳都是乾乾淨淨的。他牽著的黑髮女孩也全身乾爽,眨著漆黑的大眼睛一個勁打量屋內三人。只有跟在最後的金髮男童一身髒水,活像在泥潭裡打滾了一番。
  
  利亞蘭斜眼看了看,不禁幸災樂禍地笑起來。旭天面上漲得通紅,卻偏要充硬氣,硬邦邦的仰著頭。但他繃不了多久。便是一個接一個的噴嚏響了起來。
  
  剛才落雨時,老師想幫他設結界擋雨,但他要在狄蘭的面前逞強,便拒絕了老師的好意。結果自己的結界撐不了多久就消散,稀里嘩啦的淋了一場雨,第二天便開始發燒……
  
  「你現在這副模樣。算不算著涼生病?」趴在他的病床邊,黑髮女孩笑得很無良,看著床上有氣無力地男童,她得意洋洋的揚起小臉:「我的預言准不准呀?」
  
  可憐的旭天還來不及說點什麼,屋外便傳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哎呀哎呀,真變成鼻涕蟲了。」
  
  利亞蘭一步三搖的晃了進來,輕佻地摸了摸金髮男童發燙的臉,嬌笑道:「小傢伙靈力不足就別逞強,長時間維持結界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情,看。發燒了吧?」
  
  「喂。你做什麼?!」剛剛還在看旭天笑話的狄蘭一下子蹦起來,啪的一聲就打開了利亞蘭的那只魔手。「離旭天遠一點。」
  
  「哎呀哎呀,真是一隻可愛的小貓咪,還會伸爪子抓人吶。」利亞蘭甩甩手,臉上似笑非笑。
  
  「還有,你為什麼知道結界之術?」黑髮女孩揚起笑臉,墨瞳中全是警惕之色。
  
  「呀,聰明的小丫頭,警戒心挺強嘛。」桃花眼瞇成彎月,舔舔唇,一副見到美味肥羊的模樣。
  
  「不要嚇唬小孩子!」身後傳來一聲溫言呵斥,凜端著湯藥走進房間。狄蘭歪著頭打量他,雖然是蒙面,但銀髮男子優雅而溫柔的氣度令感應出眾地狄蘭十分心安,衝著他感激地笑笑,伸手接過他手中湯藥,預備給床上的病人餵藥。
  
  「我,我自己喝!」旭天強行撐起身子,臉上又是羞惱又是倔強。
  
  「生病地人就不要逞強!」狄蘭嘟起小嘴,一把將支起胳膊的旭天按倒在床上,「你給我乖乖的張嘴喝藥!」
  
  「哎呀哎呀,小丫頭和鼻涕蟲的感情真好,不愧是青梅竹馬呀。」利亞蘭的戲謔遭了狄蘭的大白眼,卻讓銀髮男子眸光一閃,眼中浮起深深的悲悵。
  
  狄蘭按倒了滿臉通紅的旭天,嘟嘟囔囔的開始餵藥。雖然神色不耐,但她的動作十分小心,生怕將藥汁灑落,藥汁入口前還吹一吹,似怕燙了旭天的嘴。
  
  凜在一邊默默看著,時不時遞個手巾什麼的。利亞蘭撐著頭,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凜,看著他眸底暗含的憂傷,隱藏的陰鬱,以及不經意間便讓碧藍眼瞳染上晦暗的灰色。
  
  眼中閃過詫異,他跟在收拾藥碗離去的凜身後,很八卦的伸過頭:「喂,你心情不好呀?」
  
  銀髮男子頭也不回,淡淡道:「我表現得有這麼明顯嗎?」
  
  「嘿,誰讓我洞察力驚人吶!」利亞蘭邪邪一笑。飛快的跳到他身前,「為什麼心情不好,快說說!」
  
  「沒什麼。」凜地冷淡回應無法澆熄利亞蘭的探究熱情,他越發起勁的往對方身上湊:「哎呀,說嘛說嘛!我們是朋友,我就應該為你分憂解難!」
  
  他說得倒好聽,但瞧那飛揚的眉角與興奮的表情。簡直就是在探聽八卦,哪裡像是為朋友分憂解難的樣子!凜理都不理。撥開他就直接往前走,任憑他大呼小叫不停。
  
  「呀,我知道叻,你一定是被心上人無情拋棄才心情不好,對不對?」利亞蘭不折不撓,再度纏了過去,口氣輕佻。「你長得那麼俊俏,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不需要為這個傷心吧?」
  
