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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泥巴人]翻手男覆手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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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3 23:55:36
  第十七節 北斗覆滅
  
  彷彿聽到了世間最可笑的話語,火使一愣之後,便縱聲大笑起來——即便是在最不利於她的雨夜,也沒有人敢誇口說能夠一招打敗她!更不用說一招殺死她!
  
  然而那紅髮小子卻是嘿嘿冷笑起來,彷彿成竹在胸。
  
  火使漸漸止了笑聲,微瞇起雙眼,冷冷打量著面前的一人一獸。此刻,寬闊的城中主街只剩下這三道身影,遠遠的,依稀可見慌忙撤走的大批士兵——有了上一次的教訓,天狼軍元帥再也不敢在火使身邊留人了!
  
  「淅淅瀝瀝」的聲音越來越響,昭示著這場突如其來的夜雨正在變大,連空氣中的血腥味似乎都被沖淡許多。在賽菲爾身後那條被血色鋪滿的大道上空,隱約可以看到無數若有似無的怨魂幽靈,鬼火一般靜靜漂浮在雨絲中,彷彿有無數雙眼睛在悄然子著這場即將展開的戰鬥。
  
  賽菲爾深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她的目光漸漸上移,最終匯聚到火使的身上,艷紅的唇邊緩緩綻開一縷詭異的冷笑。
  
  這異常壓抑的氣氛,這令人煩躁的雨聲,加上對方這含義不明的古怪笑容,火使狠狠咬住下唇,心中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哼了一聲,火使右手心上忽然多出一簇紫金交纏、純白火芯的微弱火焰。賽菲爾和炎樺都很清楚,這是她從安妮族裡搶來的幻炙火蓮——頂級火系寶器,威力巨大。看起來她對這場大雨很是顧忌,打算一出手就用上最厲害的招數,務必要將對手消滅在此地。
  
  炎樺朝邊上走了幾步,凝神看著火使,一動不動。不知道他到底在玩什麼花招,火使輕哼了一聲,右手微抬,一片烈火無由而生。範圍覆蓋整處街道,放眼望去全是詭異的紫金色!——不要小看這紫色火焰,即使是在大雨中,那些被它籠罩的房舍街石、那些被燎到一星半點的事物,全部如冰雪消融,悄無聲息的化為灰燼。連燃燒的過程都沒有!那樣的情景,就像這塊區域全被黑洞吞噬,看起來詭異而可怕。
  
  然而就在此刻——
  
  「火使大人……」一個優雅地男子聲音突然響起。雖然聲音並不大,在這雨夜裡依然無比清晰的傳到火使耳內。
  
  「誰?」火使下意識的回了一句,隨即醒悟到這聲音就是來自前方火圈中,不禁皺起眉來。
  
  一襲白袍出現在紫焰的邊緣,修長的男子身影緩步走出那塊已然化為虛無的區域。這突然出現地男子身周似乎罩著某種透明的保護膜,令他在那可怕的高溫紫焰中毫髮無損。
  
  「你是誰?」火使警惕的子著來人。下一波攻擊已經醞釀在掌心。「是我啊,火使大人。」來人輕聲應道,抬起頭直視過來。
  
  同樣是彷彿在鮮血中侵染過的赤色長髮,同樣是佈滿詭異血絲的紅色雙眸,同樣是爬滿血色網狀紋路的臉孔,這人的面目形容,和賽菲爾.亞姆一模一樣!可。他是個男子……
  
  火使腦中恰恰轉過這個念頭,就見對方眸光一凝,一股殺氣油然而生。那詭異地血色雙瞳深處,是暴風雪般的冰冷與無情,還有一股迫人的犀利與無窮無盡的憤恨,就像是一尾尋到獵物的毒蛇!
  
  火使對著那樣一雙不似人類的血瞳,心中「咯登」一下,竟然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幾步。
  
  那赤髮血瞳地挺拔男子就這麼遠遠望著火使,嘴角微翹,無聲的笑了起來。那笑容看似溫柔。卻是極度的冰冷無情,蘊涵著一種說不出的陰森慘烈。火使身子一顫,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戰。
  
  這人到底是誰?火使的腦中剛剛浮現出這個疑問,就聽男子輕笑一聲,慢慢說道:「怎麼,火使大人不認識我了?」
  
  啊!這張佈滿紅色網紋的臉,儘管猙獰、儘管凶戾,卻帶著一股俊雅男子才有的脫俗氣度,再加上那挺拔修長的翩然身姿……在她的眼裡,這人有點陌生。又有點熟悉……
  
  「火使大人,當日一戰你我未分勝負,不如今天決出個結果來!」男子地背後忽然生出一對流光溢彩的透明翅膀,口中悠然說道,「不過這一次。你的火鏈火牆可擋不住我!」
  
  「啊。是你……凜!」火使的瞳孔猛然一縮,脫口叫出這個消逝已久的名字。
  
  「這。這怎麼可能?你還沒死?」火使震驚得無以復加,瞪著雙眼說不出話。一瞬間,那夜的一幕幕在腦中閃現而出——降靈族的首席殺衛凜,他不可能不死!這是死人復生麼?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實力相當的高手過招,一般防範嚴密,尤其是心神凝聚、注意力全集中在戰鬥之中。在這種時候,如果誰先了破綻,誰就輸了大半。炎樺和火使的實力本就相差不多,儘管火使此時有寶器在手,但棧看到死去多年的降靈殺衛陡現人間,火使一時難以正確反應,腦中驀地混亂起來。
  
  她這心神一亂,便是出了最大的破綻,也是對方等待已久的殺機!哪怕它稍縱即逝,但如炎樺這種準備多時的對手,是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一道不怎麼起眼地白光忽然從火圈中激射而出,以不可思議地速度直直衝入火使體內!因為火使的分神,她竟然沒能阻攔這道白光入體。淡淡地白色利芒一入火使體內,便陡然耀眼奪目,亮到極致,直照得數里外的士兵們都睜不開眼來!
  
  「嗡!」乍起的白光環繞在火精靈般的女子身周,高速旋轉著,發出刺耳的鳴叫。火使一愣之下,只覺一陣撕裂的劇痛襲來,體內瀰漫開一股冷意,如萬年冰川般的嚴寒。接著,她便完全無法動彈了,連嘴唇都無法顫動一絲!她那擁有火系靈基的身體,從未有過如此寒冷的感覺。空泛的無力肆虐在身體的每個角落,腦中驀然灰白一片。
  
  在火圈裡隱藏許久地紅髮小子,這次冷冷走了出來,「我說過,殺你只用一招!這招就叫作絕對零度!」
  
  為什麼啊?這是為什麼?無數問號在腦中盤旋,火使卻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到了這一刻。她連手指頭都無法挪動,更沒可能問出心中最大的疑惑。
  
  真是好冷,冷到僵硬,冷到麻木,冷到腦中空白,冷到記憶混亂,冷到她幾乎忘記了自己的存在……她這輩子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火使覺得自己就要死去,死在這叫她動彈不得的冰冷裡。她感覺到生命力在流逝。然而她卻總是不肯閉上眼睛。極度的不甘‥敗地挫敗,加上心中的迷茫,即使在最後一刻,也像個魔鬼折磨著她的心。
  
  耳邊似乎傳來一聲嗤笑,火使用自己僅存的清醒意識支撐著,勉強望了過去——那白袍男子所站之地,分明就是赤髮血眸的賽菲爾.亞姆!
  
  莫非他和她。就是同一個人?火使腦中閃過這最後的念頭,她的意識徹底沉入無比的黑暗……
  
  「又解決一個。」賽菲爾靜靜看了冰雕般地火紅女子,側臉道,「用絕對零度冰封的人,還有可能醒來嗎?」
  
  「管她能不能醒,現在打碎她就行了!」炎樺出冷酷的笑,飛起一腳,狠狠踢到冰雕之上。
  
  頓時,漫天散開破碎的冰屑,在細密的雨絲裡飄蕩出去。漾著亮晶晶的淒艷之美。那麼多細小的冰屑,猶如飛翔在雨中地白色夜蝶,翩翩起舞,搖曳生姿,彷彿世間最美麗的風景。
  
  賽菲爾慢慢走近,撿起地上一件蓮花般的物件,細細看了看:「這就是那個寶器?」
  
  「應該是吧!安妮不是說過怎麼用嗎?接下來你可以試試……反正,用完那招絕對零度,我就不能幫你了。」紅髮小子苦笑著,身體慢慢軟了下去。「如果我們還能再見,到時候你可要兌現自己的許諾!」
  
  「不就是幾頓大餐嗎?我請得起!」賽菲爾淡笑道,「等你從沉睡中醒來,美食美酒任你挑。」
  
  炎樺哈哈笑了幾聲,疲憊的閉上了眼。嘴裡最後喃喃了一句:「你可——別死啊!」看著蜷作一團睡去的靈寵。賽菲爾靜靜站在雨水裡,忽然說了一聲:「小小。把你的能力借給我,然後,帶著炎樺離開這裡吧。」
  
  一條黑漆漆的小蛇鑽出土壤,發出一聲痛苦的哀鳴。但身為靈寵,它無法違抗主人的命令,只能拖著動彈不得地紅髮小子,慢慢潛入了地下。
  
  感受著身周的寒意,傾聽著遠方傳來的密集腳步聲,賽菲爾粲然一笑:都走吧,你們不應該陪我送死。剩下的事情,由我一個人來做就行!止。這一夜,北斗城被烈火與紫焰覆蓋,在那個赤髮惡魔的緩慢行進之中,徹底淪為幽魂的樂土。
  
  連那幽血軍的靈力弓手,也在雨中夜戰中敗下陣來。這一次的戰場並非空曠的山地,賽菲爾也不會飛到天空當靶子,黑暗的城巷之中並不適合弓手發揮,賽菲爾以出色體技避其鋒芒,驅使幽魂糾纏拚殺,各個擊破,將這可怕地軍隊緩慢而殘忍的吞噬殆盡!
  
  而那些普通的士兵,命運更加淒慘。因為那惡魔不是御使數不清的怨靈幽魂,便是使用大範圍的強力異術,一擊之下便能收割成百上千地生命。加上城中早已四處火起、地動山搖,一棟棟堅固建築依次倒塌,哪裡有他們地退避躲閃之地?慘叫聲中,他們只能不甘又無奈的想著——為什麼她地靈力總不枯竭?
  
  雨漸漸小了下來,天邊微微泛白,這一夜總算要過去。在無比驚恐中煎熬了整整一夜的平民們,正在南邊貧民窟中發著抖,滿懷畏懼的從窗口窺視那遠方的夜空……
  
  殺戮!滅敵!屠城!一路走來,惡魔的手下沒有一個活口!
  
  足足戰了一夜,賽菲爾殺盡城中五萬精兵,抹除天狼軍這個榮耀的名字,屠光東大陸引以為傲的近千靈力箭手,拼掉十多位強大的異術者首領,還將那位如半神一般強悍的存在一招斬於雨中!
  
  而這僅僅是由人命堆疊起來地數字而已。更加慘重的損失在於北斗城本身。
  
  彷彿經歷了最可怕的末日浩劫,半個城市幾乎變成廢墟。除了南邊的平民聚居區未被摧毀以外,城北的糧倉、工廠、營區、倉庫、運輸通道全數被毀,城中大道盡化焦土。昔日壯觀的城主府,如今徹底夷為平地,曾經熱鬧地街市區。如今望去滿目蒼痍。這座東大陸北方最大的城市、最重要的軍事基地,此時已是千瘡百孔,積蓄了數年的糧食補給、軍械裝備、晶石原料,連同北面部分礦區,全在賽菲爾的復仇怒火下化為烏有,元穹皇帝陛相年的心血毀於一旦!
  
  這對於已經開始派兵侵略格魯與自由聯盟近海區域的東大陸來說,真是完全無法接受的巨大損失!
  
  倦了……鬥氣和靈力都耗費殆盡,兩大靈寵被她趕走。藥物帶來地力量提升也盡數消褪,此刻的賽菲爾已經恢復白髮藍眸,她的力量就連一個普通人都不如。
  
  她搖搖晃晃的走著,渾身上下再也沒有一絲力氣。在藥力徹底消失後,遍佈身軀的傷口再度迸裂,疼痛如潮水般襲來。鮮血浸紅她的白袍,令她幾乎成了一個血人。可因為傷口太多。她竟然覺不出痛來,抑或是已經痛到毫無知覺?
  
  眼前的一切彷彿都成了幻景,賽菲爾垂著頭,木然拖著腿向前走著。慢慢地,周圍的嗡嗡聲越來越大,似乎有什麼人在驚恐的大叫,可她卻沒有心思,也沒有力氣去理會。
  
  又走了幾步,背後風聲突起,她的後腦陡然一痛。暈眩和疲累同時將她打倒在地。耳邊的吵雜聲更響了,她似乎被什麼東西拖在塵土之中,翻滾著、摩擦著。石塊、木棍、鐵鍋、鋤頭、磚瓦、甚至還有新鮮的雞蛋和青菜……雨點般落在她的身上。她早已麻木,根本察覺不到痛,也懶得睜眼,只是平靜的忍受著,等待著。
  
  不多久,拖動停止了,她聽到牛馬的嘶叫。早已無法動彈的手足被牢牢綁住,在混亂地叫罵哭泣聲中。她的身子被陡然而至的巨大力道拉得完全繃直,甚至脫離了地面。能夠撕裂身體的力道一寸寸拉扯著她的頭顱、胳膊、雙腿,緩慢而又殘忍的折磨著那具遍體鱗傷的軀體,和著傷口迸裂後的鮮血,一滴滴沒入塵埃。
  
  原來是要五馬分屍啊。這些人也沒點新鮮的手段……
  
  白髮少女艱難的睜開眼。凝望湛藍地天空,白雲朵朵。悠閒在飄浮在天邊。該是她離去的時候了吧?她開始默念起來,到了此時,該是放靈寵們自由的時候了!葉子那傢伙,恐怕早就擔憂得不行了吧?生怕她會拖著它們一起死,那懦弱怕死的笨蛋……
  
  「撲通!」手足處陡然一鬆,她整個人仰面摔在被鮮血染紅的地上,切開血契地默念口訣被這一摔突兀地打斷了。然後,一個陰柔綿軟的聲音傳入耳中。
  
  「莉莉,我地寶貝,你不該這樣難看的死去。」有人抱起了她,一陣冷如冰雪的感覺從接觸處陡然傳入她的心中,那個妖異而熟悉的聲音在輕聲說著:「莉莉,如果這就是你的結局,那我會為你挑個更體面、更完美的死法。」
  
  竟是水使!
  
