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泥巴人]翻手男覆手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391
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12:03:32
  第四十六節 聖.斯柏
  
  激動的聲音將周圍的人都吸引過來,彷彿溺水的人觸摸到救命的繩,數道充滿熱切的目光望向狄蘭。
  
  她直起身子,指著那朵花苞快速說道:「靈力花雖是以靈力為食,但如果持有者失去生命力,它是會枯萎的!現在這花凋謝了,卻並未枯萎,說明賽菲爾還沒有死!」
  
  伸手探了探賽菲爾的鼻息,妖孽迷惑的抬頭:「但她的確沒有呼吸、心臟也停止跳動了呀!」
  
  「她這一定是假死狀態!如果靈力花的標識未錯,她過幾天就會恢復呼吸和心跳的!你不信我?」狄蘭呼的扭過頭,振振有詞道,「難道你讀過的書比我多,你的知識比我更淵博?」
  
  「呃……」妖孽一時語塞。這裡的確沒人敢和狄蘭比閱書數量,也許除了那位遠在西大陸的雪莉小姐吧!
  
  「請你們相信我,賽菲爾真的沒有死!」狄蘭的娃娃臉上出從未有過的認真,「以預言師之名紡,我這一次不會錯!我們帶著她回綠海,她就會沒事。」
  
  「若是賽菲爾無事,那自然最好!」桃花眼瞥了眼渾身顫抖的叉子,又望望昏迷在地的永恆,心中默默祈禱:請讓她的預言成真吧!
  
  心底陡然升起一絲希望,一行人收斂悲色,手忙腳亂的抬起了永恆與賽菲爾。
  
  「我的奔跑速度快!」炎樺快的變身白狐,大喊道:「你們快上來,我們馬上返回綠海!」
  
  忙亂的眾人之中。只有旭天懷疑地望了狄蘭一眼,心裡暗暗嘀咕:這朵靈力花是永恆送給賽菲爾,沒道理他不知道所謂的「凋零與枯萎不同」,而由狄蘭來解釋一番吧?
  
  察覺到旭天審視的目光,狄蘭縮了縮脖子。躲開他犀利的眼神。旭天見狀疑心更重。但此刻他也不便多說什麼,只能隨同眾人一路疾奔。趕回綠海。
  
  回到綠海後,狄蘭單獨見了精靈女王一次。賽菲爾的身軀便被送入了生命之樹,沐浴在一片盈盈綠芒之中。
  
  眾人都在綠海住下,焦急地等待女王地消息。此時的米麗夫人還不知賽菲爾出事,眾人既要瞞著她,又要安撫永恆——他一醒來聽說了狄蘭地預言。便不吃不喝的等在樹洞前,一連幾天不眠不休,嚇得精靈長老們日夜守護,生怕他也走了他父親地老路。
  
  又過了兩日,距離賽菲爾停止呼吸已經整整七天,生命之樹裡依然未傳出任何消息。永恆傷心欲絕,面若死灰,剛剛趕到綠海的羽急得快暴走,連叉子與旭天也都按捺不住了。這時秋凌兮過來傳話。讓所有人都到樹洞裡去。
  
  待一眾人趕到。才發現米麗夫人也來了,正坐在一張木床邊。賽菲爾靜靜躺在床上。面容鮮活神色安寧,再不見先前的慘白之色。
  
  還不等眾人發問,精靈女王輕柔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她活過來了。」
  
  「什麼?」
  
  「真的?」
  
  話音剛落,立刻便有好幾人奔了過去。細細觀察之下,賽菲爾雖未甦醒,但真真切切地開始心跳,有了微弱呼吸!她沒死,果然沒死!
  
  一時間,狂喜的浪潮席捲而過,好幾人喜極而泣,連小雞仔也揮舞著肥嘟嘟的翅膀跳了起來。只有米麗夫人一臉茫然,輕撫著賽菲爾的面頰,柔聲問道:「不是說賽菲爾受了點傷,只需數日休養就能恢復嗎?為什麼你們這樣激動……」
  
  「當然激動了,她可是死而復生呀!這真是奇跡!」秋凌兮一時嘴快說了出來,見米麗夫人驟然白了臉,她才趕緊改口,「不,不是!我是說,其實她受傷的戰鬥很激烈,但她沒事,你看她……呃,反正,她現在沒事不就行了嗎?」
  
  米麗夫人的面色變了又變,終於在確定女兒呼吸平穩後安定下來。她本來還想追問,但見永恆含著淚衝過來,一把擁緊賽菲爾,一遍遍低喚她的名字,米麗夫人不禁有些感動,趕緊將床側位置全部讓出來,成全這位深情的精靈。
  
  「啊,親愛的女王殿下,精靈族地治療術果然這般神奇,連生機斷絕之人都能救活!」見賽菲爾無事,眾人都放了心,妖孽也恢復了嬌滴滴地腔調,「我獸人族也有些治療高手,不如我們互通有無……
  
  「抱歉,先知冕下!」女王打斷了他的話,「我並沒有治療賽菲爾……她被送到時,已經斷了生機,我只是盡量保護她地身軀不致腐爛!」
  
  洞中一時靜了下來,每個人都愣愣聽著女王的低語:「到今天為止,我並未使用任何治療術,而奇跡般的,她就突然恢復了呼吸與心跳!」
  
  眾人驚呆了,望了望賽菲爾漸趨嫣紅的臉色,每個人的目光都充滿了難以置信。
  
  「是呀,在她突然復活後,我也嚇了一跳,細細檢查了她一番才終於想通。她能死而復生,是因為……她肚子裡的孩子今天剛好滿一個月!」
  
  「孩子?」在場所有人都傻了,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震驚的望向永恆。每個人的眼神都十分詭異,大多數目光裡飽含曖昧,盯得永恆渾身不自在。
  
  「人類的孕婦只有在懷胎一個月時,孩子的生機才會顯出來。這就是賽菲爾能夠死而復生的原因,是這個孩子救了她的命。」女王的聲音一向溫柔,此刻卻顯出難以抑制的激動,「這個孩子,真是我所見過的最奇妙的生命!」
  
  「孩子!少主的孩子!」羽乾澀而激動的聲音陡然插了進來,「是我降靈族地血脈?」
  
  「是的,這個孩子顯然繼承了他母親的靈基。但並不僅僅如此,他還繼承了父系一方的靈基!」女王聲音中的喜悅不加掩飾地透了出來,「降靈靈基掌控靈魂,代表死亡之力!我精靈靈基御使植物,代表生命之力!生與死地兩級力量竟然在這孩子體內奇跡般融合。他簡直是半神一般。不,是神明一般的存在!」
  
  說到最後。女王地聲音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似乎也被這種奇跡般地力量所震撼。聽完女王的解釋。洞裡驀然沉寂下來,半晌沒有人說話。
  
  「你,你真和賽菲爾……」桃花眼傻了半天,才扭過頭,對著永恆喃喃道。「你們已經睡過了?」
  
  「喂,你真粗俗!」秋凌兮毫不客氣的衝上前,手指桃花眼怒道,「他們明明是自由結合!賽菲爾早該是小恆恆的終生伴侶了!」
  
  兩人的對話徹底打破略顯詭異地沉寂,洞裡頓時一片歡聲笑語。除了低頭不語的黝黑武士,其他人都興高采烈。
  
  「哎,一直以為永恆高貴清傲,矜持守禮,沒想到我完全看錯了!」旭天一本正經的說。目光曖昧似笑非笑。「真是精靈也不可貌相啊…——你不也是偷偷摸摸就吃乾抹淨了嗎?兒子都生了居然還沒和狄蘭結婚,你還好意思說我?永恆徹底放下心中的焦慮與擔憂。咬牙切齒的瞪了旭天一眼。
  
  「呀,賽菲爾果然要生孩子呢,真是天大的喜訊!您需要為她購買一些特製的安胎藥嗎,親愛的女王陛下,喔,還有親愛的米麗夫人,恭喜你們……」
  
  妖孽嬌滴滴地聲音將米麗夫人從呆滯中喚醒,她霍然轉向永恆:「你,你和賽菲爾……」溫婉地面容幾乎扭曲了,她瞪著永恆的目光就像是看待仇人或十惡不赦地罪犯,聲音也變得尖利起來,「你怎麼能,你怎麼敢!」
  
  好啊,我要為你們主持婚禮,你卻推三阻四不肯舉行。結果呢,你偷偷摸摸的把我女兒給騙大了肚子!——
  
  米麗夫人從未有過如此生氣的模樣,永恆的良好形象在她心目中轟然崩塌!身為一位護短的母親,米麗夫人自然不會怪責賽菲爾,一腔怒氣完全發作到永恆頭上。事後在場眾人賭咒紡說,他們清楚的看到,一向柔弱溫柔的米麗夫人,眼中竟然射出懾人的凶光!從此,在民眾眼裡最是柔婉慈愛、善解人意的米麗.亞姆夫人,再也不待見自家女婿了!
  