  凜地腳步猛的頓住,霍然回頭,藍眸中冷冽異常,目光如刀。利亞蘭嚇了一跳:「我說中叻?你真地被拋棄啦?」
  
  凜死死盯了他一眼,扭頭快步離去。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方纔他眸中稍縱即逝那種令人心痛的哀傷。讓利亞蘭徹底愣住了。
  
  「哎呀哎呀,果然是因為女人?」利亞蘭摸摸下巴,頗為同情的搖搖頭,「看起來挺灑脫的一個人,也會為情所困,真是個可憐的傢伙。」
  
  話雖這麼說。可他完全無法體會對方的心情。這幾年來,他的輕佻性子越發明顯,成日混跡花叢、遊戲人生,不知招惹過多少漂亮女人,卻從未對她們有過心動地感覺。看著凜那種壓抑的悲傷與痛苦,他感概同情之餘,也有點失落。
  
  因為在他的生命裡,沒有那樣親近、那樣重要的人,能輕易撥動他的心弦、主宰他喜怒哀樂的人。他不清楚在自己失去的過往中,是否存在那樣的人。直覺是應該有地。對他來說非常重要、能夠捨棄性命去保護去珍惜的人。但他現在已然全部忘卻,他其實是個徹頭徹尾的孤家寡人。
  
  是的。他像是無根的浮萍,又似漫無目的地旅客,沒有過往意味著沒有包袱,卻也失去了重要的牽掛與羈絆。他看似瀟灑的玩樂人生,其實品味不到世間的珍貴與美好,比失戀的凜更加悲慘更加痛苦。
  
  「啊啊啊!」氣惱的連連跺腳,利亞蘭幾乎咬牙切齒——明明是凜為情傷了心,為什麼他開始胡思亂想?明明這幾年他過得很愜意快活,為什麼要用這種亂七八糟的想法來折磨自己?真是自討苦吃!
  
  他嘟嘟囔囔晃晃蕩蕩的離開,心中卻被莫名的壓抑所填滿。這樣的鬱悶心情折磨了他幾日,令他十分不爽。見凜沒有離開地意思,矮人武聖和梵固校長又要北上去獸人國,他便氣哼哼地向矮人告辭,要回到西大陸溫柔鄉,用那些溫香軟玉來撫慰自己煩燥不安的心。
  
  臨行前,儒雅老者向他提出一項匪夷所思地邀請:「利亞蘭閣下,不知你是否有興趣去梵固學院任教?」
  
  「梵固學院?」眨眨眼,他很爽快的應了下來,「好呀好呀,我一定去!現在就去!」一想到那些漂亮又有能力的女學生,他就嘿嘿笑起來,心中的負面情緒頓時減弱不少——至於他對梵固學院造成的巨大危害,這是校長完全沒有想到的。也因此,利亞蘭的教師任期只有短短幾個月,便被從北大陸趕回的校長罷免了。
  
  恢復俠盜身份的利亞蘭又開始在西大陸尋找肥羊,偶爾也去梵固學院找那個笑瞇瞇的老傢伙聊天,或者去矮人部落同武聖鬥嘴打架。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透明鬥氣越來越厲害,空間異術越來越純熟,但始終還是不敢揭開自己的記憶之謎。在一段看似熱鬧實則渾噩的時光後,他在暗熾之城再度遇上銀髮殺衛。
  
  「呀,凜,是你?我真是好久好久沒有見過你叻!」一眼便從大堆醉醺醺的酒客中認出那道熟悉的身影,利亞蘭開心的晃過去,將手親熱的搭在對方肩頭,「讓我算算幾年了……五年?六年?」
  
  「是六年加七個月。」凜低著頭,悄然應道。
  
  「哇,你記得真牢!」利亞蘭發出一聲驚歎,凜卻將頭垂得更低。能夠忘記嗎,那些無盡悲哀的時光。那些錐心刻骨地痛楚。小姐離去已四年,他幾乎是一天天數著日子度過,又怎麼會忘記!
  