  賽菲爾閉上眼,懶得去望那變態一眼,臉上一副任憑處置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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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節 冰封的心
  
  若按本心,水使其實一點兒也不想來北斗城,因為在這裡,留有他最不願回顧的童年記憶。
  
  風使自海中駐地送信,不僅以最快的速度將定位寶器送到火使手上,同時也給在帝都附近秘密養傷的水使送去消息。但他在信中含糊其辭,只說西大陸派出高手奇襲北斗城,並未提及那人便是賽菲爾。
  
  水使開始不以為意,後來想了又想,還是決定去北斗城看個究竟——到底是什麼厲害角色,能讓風使都坐立不安,還得急急調了火使趕去。但他的傷勢還未痊癒,行進速度比往日緩了許多,等他慢悠悠趕到北斗城時,火使、天狼軍、北斗重鎮,這些詞都已經成為過去……
  
  在滿目蒼痍的城主府外抓了幾個半死之人,水使好不容易才弄清了發生的一切。待找到那個遍體綻開鮮艷血花的白髮少女時,他很難說清,當時的自己是種什麼樣的心情。
  
  他的胸腹部位,至今留有一道醜陋的傷口。而給他帶來重創的白髮少女,又在此地完成了連他都不敢誇口辦到的事情——一招殺死火使,這是多麼令人難以置信!加上早先死在她手裡的土使,這看似柔弱的伯爵小姐已經滅掉了元素使裡的一半力量!
  
  抱起閉目不語的半死少女,水使旁若無人的走出人群。身後傳來畏縮的竊竊私語,漸漸變成氣憤的嗡嗡聲。那些攻擊賽菲爾的平民大多不知水使身份,對他要帶走那個惡魔很是不滿,但這些膽小的民眾又懾於水使那副詭異冰冷的外表,不敢輕舉妄動,只能躲在後面悄悄吐些污言穢語來洩憤。
  
  水使陡然停住腳,轉過身來。那雙毫無感情的白瞳直直望了過去,目光從那幾頭哞哞亂叫的牛馬掃到那些或害怕或憤怒的人臉上。
  
  一大串灰白色的水泡倏然出現在場間!血霧飛揚中,慘叫聲四起,圍在此地地數千平民眨眼間死了個精光!
  
  「賤民!」水使心中滑過低低咒罵。似乎只有帶來死亡,才能讓他陰鬱之極的心情舒暢少許——
  
  獵物不是他抓到的,而是瀕死之際讓他撞上,就這麼輕而易舉落入他的掌中,這個事實竟然讓他隱隱生怒。
  
  賽菲爾從昏迷中醒來時,張眼便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她看不清任何東西。四周更是安靜得嚇人。
  
  有那麼一個瞬間,賽菲爾以為自己回到了那個飽受鞭打的死後世界——同樣這麼黑暗、這麼死寂。但很快,身軀上那些密密麻麻地傷處、難以忍受的疼痛,都在告訴她,這仍然是她昏迷前的世界,只不過她被挪了個地方。
  
  喘著氣勉力坐起,粗粗摸了一遍身軀,她身上並沒有明顯處理過的痕跡。但傷處卻都止血了。被鮮血染紅的素袍不見了,身上變成一件手感極好的絲緞長裙。最詭異的是,她的頭髮已經被人精心打理過,濺上地血污都被洗得乾乾淨淨,摸起來順滑無比,隱隱還散發著一股百合花的清香。
  
  想著陷入昏迷前聽到的那個聲音,她心中瞭然。不禁冷笑一聲——水使那傢伙還真是個變態!
  
  喘息稍定,賽菲爾在這個黑暗的空間裡慢慢摸索。觸碰著周圍堅硬的石壁、冰冷的鐐銬、生銹的鐵欄,還有那股幽冷中帶著血腥地氣息,她能肯定自己正在一處監禁之地。
  
  沒想到北斗城還有這種地方啊,她冷笑著,慢慢斜靠在牆上。殺戮過後,發洩過後,她的心只留下無盡的冰冷與絕望,到了此刻,她連怨懟心情都生不出來。只剩下一顆求死的心。
  
  「好冷……」低喃了一聲,白髮少女曲起長腿,雙手抱膝蜷作一團,似乎這個動作就能帶來些許溫暖。
  
  遠遠的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似乎有什麼人來了。但賽菲爾根本懶得理會,依舊斜靠牆邊動也不動。都已經準備好了……」幾乎將頭低到膝蓋底下的中年人,說話語氣就像奴僕一般。
  
  白髮男子根本不正眼看他,自顧自的朝裡走,一眨眼就走下了石階。中年人額頭全是冷汗。雙腿一軟便要摔到地上。這時他身後伸來一雙手,穩穩扶住了他,輕聲道:「才兩天就將星辰廣場清理出來,副城主大人真是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因為運送武器南哮逃過一劫的北斗副城主只覺自己快要虛脫了。恭敬無比的連應幾聲。
  
  話雖這麼說。但要將血腥籠罩地廢墟廣場清理乾淨,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還得感謝那位製造廢墟的罪魁禍首。沒有留下一具完整屍體在廣場周圍,否則他還真來不及佈置刑場!
  
  想到這裡,副城主又是一個哆嗦,向身後的那人悄聲問道:「這裡能關住她嗎?」
  
  不知為何,那人卻沉默了,半晌才勉強笑道:「大人難道不知道嗎?這底下是一處專關異術者與強力武士的特殊監牢啊!」
  
  副城主「喔」了一聲,收回了往裡探尋的目光,訕笑道:「那個,我還有點事情要處理……」
  
  「大人請便。」那人頗為善解人意的拉開大門,將副城主送了出去。
  
  快步走到陽光下,副城主舒了口氣,掉頭就跑。他可不敢進到牢裡去,那裡頭關著的就是那個將北斗城摧毀殆盡的惡魔!而此刻正走入牢裡的,可是那個動不動就要殺人地冷酷水使啊!
  
  面容清秀的少年目送副城主遠去,慢慢關上大門,想著底下那個已經昏迷兩天的柔弱少女,心中猛然一痛,不由得神思恍惚起來。
  
  整整一座城市的毀滅啊,她竟然能做到這一步!他從未想過,有一日會在這種情形下與她再見。幽幽歎息著,他也沿著石階往下走去。越來越暗沉。即使隔了一段距離,後方的清秀少年仍然感覺到水使身周那股迫人地寒意,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幽禁在地下監牢最裡間地白髮少女,柔軟髮絲散落肩頭,背對著牢門抱膝而坐,整個人瘦弱而淒冷。伴隨著外間來人的走入,黑暗中多出了昏黃地光,但她還是沒有動。
  
  遙遙望到那一片披散在身後的慘白長髮,水使猛然停住了腳。
  
  看著那熟悉的背向姿勢、似曾相識的白髮身影,他的眼神陡然陰翳起來,似乎想起了極不堪回首的過往。
  
  曾幾何時,在那最裡間的狹小監牢裡,關過另一個天生白髮的瘦弱身影。就在這一瞬,回憶如潮水氾濫開來,水使幾乎要將那白髮少女的身影,同數年前那個寂寞痛苦的小男孩重合起來。恍惚中,他驀地記起,那個幽禁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被每時每刻都會發作的疼痛折磨、咬牙切齒詛咒著族人的白髮男孩,不就是他嗎?
  
  是的,那麼難以忍受的疼痛,每天都會發作一陣的疼痛,無論他如何抗爭、如何掙扎、如何哀求、如何祈禱,都無法停止的疼痛!因極度恐懼而將他關在此地的族人們,在他身上施放了何等強烈的毒藥與禁術!只是因為這白髮、這白瞳,他就該承受那種可怕的幽禁,那種彷彿扎根靈魂深處的疼痛,那種殘酷無情且無休止的折磨嗎?
  
  無數個日日夜夜,他躺在幽黑死寂的狹小空間,摸著手腳上冰冷的鐐銬,瞪著呆滯的眼,一遍一遍想著:若有一日能離開這裡,我要……
  
  我要報仇!
  
  帶給他痛苦的人,他也要回報給他們同樣的痛苦!他唯一的願望就是報仇!
  
  在漫長的等待中,在無盡的孤寂中,在反覆的掙扎中……在疼痛發作到滿地打滾時,在餓得半死要啃腳下泥土時,在被寂寞折磨到快要發瘋時……——
  
  他時時刻刻不會忘記的,就是報仇!他所忍受的一切,總有一日終究償還!
  
  「大人……」身後突然傳來的謙恭聲音將水使喚回了現實,只是那出聲的清秀少年被對方凶戾到極點的目光掃過,情不自禁的後退了幾步。「滾出去!」水使毫不客氣的說,「不然我殺了你!」
  
  知道對方並不是在開玩笑,清秀少年低低歎息一聲,緩步退回石階之上。地牢裡只剩下水使一人,慢慢走到鐵欄圍起的監牢前。
  
  足有胳膊粗的鐵條封起了僅能容納三四人的狹小空間,黝黑的石頭帶著一種詭異的晶亮色,一刻不停的吸取著牢中人的每絲能量。水使靜靜站在賽菲爾身後三步處,再一次打量這單薄得可怕的背影,以及垂落至腰際的純白長髮。
  
  寂靜的監牢中,白髮如雪,淒清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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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3 23:56:26
  第十九節 火刑
  
  「你真不像你的母親。」
  
  許久,水使開口了,只是他的話語內容既突兀又奇怪,完全讓人摸不著頭腦。
  
  然而鐵欄之內,面壁斜靠的賽菲爾連一絲反應都沒有,彷彿這裡根本沒有水使這個人,更沒聽到那句莫名其妙的評價。
  
  「你恐怕根本沒有見過她吧?」水使陰柔的聲音繼續在昏暗地牢中迴響著,「降靈族的眉大小姐,當年在東大陸可是名人。我一直很想和她打一場,不過總沒機會,沒料到你竟是她的女兒,也算彌補我心中的遺憾。」
  
  輕笑一聲,白髮男子自顧自的說道:「婀炎那笨蛋曾經在擂台上慘敗給她,如今又死在她女兒的手上,當真可笑之極。」
  
  見賽菲爾還是一聲不吭,水使目光一閃,冷笑道:「別人可能會因你的年齡與外貌不同於降靈族少主,而將你們認作兩個人。但我不會弄錯,因為我知道你們降靈族有吸收魂體力量後改頭換面的異術。」
  
  說到這裡,他的眼神又變得陰翳起來。當年族人因為害砒幽禁他,卻又無比垂涎他體內的力量,便想方設法去剝奪他的天賦、轉移他的靈基。在當那幫長老的試驗品期間,他聽了不少其他異術家族的絕招與禁術,包括降靈族嚴禁族人使用的噬魂術。
  
  當風使還在因年紀與外貌問題而迷惑於賽菲爾的真實身份時,水使便已猜到了她的來歷——天縱奇才的眉大小姐的親生女兒,降靈族的當代族長。可他也萬萬不會想到,在這具屬於降靈少族長的身軀裡,裝著一個來自另世的靈魂。
  
  水使蒼了一半,碧當年吸收了凜的靈魂,擁有了改頭換面地條件。賽菲爾目前的體型與外貌,確是因為靈魂取代與融合才變得和碧不同。但剩下的那半真相,他無論如何也猜想不到。賽菲爾自然不會對他解釋什麼。事實上,她現在連睜眼都沒有力氣,只是那樣緊緊蜷作一團,靠坐在冰冷的囚牢中,一言不發。
  
  水使凝視她半晌,見她頭也不回的任憑自己道出族裡秘密。白瞳中閃過一道寒光。停了停,他心中卻漸漸高興起來。這獵物越是表現得強硬扎手,他便對她越有興趣。一想到能令這樣的她屈服,他就會不自覺地興奮起來。
  
  「喀嚓」一聲輕響,鐵欄緩緩出一道半人高的缺口。賽菲爾只覺背後一股強大的吸力傳來,整個人被那股力量硬拖了出去,轉眼間便到了水使懷裡。
  
  「莉莉,你覺得自己能保持多久的沉默?」左臂摟著那具毫無力氣的纖細身軀。水使的右手慢慢拈起一縷帶有百合香氣的白髮長髮,湊近嗅了嗅,慢悠悠道,「你真的不像眉,她可不會隱忍到這般地步。」
  
  懷裡地慘白面孔正正對著他的下巴,雙眼無力的閉合著,整張臉上毫無表情。即使在他含住她的耳垂時。那張冷到極致的臉龐上也沒有一絲情緒波動。
  
  「上次你還會臉紅呢……」低低的邪笑聲就響在耳邊,熱氣呼在她的脖頸間,帶著種撩人地癢,那個聲音在說,「怎麼,這一次……你已經習慣了嗎?」
  
  「這次你又想玩什麼?」清冷的聲音終於響起,賽菲爾睜開眼,那雙彷彿含了冰的晶藍之眸定定望著他,「不過……隨便你吧。」
  
  「怎樣都無所謂嗎?」水使將手探入對方的長裙中,聲音倏然變冷。「對女子來說,失去貞操不是最可怕的事情嗎?清白不是最重要的嗎?」
  
  貞操?清白?聽到這兩個詞,賽菲爾腦中有什麼記憶被觸動,模模糊糊的話語浮現了出來:「沒什麼大不了的!個體的純潔與否在於他的靈魂,而不是他地肉體……你不要太介意外在一些東西的失去,沒有什麼比開心活著更重要……呃,在我眼裡,只要你保持自己高尚的、無垢的心,那你就是最純潔的!嗯,不要管什麼。那個,女人都不應該在乎,那個,其實……」
  
  為什麼,腦中會忽然出現這段話?她當日稀里糊塗擠出一席話來安慰被「搶婚」的精靈。而對現在的她來說。真是莫大的諷刺——開心活著?高尚無垢的心?這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奢望吧!
  