  等興奮的眾人各自散去,連氣呼呼的米麗夫人也被秋凌兮勸走,看著擁緊賽菲爾不放手的永恆,旭天終於意識到一個重要問題——賽菲爾還沒醒呢!
  
  「女王殿下,請問賽菲爾何時能夠甦醒?」
  
  女王的聲音遲疑了一下,才慢慢應道:「大概,明年吧……」
  
  「什麼?」旭天和永恆同時一驚,卻聽女王柔和的聲音緩緩傳入:「請放心,我的孩子,賽菲爾一定會醒來。她連死而復生這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都辦到了,難道還會永遠沉睡不醒嗎?」
  
  「可,為什麼她已經恢復生機,卻要拖到明年才醒來?」永恆不安的親了親賽菲爾的額頭,低低問道,「難道是她的身體還有不妥?」
  
  「我猜想,是因為那孩子的力量還在成長期,目前不足以令她曾生機斷絕的身體完全恢復健康。短暫的沉眠能夠令她快速復原,而且……或許有些意想不到的效果。」停了停,女王又道,「根據狄蘭的預言,她會在明年開春後醒來。」
  
  「狄蘭的預言?」旭天聽得火大,狄蘭又在神秘兮兮的搞什麼東西,竟然還瞞著他!
  
  從樹洞裡出來,旭天直奔住處,一把抓起狄蘭的手:「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你突然趕到南大陸一定是有原因的,告訴我!」
  
  娃娃臉少女心虛的眨眨眼,口氣卻很強硬:「我們是什麼關係呀?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我,我……」突然間,旭天張目結舌說不出話來。他能怎麼說呢——我是你兒子的爸爸,可我和你還沒固定關係?
  
  狡黠的笑笑。狄蘭慢悠悠地坐下來:「沒什麼事的話,我該回去了!出門這麼久,真是好想念我可愛的桑塞寶寶呀……」
  
  一向是他耍手段哄她逗她,怎麼這次顛倒了個兒,她來逗弄起他了?腹黑男搖搖頭。忽然挑唇輕笑。後退一步,右腿微屈跪了下來。
  
  「呀!」狄蘭驚嚇得跳了起來。卻見旭天單膝跪在她面前,靜靜凝視著她。一字一句道:「願意嫁給我嗎,狄蘭?」
  
  「啊,求婚?就這麼一句?」娃娃臉不滿的皺了起來,「不接受!」
  
  「呃……以後,我會給你做許多許多好吃的蛋糕。綠茶地、藍莓地、紅櫻桃的……」旭天地口氣充滿誘惑,彷彿拿著糖果哄騙小孩的狼外婆。
  
  「什麼?蛋糕?蛋糕就能打發我了?」狄蘭氣得鼻頭都紅了,「不接受!」
  
  「呃……」旭天撓撓頭,深深吸了一口氣,迎上對方葦地眼眸:「狄蘭,我愛你……」
  
  無盡溫柔的聲音迴盪房中,燦爛金髮在他身後徐徐散開,他深情的眼眸飽含愛戀。狄蘭看得有點呆了,情不自禁的彎下身子。在他臉頰印下一吻。「你的求婚。我接受了!」她甜蜜笑著,面上微羞。突然話音一轉,臉上出一絲無良邪笑:「可是,關於你心中地最大疑問,我還是不能告訴你!嘻……」——
  
  因為擁有這個秘密,這一輩子,我吃定了你,旭天.海格斯!
  
  臉上漾起璀璨的笑顏,狄蘭在旭天報復性的激烈熱吻中幾乎透不過氣來。在她漸趨迷糊的腦海之中,數天以前的那場奇妙相遇一閃而過:
  
  那一晚,她將兒子哄睡以後,因為心憂旭天的安危而回到閣樓,虔誠的念起預言咒語。在濃烈的香氣與煙霧中,她突然看到了一道銀髮尖耳的身影。
  
  「您好。」優雅地陌生精靈向她鞠躬,濃重地煙霧令他的面孔略顯朦朧,「請允許我介紹自己,西大陸地人們習慣稱我為——聖.斯柏。」
  
  口中默念著這個名字,狄蘭驀然瞪大了眼:「你就是聖.斯柏?!那個預言師?!」
  
  「是的,看來您很清楚我曾做過什麼預言。如果您不信我就是聖.斯柏,可以去詢問現任校長。我雖然一般是蒙面行走,但在第一次遇上他時,我暴了自己的真實樣貌。」
  
  一本正經的口氣令狄蘭不自覺的蹙眉,這傢伙看起來年紀不大,嗓音也是清冽動聽,但說起話來怎麼老氣橫秋的?「如果你真是那個預言師……」狄蘭大著膽子問道,「旭天的死亡預言真的會實現嗎?」
  
  「呃……」精靈歪歪頭,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其實那個預言……是,是我開玩笑……」
  
  「什麼?!」尖利的聲音幾乎刺破精靈的耳膜,他心有餘悸的跳開老遠,卻躲不過狄蘭的大聲咆哮:「你算什麼預言師?這種事情怎麼可以開玩笑!!!」——害得她擔驚受怕了這麼多年,莫名其妙就將心聲說出了口,還,還和他生了個兒子……
  
  「我隨口說說的嘛,誰知道你們會當真。」委屈的撇撇嘴,精靈用無人能聽見的低聲嘀咕道:那是我第一次順利穿越時空嘛,隨口一個玩笑而已,誰讓旭天校長經常懲罰我的!只是想稍稍出口氣,在這個時空嚇嚇他嘛,哪料到會有連鎖反應呢?果然老師說得對,穿越時空不能隨意暴模樣,不能影響那些已然發生的重大事件,不能以個人力量改變未來進程……
  
  他碎碎念一般的低語並未傳入狄蘭耳中,罵得口乾舌燥以後,狄蘭終於停了下來,怒道:「那你又來這裡做什麼?來向旭天懺悔嗎?!」
  
  「當然不是,我可以向您道歉,但對於其他人,這仍然是一條即將應驗的預言。」他神神叨叨的模樣令狄蘭惱怒萬分,上前一步厲喝道:「為什麼?」因為如果沒有這個預言,你和他也許沒這麼快生孩子,也許不會生下個兒子……如果沒有你們的兒子,那我的妹妹會殺了我的……」聲音嘎然而止,清冽的聲音突然顫抖起來,「反正,老師說了,未來是不能改變的!」——
  
  可,其實我改變了未來,不是嗎?因為我作出了這道預言,間接撮合了旭天校長與狄蘭老師,這才有了桑塞!啊,到底什麼是過去,什麼是未來?我到底是改變了過去,還是創造了未來?忽然間,一根筋的精靈陷入某項悖論無法自拔。
  
  「你到底在說什麼?」狄蘭狐疑望著對方,簡直要將他當作精神錯亂。
  
  「算了,都告訴您吧。反正您是預言師,從理論上來說,未來的事情您都可以預知……」精靈苦惱的晃晃頭,湊近了狄蘭的耳邊。伴隨著他快速的講述,狄蘭的雙眼越睜越大:「你,你是,是……」
  