  並未察覺對方神情的痛苦,利亞蘭笑吟吟的晃晃頭,喋喋不休道:「嘿,你就這麼惦記我,連分別時間都記得清清楚楚。我對你來說是這麼重要嗎?啊啊。莫非你對我有意思……」
  
  極度自戀的話語並未被人打斷,利亞蘭悻悻住了嘴:「喂。怎麼不說話?你不太對勁啊!」
  
  蒙面的銀髮男子慢慢抬起頭,寒淵一般的幽冷藍眸令利亞蘭悚然而驚,那裡充滿無知無覺的空洞與絕望,再也找尋不到昔日地生機與溫暖。然而他卻是在微笑著的,雖然看不到面容,但從彎起地眉眼來看,他在笑。只是。那樣的笑容,雖然燦爛,卻毫無溫度,彷彿乾澀的人偶。
  
  「我是特意來找你的。」凜輕聲道,「其實這幾年來,我找過你好幾次,但每次我能在西大陸待的時間都非常短,所以一直沒遇上你。」
  
  「喔。特意找我?」利亞蘭不再嬉皮笑臉,一把拉起凜,「去我的住所詳談吧!」說著,他眨眨眼,很認真的說:「有什麼事情儘管說,我現在也有幾個不算太笨地手下叻。」
  
  「就在這裡說吧。其實只有一句話。」凜深深吸了一口氣,「如果有一天,你見到一個長相與我一模一樣的人,請幫忙照應他。」
  
  「耶,什麼意思?」
  
  「那會是我的繼承者。」凜的目光投了過來,近乎呆滯的眉眼間竟然浮起一絲溫柔。利亞蘭眨巴眨巴眼,還是不明白對方的意思。
  
  「等有一天你見到他,自然就會明白的。」凜突然苦笑一聲,「當然,最好的情況是。這樣地情形永遠都不會發生。」
  
  「喂。你到底在說什麼啊?你這樣不清不楚的一句話,叫我怎麼照應那個什麼繼承者?」利亞蘭聽得一頭霧水。
  
  凜是個東大陸的異術者。而且出身於某個勢力不俗的家族,會飛會變血眸還會精神異術,這些是他知道的。可他從未打聽或調查過關於凜的身份、凜地家族,甚至連他的異術名稱都未問過。現在聽凜的意思,似乎是他的家族出了事,而利亞蘭卻對發生在他身上的災難毫不知情。一時間,他既懊悔又自責,因為他突然驚覺,自己竟然對凜一無所知,竟然沒想過要好好瞭解一下凜,這算哪門子的朋友?
  
  「我要走了。」說話間,凜已經站起身來,「我能離開東大陸的時間很短,再不回去會有麻煩的。」
  
  「可你給我說清楚啊,那個什麼繼承者!還有,你會再來西大陸嗎?」
  
  「如果有機會,我每年都會來一趟。」輕輕歎了口氣,凜拍拍利亞蘭的肩,「其實我剛剛那句話,不過是未雨綢繆,事實上能有多大的作用,真地很難說。你不用刻意放在心上,只是萬一你真地遇上那樣的人,請……」
  
  「啊,知道知道,長得像你嘛,我肯定一眼就認出來叻!嘻,俊俏少年是我最喜歡地,一定會好好照應呀!」嫵媚的眉眼微微一彎,利亞蘭的唇角扯開一縷淺笑,「明年的這個時候,我還會在這裡等你。」
  
  「好。那麼,再見。」凜輕輕一笑,轉過身,邁步走遠。
  
  他就這麼離開了,利亞蘭眨也不眨的注視著那道修長身影——曾經意氣風發的銀髮少年已經被太多的重擔磨去銳氣與鮮活,但那份清雅脫俗的氣質卻始終相伴,年歲的增長與內斂的氣度讓他整個人更像一泓幽靜的碧潭,混雜著溫潤與疏離。只是,當看著他步履沉重的走遠,看著他孤獨寂寥的背影,想著他眼中那種麻木的痛苦與空泛的絕望,利亞蘭不禁黯然神傷。
  
  他知道,在凜的身上,必定發生了什麼殘酷到無望的事情。他的眉頭再也不會真正舒展,他的笑容再也不會飽含熱情,他的人生再也沒有幸福這個字眼,他的心從此便是一潭死水,任何人與事都不會激起漣漪。
  
  只是,他還有寄托,還有希望。在他的心裡。有著某樣東西,或是承諾,或是羈絆,但那一定是支撐著他繼續活下去地信念。是他剛剛所說的那個繼承者嗎?那時候,他的語氣裡有毫不掩飾的溫柔與寵溺。
  
  是不是該在地下世界打聽一下關於東大陸的情報?尤其是那個會飛會變血眸的家族情況。利亞蘭摸著下巴,悄悄下定了決心,得弄清楚凜身上發生了什麼。實在不行。等明年他再來的時候,不問出詳情絕不放他走!
  