  從帶著赤髮血瞳踏入北斗城地那刻,她就已經抱定了求死之心。還會在乎什麼清白不清白?比起失去生命的人,她這樣根本不算什麼傷害,就當被惡狗狠一口好了!
  
  絕望的冷意在體內蔓延,賽菲爾的心裡根本泛不起任何波瀾。輕輕呼了口氣,她索性放鬆了身體,帶著一絲譏笑盯牢了水使:「我說了,隨便你。」
  
  她就這麼雙眼瞪得大大的望著對方,任憑他那只帶著冷膩感覺地右手慢慢撫上她地臉,一路向下。隨他怎麼揉搓挑弄,她只是面無表情,眼裡也沒有一分熱度,就好像他抱著的只是一具冰雕木像,毫無生機、毫無知覺。
  
  水使地右手熟練的在那冰冷肌膚上遊走,動作輕柔而靈動。可他使了百般手段,卻沒有任何效果——對方毫無反應!
  
  他挑起眉,看著懷中少女一副任他施為的模樣,心中不悅之極。這帶給他最大期待的玩物,沒有倔強、沒有反抗,也沒有屈服、沒有求饒,她就像放棄了一切、漠視著一切,對自己會面臨怎樣的境況全不在乎。這樣的認知讓他心中隱隱升起一股挫敗感——他想踐踏的只是這少女的尊嚴與靈魂,並非那具傷痕纍纍的不完美身體!
  
  冷哼了一聲,他手臂一抖,賽菲爾被重重甩到地上,很快便又回到那間狹小的黑石監牢。
  
  「我會等待明天的來臨……那些逃走的人會來救你吧?可愛的莉莉,我非常期待看到,在那個時刻到來時,你臉上的表情……」
  
  聽著那冷冷的聲音逐漸遠去,賽菲爾低垂的眼睫毛微微一抖,僵硬了許久的表情終於發生了變化。
  
  監牢中地黑色石壁又開始吸收她的力量。賽菲爾幾乎癱軟在地,心中默默想著:安妮現在應該已經帶著剩餘隊員返回北大陸了吧?對,她是個謹慎的聰明人,不會出現在明天的刑場上——她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遠處又是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響起,片刻後傳來一個略帶猶豫的聲音:「賽菲爾?」
  
  不用睜眼,賽菲爾便從聲音辨出了來人地身份。但她依舊沒有動彈。也沒有說話。
  
  「你真的是……降靈族的人?」清秀少年慢慢走到鐵欄前,面上表情顯得十分矛盾,目光中帶著一絲隱藏極深的痛苦,「你是個逃亡者?」
  
  隔得近了,少年能看清白髮少女的側臉,那種絕望的蒼白,讓他的整顆心頓時揪作一團,囁嚅半晌也擠不出一個字。不如——偷偷放了她吧?少年被心中陡然升起的念頭嚇了一跳。連忙垂下眼不敢多看。他怎麼可以冒出這樣荒謬地念頭!
  
  可,這個想法一旦浮現在腦海,便如籐蔓一般在腦中肆意生長起來,怎麼都壓制不住。明天就是火刑,真的讓她去經受那樣可怕的酷刑嗎?——但,如果放了她,毫無力量的她逃不出北斗城不說。一旦事情敗,馭獸全族都會被屠殺殆盡!
  
  不,不,這是個荒唐的想法,我不能做那樣的蠢事!少年拚命說服自己,但心中的酸痛卻是越來越深。就在這時候,賽菲爾突然開口了。
  
  「你知道嗎,我其實有個秘密,誰都不知道地秘密……」蜷作一圈的白髮少女忽然轉過頭來,挑起唇角低聲笑了起來。她的聲音中彷彿帶著無盡的魅惑。卻又透出一股冷硬的金石質感,聽起來十分怪異。
  
  這種不同尋常的表現帶給少年一種不妙的感覺,他想要立刻逃離此地,但對方那詭異的笑容似有魔力般,讓他的雙腳幾乎無法挪動一步。
  
  「你可知道,虎牙是怎麼死的?」她笑得更加燦爛,直出滿口白牙,然而藍眸中卻帶著一種冰冷歡暢地奇異目光,似乎她能確認,那即將出口的話語將狠狠刺破對方的胸膛。
  
  看到那抹慘白面容上陡現如此詭艷肆意的笑。清秀少年的心頭不由自主的湧起懼怖之感,竟情不自禁的後退了一步。
  
  「讓我來告訴你吧……」賽菲爾依舊放肆笑著,但她的眸光卻是更加幽深晦暗,彷彿無底的黑洞。
  
  不,不要聽。我不能聽!少年的心中在瘋狂吶喊。可他卻來不及掩住耳朵,便聽到了那句寒意十足地話:「是我殺了他。」
  
  世界彷彿在瞬間顛倒過來。一時間,他只覺頭暈目眩,腦中一片混亂。
  
  「是我殺了虎牙,你的親叔叔,馭獸族的前任族長。」確定無疑的話語終於讓少年清醒過來,他呆呆盯著那張燦若桃花的灼灼笑顏,就像看到了一個來自地獄深淵地惡魔。
  
  「我殺了他,小孩子地偷襲很容易得手,那頭看起來可怕的白老虎也不會傷害一個小孩子,不是嗎?」那聲音似乎永不會停止,不緊不慢,卻又毫無感情地迴盪在他耳邊,「說實在的,你的族人先殺了我的族人,我為他們報仇而去殺死虎牙,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對不對?」
  
  她笑得快意,卻又充滿譏諷:「你現在,還喜歡我嗎?」
  
  四周忽然安靜下來,他的眼神慢慢冰冷,慢慢絕望。在他的心中,有種名為美好的東西陡然從中破成兩半,隨即徹底崩塌。驀的,他扭頭朝石階跑去,速度越來越快。他無法忍受,不能再待在這個地方,不能再聽到那些會令他發瘋的話語!
  
  目送對方踉踉蹌蹌的跑遠,直到身影完全消失,賽菲爾微微捏緊了雙拳,疲憊的閉上了眼。
  
  天漸漸亮了,北斗城正中央的星辰廣場上早早聚了一圈人,他們來到這裡,是要親眼看著那個給他們帶來最大恐懼的惡魔被活活燒死。
  
  這天的天氣並不好,即使已經接近午間,灰濛濛的天依然陰沉得可怕。圍繞著中央那座剛剛搭建好的平台。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在廣場兩側,等待火刑時刻地到來。
  
  正午時分,一縷陽光陡然從厚重的雲層中投射下來,廣場上的沉悶氣氛也為之一變。隨著大批全副武裝的士兵湧入,廣場上的嗡嗡聲越來越大。這些維持秩序的人是從南邊緊急調來地士兵和異術者,有些人抵達此地不過數分鐘。對此處地形完全不熟悉,只得靠人數優勢組成一道人肉屏障。
  
  緊接著,一個身形纖細的白髮少女被幾個身形粗壯的女子半扶半抬進來,緊緊綁到了平台的火刑上。原來這就是那個屠城的惡魔啊!圍觀的人們驚訝的交頭接耳。令他們大感心安的是,這少女明顯虛弱無比,連自己行走都無法做到,想來對他們也不會再有威脅了。
  
  賽菲爾依然穿著那件單薄地白色長裙,毫無感情的藍色眸子定定望著天空。過了片刻。有幾個人走到平台上,其中一人身披火紅披風,便是此次火刑的行刑者。賽菲爾斜了他一眼,輕輕吐了口氣,慢慢閉上了眼。
  
  在這個世界,火刑是一項用來懲罰異端或罪大惡極之人的殘酷死刑。由於行刑者是善於控火的異術者,那受刑的人會從腳慢慢灼燒。由指尖、趾尖、掌心、足底慢慢擴散到身體表面,一寸一寸炙烤皮膚、血肉、骨骼、內臟,最終內外盡數化為灰燼。頂級行刑者能恰到好處的控制火勢與著火區域,不會因為燒壞神經而影響痛感,讓受刑人一刻不停地煎熬在烈焰焚燒的極致痛苦中,直到最後死去,簡直比凌遲還要痛苦千萬倍。
  
  事實上,賽菲爾並不知道這裡的火刑有多痛苦可怕,她只是不願看到當自己被灼燒時,邊上底下那些人的臉。這會讓她下意識的覺得。自己很像英勇就義的烈士——而她其實只是因為極度悔恨、苦痛與絕望,而決心放棄生命的懦夫而已。
  
  「蓬!」行刑者的手掌中燃起一簇火紅,伴隨著他慢慢握拳,賽菲爾那赤裸的雙足之下,也燃起炙熱的紅蓮之火。一陣劇烈地痛感從腳心傳來,瞬間便傳至體內各處,連心臟都彷彿要燒灼起來。這種難以忍受的燒灼之痛有若焚心蝕骨,令她幾乎要叫出聲來。
  
  就在她那積蓄的痛感快要到達頂峰之際,腳心的烈焰卻突然消失了。行刑者真是個高手,這樣的急撤卻讓她足下的痛更加清晰持久。令她的臉孔都忍不住扭曲起來。
  
  不到半秒,足底陡然一熱,火焰再度燒灼起來,剛剛降低的痛感再度爬升,而且驟然加劇。這種痛簡直是人體所能承受的極限。饒是賽菲爾經歷過數次痛到極點的傷疾與折磨。這樣地火刑仍是叫她險險暈了過去。
  
  然而——她終究沒有叫出聲來。
  
  這樣的沉默安靜。顯然令台下的圍觀民眾無法盡興,「多燒點。燒死她!」之類的叫喊此起彼伏。
  
  行刑者拍了拍手,轉到火刑柱的背面,打算開始燒灼受刑對像綁在柱上地十根手指。可就在這時,行刑者裹在紅色披風裡地身體驀然僵直一瞬,然後便「轟」的一聲砸到在檯面。還沒等平台上下地人反應過來——
  
  「賽菲爾!」
  
  似乎從遙遠天邊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喚,聲音清冽得彷彿山間的幽清山泉。賽菲爾雙肩一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霍然睜眼,她的眼中立刻映入一個修長挺拔的白衣身影。那無比熟悉的長髮,映著如月華般清濯明淨的銀,素來幽冷的墨眸中彷彿燃起了熊熊烈火,亮得叫人害怕。
  
  忽然間,賽菲爾覺得胸腔裡的那顆心劇烈顫抖起來,連同自己的整副身軀、整個靈魂。漸漸的,那顆心變得潮濕而溫熱,她從頭到腳都在不由自主的哆嗦。
  
  驀的,心底那層厚厚的冰「喀嚓」一聲裂開了,有什麼無比炙熱的東西正在冰下奔騰咆哮,似乎要立刻噴湧而出。
  
  「永恆……」唇縫裡悄然滑出這個名字,在這個瞬間,賽菲爾的眼裡,便只剩那銀髮飛揚的男子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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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3 23:56:47
  第二十節 愛
  
  厚重的雲氳沉沉黑壓壓,似乎要觸到火刑柱的頂端,低得讓人心悸。
  
  但在厚實的濃雲中央,有一縷正午的陽光正頑強的衝破雲層,將金色的光線灑落在人頭攢動的星辰廣場上。
  
  銀髮尖耳的精靈出現在廣場正中那條碎石小道上——正是賽菲爾被人抬上火刑柱的那條通道,此時空無一人。他腳下的地面破開了一處大口,黑黝黝的泥土翻裂開來,一蓬帶著血腥斑點的籐蔓從地縫裡鑽了出來,歡暢的伸展在碎石小道的上方。
  
  一身白袍的精靈就筆直的站在那蓬籐蔓的頂端,精緻秀雅的臉龐上佈滿冰霜。淡淡的金輝映在他的透明尖耳和銀色長髮上,盈著一層華彩琉璃般的流光,越發襯得這光影中傲然挺立的身形清凌如月華。
  
  被士兵人牆隔開的觀眾們猛然驚醒,傻乎乎的盯著這彷彿從天而降的俊美男子。這一刻,精靈成為場中萬眾矚目的那一點,廣場上陡然安靜下來。
  
  負責守衛的士兵們率先反應過來,伴隨著弓弩拉開的「喀嚓喀嚓」聲響起,數十個距離最近的異術者迅速聚攏,將精靈團團圍住。
  
  精靈根本沒有瞧他們一眼,他只是盯著平台上那個被緊緊綁縛的白髮少女。只是數十天未見,她已經憔悴得幾乎不成人形。瘦弱不堪的身形,慘白如紙的臉孔,心若死灰的絕望神情,暴在外的雙臂和小腿上滿是傷口與血疤,猙獰的訴說著這具身軀經歷過的一切苦痛……
  
  目光掃過那雙被火苗舔舐過的裸足,原本的雪玉顏色已經接近焦黑,精靈只覺身上一陣陣發冷——他再來晚片刻,她就要死了!即使不是燒死,也會是活活痛死!
  
  一時間,精靈心中揪痛不止,再也難以保持面上的冷漠。管她是不是要利用自己。他只知道,他無法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去。若是她就這樣死在他的面前,這一幕必將糾纏他一生,成為紮在他靈魂深處地痛苦之源。
  
  「抓住那個精靈!千萬記得,要活捉,不要殺死他。」綿柔冷膩的聲音幽幽響起。水使不知何時出現在平台之上,對台下的副城主冷冷發出命令。
  
  突然傳入耳中的聲音猶如一瓢冰水從頭澆淋下來,腦中暈暈的賽菲爾驀的反應過來——為什麼精靈會來到這裡?他是為了救她嗎?可他一旦被抓住,那就是被「那人」搶奪靈基、搾乾控植天賦地結局!
  