  「是的!」精靈輕吁一口氣,神色凝重起來,「請務必守口如瓶!」
  
  「我知道,我知道……」狄蘭不狼預言異術者,很快就理解了精靈口中那些荒謬的事實,從無比的震驚中清醒過來。
  
  此時濃霧漸淡,她完全看清了精靈的容貌,不覺呆住了。這一刻,她終於全然相信了對方的話。
  
  過了好久,她才反應過來,低聲問道:「那你這次來找我,是要?」
  
  「呃,我有點擔心母親大人,所以……」不好意思的歪歪頭,精靈又貼近她的耳邊,密密囑咐了一番。
  
  伴隨著他疾速的話語,狄蘭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竟一把摀住胸口,嫣紅的臉頰全白了。
  
  「請不用擔心,一定不會有事。」精靈想了想,又留下一句話:「請務必保證她能撐到那一天,即使是死亡,也千萬不要下葬!」
  
  「我,我知道了!」狄蘭重重點頭,「我一定會辦到!」
  
  「謝謝您,那我告辭了。」精靈轉身欲走,卻被狄蘭喚住了。
  
  「有人告訴過你嗎?」她的目光不自覺的帶上了長輩的慈愛,「你長得和你的父親幾乎一模一樣!」
  
  「是的,每個見到我的人都這麼說。」目光中流出一絲無奈,精靈歪歪頭,一縷微笑在唇邊柔柔綻開,「可每個人隨後都會加上一句,說我笑起來很像母親大人。」
  
  「是的,是的!」彷彿驚鴻一瞥的美景在面前呈現,狄蘭著迷般瞪大了眼,喃喃道,「很像,果然很像……」
  
  那般純潔無瑕的笑容,那般璀璨奪目的眸光,仿若她首度遇見金髮少女時的歡喜與迷。那天使般純淨可愛的笑顏啊,她已經許久沒有見過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392
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22:37:44
  第四十七節 一生一世
  
  初春的早晨,夜間涼意未褪,海風卻顯得格外溫柔。
  
  「嘩啦,嘩啦……」海風輕拂,浪花有規律的拍打著海邊礁石,捲起一道道白色的水沫。早起的島民三三兩兩聚在一處,面向大海雙手合十,低頭虔誠祈禱著。
  
  自從前年東西大陸戰端開啟,晨間的祈禱與頌福似乎就成為世代生活在海邊的安基人的慣例。尤其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天剛濛濛亮,海灘上就擠滿了攜家帶口聚集而來的島民。
  
  或為逝去的英靈祈禱,或為英勇的子弟謳歌,或為再度獲得安寧和平的生活而獻上感激之意,不管是誰,都會在最後滿懷誠意的送上祝福——願賽菲爾.亞姆小姐幸福安康!
  
  「祝亞姆小姐幸福安康!」
  
  在一片低低的祝福聲中,一個膚色黝黑的年輕武士沿著海岸線漫步而來。他捲著褲腿,敞著外袍,神情閒適而慵懶。走了老遠,他突然駐足回望,看著身後留下的一串長長腳印,臉上微微出幾分悵然之意。
  
  曾經聚眾拾海嬉鬧,曾經並肩踏浪而行,如今這裡只剩下一排孤零零的腳印。他的人生走到這一步,過往印跡無法抹去,亦無力改變。
  
  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他微歎一口氣,轉頭再看,面前俱是被海水沖刷乾淨的空闊沙灘,正等待他留下新的足跡。
  
  撓撓頭,年輕武士將目光投向廣闊的大海,身形久久未動。
  
  站了許久。他自駛笑,轉頭眺望城主府方向。漸漸地,眸光變得清澈,唇角挑起淺淺微笑,他那低得幾不可聞的聲音被微風輕飄飄吹起。匯入半空中無數道真切的祝語之中:「祝你……幸福……」
  
  太陽緩緩升起。濕潤的空氣帶著幾分初春的涼意。淡淡地薄霧在晨曦中悄然散去,城中各處開始映上金黃光華地淡淡投影。
  
  昔日熱鬧無比的主街上行人寥寥。十分冷清。從夜半時分,一應店舖全部歇業。家家閉門不開,令安基島這座聞名大陸地不夜之城,顯出與往常迥乎不同的靜謐安寧之姿。
  
  城主府前地廣場花園裡,夜晚蜷曲的花朵悄悄伸展開花瓣,極盡美麗般的綻放。微風輕拂中。幾滴晶瑩剔透的珠正顫顫墜落,在鑲嵌著五彩鵝卵石的花園小徑上濺出清脆地「叮咚」聲。
  
  彷彿應和著珠輕柔的奏鳴,城中突然響起一道悠揚的鐘聲。隨即,無數道鐘聲同時在城中各處奏響,街道上突然湧出成千上萬的盛裝島民。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寬闊冷清的主街就被擠得水洩不通,人人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喜悅與激動,朝著城主府前的廣場匯聚而去。
  
  「哥哥,蒼止哥哥!」面頰刻有奇怪圖紋的小男孩喘著氣跑到一處無人地小巷。目光中又是迷惑又是興奮。「這些人在幹嘛?安基島上發生了什麼大事嗎?」
  
  「是有大事呀。」清秀少年輕歎一聲,攬住男孩地肩。低語道:「可不管是什麼事,都和我們無關。我已經尋了一艘船,過幾天我們就回家,好嗎?」
  
  「可是,我想看看熱鬧嘛!」男孩的聲音裡帶上幾分哀求,撒嬌般扭著蒼止地胳膊不放,「哥哥,我們晚走幾天不行嗎?」
  
  憐惜的瞧著失去了部分記憶的弟弟,蒼止又歎了口氣。被堪薩軍俘虜的東大陸異術者都會被洗腦,尤其是像馭獸族小族長這種「特殊俘虜」,均是由羽親自動手。此時的棲燎雖被釋放,但他不僅沒了戰時記憶、沒了滿腔恨意,潛意識裡對安基島與西大陸還有幾分親近之意。
  
  迎著他期盼的目光,蒼止躊躇半晌,終於點了點頭:「好吧,我們就晚走幾天。但我是不被允許接近城主府的,你可以自己去廣場那邊觀禮……
  
  話說到這裡,他心中陡然一痛,隨即便是滿腹的酸澀之意。就這般遠遠的凝望,聽著那盈滿歡樂的喜慶鐘聲,對他來說,是一種逃避的幸運,還是一種無望的折磨?
  
  棲燎歡呼著衝入大道上擁擠的人流,蒼止靜立在無人的巷尾,將拳頭緊了又鬆、鬆了又緊,滿腔心思終究化為惆悵的低語:「祝你……幸福……」
  
  不同於熱鬧非凡的城主府,位於城郊的白色城堡依然幽靜安寧。蔥鬱的草木映在碧藍色的湖水中,淡雅的花朵芬芳悄然瀰漫,令人心神俱。
  
  在一片靜謐的淡香中,城堡中最精美的那間臥室裡,輕紗帷帳被微微掀開,一張俏美的臉探了出來。
  
  「好安靜啊!這就是死後的世界嗎?為什麼看起來有點眼熟?」碧藍色的眼眸中帶著無比的迷惑,賽菲爾的臉上透出罕見的迷糊神情,「上一次死了好像不是這樣的……」
  
  腦中突然一個激靈,一縷僥倖的猜測浮上心頭:我該不會是沒死吧?會不會發生了奇跡,會不會……
  
  可若是沒死,永恆怎麼會不在我的身邊?剛剛騰起的希望瞬間熄滅,濃重的悲哀徹底淹沒了她。
  
  死一般的寂靜,沒有人說話,沒有鳥低吟,這樣的世界,我的確是死了吧……懷著這樣絕望的念頭,她慢慢走到窗邊,優雅精緻的白色城堡在她越張越大的眼瞳裡映入清晰的輪廓——這不是我的家嗎?!
  
  呼的一聲,她疾步衝下城堡,四處尋覓可能令她生出希望的蹤跡。匆忙的亂跑中,她驀然在花園裡看到一道眼熟的身影。
  
  「加德!」她高聲叫著,急急奔了過去,伸手就去拉拽對方的胳膊:「這是哪裡?加德!」
  
  指尖陡然一空。白皙的手指從聖達加皇儲體內一穿而過,毫無阻礙。薄唇少年地身體陡然變得透明,輕飄飄的半浮上空中。
  
  「啊!」尖叫一聲,賽菲爾瞪圓了眼,顫巍巍的縮回了手。「加德。你,你也死了?」
  
  剛剛她腦中迷糊。一時沒能看出來——加德這副模樣顯然就是魂體的存在嘛!
  