  一年又一年。每年地那個時候,利亞蘭總會出現在那家酒館等候。然而,那清雅俊逸的銀髮男子再也沒有出現在他地面前。而等他真正確認對方的消息時,凜已經死去了三年!
  
  在那時,他已經知曉了凜的身份,知曉了降靈族的滅亡,甚至知曉殺死凜的兇手是誰。因為那樣大規模的圍殺行動。東大陸的那位會長根本不想隱瞞,反而大肆宣揚,用來威懾其他異術家族。
  
  血海屍山、滿門盡滅,粉身碎骨、魂飛魄散!凜,這就是你地結局?利亞蘭心中痛極恨極,氣極悔極:為什麼不向我求助,凜,為什麼不告訴我!
  
  懷著刻骨恨意。他費盡心機,俱展所能,終於到達元穹的宮殿,悄悄接近了那人。然而,他卻在和對方的首度目光相接時就敗下陣來,在那樣可怕的氣勢下喪失全部勇氣。失魂落魄的逃回西大陸。
  
  他突然明白了凜不告訴他真實情況的原因。因為那人的實力太強大太恐怖,凜不想他捲入東大陸的危險漩渦,白白送了性命!
  
  報不了仇,什麼都做不到,他想著用空間異術逃離時那人極度不屑地眼神,只覺心中冰冷到了極點。
  
  好不容易感覺親近的人,又從他的世界消失了呢。果然,他是個不祥的傢伙吧?只能與孤獨與黑暗為伴,這就是屬於他的命運!
  
  沒有過去的人,就像注定了沒有未來。仿若這世間地一縷孤魂。尋不到根、找不到愛。沒有深刻的羈絆,便沒有拚死的勇氣。他對報仇徹底絕望。索性將自己沉淪在一輪輪尋歡作樂中,一次次的尋找肥羊、流連花叢。漸漸的,他的心變得灰暗,變得麻木,卻又詭異的輕鬆起來。
  
  渾沌般的日子結束在那一日。在那個普通的夜晚,普通的酒館,當他剛剛選定安基島上地小肥羊,當他地目光挪向那兩個惹出大亂子的傭兵時,他看到了那名清俊非凡地銀髮少年。
  
  啊!凜,是他!是你的繼承者!
  
  銀髮的少年,優雅的少年,溫柔的少年。一眼就認出來了,俊俏少年的臉,同記憶裡初見你時的容顏一模一樣。只是我知道,他不是你,也永遠不會成為你。
  
  他叫比凌,他會鬥氣,他很狡猾,在他溫柔的笑臉下,隱忍著痛苦,埋藏著仇恨。他是你的繼承者,是我需要照應的人。我記得承諾,凜,我會教給他透明鬥氣,滿足他的真心請求,以他毫無察覺的方式護衛他的安全,促升他的成長。
  
  然而,他竟比我想像中強悍百倍千倍,無論體力還是精神、戰力還是意志。他似乎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顧與幫助,驕傲倔強的獨自行走著。我突然發覺,我並不比他強,相反,我還需要從他身上汲取力量。漸漸的,我竟然有了一種被拯救的感覺。
  
  凜,或許有一天,我會鼓足勇氣,揭開自己的身世秘密,我會擁有過往,重獲羈絆,找回那些珍惜的、重要的人。
  
  凜,或許有一天,我能直面自己的弱點,正視自己的膽怯,為你奮戰到底,為你殺掉那個可怕的仇敵。
  
  那一天會到來嗎?會到來的吧?終有一天會到來的吧?事實上,在銀髮少年詢問他名字的瞬間,他就有了這樣的預感。
  
  「利亞蘭,叫我利亞蘭。」他記得自己是這樣的回答,他記得自己複雜而苦澀的心。他記得,他滿心惶恐著,卻又萬般期待著。他記得,在那個時刻——
  
  「真是久違了……」輕佻的唇線慢慢平緩下來,只剩下一抹懷戀的笑。
  
  ====《遺忘》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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