  將自身能力「贈送」敵人,連死都沒有自由,對高傲的精靈來說,還有什麼比這更加可悲?
  
  「不要……」想到這裡,賽菲爾渾身一震。心底呻吟一聲——我不要你來送死!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自投羅網被利用的事實,你還是放不下我。永恆閣下,你不是一向自視最高嗎?真奇怪,對你來說,身為人類的我真的這麼有魅力嗎?」
  
  唇角譏諷的翹起,賽菲爾強迫自己說出傷人的話語。然而當她忍痛吐出這些話時,她的聲音聽上去是那麼縹緲。那麼無力,就像並非自己發出地一般。
  
  話音入耳,精靈猛然抬頭,眼中閃爍著高熾的怒火,咬牙切齒道:「給我住口!你這個……你就是逞強,也要有個限度!」
  
  從未見過優雅精靈如此憤怒,聲色俱厲的表現,簡直破壞掉他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極致美感。賽菲爾陡然一驚,嘴唇顫動幾下,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這個……這個不知好歹的人類女子!
  
  精靈幾乎要怒罵起來。渾身顫抖著,一步一步走向火刑柱。他雙手的指甲都深深陷入掌心,直到掐出鮮血,他卻恍如不覺。
  
  到了現在還想趕他走?她到底在想些什麼?真想死在殘忍的火刑裡才如願嗎?
  
  賽菲爾啊,你居然能做到這一步!
  
  冷漠到不向任何人傾訴,驕傲到不對任何人哭泣,即使身處地獄般地艱困境地,卻依然不告白、不請求、不希冀別人的幫助!當經歷難以忍受的撕心之痛時,寧可選擇自暴自棄,任憑痛苦蹂躪神經。任憑悔恨吞噬靈魂!
  
  天底下為什麼會有這般固執、這般絕烈的女子呢,對自己都是那樣狠厲無情,連性命都不在乎的笨蛋……
  
  可,愛上這個笨蛋的他,又算什麼?
  
  心底劃過一聲低低的歎息。清冷墨眸中閃過淡淡的憂傷。隨即又化為森冷幽暗。眼底似乎潛藏著滔天的怒焰,以及絕難出現在他眼中的——殺機。
  
  見他動了。周圍地異術者同時施放出最拿手的殺招,數種元素能量呼嘯而來,目標直指被圍在中心的精靈。
  
  帶著血腥斑點的巨大籐蔓飛快的收回枝條,將自己的主人牢牢護持在中央。接著,比羽箭更快,色彩繽紛的花箭漫天飛舞起來,輕盈中帶著芬芳氣息,美得如同夢幻世界。然而當這些美麗的花枝碧葉帶著尖嘯聲劃過天空時,帶去的卻是冰冷無情的殺意!
  
  「唰唰唰!」無數花箭精準無比地扎入周圍士兵的體內,帶來猝不及防的慘叫和大面積的倒地。在平民們驚恐慌亂的叫聲裡,那些染了血、浸了死亡氣息地花箭,再度飛了起來,似有生命一般,向著密集地士兵群發動第二波攻勢。
  
  遠遠的,賽菲爾看清了發生在台下地一切,身軀猛然一顫!忽然間,她的心裡泛起極度的悲哀,還伴隨著陣陣無可抑制的絞痛——因為出身熱愛光明的精靈族,永恆他從未殺過人!可這一次,他的到來捲起了血雨腥風,他竟然開始殺戮!
  
  不要……不要變得像我一樣……
  
  又痛又冷,渾身無力,白髮少女的身體漸漸縮曲,眼底迅速湧起了濕意。
  
  「終於心痛了嗎?莉莉,你竟會為了這傢伙而流淚呀!」冰冷的低語在她耳邊呢喃,熱氣噴在她的臉邊。立刻便化為濕冷的水氣。水使玩味的看著她泛紅的眼眶,目光中陡然升起一股殺意:「其實你該明白,敢染指我的寶貝,他地下場只有死!而我也很期待,當他也死在你面前時,你會不會再玩一次屠城……」
  
  這是何等殘酷的話語!賽菲爾霍然抬頭。仇恨的目光如鋒利的劍般直刺過去。
  
  「很好,這樣的眼光,這樣的神色,才是我想要看到地。」水使滿意的挑唇而笑,看起來十足妖邪,「別急,好戲才剛剛開始呢……」
  
  話音剛落,精靈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平台之下。距離火刑柱不過十來米!碎石路上只剩下滿地呻吟的士兵,周圍的平民炸了鍋一般往外湧出,鬼哭狼嚎混亂無比。
  
  雖然有魔鬼籐的保護,但由於包圍圈並不大,這一路闖來,精靈的身上濺滿了猩紅的鮮血。
  
  望了望身上地鮮血,素有潔癖的精靈皺皺眉。心裡卻突然安定下來。原來,只要認清自己所在乎的,找準自己想保護的,那些看似無法辦到的事情,他做起來也並不難。
  
  「蘇迪沒有做完的事情,由我來繼續。」精靈一邊靠近平台,一邊平靜的道出這句話,「我沒有放棄,你也不要放棄,賽菲爾。」
  
  清冽地話音入耳。賽菲爾的心中猛的跳了兩下。再一次聽到這個帶給她最大傷悲的名字,她覺得腦中有什麼東西「登」的一聲斷開,心中陡然空落落的。
  
  精靈知道蘇迪的離去?這是為什麼?迷迷糊糊中,腦裡似乎有個聲音在迴盪,在一遍一遍問她——
  
  你是因為傷痛於蘇迪的逝去,才會熄決心拚死一戰,才會甘心赴死的麼?你是因為終於忍受不了命運帶來的無盡折磨,才選擇放棄地嗎?
  
  可,你不是說過要為他報仇嗎?你不是堅稱永不認輸嗎?
  
  腦中的聲音變得清晰起來,彷彿在反覆拷問她的心——
  
  如果存在消失的話。痛苦也會消失嗎?是,你如願死去,你不再痛苦,可你帶給其他人的痛苦,永遠不會消失!
  
  如果放棄能結束一切。那你之前做的一切又有什麼意義?蘇迪的拚死相救又有什麼意義?
  
  忍受了這許久許久的日子。為什麼在這一刻無法堅持下去呢?蘇迪,他帶來的溫暖。還不足以改變你冷硬而軟弱的心嗎?那麼,再加上一個永恆呢?
  
  賽菲爾吃力地抬起頭,凝視那愈行愈近的身影。從厚雲中穿刺而過的淡薄陽光淺淺灑下,照射在精靈俊美無暇的臉上,雖然臉色是異樣的肅殺冷冽,但他地眼裡卻蘊藏著旁人無法察覺地溫情,那幾乎要沸騰起來的墨色啊!
  
  目光下移,精靈那身精美地白袍上已經染滿血污,不知道來自敵人還是屬於他自己。平素皎如月華的完美精靈,此刻有如來自煉獄深淵的修羅,為了自己守護的東西,寧願讓雙手染滿鮮血!
  
  兩道淚痕無聲的出現在蒼白消瘦的臉龐上,悄然掉落。這眼淚,賽菲爾似乎已經忍了許久,或許是來自精靈出現後的激盪心緒,或許是因為蘇迪死後的極度悲慟,或許是出於數年來被上天捉弄的不甘與痛苦,又或許根源於那久遠記憶裡被父母拋棄的淒涼同孤寂……就在此刻,它終於掉了下來。
  
  含著淚,賽菲爾勉強扯動嘴角,對著步上平台的精靈微笑起來:「你說得對,永恆……從現在起,我會一直一直,奮戰到底,再不放棄。」
  
  墨眸凝起燦燦的光,精靈定定看著她,好看的唇線浮出一絲淺笑。這同樣驕傲的兩人,似乎在此時,才真正觸摸到對方與自己在靈魂上的相似與共鳴。
  
  從這一刻起,這個獨力戰鬥、傲然前行的纖長身影,在賽菲爾的心上,刻下了最難以磨滅的痕跡。
  
  抬眼,凝眸,心底烙印著他的臉,他的眼,他的一切,比慣常的凝視更加專注,比曾經的在意更加濃烈,比體內所有情緒加起來都要深刻!——
  
  這種感覺,就是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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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3 23:57:09
  第二十一節 精靈的戰鬥
  
  一隻冰涼的手突然伸了過來,慢慢撫過少女蒼白的臉,陰柔低沉的聲音隨即響起:「奮戰到底?莉莉,你這樣的模樣,才是我喜歡看到的……」
  
  幽冷墨眸倏然一凝,如冰山迸裂般的寒意與殺氣噴湧而出。
  
  清冽的聲音抑著怒意,立刻壓過了前者未說完的話語:「她叫賽菲爾!」
  
  「她是我的莉莉。」水使就站在火刑柱邊,用手背輕柔觸著賽菲爾的臉,好整以暇的望著十步外的精靈,「你真是個惹人厭憎的傢伙,要不是因為你對我主還有那麼點用處,我早就殺了你!」
  
  「在那之前,我會先殺了你!」憤然答話的卻是賽菲爾,她咬牙冷笑道,「你們殺我親人、滅我全族,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
  
  水使眸光一閃,似乎對白髮少女的反應有點驚訝。這樣衝動的表現,可不太像這個狡猾的小東西啊!
  
  微微挑眉,水使捏緊了她的臉,嘴角噙著一絲冷笑:「我很期待你的復仇,不過,你現在自身難保吧!」
  
  玉般手指如毒蛇般在臉上滑過,然而賽菲爾卻笑得更加冰冷,話語就像利刃般直刺過去:「你這個膽小鬼,怕是不敢和我戰鬥吧?上次在歎息森林裡讓你跑了,這次我絕對不放過你!」
  
  水使一愣,白瞳中寒意大作。他素來驕橫,最恨旁人提及失敗!賽菲爾嘴上說著,雙眼卻是細細觀察者水使表情,見他目凶光,她不僅不停嘴,反而越說越尖酸、越凌厲——
  
  方才見水使那副不慌不忙的模樣,又想到昨夜他說過的話,她的心中便萬分不安,總覺得這平台處早已設好了針對精靈的陷阱!所以,她寧可用言語激怒那個脾氣不好的水使。好讓他頭腦發昏早早暴陷阱。雖然這麼做很危險,可她現在能做的,也只有這麼一點點了……
  
  「夠了!」精靈忽然出言喝止,幽深墨眸定定望著怒意上湧的白瞳男子,「你就是水系元素使?你敢同我一戰麼?」
  
  精靈目光凌厲,傲氣中帶著絲絲不屑。似乎在說——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所以你才會躲在一個不能動彈地女子身後,拿她當擋箭牌,用她來要挾我吧!
  
  「哼!」水使從賽菲爾臉畔挪開手,凶戾的目光投射到精靈身上,「這是你自己要找死!」
  
  雖然這精靈是主上要的「食物」,但他卻不能容忍對方那種挑釁而輕視的眼神。當高傲的精靈對上狂傲的水使,戰鬥似乎無可避免。
  
  賽菲爾忽然垂下眼,心中明鏡一般——永恆同樣是在激怒水使。希望對方將殺意傾瀉到他地身上……
  
  呵,他和她,似乎還是第一次,心有靈犀般,做出相同的舉動。說到底,也不過是,她想幫助他、他想保護她而已。
  
  精靈目光將凝。微一招手,廣場上扎入人體的無數花箭像士兵一般飛快的跳躍而起,歡暢的衝向平台,目標直指白髮白瞳的男子。
  
  而水使同樣一招手,空中乍然閃現一大片盈著晶瑩的水箭,呼嘯著劃出漂亮的弧線,同繽紛花箭迅疾對撞。陣陣低沉地爆鳴聲中,漫天水光與花葉飛舞,煞是好看。
  
  冷哼一聲,水使往前走了幾步。猛然抬起右臂,嘴角劃過冷笑。伴隨著他的這個動作,天地之間的水元素彷彿聽到了命令一般,密密麻麻的灰白水泡在空中悄然出現,迅速化為無形之刃,疾如閃電般衝向精靈!
  
  如此近的距離,如此快的速度,就在眨眼間,精靈便陷入了無數水泡炸彈的包圍!
  
  若換作一般人,根本來不及反應便會被炸得粉身碎骨!但預想中地爆炸並沒有發生。精靈身後驀然出現一蓬兩人高的籐蔓,揮舞著觸手般的枝條,將那些淡淡的灰白色全數擋在精靈身週一丈範圍。
  
  神色不變的精靈同樣一抬右臂,唇邊浮起優雅的弧線。一瞬間,亮麗盈動、充滿生之氣息的綠色無由而生。倏然鋪滿大地。神奇的有如童話世界的仙境一般。緊接著,那大片大片的綠意飛快地蠕動、聚攏、凝結。最後形成十數個高大健碩的人形物體,搖搖晃晃的擠到平台之側。
  
  水使是識貨的,眉頭一抖,脫口叫出:「樹精靈?」——這東西雖然是有植物構成,卻能聽從控植者的心意行動,就像是樹巨人一般的智慧生物,是極高等的植物異術。而最關鍵的是,它們並不害怕物理傷害,也不忌憚水元素的力量!按照元素相生相剋的規則,火元素才是它們最大地敵人。
  
  精靈冷笑道:「很驚訝嗎?我又不是只會花之箭技!」
  
  「很好!」水使眼中戾氣橫生,「既然如此……」
  
  話音未落,十多個水氣氤氳的半透明人形憑空出現在平台四周,沒有五官、沒有生氣——是水元素巨人!
  