  「嗯,我是死了。」加德平靜的口氣彷彿在講述別人地命運。「晦月死了以後,東大陸皇帝發了瘋一樣,率領大批精銳軍團大舉反攻。我們想把他們一網打盡,就在金橘堡以南弄了個包圍圈。計劃是成功了,那皇帝也重傷了。但後來他們向南突圍,哀兵死志堅定,戰鬥太過慘烈,聯軍損失很大,為了幫某個蠢到極點地笨蛋拖延時間,我死了。」
  
  他撇撇嘴,繼續說道:「不過我們最終還是勝了!那一仗足足打了一個多月,東大陸主力損失殆盡。後來聯軍向南收復失地時,基本是勢如破竹。到現在東大陸敗局已定。只剩些殘軍躲在南邊山地。等聯軍圍剿完畢,捉了那半死不活的皇帝。估計這場戰爭也該結束了。」
  
  見賽菲爾聽得目瞪口呆,他又補充道:「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我死了,卻沒有離開這裡。我現在以魂體地形態存在,就跟路維一樣……」
  
  「可,可怎麼會……」賽菲爾驚詫的問語還未說完,便聽身後傳來一聲無比熟悉地呼喚:「賽菲爾!」
  
  猛然轉身,剎那間,她的腦中一片空白,她的世界陷入停滯。
  
  萬籟俱寂中,她只看得到那雙激動萬分的墨眸,閃著動人心魄的輝華,亮得幾乎刺痛人地眼!
  
  「永恆……」難以置信的瞪著面前的銀髮精靈,震驚、喜悅、哀婉、憤怒、痛苦、悲慼、不捨……無數種複雜的情緒激烈衝擊著她的神經,令她幾乎說不出話來。
  
  「賽菲爾……」幾步衝過來,精靈伸手便把怔忡的少女擁入懷中。他的身體劇烈顫抖著,雙臂擁得那般緊,幾乎要將她揉入自己的身體裡去。
  
  「你,你也死了?」悲悲切切的吐出這句話,賽菲爾突然哭了起來,「你這個混蛋,明明作出了承諾……」
  
  「……」這句話終於將被無窮無盡地喜悅沖昏頭腦地永恆拉回清醒的世界。鬆了胳膊,他凝視著抽泣地少女,柔聲道:「賽菲爾,我沒死,你也沒死,我們都沒死。」「……」瞪大了眼,賽菲爾忘記了哭泣,怔怔道:「沒死?」
  
  輕柔的吻去賽菲爾面頰上的淚珠,永恆微笑著,篤定應道:「是呀,我們都沒死。你只是沉眠了數月,今天總算甦醒了。」
  
  他長長舒了口氣,又重複了一句:「你總算醒了!」
  
  我沒死……
  
  原來真的有奇跡!原來真的能和他相伴一生!
  
  賽菲爾顧不得細問,整個人扎入永恆的懷中,將他緊緊摟住不放:「真好,再也不會,不會分開……」
  
  「是,不會分開,永遠不會……」永恆熱烈的回應著激動的她,親吻雨點一般落在她的髮際、額頭、面頰、嘴唇……
  
  「哎呀,行了吧,你們以後親熱的時間多著呢!現在先去城主府吧,時間快到了,賽菲爾還得換裝呢!」一聲促狹的笑語拉開了情緒激動的兩人,醒悟到加德還在一旁,賽菲爾微微紅了臉,低聲道:「什麼時間到了?換裝做什麼?我現在不想出去……」
  
  「喂,自己的婚禮都不願參加嗎?」加德抿起薄唇,認真的說,「你如果不去城主府,那永恆就要和其他的……結婚了!」
  
  「婚禮?結婚?」賽菲爾滿腦子漿糊,將疑惑的目光投向永恆。
  
  「呃,是這樣的,狄蘭預言你今天會甦醒,所以大家早就預備好,要在今天為我們舉行婚禮……西大陸各國都被早早通知,城中更是準備了多日,連獸人、矮人與水族的客人都已到達,還有長老們和海雅阿姨也忙碌半個月了……」
  
  「這,這也太……」賽菲爾面上微羞。「大家都來了?就憑狄蘭的預言?」
  
  「她預言你未死,你就果真未死。所以,當她預言你何時醒來時,每個人都深信不疑。」
  
  「這也太胡鬧了吧?」賽菲爾有點生氣,「萬一我今天真地沒醒。那可怎麼辦?」
  
  「如果你今天還未醒來……」永恆躊躇難語。神情變得忸怩起來:「那我就只好,只好……」
  
  腦中靈光一閃。賽菲爾驚呼出聲:「你該不會是準備和葉子結婚吧?」
  
  見她立刻就反應過來,永恆頓時黑了臉。忿然道:「這,這個,我也是被逼無奈……」
  
  「誰逼你?」敏感的從精靈眼中捕捉到無奈與羞惱,賽菲爾的大腦轉得飛快,小心翼翼的問道:「難道是……母親大人?」
  
  歎了口氣。永恆微微點頭:「自從那天……母親,呃,米麗夫人對我態度陡變,這一次她堅決要舉行婚禮,我也不便反對。即使是你未按預言所說在今天醒來,我也會,也會給她一個交代……」
  
  「交代什麼?」賽菲爾奇怪的問,「母親大人怎麼會態度陡變?她是怪你沒有在我們同晦月戰鬥前就舉行婚禮嗎?」
  
  「不,不單是因為那個……」俊臉微微一紅。卻又帶著幾分隱約地懊惱。「因為,你。呃,我們有孩子了……米麗夫人說,一定要在孩子出世前結婚。而你沉睡了幾個月,她非常擔心孩子會立即降生,所以一定要在今天舉行婚禮……」
  
  一抬眼,便見賽菲爾滿臉呆滯,喃喃道:「孩子?我,我懷孕了?那母親大人豈不是全都知道了……」
  
  「嗯,是地。當時女王告知大家這個消媳,米麗夫人也在場……」
  
  女王告知大家?大家?大家?……
  
  腦中突然一嗡,賽菲爾尖叫一聲,臉紅得像是著了火。而她身邊的精靈,透明尖耳也因羞惱而微微顫動著——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自從賽菲爾死而復生地原因被女王道破後,他除了天天遭米麗夫人的白眼之外,無時無刻不在被人打趣取笑!更可怕地是,那天的樹洞裡有利亞蘭和秋凌兮這兩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大嘴巴!
  
  不提精靈族裡喜氣洋洋的女王和長老們,也不提整天捂著嘴笑他的一眾同輩精靈,光是那些老而不尊地傢伙就夠他頭痛了。從北邊趕來的矮人武聖憤憤指責他搶了屬於矮人族的好女子,梵固學院的儒雅校長親自送來道賀的嬰兒床具,還有獸人族的妖狐先知,特意在南大陸多留了幾個月,就為了煉製所謂的「安胎藥」!——其實是為了看他笑話吧?
  
  至於一聽說晦月死了就以最快速度趕到綠海的血女巫,那是個最可惡的傢伙——她時時刻刻都在提醒他——「賽菲爾懷孕期間不得同房,即使甦醒也不得有任何親密舉動」,然後藉機向他兜售「抑制**地三種秘藥與十七種秘訣」!
  