  精靈淡淡扯開嘴角,不屑道:「你以為這東西能擋下我的樹精靈?」
  
  「我只是為你挑選一些匹配的戰鬥方式。你有花箭,我就有水箭;你有籐蔓,我就有水爆;你有樹精靈,我自然要有水巨人!」水使冷然道,「就讓它們自己戰鬥吧,我倒想看看你還有什麼招數!」
  
  誰料他剛說完,就覺腳下一麻。低頭一看,他的瞳孔不禁猛然收縮!
  
  不知道是何時,他地腳邊爬滿了細小地黃色碎蔓,下面還有一小塊灰褐色的苔蘚。雖然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但那種頭暈目眩地感覺告訴他,這些看起來漂亮無害的植物應該能造成身體的麻痺!
  
  精靈冷冷盯著他,微嘲道:「這個,你行嗎?」
  
  在那黃色細蔓開始向他的腿上纏爬伸展時,水使的眼前忽然多了一朵花!
  
  那是一朵鮮紅色的大花,艷麗到絢爛的花朵在風中無根飄浮,綻放出迷人優雅的風姿。一股淡而不俗的芳香瀰散開來,好聞無比。
  
  然而水使卻是越發頭暈眼花,腦中閃過一波又一波奇怪的畫面,眼前的事物也像是扭曲了一般。他心裡明白,這一定是有迷幻作用的植物!
  
  不遠處,精靈冷笑更甚:「這個,你又會嗎?」
  
  繽紛的花箭、靈巧的籐蔓、碧綠的樹人……柔軟無害的植物轉眼就成為精靈手中的武器,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對手想不到的地方。水使不得不承認,在戰鬥之途,若論手段之多樣、方式之華麗,能夠操控世間所有植物的精靈真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只是……水使心中殺機陡現——精靈不會鬥氣!
  
  銀白色的光芒乍然閃現,猶如一道閃電劈向精靈!那一往無前的氣勢、去勢洶洶的殺意,當真是想把精靈穿胸而過、爆個粉碎!
  
  幾乎能感受到那股透入骨髓的冰冷氣息,籐蔓「唰」的一聲捲起,為精靈擋住那無堅不摧的八級鬥氣。然而這一記鬥氣勢如雷霆,猝不及防的精靈雖然及時用魔鬼籐阻止攻勢,他自己卻也被那股強大的衝擊力震飛出去。
  
  「哼!」水使甩手炸掉空中的艷花與腳下細蔓,看著如斷線風箏般跌落平台的對手,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然而他的笑容還未完全綻開,就見精靈在空中猛然一個翻身,穩穩落於檯面,而他的位置恰恰在火刑柱後方!只見銀髮在微風吹拂下輕輕飄動著,他那輕靈的身影,彷彿一隻在風裡飛舞的白色蝴蝶,飄逸優雅。
  
  「颼!」一聲輕響,銀箭如刀,飛快的切斷了綁縛賽菲爾的繩索。精靈右臂一抬,將軟軟倒下的少女擁入懷中。
  
  原來斗了半天,特特使出那麼多花樣,那精靈只是要聲東擊西,救下火刑柱上的人?水使挑起唇角,淡淡道:「馭獸使,這就是你看人的方式?這麼容易就讓犯人脫了捆綁!」
  
  「大人……」面色蒼白的清秀少年從火刑柱後現身,真不知他剛才躲在何處。他沒有解釋什麼,只是直直看著近在咫尺的精靈,輕聲道:「閣下既是控植者,不如和我戰鬥一次。看看到底是控植者強大,還是我這馭獸者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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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3 23:57:29
  第二十二節 生日禮物
  
  眉清目秀的少年沒有了平日溫和的語氣與淡然的表情,整個人毫無生氣一般。他的目光似乎從未凝聚於被精靈緊緊擁在懷裡的白髮少女,只是專注的望著精靈,眼底蘊著叫人看不明白的情緒,幽冷而迷惘。
  
  一字一句說出挑戰的話語,手中那支棕黑色的短笛被摳得死死的,浸滿了少年冰冷的汗液。他的嘴角帶著若有似無的苦笑,做了個「請」的姿勢。
  
  精靈還未答話,全身無力的賽菲爾先開口了:「別上當,他們要用消耗戰,好把你完完整整留在這裡。」
  
  她的聲音極低,然而精靈卻聽了個清清楚楚,心中不由得一鬆,隨即又是一緊。懷裡多了一個無法動彈的賽菲爾,面前是兩個實力高強的異術者,他要怎樣才能帶著賽菲爾安全離開這處?
  
  他腦中剛閃過這個念頭,平台一角陡然銀芒一閃。台上四人都是一驚,情不自禁的轉頭望去——
  
  「嗨!是我……」被奇怪的面巾遮蓋臉孔、只出雙眼與嘴唇的男子突然出現在平台邊緣,嬉皮笑臉的向台上四人大打招呼,「哎呀哎呀,你們……莫非是要打架?啊,你們繼續,繼續,不用管我……」
  
  雖然他這麼說,但水使一見他便目凶光,咬牙切齒道:「利亞蘭,你今天敢來這裡,就不用走了!」「怎麼,你要留我吃飯咩?」男子瞇著那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嫌惡道,「我可不想和一個不男不女的傢伙共進晚餐!」
  
  不男不女?水使眸中似有烈火燃燒,心中大罵——到底誰才是不男不女?
  
  「利亞蘭閣下,帶我們離開這裡,你要多少錢財都可以!」賽菲爾反應極快,飛快的對這位不速之客提條件。她才不怕無法兌現,反正桃花眼還欠比凌三個條件。只要到時比凌出現,她有什麼可擔心的?
  
  「肥羊啊,你這次真的很乖。」輕佻的笑著,桃花眼靠近精靈,曖昧的目光繞著他和賽菲爾滴溜溜打轉,「嘻。你們兩個……是不是成叻?那個,你們,什麼時候訂婚?什麼時候結婚?什麼時候生娃?……」
  
  虧他身在敵人大後方還這麼不正經,面對水使還能心情輕鬆的大開玩笑!賽菲爾心中暗罵幾句,卻又拿這笑嘻嘻地傢伙沒辦法。
  
  完全不把萬年冰山臉的精靈和殺氣騰騰的水使放在眼裡,桃花眼兀自喋喋不休:「喔,對叻,我是領了索斯港那位暴發戶皇儲的豐厚報酬。前來尋找蘇迪的。我的金主交代啦,蘇迪要是還不肯離開,就讓我直接綁了他回去……」
  
  意識到面前兩人地臉色不對,桃花眼倏然住了嘴,喃喃道:「對喔,蘇迪那小子怎麼會不在這裡?肥羊你又弄得這麼淒慘……現在,到底什麼狀況?」
  
  「哼!」水使突然發出一聲冷笑。「看來你這筆生意是無法完成了,那個討厭的小蟲子早死了!」
  
  「死了?」桃花眼震驚的望向賽菲爾,「蘇迪死了?」
  
  賽菲爾渾身一顫,曾經冰封住整顆心的冷意似乎又瀰漫上來。她的眼前漸漸迷糊,只覺自己抖得厲害、冷得厲害、痛得厲害,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聽不到身邊人的對話,也感受不到其他人的氣息,感覺到呼吸時就像被鈍刀一下一下磨割著喉管,又痛又悶,幾近窒息。
  
  「賽菲爾!」一張帶著好聞青草氣息的臉湊近來。緊緊貼在她地額間,「要記得你說過的話!」
  
  一直一直,奮戰到底,再不放棄!——這是她剛剛說過的,這麼快就忘記了嗎?需要奮戰的,不止是面對那些可惡的敵人,更是要戰勝心中的百般恐懼、千般悔恨、萬般痛楚!
  
  抬起頭來,賽菲爾朝著桃花眼點點頭,艱難吐出幾個字:「是的。他……死了……」
  
  終於抑制不住淚水奪眶而出,可她說出來了!
  
  她還活著。她就應該學會面對!心底地冷意似乎在慢慢消褪,賽菲爾掙脫了精靈的懷抱,撐著他的胸膛,盡力挺直了自己的身體:「我會一直一直,奮戰到底。再不放棄。無論遇上什麼。我都會記得今天說過的這話!」
  
  「喀!」天空陡然傳來一聲乍然巨響,音似鳴雷。震得人耳中嗡嗡作響。
  
  台上五人抬頭望去,不由得目光一凝——
  
  在那厚重陰沉的雲間,竟然出現了一圈閃爍的光點。這些突然出現的奇怪光點慢慢聚攏,凝結成一個朦朧的身形。慢慢的,那光影組成地身影漸漸清晰起來,出了一張清俊柔和的臉。
  
  「啊!」賽菲爾的驚呼被自己生生吞下一半,儘管她現在震驚得難以自禁——剛剛出現在空中、踩雲而立的那個人,竟然是凜!
  
  溫潤的眸子轉了轉,立刻投射到她的身上。凜就那樣靜靜望著她,帶著點悲傷,帶著點歡喜,目光中充滿追思與回憶。
  
  「比凌,你在搞什麼鬼?」精靈驚疑不定的聲音率先打破沉默,「你怎麼……」——他知道對方的情況有點詭異,可他明白,這會兒可不是仔細詢問的時機!
  
  「什麼比凌!」水使恨聲道,「降靈族的首席殺衛凜,你還沒死麼?」
  
  「叻,真是令人懷念地一張臉啊……」桃花眼輕飄飄的笑了起來,低垂的眼瞼下眸光漸深。
  
  但那清俊無比的男子只是看著賽菲爾,微微一笑道:「少主,生日快樂!啊!原來,今天是碧的生日!連日來奔波殺戮、心碎心苦,她竟然把這個重要日子給忘掉了!
  
  可,這人怎麼會知道?……賽菲爾腦中一嗡,難道這個人果真是凜?
  
  碧是出生在藍寶石月(九月)地孩子,而水伊人地生日則是彩虹石月(十一月)。在成為亞姆小姐以後,賽菲爾一直在彩虹石月過生日,從未對人說過她還有個藍寶石月的生日!而現在,這貌似凜地人一口道破,說出了只有降靈族人才知道的少族長生辰!
  
  但很快,新的疑問湧上心頭:如果他是凜,為什麼他還沒死?她明明已經將他的力量全部吸收掉了!而且,如果他是凜,他就能一眼認出她的樣貌和碧全然不同,反倒像當年棲身盒中的那一縷孤魂……
  
  不,他不是凜!賽菲爾在心中默默說道:他不是那個犧牲了自己、化為煙塵隨風而逝的凜!
  
  可——這人,到底是誰?!
  
  來不及將疑問說出口,那個「凜」眉頭一皺,飛快說道:「我來擋水使,你們快走!」
  
  一貫嬉皮笑臉的桃花眼也斂了唇角輕佻的笑,一把抓住賽菲爾的手腕:「呀,了不得,我們快離開這裡!」
  
  其實不用他們說,賽菲爾自己也察覺到了,由遠及近而來的那股強大而略帶熟悉的壓迫感,令人寒毛直立的恐懼感!心臟狠狠一揪,她幾乎要苦笑起來——是那人,是她最大的仇敵,他來了!
  
  半空中的「凜」已經沖水使攻了過去,一圈灰白之氣縈繞體表,一道透明的衝擊波以無法形容的高速直衝而下,和水使身周的銀白鬥氣交輝相映,一陣炒豆般的「辟啪」脆響過後,場間激起漫天的煙塵。
  
  「咳咳!」桃花眼被嗆得連連咳嗽,卻仍是手疾眼快的抓住了想要上前幫忙的精靈,「你想要讓他的努力全都白費乜?快走啦!」
  
  他左手揪住精靈,右手抓著賽菲爾,嘴裡不停的嘀嘀咕咕:「肥羊啊,這可都是為了你,你千萬記得多給我一點好處!呃,我拼叻!」
  
  一道耀眼銀芒閃過,三人的身影轉瞬便消失在當場……
  
  三人出現在北部的山嶺間,桃花眼面色慘白的叫著:「啊,我差點死了,我差點再次……」
  
  他看了看扶著賽菲爾慢步前進的精靈,唉聲歎氣道:「喂喂,你也來扶我一把行不行?我也走不動叻!」
  
  沒人理他,精靈將賽菲爾放到林間一塊大石上,示意她好好休息一下。
  
  賽菲爾靠著背後樹幹喘息稍定,忍了許久,終於還是問了出來:「你,為什麼會知道……」
  
  彷彿知道她心中的疑惑,精靈慢慢攤開手。一朵被凝固鮮血染成暗紅色的精巧花苞,正靜靜躺在他的掌心。正是那朵他送給她的生日禮物,被她狠心丟棄,又被蘇迪撿起收藏的藍色靈力花!
  
  蘇迪!原來最終,還是你救了我!
  
  賽菲爾心頭大慟,一時間悲切難忍,猛然摀住臉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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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4 16:34:54
  第二十三節 逃離東大陸
  
  原來,蘇迪那小子真的死了!
  
  桃花眼看著無聲而泣的白髮少女,終於確定了這個噩耗,不禁暗暗哀歎自己那筆豐富酬勞飛了。
  
  他望了望無聲而泣的賽菲爾,本想藉機嘲笑幾句,可剛一張口,他便覺心中不愉不暢,心底湧起一陣沒來由的悲慟。
  
  ,我是在為蘇迪那小子傷心嗎?真奇怪!桃花眼晃晃頭,甩開這莫名其妙的傷感情緒,躍上賽菲爾背後那棵樹,舒坦的斜靠在枝椏上。
  
  精靈冷冷看了他一眼,俯下身對賽菲爾問道:「我們真的不用管比凌嗎?」
  
  這下桃花眼來興致了,噌的跳下樹,拚命湊到精靈身邊,擠眉弄眼道:「那個比凌,他不是你的情敵麼?」
  
  依舊沒有人理他。賽菲爾抬手擦拭掉臉頰上的淚水,抬頭輕聲道:「那個不是比凌……」
  
  「對,那個不是比凌。」桃花眼輕佻的笑起來,「我認得的,那是降靈族的殺衛凜。」
  
  「你怎會認得?」精靈不悅的直起身,「難道那個什麼凜和比凌的容貌一模一樣嗎?」
  
  「自然不一樣!雖然兩人長相相似,但凜更加儒雅柔和,文質彬彬,內心是個很溫柔的人。而比凌嘛,面上溫柔到沒邊,其實滿肚子壞水!」桃花眼忿忿抱怨幾句,轉頭沖賽菲爾邪笑道,「肥羊,你說對咩?「那也不是凜,他已經死去很多年了。事實上,我並不知道那是誰。」賽菲爾擦掉面上的涼意,慢慢恢復了平靜,「其他的以後再說。利亞蘭閣下,既然你和凜是舊識,那應該知道我們降靈族被會長滅了滿門的事情。這裡很危險,你能否帶我們回西大陸?」
  
  微微一愣,桃花眼挑起唇。媚笑起來:「哎呀哎呀,肥羊你在求我?真是難得啊!」吃吃笑了片刻,他忽然一撇嘴:「我做不到。」
  
  做不到你笑個什麼勁啊!賽菲爾簡直要被這傢伙氣死,沉臉道:「我會給你報酬……」
  
  「喂喂,你以為空間異術那麼好玩啊?我早就告訴過你,我最多攜帶一個人進行空間轉移。這次帶你們兩個一起玩瞬移。我能成功施術已是萬幸,現在靈力全都空了!」
  
  原來他是有心無力,想走也走不了。賽菲爾暗暗歎了口氣,心中默想:那就只能冒險走水井通道了。
  
  在「那人」到達北斗城後,她再掉頭往南,回到距離北斗城一天路程的山村,這是很危險的事情。可她沒有其他選擇,時間拖得越長。對他們三人就越不利。她並不怕死,但她不能讓永恆在這裡喪命。
  
  打定了主意,她抬眼道:「我知道一條捷徑,我們現在就出發,早點離開東大陸。」她一邊說一邊勉力站起,誰料還未站穩,她便雙腿一軟。又跌了下去。幸好精靈手疾眼快,將她一把抱住。
  
  「你……餓嗎?」精靈盯著賽菲爾慘白的臉、乾枯的唇,不安的詢問著——她這驕傲慣了地人,竟連獨自站立都無法做到,可見她傷到了什麼程度!
  
  精靈清冽的聲音傳入耳中,賽菲爾忽然意識到,從蘇迪身亡以後她便滴水未進,加上渾身是傷,雙腳也被燒壞了,哪裡有力氣站立行走。
  
  苦笑一聲。她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狼狽的經歷!竟然連站起都要依靠別人!又拚命掙扎了幾次,她依然無法保持身體平衡,反而令燒壞的腳底更加灼痛。
  
  「承認自己需要幫忙,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不論情由的拒絕幫助,才是真正地自大與愚蠢……」
  
  精靈的話語很輕,但對賽菲爾來說卻格外刺耳——這些話,不就是在梵固學院的混合比試時,比凌指著永恆痛罵的內容嗎?結果到了現在,卻變成了永恆對她的勸說和忠告?
  
  儘管心裡有點不舒服,但她不得不承認——她竟犯了和那時的永恆一樣的錯誤!和那個硬逞英雄的精靈一樣地固執、自大、愚蠢!
  
  怔怔想了一會兒。賽菲爾垂下頭來,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永恆,你能……能背我嗎?」
  
  微微一愣,看著這倔強女子絕無僅有的順從模樣,精靈的心驀然變得柔軟。轉身屈膝。他淡淡道:「好。」
  
  「哎呀哎呀。你們兩個在玩溫情乜?」桃花眼笑得很欠揍,涎著臉不停追問。「那我呢?那我呢?誰來背我?」
  
  仍然沒有人理會他,精靈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
  
  輕柔的將少女軟綿綿的身軀保持在一個舒服的姿勢,精靈步履平穩的向南邊山頭走去。
  
  賽菲爾依然全身無力,便將臉也貼上精靈地背。漸漸的,她的目光從那件被鮮血染紅的白袍,轉移到他白玉般的脖頸和微微顫抖的透明尖耳上。
  
  忽然間,她就安下心來。身下明明是一片猩紅的血色,她卻只嗅到了好聞的青草芳香。
  
  她從不曾嚎啕大哭,也不能忘卻回憶,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完全無法宣洩。即使殺了那麼多人,心頭的寒冷與壓抑依然無法減輕半分。可現在,當她靜靜地伏在精靈的背上,聞著那熟悉的青草氣息,她終於再一次感受到,溫暖與安寧的滋味。
  
  「永恆。」
  
  「嗯?」
  
  「謝謝你……」停了停,「對,對不起。」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精靈輕歎一聲,「閉上眼,休息一下吧。」
  
  沒料到精靈會這樣回答,賽菲爾怔怔發起呆來——他就這樣原諒了她?他知道她為什麼道歉嗎?他也不問問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利用他?
  
  雖然精靈像是忘記了那夜的裂痕,輕易就說出了原諒,但她卻滿心不舒服起來。那件事情,逼離、隱瞞、傷害,不光彩的種種,她若是不清楚解釋給他聽,便會覺得如鯁在喉般,卡得她難受之極。
  
  咬住下唇。她暗暗做了個決定。
  
  沉默在輕緩的顛簸中持續許久,賽菲爾終於再度開口了:「永恆,你能把那朵花……再,再送給我嗎?」
  
  那是精靈飽含愛意的贈予,也是蘇迪用生命刻下的最後印記。對她來說,這是刻骨銘心地紀念。值得永生珍藏的禮物。
  
  「好。」精靈毫不含糊的應了下來,「等我們休媳……」
  
  他應該感謝這朵靈力花。原本只是作為一件有趣地禮物送給賽菲爾,但這朵小藍花卻成為他發現對方身在東大陸的功臣。若不是有這朵花,他便無法在最後關頭趕到火刑柱旁,救下賽菲爾。這樣重要地護身符,應該再度回到賽菲爾地身邊。
  
  他想起自己找到這朵花時的情景,不由得眸光一黯——被鮮血染成暗紅色地小花苞,孤零零地插在一座新墳上。在夜間秋風裡瑟瑟發抖。
  
  他不願再回想當時的心情——以為賽菲爾遇難身死的痛苦與後悔,瞬間將他的精神徹底擊垮。那種刻骨銘心的恐慌、疼痛、虛無與絕望,將他的心揉搓盡碎!就在那時,他才猛然發覺,他有多麼愛她!哪怕她在欺騙他、利用他、玩弄他的感情,他也不願失去那個總是俏生生笑著的藍眸少女!
  
  而當他看清那塊樹皮墓碑上地名字,他很難形容自己到底是悲是喜。他只記得。自己發了瘋一般的奔跑,在山林間拚命尋覓賽菲爾的蹤跡,直到他衝到有人煙的地方,聽到了關於那個「屠城惡魔」的消息……
  
  蘇迪死了,賽菲爾發了瘋,精靈便也發了瘋。如同賽菲爾要憑一己之力為蘇迪報仇一樣,精靈也毫不猶豫的孤身闖入了北斗城。雖然這樣的舉動看起來冒失、任性、逞強,可他們本就是同樣地固執,同樣的絕然,同樣的不顧一切。他和她,毋庸置疑的相似。
  
  深深吸了一口氣,精靈加快了步伐。此刻,他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離開這裡,帶她離開這裡!
  
  在群山間行走不到半天,天色漸漸黑了下來。當三人越過一座山峰時,走在最後的桃花眼忽然輕笑一聲:「哎呀哎呀,看起來我們被人盯上了呢桃花眼轉身望望山下,嘴裡嘟囔起來:「難道是有什麼擅長追蹤的傢伙?沒道理這麼快就發現我們啊!」
  
  「很可能。」閉眼休憩的賽菲爾猛然睜眼,苦笑道。「有些異術者最善於追蹤,就像雪莉那樣的……」
  
  「賽菲爾!」一聲低低的呼喊突然傳來,山頂另一頭出現安妮地身影,「永恆閣下?你怎麼在這裡?」
  
  賽菲爾垂了頭,飛快的將別後情況說了大概。安妮的臉色凝重起來。眸中也浮起傷痛之色:「原來,蘇迪和蘭蘭……」
  
  她搖搖頭。換了個話題:「小隊突圍了十幾人,但人人身負重傷,最後活著離開的只有七人。他們已經回到了那邊的森林,你的靈寵也和他們在一起。」
  
  賽菲爾點點頭。是她強迫小小帶著炎樺離開的,聽到這個消息,她又是難過又是歡喜——至少,還有七個人活著,不是嗎?
  
  「那七人正在那邊森林裡養傷,我放心不下你和蘇迪他們,所以回來看看。」安妮說著,忽然眉頭一皺,「追兵逼近了!」
  
  「那我們快點離開。」
  
  安妮轉身望了一眼山腳,依稀可見,那裡有一隊士兵正在拚命往上跑,顯是發現了他們的行蹤。
  
  「對了,賽菲爾,你不是一直很奇怪,為什麼我能忘記過往的悲傷,為什麼我能不被仇恨徹底吞噬嗎?」安妮驀然旋身,紫黑色的長髮在空中盪開一道美妙地圈。
  
  她靜靜看著面色慘白的纖柔少女,唇角微微挑開上翹的弧度,綻放猶如麗日般溫暖可親的笑意:「因為當我覺得心情極度壓抑、無法紓解的時候,我就會在地上燒出一個大洞,然後跳進去,將心裡地話一股腦說出來!」
  
  「呃?」沒想到安妮還有這樣地怪癖,其他幾人都是一愣。
  
  意味深長的目光掃過精靈,安妮抿嘴笑笑,繼續說道:「對於心靈受過傷地人來說,要得到救贖,就必須將那些傷痕、那些悔恨,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說出來!心裡的創傷,若是無法宣洩,就無法真正治癒。賽菲爾,你記住了嗎?」
  
  微微點頭,眸中卻閃過不解,賽菲爾不知道為什麼安妮要在這個時候施展她囉嗦的念叨功,卻聽溫婉女子柔和而堅定的聲音響起:「我來幫你們拖住追兵,你們三個快點走吧!」
  
  「什麼?」原來她是打的這個主意,怪不得會說些奇怪的話,賽菲爾艱難的搖頭:「我們一起走!」
  
  「總要有人斷後的。」安妮平靜的說,「要想殺光追兵,我們肯定得使用異術,那會長就會察覺我們的靈力。可不殺掉他們,難道你想讓他們一直追到村子裡去嗎?」
  
  賽菲爾愣住了。的確,那些追兵不解決,她無法走脫不說,那條連接北、東大陸的秘密通道也可能暴。
  
  「看看你們三個,賽菲爾就不用說了,永恆閣下也耗費了大半靈力吧?這位……」安妮向桃花眼微微頷首,「看閣下走路時腳步虛浮,應該也沒剩多少戰力吧?不管怎麼說,我都是這裡的最佳斷後人選。好了,你們趕緊走吧,等水使和會長趕到,那我們就一個也走不了了。」
  
  「喔,會長一定還會進行靈力搜索,你們暫時不要使用異術,切記切記!」她突然笑得燦爛,話中帶著一絲寵溺的語氣,「賽菲爾,復仇並不是人生的全部,去享受一下女孩子該有的生活吧。還有,你這次可不要逞強了呀!」
  
  笑吟吟的瞟了精靈一眼,眉目如畫的清美女子就這麼柔聲道出這最後的「說教」。賽菲爾軟軟趴在精靈的背上,目送那道纖細身影消失在山間碧綠的枝葉下——
  
  這是她最後一次看到安妮。
  
  這是外柔內剛的溫婉女子留給友人們的最後背影。
  
  這是在尋仇路上苦苦掙扎與奮鬥的炙焰族傳人刻在世間的最後畫面。
  
  在被追殺通緝許多年後,這個連本名都不敢使用的東大陸逃亡者,終於能安靜的離去了。塵歸塵,土歸土。這樣的結局,對有著最慘痛回憶的安妮來說,是否也是一種解脫?
  
  安妮她,能否在另一個世界,再度遇上那個深深愛著、卻被她親手所殺的男子?真希望,她可以拋掉沉重的心,再拾前世的羈絆,直到親口對他說出一句:「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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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4 16:35:14
  第二十四節 南行
  
  黑暗,絕對的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
  
  一個估的女子身影行走在這黑暗的世界,到處都瀰漫著血腥陰冷的氣息。
  
  踉蹌著,那道纖細身影被地上什麼東西絆倒在地。天空突然閃過一道閃電,女子看清了面前的景象——腐爛的血肉、慘白的枯骨、滿地的殘肢斷臂、鮮紅到刺眼……
  
  屍山血海,這是個殺戮後的世界,這是個地獄般的死亡之地。濃重的血腥味與腐臭味環繞在女子身周,空蕩蕩的空間裡死寂得可怕。
  
  哪裡,這是哪裡?抬起晶藍雙眸,面目嬌美的年輕女子臉上全是迷茫。
  
  「賽菲爾……」
  
  地上傳來輕輕的呼喚,隨即耀起碧綠色的光芒。就在女子面前,一具殘損的身軀翻身而起,眼似碧玉,嘴角含笑:「賽菲爾,你不該來這裡。」
  
  他的後背皮肉翻飛,鮮血染滿全身,然而神情溫暖柔和,令女子怔怔叫了起來:「蘇迪……」
  
  沒來由的,心臟便如利刃刺中,痛不可擋。低低呻吟一聲,女子蜷起身子,緊緊抱作一團。
  
  「賽菲爾?」
  
  「賽菲爾!」
  
  熟悉的清冽聲音迴盪在耳邊,帶著不加掩飾的焦灼與擔憂。面前的綠眸少年微微一笑:「聽,有人在叫你呢,快回去吧。」渾身一震,少女霍然睜眼,一雙墨眸映入眼簾,清澈而盈亮。
  
  「你終於醒了。」精靈舒了口氣,「好幾天沒進食了,你該吃點東西。」
  
  「嗯,我沒事的……」話雖這麼說,但賽菲爾還等不到食物入口便又昏昏睡去。精靈臉色一僵,眸光更加清冷。
  
  他們三人從水井逃回北大陸的森林已經三天了。賽菲爾清醒的時間不足半日。在和躲在密林深處養傷的七個倖存格魯人匯合後,賽菲爾只是收回了自己的兩個靈寵,便又昏迷了。看情形,她的傷勢不輕,心魔更重,精靈對她這樣的傷也束手無策。
  
  皺起眉。精靈望了望面色慘白的少女,默然站起身。東大陸和北大陸地通道,真是太神奇叻!」唇角噙著一縷輕佻的笑,桃花眼赤裸上身,浸泡在水氣蒸騰的溫泉中,對周圍那幾個滿臉怒氣的男子視而不見。雖然他們的態度極不友好,但桃花眼才不會在乎。
  
  「閣下。事關重大,還請你千萬保密。」有人在這麼說,態度謙和,言語中卻帶著幾分威脅之意。
  
  「嘻,若不是你們打不過我,是不是我就要被滅口叻?」桃花眼似笑非笑,「放心。只要肥羊給我足夠的酬金,我絕對不會亂說。」
  
  「肥羊」一詞入口,周圍幾人臉上地怒氣更甚。為首那人輕歎一聲,心裡想著——若不是己方人人有傷,他還真想把這個不太正經的蒙面人在此幹掉——這傢伙實在不讓人放心!
  