  這幾個月來,在綠海之中,他堂堂精靈少主簡直就成了大笑話!一想到這裡,永恆不禁恨得牙癢癢。
  
  「今天就是我們地結婚典禮!」他親了親賽菲爾紅透的臉蛋,心中默念:這下子總能堵住那幫傢伙地嘴了吧?伯爵與精靈族少主的結婚典禮正式開始。
  
  城主府前的廣場中央早就搭起了一座精美絕倫的禮堂。由精靈族構思設計、安基島巧匠趕建的藍色禮堂簡直就是一件完美的藝術傑作。還未等賽菲爾小姐出現,來觀禮的賓客和民眾們就已經被這座禮堂迷得神魂顛倒,個個讚不絕口。
  
  悠揚的樂曲聲突然響起,幾十名優雅端莊的女精靈自城主府緩步走來,素白的禮服襯托出精靈特有的纖細婀娜。隨即,一襲大紅色的衣裙映入眼簾,帶著毫不掩飾的張揚——是賽菲爾小姐!觀禮的人們齊齊一驚,隨即發出一聲情不自禁的讚歎
  
  在素白之色的烘托之下,紅色的禮裙愈發襯出賽菲爾雪白地肌膚與月光般飄逸皎潔的長髮。伴隨她優雅的儀態,金色的流蘇在裙邊閃閃發亮。繁瑣精緻的圖紋看得人眼花繚亂。棧望去,她整個人猶如一隻從天邊翩然降臨地鳳凰,帶著不屈地驕傲與桀驁的絢麗——那是屬於安基島主與大陸強者應有地氣勢,周圍的漂亮精靈也全然無法遮去地炫目光彩!
  
  然而,當她垂頭凝眸。緩緩而行時。整個人陡然沉靜下來。一層雪樣的輕薄面紗將她俏麗的面容半遮半掩,朦朧中透出幾許神秘。那種略帶羞意的小兒女姿態。屬於青春少女的嬌媚與甜美,被面紗與衣裙淋漓盡致地勾畫出來。漾出一種動人心魄的美!這般混合著傲然與謙卑、熱烈與含蓄、英氣與嬌俏的姿態,真是令人怦然心動、沉不已……
  
  羽乾瘦的臉上掛滿笑意,領著賽菲爾步入極致華美的婚禮殿堂。在他們身後,優雅萬分的海雅夫人挽著激動得渾身發抖的克斯島守,笑容滿面的以長輩身份出場。
  
  禮堂裡早就坐滿了人。賽菲爾略略掃過,無數張熟悉的臉孔映入眼簾。她看到含淚微笑地戀影挽著傻呵呵直樂地黑瞳;身背巨劍的加藍含羞帶怯地坐在古德亞身邊;索斯城主一家人都來了,城主正欣慰的朝她點著頭。精靈族的長老全部到齊,梵固的老師們也來了不少校長一本正經的站在禮堂前方充當司儀,旁邊捧著誓詞書的是溫柔淡笑的雪莉,秋凌兮笑嘻嘻的抱著七絃琴站在另一側。
  
  貴賓席上,剛剛趕到的淼瀾與淼澗兄弟規規矩矩坐在前排,被侍女們的星星眼嚇得不敢動彈。相比起來,妖孽與桃花眼這對兄弟就大方多了。一個媚眼如絲。一個輕佻淺笑,對周圍的漂亮女子大送秋波。但他們再努力勾搭。也沒有那個為老不尊的武聖受歡迎,甚至比不過血女巫——她就愛擠在女人堆裡偷偷吃豆腐,那些貴族小姐們對同為女性的她也沒太大的戒心。再後邊,狄蘭輕聲哄著懷裡的金髮小娃娃,旭天手忙腳亂的在食盒裡翻找奶瓶——真是個可憐的奶爸……
  
  兩道幽魂飄浮在半空,厚重的帷幔擋住了他們的身形,加德和路維從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子著這場婚禮。在他們身邊,魂渣捧著拚命掙扎的小雞仔,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啊,眉毛啊,你的女兒也嫁人了……嗚嗚,我真替你開心……嗚嗚,以後她不會也把我送給她的女兒吧?」
  
  「閉嘴!」帷幔後邊的紅髮小子揚起頭,惡狠狠的罵道,「你真煩!賽菲爾怎麼會收下你這種囉哩囉嗦的魂寵?」
  
  「噓!」約瑟伸出手指,示意噤聲,「別吵別吵,婚禮要開始了!」
  
  約瑟目前已是聯軍的副元帥,身為前線指揮官卻跑到安基島參加婚禮,這怎麼也算軍事機密了。所以遠道而來的格魯皇儲也只能和賽菲爾的靈寵們一道,很委屈的坐在帷幔之後,偷偷摸摸的參加婚禮。
  
  「哼,還讓別人不要吵,自己的聲音大得震天!我說,嗓門大的人就不要說話!」半空傳來加德冷冷的奚落,約瑟心虛的縮了縮脖子,老老實實閉了嘴。
  
  而那個站在最前方的永恆——眾目睽睽下的新郎似乎有點不自在。對不喜熱鬧的永恆來說,長時間身處人山人海的廣場禮堂,也可以算作一種折磨。
  
  遠遠瞥見那對漾著金色流光的透明尖耳在微微顫動,賽菲爾突然撲哧笑出聲來——他在緊張,而且是非常緊張!
  
  對剛從懷孕羞意中適應過來的新娘來說,見到這一幕很有趣。能看到永恆在人類婚禮上的窘態,她心中竟然充滿惡作劇般的得意與愉悅。
  
  在結婚這件事上,一向柔弱的母親大人還真是難得的有威儀、有魄力呀!賽菲爾這般想著,向坐在最前排喜極而泣的米麗夫人注目。她正一邊用小手帕擦著眼淚,一邊溫柔子著馬上就要嫁為人婦的養女,心中千言萬語都化作無聲的一句——我的女兒,祝你幸福!
  
  「叮叮……」七絃琴奏出浪漫的樂聲,賽菲爾一步步走向深深凝望她的銀髮精靈,透過輕薄的面紗,她能感受到對方熾熱的目光。
  
  一步,一步,近了,近了,他就在她的眼前,觸手可及之地。
  
  「伊人……」他悄聲喚出這個名字,朝著她伸出手來。
  
  心中陡然一顫,她不知不覺中便握緊了他的手,再也不願放開。
  
  十指交纏,無限溫軟,她抬起眸,深深望入他的眼中。彷彿不用言語,他們便能看出彼此目光中的眷戀濃情——我愛你,勝過愛我自己!
  
  就在此刻,就在此地,我們在這裡立下終生的誓言:
  
  從今天起,你我結為一體。無論貧窮、疾病、困苦、艱難,我和你,都將共同面對、攜手度過。一生一世,不離不棄,哪怕是死亡也不能將我們分開!
  
  永遠,永遠,在一起……
匿名
狀態︰ 離線
393
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22:38:18
  尾聲:懷念
  
  逖倫新歷519年秋,西大陸聯軍以格魯¯達加兩國皇儲為餌,在珈克拉丘陵地區設伏,將東大陸元穹皇帝統軍的四十萬精銳部隊誘入包圍圈。其後一個多月中,雙方統共投入超過百萬的兵力,展開一場聲勢浩大、慘烈異常的包圍與突圍之戰。這一場戰役戰況之激烈、死傷之慘重、意義之重大,堪稱東西大陸交鋒之最,史稱「絞肉機之役」。
  
  至戰役末期,格魯國王突染重病,臥床不起,國內政局不穩,人心浮動。格魯皇儲約瑟為穩定軍心疲於奔命,東大陸伺機向南突圍。聖達加皇儲加德於南線獨力領軍,拚死拖住護衛元穹皇帝突圍的幽血軍。
  
  這一場阻擊之戰連殺三日,驚天動地。皇儲近衛黑甲軍團戰至最後一人,加德殿下身先士卒,最終戰死沙場。東大陸幽血軍亦全軍覆沒,元穹皇帝重傷不醒、奄奄一息。待格魯援軍到達,一鼓而下,東大陸軍中精銳損失殆盡,敗局已定。
  
  此役過後,西大陸聯軍陸續收復南部各失地,勢如破竹。眼見勝利在望,形勢卻突然變得詭異起來。
  
  西大陸聯軍以格魯¯達加為首,各國聯合而成。絞肉機之役中,格魯與聖達加損失最大,其他各國則牽涉較少。此消彼長之下,原有格局被打破,各國漸起異心。自有打算的各大勢力互相牽制,一時間西大陸暗流洶湧。
  