  「你們要養傷就好好養傷,別來打擾我泡溫泉。」桃花眼懶洋洋的抬眼,「說什麼保密,你們這七個人難道就不會洩秘密?」
  
  「我們已經抹除了自己的記憶。」為首那人平靜的說,「我們知道有通道,卻不記得關於通道的任何信息。」
  
  「嘖嘖。肥羊手下的兵,果然也和她一樣狠!」桃花眼搖頭晃腦,「精神異術者對自己施術,這比空間異術更加危險!」
  
  「施術者早已傷重而亡,閣下不必為他擔心。」說到同伴的死亡,周圍七人地神色都很平靜,彷彿已經看破生死。桃花眼瞇著眼望了他們一圈,忽然問道:「那個叫安妮的女子一直沒回來,你們就不擔心麼?」
  
  「安妮副隊長還未歸隊,我們當然擔心。」那人淡淡回答。「但我們更明白,她有她的任務,我們也有我們的使命。」
  
  「使命?什麼使命?」桃花眼起了興趣,「你們不是格魯國的士兵麼?怎麼不回格魯覆命?」
  
  「這與閣下無關。」硬邦邦甩下這句話的,正是後勤官穆沙——他曾經無數次痛恨自己沒有死在突圍的戰鬥中。但既然他活著離開了東大陸。身負著那麼多死去同伴地血海深仇,他就更不能死!他會帶著兩百多人的憤怒與心傷。活到去質問皇儲殿下的那一天!
  
  雖然七個人都沒說話,但桃花眼就像看破他們的心事般,唇邊扯開瞭然的淺笑。能讓最忠誠的戰士不再回到自己的國家,那肥羊的魅力果然不可阻擋嗎?
  
  輕輕的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精靈的身形很快出現在水潭邊。
  
  「哎呀哎呀,你是來陪我沐浴地乜?」桃花眼輕佻的笑起來,「能和漂亮優雅的精靈共浴,真是我的榮幸……」
  
  「我要帶賽菲爾去南大陸。」精靈目不斜視,淡淡道,「她傷勢沉重,我要帶她回精靈族治療。」
  
  「什麼?」周圍幾個板著臉的男子聞言神色大變,「隊長她,沒,沒事吧?先前看著還好啊……」
  
  「她之前似乎服用了什麼藥物,雖然在短時間抑制傷勢、增強戰力,但她的身體承受不了那種驟然提升的力量,連靈基也受到損傷。現在藥效消失,她身體狀況變得很糟糕,加上她在戰鬥中弄得遍體鱗傷,又在幾天內情緒大起大落,這一樁樁加起來,她現在還活著已很幸運。」精靈面無表情,冷聲解釋道,「之前她表現得還算平靜,等離開東大陸心情稍一放鬆,整個人就垮了——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是如此。」
  
  「索斯港的那位精靈城主夫人,不是最善於療傷嗎?」桃花眼慢條斯理的開口,「何苦捨近求遠?」
  
  「海雅阿姨已經用掉了她的生命精華。」——而且是用在約瑟地身上!精靈咬牙切齒,心中大恨。那幾個倖存下來的格魯死士倒是對他很信任,將這幾個月來的事情都簡略說了一遍。精靈也和他們一樣,懷疑是約瑟那方出了問題。此刻他心裡想著:早知道那傢伙會將賽菲爾置於死地,他就不該在聖達加救他一命!
  
  「喔,你要帶著肥羊去南大陸,我可以去乜?」桃花眼騰的站起,絲毫不顧自己上半身的「春光外」。
  
  冷冷掃了他一眼,精靈轉身離去,夜風中傳來一句——「隨你。」
  
  瞇起那雙妖媚地淡粉眼眸,桃花眼笑了。
  
  「我在哪裡?」耳邊依稀傳來海浪聲,賽菲爾輕聲問著。對在安基島生活了多年地她來說,這是那麼熟悉的聲音!
  
  「船上。」清冽地聲音隨即響起,精靈就坐在她身邊,撫了撫她的額頭。
  
  「永恆……」緩緩皺眉,賽菲爾似乎不太明白為什麼自己突然到了海上。
  
  「你的屬下留在那處森林裡養傷,也等待著安妮的回轉,你不用擔心。」對方淡淡解釋著,「這艘船上都是同伴,很安全的。」
  
  同伴?賽菲爾很想問問有哪些人,但腦中陡然一陣暈眩,她又閉上眼昏昏睡去。
  
  甲板上,忙個半死的女精靈正在咬牙切齒的暗罵:「該死的小恆恆,為了那個女人把我當奴僕對待!」
  
  可憐的秋凌兮被永恆單獨扔在西大陸數天,好不容易接到消息,卻是讓她買船到北大陸港口接人。在這艘海船上,秋凌兮又是船長又是廚師,還得整天撥弄琴弦監督那些船員,實在憋了滿肚子的氣。若不是目的地是南大陸,她非得好好罵上一頓。
  
  「我們今天吃什麼?」桃花眼笑瞇瞇的湊近,眸中洋溢著令人害怕的熱情,「啊,美麗的精靈小姐,你的廚藝真是讓我又愛又恨!我愛那些美味,可我又恨,這樣的美食會讓我再也離不開你……」
  
  天,那個不男不女的煩人傢伙又來了!秋凌兮望天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吃豆子湯!」
  
  又是豆子湯?桃花眼頓時苦了臉。他正要說點什麼,空中忽然傳來一陣靈力波動。微微一愣,他警惕的抬頭望去——
  
  半空中,有什麼東西正在凝成人形。漸漸的,一張令他難以忘懷的臉浮現出來:「請問,少主是在這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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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4 16:35:37
  第二十五節 少主你好
  
  似乎有一張模糊的臉在床榻上方不停的晃來晃去,賽菲爾吃力的睜大眼,細細辨識著。
  
  那張帶著笑的俊臉看起來很眼熟,只是按理說,這個人不該出現在船上,不該出現在她面前。
  
  難道我又做噩夢了?又夢到了死去的人……賽菲爾昏昏沉沉想著,這一次夢到的,竟然是凜?
  
  「醒啦醒啦!」清朗的聲音高昂響起,透出欣慰與歡喜,卻被另一個清冽卻冷漠的話語毫不客氣的打斷:「你,安靜點!」
  
  哦,那冷冷的聲音是精靈,前面那人的語氣卻不太像凜。我到底是產生了幻覺,還是仍在夢境?賽菲爾迷迷糊糊想著:凜才不會發出這種近乎呱噪的喊叫,他總是那麼溫潤淡然,不急不緩。
  
  一陣悠揚的琴聲忽然傳入耳中,彷彿洋溢著某種細膩柔和的溫暖,賽菲爾胸口一輕,頓覺舒服多了。等她半坐起來,抬眼看周圍時,不再是迷糊昏沉的感覺,幾張清晰的臉孔映入眼簾——目關切的永恆、輕佻微笑的利亞蘭、持琴嘟嘴的秋凌兮,還有凜……
  
  渾身一個激靈,賽菲爾情不自禁的脫口問出:「你是誰?」
  
  「少主,少主,是我啊!你不記得我了嗎?」那張俊雅無雙的臉龐上升起無比的愉悅,眸光有點悲傷,更多的卻是歡喜。
  
  「哼,別裝了,你不是凜!」賽菲爾冷冷答道。她的戒心很重,這人越是不早早表身份,她就越是無法安心。
  
  「是啊,我不是凜。」那人捂起嘴笑了起來:「可我和凜長得一模一樣,當年眉毛就是用這一招嚇壞了大家呢,嘻嘻。大家都以為凜死了,氣得族長要公審她,眉毛可真是調皮啊……」
  
  賽菲爾微一挑眉:「眉毛?」
  
  「就是你的親娘啊,少主!」那人親親熱熱的湊了過來。「我是眉毛的好朋友喔,少主!呃,所以你可以叫我舅舅,或者叔叔,也可以叫我哥哥……」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賽菲爾一時吸氣太猛,禁不住猛烈咳嗽起來。她總算確定了一件事——這傢伙絕對和凜沒有關係!他擁有凜的外貌。卻絲毫沒有那種脫俗出塵的氣質!
  
  一隻手輕柔的拍著她地後背,精靈望向「凜」的目光極其不善,有如萬年冰川,幾乎能將對方凍成冰雕。
  
  「少主,少主,你別生氣。」那張酷似凜的面孔出苦惱的神色,「人類的那些稱呼,我並不是很懂啦!不過不要緊。你可以慢慢教我。雖然,我一看到你就想起眉毛,有點傷心。可我更加高興,因為我終於能和你在一起啦!快讓我當你的魂寵吧!」
  
  這傢伙是白癡麼?這樣子地「凜」真是讓賽菲爾難以接受。不過聽他的口氣,他難道是前一代降靈族長的魂寵?失去主人的魂寵居然能生存在世間,這簡直不可思議!碧的母親,果然是那般天縱奇才啊!
  
  賽菲爾止了咳嗽。輕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眉毛給我起的外號,叫作魂渣!因為我是用靈魂碎片製造出來的……」
  
  冷笑一聲,賽菲爾打斷了他的話:「那以後我也叫你魂渣吧!」——這傢伙真地很渣!
  
  「哎呀哎呀,靈魂碎片也能組成人形、擁有智慧?」桃花眼懶洋洋的插口,「降靈族的異術如此匪夷所思,竟會被人滅了滿門,真是讓人不敢相信……」
  
  「滅了滿門麼?」魂渣面色黯然,喃喃道,「怪不得我這些年感受不到降靈族人的存在……」神色突然一變,他霍然起身:「喂喂。你們都不是降靈族的人,就不要偷聽我說話啦!」
  
  頗不客氣趕走了屋裡其他三人,魂渣逕自爬上床,緊緊依偎在賽菲爾身邊,就像一隻正尋求主人愛撫的小狗。
  
  賽菲爾不由得啞然失笑,看起來這魂寵心智如同小孩,極度依賴自己的主人。細細問過一遍他地來歷(關於這個,請參見外傳《似水流年》),魂渣有問必答,對賽菲爾像是有天生的親密感。這倒讓她奇怪起來:「這些年你躲在哪裡?又是怎麼找到我的?」
  
  「自從眉毛死了。我就化作魂片四處飄蕩,過了好久好久才能凝結成人形。可我回到眉毛的家裡,怎麼找都找不到大家,凜不見了,那個小嬰兒也不見了!」魂渣的鼻子一抽一抽。又補充了一句。「喔,那個小嬰兒就是你啊。眉毛是用異術生下你的。你繼承了她的天賦喔,所以我對你的靈基最敏感啦!」
  
  賽菲爾點點頭,心裡想著:果然,他把我當成了碧——因為這副身軀是屬於碧的,靈基自然也是繼承了碧的一切。
  
  「眉毛在生你地時候說過,等你長大了,就把我送給你當魂寵,這句話我牢牢記得喔……因為眉毛死了,我很難時時刻刻保持人形,但我會在你生日前後凝結成形,四處尋找你呀——這個時候你的靈基能發揮最強的力量呢。這麼多年來,只有這一次成功找到你呢,好幸運吧?」
  
  你當然找不到我!賽菲爾輕歎一聲,因為在你回到降靈族之前,我就已經逃到了西大陸。隔著茫茫大海,你很難察覺到我的存在吧?而唯獨這一次,我回到了東大陸。
  
  咳了兩聲,她又暗暗想著:原來這次我能夠在北斗城大殺四方,除了妖狐的提升藥物,碧的靈基狀態恰好接近巔峰,也是其中的一個原因啊。「那麼,眉,呃,媽媽她……」
  
  「眉毛和那個壞蛋會長打了一架,可惜輸了!」說到昔日主人的結局,魂渣的眼圈一紅,竟是情不自禁的抽泣起來,「壞蛋把她地力量全吃掉了!可是,眉毛好厲害的,她把散魂術施放到壞蛋的體內了!」
  
  「什麼術?」賽菲爾一把抓住身邊人的胳膊,急急問道,「快點告訴我!」
  
  「散魂術!中了這個術的人。即使身體不受損傷,即使生命力綿綿不絕,可他地靈魂會慢慢消散,最後變成一具乾屍!」得意地哼了幾聲,魂渣擦擦臉上的淚,右手指向自己地額頭。「中這個術的人,眉間會形成一點紅印,很明顯的!這樣,當你見到那個壞蛋地時候,一眼就能認出來啦!」
  
  賽菲爾雙肩一抖,目光似喜似悲。
  
  啊,怪不得,怪不得貓女說「那人」近年來行事謹慎收斂。即使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也很少主動出擊,他似乎在壓制體內的什麼東西。她破了他的封印,便將他逼回了東大陸,原來根源就在於此!
  