  得到喘息之機的東大陸軍團匯聚於南部海港,雖然元穹傷重而死。但有近萬殘軍順利自水路撤回本土。失去了皇帝與異術者會長的東大陸政局大變,殘存地異術家族趁機自立,爭奪地盤,東大陸陷入分裂與混亂。
  
  逖倫新歷520年夏末,東西大陸的全面戰爭徹底結束。兩大陸同時進入內亂時期。一個月後。西大陸聯軍正式解散,元帥傑倫特辭去一應軍職。就此在西大陸銷聲匿跡。
  
  逖倫新歷521年春,格魯國王病重而死。皇儲約瑟登基為王。因格魯國在大陸戰爭中損失了大半兵力,不得已實行休養生息之策。西大陸中部各國趁機擴展地盤,南部各城邦也宣佈脫離格魯國,自立建國。
  
  原以為格魯國會出兵討伐各國,但出人意料的是。一向性格衝動、行事魯莽的約瑟.格魯這次卻按兵不動,生生嚥下了這口惡氣。
  
  同年冬,聖達加皇帝被二王子洛因鳩殺於郊外行宮。因加德戰死,皇儲之位爭奪激烈,二王子先下手為強,暗殺老皇帝後矯詔繼位。但因行事不秘,毒殺真相曝光,洛因遭到其他王子與親王的聯合討伐。聖達加爆發爭位之戰,整個大陸西域一片混亂、烏煙瘴氣。
  
  逖倫新歷522年冬。安基島地亞姆家族突然宣佈。自由聯盟正式歸附格魯,一時間震動西大陸各國。523年春。格魯國王約瑟稱帝,率軍南征,邁出了他輝煌統一大業地第一步。
  
  「陛下!」一聲冷喝止住了馬廄裡偷偷摸摸的身影,黑樊子悠悠然出現在格魯皇帝身後,冷聲問道,「你要去哪裡?」
  
  「呃,那個……是雪莉啊!」傻笑幾聲,一身普通士兵打扮地皇帝陛下轉過身來,衝著對方討好的笑笑,「呃,剛剛有內侍急報,皇后要生了……我想,想回宮看看。」
  
  「哼!」雪莉冷冷望去,眸光如刀:「陛下,你要清楚——是皇后生小孩重要,還是執行參謀部地軍事計劃重要?」
  
  「都,都很重要……」面對隨軍參謀長咄咄逼人的目光,約瑟情不自禁的縮了縮脖子,結結巴巴的說,「我,我只是擔心她嘛……」
  
  現任格魯皇后雖然不是名門出身,容貌也非絕美,但性格賢淑溫順,尤其能讓最愛美人的約瑟陛下一心一意對待,實在難能可貴,因而皇室與大臣們都對她十分滿意。
  
  可雪莉非常清楚,真正打動約瑟地理由其實很簡單——那位小姐擁有一頭銀灰色的長髮!只是因為這個,約瑟便立了她為皇后,幾年來一直小心呵護,體貼備至。
  
  「好一個伉儷情深!哼,你少婆婆媽媽的!」半空中突然傳來一聲尖酸的冷語,「不就是生個小孩嗎,你家那位又不是頭一次生!」
  
  「可這次情況突然,我是怕……」陡然想起被芙羅娜親手殺死的那個孩子,約瑟眸光一黯,面上浮起幾縷痛苦之色。
  
  雪莉瞥了他一眼,心中微歎,放緩口氣道:「陛下別忘了,洛洛這次特意留在皇宮,沒有隨軍出征,你有什麼可擔心的?」
  
  有宮妥席醫官在皇后身邊照料,的確不需太過擔心。約瑟不安的搓了搓手,重重歎了口氣:「好好,我不擔心,不擔心……我們走吧!」
  
  「本來就不該為這點小事耽誤大軍行程!」空中的冷笑愈發刺耳,「我白白送你一個國家,你如果不想要,就趁早說,哼!」
  
  「什麼叫白白送我?」不滿地嘀咕了幾句,約瑟卻不敢大聲反駁,只能低著頭回營去了。
  
  待他背影消失,雪莉抬起頭,輕聲問道:「說起來我也很好奇,為什麼你會把聖達加地情報告知我們,還一同制訂此次遠征的計劃呢?」
  
  「那本該是我地國家,我願意給誰就給誰!」半空中的人影晃了晃頭,尖聲道,「與其被那幾個令人憎惡的窩囊廢糟蹋……我寧可被約瑟得了去!」
  
  低頭沉思片刻,雪莉點點頭:「我懂了。」
  
  加翟約瑟最多是賭氣譏諷,而對那些弒父奪位的兄長們,他應是非常痛恨與仇視的吧?聖達加現在已然四分五裂。風雨飄搖,與其便宜那些黑心地兄弟,還不如讓約瑟一統大陸——至少他更像個一國之君!
  
  若不是我死了,哪裡輪得到他……心裡閃過一絲遺憾,加德的薄唇微微抿起弧度。眼中出冷笑:不過。以魂體存在有個最大的好處,就是隨時都能神出鬼沒的出現在約瑟身邊。讓他天天不好過!內戰結束,一個統一而強大的格魯帝國正式締成。約瑟皇帝陛下力主,在原休藍國境內修建新城,定為帝都,取名——蘇迪!
  
  作為這個新興帝國地恢宏之都、榮耀之都。蘇迪城就此載入史冊,於惠尼頓平原上屹立千年,見證成敗興衰……
  
  秋日群山之中,蒼綠與褐黃交雜,斑斕色彩在山嶺間連綿起伏,勾勒出一派悠遠秋景。在一座依然保持青翠之色地樹林之中,一道纖細的白髮身影靜坐於地,良久未動。
  
  這片林子十分普通,身影靜處之地。周圍都是足有半人高地雜草。唯有中央這一處修葺得格外整齊乾淨。微微隆起的小土包上,一根凝結著暗紅地半圓樹樁筆直的插入土中。樹皮上隱約可見暗紅色的字跡。土包四周開滿了毫不起眼的銀灰小花,像極了在此處長眠之人的髮色。
  
  「蘇迪……」白樊子眉眼極為柔和,輕輕撫摸著那根暗色樹樁,面上淡淡笑道,「我來看你了。」
  
  四週一片寂然,驀然間,微風自頭頂輕拂而過,彷彿有人在雲端發出低低笑語,無盡溫柔。
  
  一陣沙沙地腳步聲響起,兩道身影撥開雜草,出現在土包之側。其中一位銀髮尖耳,雪白素袍,容貌清俊無雙,正是精靈族少主永恆。
  
  「賽菲爾……」他柔聲喚道,「別在地上坐太久。這裡濕氣重,懷孕的人不宜多待。」說著,他回頭望望身後的男童,冷聲道:「你去!」
  
  「父親大人,你要我去做什麼?」男童抬起迷惑的臉,一本正經的問道。這是個大約五、六歲的幼年精靈,同樣是銀髮尖耳,眉眼幾乎與他父親一模一樣。相比起同齡孩子來說,他的個子不高,膚色白皙,墨眸澄淨,蘋果一般的臉蛋紅通通的,一咧嘴便出兩顆小虎牙,看上去可愛極了。
  
  「跪著。」簡短地回答帶著明顯地寒氣,精靈男童低下頭,慢慢走到墓前跪下,合起手掌開始低聲祈禱。
  
  賽菲爾站起身,轉頭嗔怪道:「永恆,別對小呆這麼
  
  話音剛落,後面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聲響,幾個小傢伙大叫著,晃晃悠悠衝了過來。領頭地是一對雙胞胎女娃,白髮藍眸,粉雕玉琢,真真雪玉糰子一般。
  
  「爸爸,我的手弄髒啦!」其中一個女娃揚起肉乎乎的手,奶聲奶氣的叫道,「你來幫我擦掉嘛……」
  
  永恆神色一柔,幾步走近,微微俯下身子,口中笑道:「這是綠芙蘿的花汁,可不容易清洗。」
  
  正說著,另外一個女娃趁機撲了過來。小傢伙手腳並用,利落的爬到永恆頭上,大咧咧的在他肩頭坐下,得意的揚起了小臉。伸著雙手的那位沒來得及爬上去,不由得委屈的蹲在地上,小嘴一癟,便開始嗚嗚咽咽。
  