  果然是驚才絕艷的眉大小姐啊!賽菲爾並不知道當日在瑪麗草原,那人曾經說過——「這世上能夠得到我承認的只有兩個人」,但這並不妨礙她對那位素未謀面的眉大小姐,產生深深的敬佩與景仰。
  
  「這次在北斗城。那個壞蛋地分身來了,我可不敢跟他打,就散了人形溜掉了。哎呀,我運氣真好,如果是那個壞蛋自己來,說不定我就跑不掉了呢!」魂渣笑嘻嘻的說,襯著那張俊雅無雙的臉,又加上臉上未乾的淚痕,真是說不出的怪異。
  
  他如此迅速的扭轉情緒,快得讓賽菲爾都反應不過來。微微歎息一聲。她帶著一絲悵然,默默想著:做個沒心沒肺的魂寵,其實是件非常幸福地事情啊!
  
  「少主,少主,快點讓我當你的魂寵吧!」魂渣簡直像個八爪章魚一般,摟著賽菲爾不鬆手,「我快要保持不住人形啦!而且,沒有主人的魂寵,力量好弱的!」
  
  被他觸到身上的傷口,賽菲爾忍不住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嚇得魂渣在她身上亂摸:「你哪裡受傷了?你覺得很痛嗎?少主,少主?」
  
  聽到他驚慌的高聲叫喊,原本待在甲板上的幾人飛快的衝了進來。可一看到那傢伙趴在賽菲爾身邊,緊緊摟著她不說,一雙手還在她身上摸來摸去。精靈氣得臉都扭曲了:「你給我下來!」
  
  魂渣在賽菲爾眼裡就像個不通世事的無知小孩。小貓小狗一般地天真寵物,可他畢竟長了一副肖似凜的完美模樣。與屬於成熟男人的絕好身材。
  
  看到他和賽菲爾在床上滾作一團,精靈氣得要命不說,秋凌兮臉都紅了個透,連桃花眼也口中「嘖嘖」,媚笑道:「如此激烈的床上戲,肥羊你還真大膽!」
  
  「少主,你好點沒?」魂渣終於醒悟到自己不該觸碰准主人的身體,怯怯停了手,可憐巴巴望著賽菲爾,就像是渴望主人撫愛的小貓。
  
  「好,好……」賽菲爾痛得眼前發黑,還哪裡顧得上其他人的反應。好不容易喘過氣,她將體內殘餘靈力全數凝聚起來,收了這位迫不及待的魂寵,這才鬆了口氣,軟軟倒在床上。
  
  「少主,以後我叫你什麼呢?」完全無視即將暴走的精靈,魂渣依然黏在賽菲爾身邊,寸步不離。
  
  秋凌兮早就羞得逃到甲板上去了,精靈氣得臉色鐵青,恨得咬牙切齒——想發飆,這大海上沒有花箭;想上前硬拉,又怕弄疼了賽菲爾,真是一口惡氣堵在胸口,讓他好不難受。
  
  他氣憤難耐,卻又無計可施,轉身打算離開,卻聽一聲低低的話語傳入耳中:「永恆……這個叫魂渣地,他以後就是我的魂寵。」
  
  扭過頭,精靈正正對上賽菲爾清澈的目光:「你說,讓他叫我什麼好呢?」
  
  驀然間,暴怒的心情就平靜下來。她在向我解釋?她在徵求我的意見?精靈有點訝然,又有點感動,輕聲道:「這是你地魂寵,自然由你來決定。」
  
  臉上掠過羞紅之色,稍稍猶豫了一瞬,賽菲爾用極低極低地聲音說道:「伊人,水伊人,這個名字怎麼樣?」
  
  「什麼?」精靈沒有聽清,走近幾步,「你說什麼名字?」
  
  藍眸中閃過慌亂,賽菲爾迅速改口:「喔,我是說,就讓他叫我賽菲爾,或者還是稱呼少主吧。」
  
  精靈眸光一閃,正要再問幾句,就聽那魂渣大驚小叫的嚷起來:「咦,為什麼在少主地靈魂裡有血契的痕跡?啊,還是開始生效的生命血契!少主,少主,你要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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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24 16:36:00
  第二十六節 訴衷腸
  
  被那沒心沒肺的魂渣一口說破,賽菲爾臉上陡然一僵,蒼白之色愈發明顯,本就難以支撐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
  
  「血契?」桃花眼歪歪斜斜晃了過來,不由分說擠到床邊,一雙嬌艷似桃花的媚眼盯牢賽菲爾的額頭某處,口中唸唸有詞。過了片刻,他咯咯嬌笑起來:「乜,果然是生命血契呢!」
  
  驀然間,他恍然大悟般,雙手一拍,眸中發光:「莫非契主就是米麗夫人?呀,我說嘛,亞姆伯爵向來精明謹慎,出名的狐狸心思,怎會不預先做好防範措施?原來肥羊能得到整座安基島,是要付出巨大代價的啊!」
  
  見他笑得無良,還帶著幾分幸災樂禍,魂渣不幹了。他的脾氣比較隨前主人,可不是個善於掩飾情緒的主兒。只聽他哼了一聲,形體立散,整個人消失無影,接著便是一道螺旋氣勁從天而降,「轟」的一聲,桃花眼便被打飛了出去。
  
  身為「前輩高人」,竟被個靈魂碎渣拼湊成的東西打翻在地,桃花眼這下可掛不住臉了。就見他那眼周紅暈顏色更深,素來迷離的眼神也變得亮晶晶的,顯是帶了怒氣,要認真教訓一顯方。可是,那渣雖然性格很渣,實力卻一點兒也不渣,加上形體透明,隨時可分可聚,桃花眼只能憑感覺出招,哪裡找得到準確位置。氣勁亂飛間,兩個不太正經的傢伙打鬧著出了船艙,床邊只剩下凝眸靜視的精靈。慢慢透了口氣,他眉頭微微一挑,話語中帶著壓抑的不安:「你體內有血契?」
  
  「是。」賽菲爾抬起眼,定定看著對方,唇邊閃過一絲自嘲的笑意,偏又帶著幾分苦澀,「做安基島的養女。本就是個交易。亞姆伯爵送我所有的領土、財富、權勢,用來交換米麗夫人幾十年安康幸福的生活。在她有生之年,如果她難過痛苦、有傷有病,那我也會難過痛苦,感同身受,她如果死亡。我也會死亡。你看,大家都稱頌亞姆家的深厚母女之情,其實只是因為我不想死……」
  
  不安好心才參加選女,帶著目地去親近米麗夫人,我就是這樣的人。從這個關係確立起,就是因為交易,因為血契,而不是因為親情。我只是。為了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為了能活下去而不得不扮演孝順女兒——一旦知道我是怎樣得到安基島的,大家都會如這般認為吧?
  
  一時間,賽菲爾心中充滿沮喪與淒涼。一向善於偽裝與演戲的亞姆小姐,加上血契這不純潔地動機,即使她是發自真心的愛著米麗夫人,又有誰會相信她呢?
  
  島上那些稱頌亞姆家母女情深的民眾。府裡那些親近米麗夫人的侍女,如果知道這個真相,她們會再用崇拜的目光看她嗎?她的朋友,她的夥伴,她身邊的人,她重視地人,如果知道這個秘密,她們會依舊視她為仁慈的亞姆小姐、善良的賽菲爾嗎?
  
  啊,其實她從來不曾仁慈善良!一直以來,心狠手辣、沾滿血腥的那個人。不就是她嗎?可為什麼,就在精靈的面前揭穿血契的存在,她會產生這樣的心情——希冀自己真是那個扮演出地賽菲爾呢?
  
  如此動搖、如此軟弱的她!就在這個瞬間,賽菲爾忽然開始痛恨自己。既然已經沉淪黑暗,為什麼還會存有一絲僥倖,盼望有人能看到她心底的那一絲光——渴望溫暖、祈求光明的心情,她也曾經有過啊,只是大多數時候,她不得不隱藏、不得不拋棄!
  
  「賽菲爾,不要這麼說。」恍惚中。一道清冽如幽泉的聲音響起,精靈的目光中帶著一絲痛惜,輕聲道,「不管這母女關係的開始是不是一個交易,你在心裡是否視她為母。她平時又是怎樣待你。難道你自己不清楚嗎?」
  
  絞盡腦汁弄出花樣讓米麗夫人開心,真的只是為了自己活命?見到米麗夫人時眸中出的依戀目光。真的只是假模假樣地演戲?八年來的歡樂相處難道是假的嗎?每時每刻的微笑與關切當真能偽裝出來嗎?——要相信的是心,而不是眼睛與耳朵,賽菲爾,我已經漸漸明白這個道理。
  
  渾身一震,賽菲爾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抬頭望著精靈那雙清澈明亮的墨眸,眼眶中漸漸泛紅。
  
  永恆,沒有因為她曾經的欺騙而蒙蔽雙眼,他仍然堅持那份羈絆多年的親情沒有作偽,他仍然選擇相信她心內的善與愛!
  
  多好,能聽到這樣地話,多好,有人信她的感覺。
  
  掙扎了許久,堅持了許久,讓她最難捨棄的親情,在永恆眼裡是真實的、乾淨的,這就夠了。
  
  呵,為什麼,永恆,為什麼你能說出我最想聽地話語,給予我最渴望地慰藉,以及,我一直不敢相信的,自己能得到地救贖。
  
  心中似有波濤湧動,賽菲爾覺得自己快要哭了,只能垂下頭,拚命的眨眼,抑制那股難忍的酸意,艱難的將湧上眼眶的濕意生生壓了下去。
  
  因為心情激盪,牽動身上傷痛,她突然咳嗽起來,力氣更弱,接下來的話便說不下去了。
  
  精靈伸出手輕拍著她的背,並沒有注意到對方的異常表情,他的思維卻是循著那血契推測開去:「三月前米麗夫人中毒昏迷,狀若死亡,所以……你很快也會死,是不是?」
  
  他的聲音顫抖起來,直到聽到賽菲爾艱難說出「我還有九個月時光」,他陡然變得平靜:「我會有辦法的,一定會的……」——九個月,足夠他去一趟那個地方了。即便最後依然無法挽救,他也會陪在她身邊,一同度過這九個月,他還有什麼可求的?
  
  一想到這裡,精靈皺起眉,眸光漸漸幽暗:「因為生命即將結束,你才將安基島拱手送人,獨自跑去東大陸去選擇一個轟轟烈烈的結局?你是因為這個,才會遠離親人朋友,才會輕忽自己的生命,才,才讓我……讓我聽到那些話?」——
  
  以亞姆伯爵府的戒備森嚴、以賽菲爾的萬般小心、以那個銀髮人類的強悍實力,他們會一點兒都沒發覺附近有外人的存在?他們會連個禁音結界都不設就肆無忌憚的談論拉攏精靈的策略?精靈徹底明白過來,自己那夜被怒火沖昏了頭腦,連這些明顯的疑點都沒注意到!可他更生氣的是,賽菲爾竟然用這樣的手段將他逼離人類社會,逼離她的身邊!
  
  眼睜睜看著精靈擔憂的目光漸漸轉為恍然,後又化為掩飾不住的憤怒,賽菲爾不安的往後挪了挪,有點不敢與他對視——心虛?她竟然心虛了?她有什麼可心虛的!
  
  墨眸中目光變幻,許久許久才平息下來,永恆的眼中竟帶上了幾分悵然:「賽菲爾,你這樣做,是對我的愛情的侮辱,是對我的不信任。」心中「咯登」一聲,賽菲爾終於明白自己為何心虛了。
  
  安妮曾說她自以為是,口口聲聲說是為永恆著想,不願他送命,其實她根本不知道對方想要什麼,在乎什麼。果然,安妮說得一點沒錯。在永恆心中,死並不可怕,不能同所愛的人並肩前行才是他最難接受的。
  
  房中沉默片刻,精靈再度開口:「怪不得比凌曾經拚死救下米麗夫人,想來他早就清楚,夫人一死,你也就活不成了。」
  
  賽菲爾微窘,心想到了這個時候,精靈怎麼還惦記著比凌?那個保持了多年的雙面秘密,她該不該現在就坦言以告?
  
  「我真的很嫉妒他,而嫉妒這種情緒似乎極少出現在我身上。」精靈破天荒歎了口氣,「說真的,我現在又嫉妒又氣憤又難過。為什麼你能告訴他,你能帶著安妮、蘇迪和妖狐一起去東大陸,你偏偏就不能坦白的告訴我,讓我也陪你同行?我在你的眼裡,還是個不足以同生共死的夥伴嗎?」
  
  「不,不是的,我只是不想你死……」賽菲爾劇烈咳嗽起來,邊咳邊說,「我不願看到你受到傷害,我害怕……我以為讓你離開人類社會是最好的選擇,所以我演戲騙了你……對不起……」
  
  終於說出了真心話,賽菲爾咳得眼淚都出來了,心情卻陡然輕鬆。精靈怔怔看著她,心中又酸又痛,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我不夠強大,所以無法保護你,甚至無法支持你。
  
  我不夠敏銳,沒有發現你好意的謊言,以及藏在假面後的痛苦靈魂。
  
  我不夠可靠,我沒能相信自己的心,也沒能完全的相信你,我不足以讓你全心全意的依賴與信任。
  
  其實,這樣的我,有什麼資格對你生氣呢?
  
  生平第一次,高傲的精靈對自己產生了懷疑。可立刻,心中那彷彿與生俱來的驕傲湧動起來,瞬間沖掉那一絲不安的懷疑——心靈的缺憾,彌補就行,實力的不足,提高就行。只要,還陪在她身邊,一直,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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