  「啊!怎麼了?」永恆心疼的彎下腰來,誰料小傢伙突然一把揪住他的領口,蕩秋腔樣掛在他的脖子上晃來晃去,口中發出咯咯的笑聲。再看她臉上,哪裡有淚痕,一雙澄淨透亮的碧藍眸子水汪汪的,微微透出點狡黠與靈動。
  
  「唉,你們真是……」永恆對待女兒的口氣與先前大不相同,寵溺中帶著點無奈,歡喜中帶著點驕傲,再不見對待男童時的冷眉冷眼。
  
  兩個淘氣的小傢伙黏在他身上,擠眉弄眼嘻笑逗樂,呵呵亂笑間,手上沾染的花葉汁液與興奮的口水一起飛濺,滴滴答答落得到處都是,鬧得永恆頭髮上、脖子上、衣袍上全是水漬。
  
  眼見剛換上身的新袍子就這般毀於洶湧的口水,脖子上也是濕答答冷颼颼地,素有潔癖的某精靈臉色陡然變得難看。
  
  賽菲爾不由得撲哧一聲笑起來。邊笑邊說:「你們別鬧了,快來這邊祭拜蘇迪叔叔。」
  
  「喔!」淘氣的雙胞胎不怕永恆,卻很聽賽菲爾的話,飛快從自家老爸的身上爬下來,乖乖跪在哥哥身後。奶聲奶氣地念起祈禱文來。
  
  「我也要跪嗎?」一聲怯生生地問語響起。一個美麗的小人兒搖搖晃晃走了過來。這是個比女娃還要漂亮地小男孩,擁有一張純淨優雅、漂亮到極致的小臉。令人驚歎地完美。
  
  「當然!」接口的是他身後的桃花眼男子。輕佻的妖狐薩滿微笑著,眼中閃過一絲憂傷的追憶:「佛洛爾。你要好好祭拜,蘇迪當年可是救了爸爸地性命呢!」
  
  「哇,蘇迪叔叔是爸爸的大恩人呀?」漂亮小人兒虔誠的跪倒在墓前,喃喃低語,「蘇迪叔叔。謝謝你呀!沒有你就沒有我爸爸,沒有我爸爸就沒有我爸爸和我媽媽的結合,沒有我爸爸和我媽媽的結合就沒有我……」
  
  「很好,看起來,他完全繼承了你和秋凌兮在嘴巴上的功夫!」賽菲爾冷笑一聲,雙眼冒出寒氣,恨恨盯住了輕佻媚笑的桃花眼,「可你是怎麼教小呆的?他越來越呆了!連爸爸媽媽都不懂叫,見面便是父親大人、母親大人……」
  
  「禮儀可是精靈長老們教他的。關我什麼事?」眨巴眨巴眼。桃花眼神秘兮兮地貼近,壓低聲音道。「喂,精靈們還是不讓他離開綠海麼?」
  
  「別提了!」賽菲爾氣鼓鼓地斜了永恆一眼,「簡直是荒謬!明明是我的兒子,她們竟然不讓我帶走!你看看小呆都被她們教成什麼樣了!」
  
  永恆微微一窘,隨即輕咳兩聲。說實在地,有兒子留在綠海,他才能帶著賽菲爾和女兒四處遊山玩水,清閒愜意。從這個意義上說,嗯,沒錯,那可憐的長子就是他的父母大人出外遊玩的犧牲品……
  
  「女王不讓我帶走小呆,狄蘭也是這般說。」賽菲爾微微皺眉,「是不是他的身體狀態不好,所以她們都不許他跟著我們外出遊歷?」
  
  說著,她的表情有點難過:「你看他的身形,那麼瘦小。一定是因為當年我死在晦月手裡,累得他發育不夠……」
  
  「不要胡思亂想!」永恆趕緊打斷她的話,「別忘了,你足足懷孕三年才生產呀。三年,三年啊!這還不夠他發育的?」——
  
  三年啊,多麼漫長的三年啊!永恆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完這番話。
  
  「哎呀哎呀,賽菲爾不要疑神疑鬼。那小子的靈基簡直強大到無敵,怎麼會發育不夠?」桃花眼懶洋洋的揮了揮手,「別的不說,連你的體質都因懷上他而完全改變,到現在還是青春少女的模樣,我好嫉妒你乜!」
  
  裝腔作勢的摀住心口,桃花眼雙眸放光,一臉艷羨。被永恆冷冷瞪了一眼,他才收斂了些。
  
  賽菲爾輕輕歎了口氣,正要說話,突覺身後風聲微響。幾人轉過頭,黝黑武士的挺拔身影映入眼簾。
  
  歲月在叉子的身上刻下屬於成年男子的成熟氣質,他的神情依舊慵懶,只是眸中裡帶著些許悲悵,些許滄桑,令他整個人透出一股獨特的魅力。多年的獨身沒能折損這種魅力,反而給他添上幾分難言的憂鬱——能輕易打動女性心房的那種含蓄的憂鬱。
  
  「啊,是叉子!沒想到,這次你也來了。」賽菲爾抬起眼,看著一身黑色武士服的故人,心中暗暗歎息。
  
  正感歎間,她的腰間突然一緊。永恆伸手攬住她的腰肢,向叉子點頭致意。
  
  「蘇迪的十年祭期,我當然要來。」叉子的目光掃過賽菲爾隆起的腹部,微微一笑,「順便恭喜你們。」
  
  面上微微一紅,賽菲爾垂下了眼簾。永恆倒是滿臉驕傲與自得,將她摟得更緊了。
  
  「哇……」一聲尖銳的叫喊陡然響起,將眾人的目光全部吸引過去。就在墓地之前,佛洛爾緊緊摀住臉。形若桃花地漂亮眼眸裡蓄滿了淚水。
  
  「怎麼回事?」賽菲爾向前幾步,只見小人兒白嫩嫩的小臉蛋上被掐出若干紅印,痛得他眼淚汪汪。
  
  不用問就知道是誰下的毒手!賽菲爾轉過頭,盯牢了她的雙胞胎女兒。兩個小傢伙表情無辜,睜著水汪汪的碧藍大眼。彷彿在說——不是我幹地!
  
  「算了算了……」還沒等賽菲爾開口訓斥。永恆預先為女兒解圍,「小孩子玩鬧嘛……」
  
  「你……」賽菲爾面色一黑。低聲埋怨道:「她們倆越來越胡鬧了,你再這樣縱容。會寵壞她們地!」
  
  「這有什麼!」愛女心切的精靈脖子一梗,右手一揮,話中略帶酸味:「你還不是一直在縱容他!」
  
  指尖所向,正是一本正經地跪坐墓前祈禱的精靈男童。聽到父親地聲音,他抬起頭。很迷茫的眨眨眼,又無辜的聳聳肩,彷彿在說——我什麼都沒做,真的不關我事呀!
  
  「啊,你還好意思說?最寵他的是那些長老好不好!」提起這事賽菲爾再度怨氣重重,忿然道,「這次我一定要帶走小呆!」
  
  「呃……」永恆乾笑兩聲,透明尖耳也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說實在的,他不怎麼喜歡這兒子。更不願看到賽菲爾對他寵溺偏愛的模樣。所以女王與長老們要求小呆留在綠海。他其實是樂見其成,甚至暗中推波助瀾。
  
  不行。怎麼說也不能把這礙眼的傢伙帶在身邊!漸趨黑化的某精靈暗暗盤算:賄賂妖狐先知將他帶到獸人族?還是讓血女巫把他拎到水族住一陣?或者請狄蘭將他拖去梵固給桑塞當玩伴?……
  
  「這件事情不急,反正我們會等到你生產完畢再出發。」他打定主意,笑得越發溫柔,「等到孩子出世,我們再向女王和長老們提出請求吧!」
  
  察覺到永恆眸中的閃爍之意,賽菲爾狠狠瞪了他一眼,卻沒有多說什麼。轉頭再看桃花眼,他正一臉哀怨的摸著佛洛爾的頭,裝模作樣的歎氣道:「兒子啊兒子,你怎麼被兩個女娃欺負得這麼慘?」
  
  「狐狸大叔,我們沒有欺負佛洛爾!」雙胞胎異口同聲,嬌滴滴地扯住了桃花眼地袖子,奶聲奶氣道,「大叔不要冤枉我們呀,不然媽媽會罵我們的!」
  
  說著說著,其中一個小傢伙竟抽抽噎噎地抹起眼淚來。另外一個雖然未哭,卻也是癟了小嘴,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一臉的委屈與怯意。那可憐巴巴的小模樣,不知情的人看了,還以為某前輩高人在欺負小孩。
  
  「……」桃花眼無力的垂下頭,「好吧好吧,沒欺負就沒欺負,你們千萬別哭!」
  
  「大叔真好!」雙胞胎立刻破涕而笑,一頭紮到桃花眼懷裡,趁機在他身上糊了大片眼淚和鼻涕。
  
  再抬頭時,兩個小傢伙滿臉無邪,甜甜笑著,彷彿純真可愛的天使。然而看著那般天真的面容、澄淨的藍眸,桃花眼竟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連連幾步退回原位。
  
  「嘖嘖,這兩小丫頭真有賽菲爾的風範呀!」雜草叢中又傳來一道清朗的聲線,旭天與狄蘭並肩而來,身後跟著眉清目秀的金髮少年。
  
  剛一踏入墓地,旭天便愣住了:「叉子,你也來了?」
  
  「嗯。」黝黑武士淡淡而笑,點了點頭:「我剛從北大陸回來。」
  
  「武聖終於肯放人了?難道你的鬥氣已經超越了九級?」見叉子笑而不語,旭天眼前一亮,上前拍拍對方肩頭,「來梵固學院當老師吧!」
  
  「唔?」叉子抬起清澈的眼眸,嘴角扯開一縷慵懶的笑,「只要報酬合適,我一定去。」
  
  旭天滿意的點頭,又開始打雙胞胎的主意:「賽菲爾,你有沒有想過,把她們送到梵固來……」旭天笑得狡猾,「我會好好教導她們的!」
  
  「嗯,不錯的提議。」賽菲爾輕笑一聲,永恆則是瞬間黑了臉,望向旭天的目光猶如見到深仇大敵。
  
  幾人正說話間,草叢外又傳來沙沙的腳步聲。不一會兒,一身便裝的格魯皇帝探進頭來,神情激動:「到了!這裡,就是這裡!」
  
  一臉淡然的黑衣女子快步上前,立刻就把皇帝陛下撇在身後。加德的魂魄突然冒了出來,飄在半空左顧右盼一番後冷笑道:「堂堂格魯皇帝陛下竟敢偷偷跑到敵對的東大陸,你的膽子還真大。」
  
  約瑟顧不得和他頂嘴,快步趕到樹皮墓碑前,「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把旁邊的小娃娃們都嚇了一大跳。
  
  「蘇迪,蘇迪!」首度來到好友的葬身之所,約瑟難以抑制情緒,眼淚忍不住的滾落下來,「我來看你了!」
  
  雪莉默默走近,將胸前一朵潔白小花輕輕放在土包之上,然後在墓碑邊靜靜跪坐下來。其他人也圍攏過來,剎那間,場間便陷入了沉寂。
  
  在約瑟毫不掩飾的哭泣聲中,紅日漸漸向西移去,天邊開始出現紫紅色的霞光。賽菲爾揚起臉,目光掃過這處熟悉又陌生的樹林,最終落到那塊暗紅色的樹皮之上。
  
  這裡,她曾親手掩埋、親手立碑、親手用鮮血寫下名字——蘇迪.伊特納。
  
  十年了,蘇迪!你已經離開我們十年了。
  
  十年間,西大陸已經完成統一,強盛的格魯帝國締建起來。
  
  十年間,我已經找到此生至愛,同他生兒育女、逍遙度日。
  
  這些年來,我過得很開心,很幸福,正如你所祈願的那般。
  
  可是,在我的心中,始終有個旁人不能觸及的角落,那是屬於你的位置。對我來說,再多的幸福也無法彌補這個遺憾——因為這個世界沒有了你,蘇迪。
  
  輕風微拂,林間松濤陣陣。賽菲爾放眼四顧,林木青翠,仿若半矮人碧綠的眼眸。抬頭再看,天邊紅霞翩浮,仿若那善良少年的純厚笑顏。
  
  啊,蘇迪!賽菲爾突然挑唇淺笑,心中默默祈禱——不論你在哪個世界,請你一定,幸福!地平線上,暮色蒼茫,籠罩大地。
  
  在北斗城、在安基島、在索斯港、在蘇迪城、在梵固學院、在獸人王城、在精靈綠海、在矮人雨林、在水族秘境、在這處無名的蒼鬱森林……黑夜同時降臨,又是一天過去了——
  
  ---全文完---
匿名
狀態︰ 離線
394
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22:38:53
  外傳
  
  似水流年(一)
  
  他出生的那天,是當年最冷的一天。寒風呼嘯、雪花紛飛,一掀窗戶,凜冽的北風便瘋狂灌入房中,吹紅了他皺巴巴的小臉。只是,在那般嚴寒刺骨的天氣中,他卻安然沉睡,嘴角還帶著一弧笑意。他的父親過來看了看,便說:「這孩子,就叫凜吧!」
  
  他的父親,是現任族長的第一殺衛,年輕時就是族裡出了名的冷面殺手。這樣的父親,賦予他的名字,也是冰冷無情的。然而,凜慢慢長大,並不像他父親期望的那樣,成為能繼承殺衛職責的冷情之人,而是個乖巧可愛、溫柔沉靜的男孩。
  
  所以,每次凜和父親的相聚,總是很不愉快的經歷。那待人待己都十分嚴格的父親,總是責罵他的溫柔脾性,從不向他出一絲笑容,直到——父親在一次任務中突然死去。
  
  儘管是那樣嚴肅冷漠的父親,可他的死,依然帶給凜難以想像的沉重打擊。他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卻不得不盡心安慰失魂落魄的母親,打點精神去接待那些前來弔唁的族人。在忙了一天一夜後,他終於將半昏迷狀態的母親勸上了床,自己得了空出門走走。
  
  一圈,又一圈,在冬季凌晨最冷的時刻,他繞著自家院子急行,似乎想要擺脫心裡的難過酸澀,以及那種空蕩蕩的悲哀。但事與願違,熟悉的院子帶給他的回憶無法磨滅,一想到父親再也不會回家,他就痛苦得想要嘶吼出聲!原來,那冷冰冰的父親,是他心中最大的驕傲、埋藏最深的精神支柱……漸漸的,眼裡不可抑制的湧上淚水。他幾乎想大哭一場!
  
  「咦,你是在哭嗎?」一聲清脆地聲音打破了沉寂,他詫異的抬頭,面前站著一個雪玉可愛的小女孩,看起來才四、五歲的模樣,幽藍到幾乎透明的眼眸清亮無比,正滿臉好奇的望著他。
  
  雖然不知道這清靜的凌晨怎麼會突然蹦出來一個小丫頭,但他首先意識到的。是應該趕快抹掉臉上地淚痕——因為對一個男孩子來說,流淚是件可恥的事情。
  
  「哎哎。別用衣服擦……」小女孩伸出手,遞給他一塊手帕,噘嘴道,「你那衣服上都是灰,怎麼能拿來擦眼?看你長得清清俊俊,怎麼行事這樣邋遢?」
  
  這年紀小小地丫頭怎麼說話像個大人似的?凜多看了她幾眼,接過手帕擦乾眼淚,心情慢慢平靜下來,恢復了平素那種淡然溫和的神態。
  
  「嗯,這樣才對嘛!這種表情才對得起你這副好樣貌!長得好看的人。還是要多笑笑才可愛喔!」小丫頭滿意的笑笑,竟然用那種成人口吻對他的容貌品頭論足。凜簡直要驚嚇得跳起來,這是什麼人啊?
  
  「你剛才為什麼要哭呀?」小丫頭望望院子門口懸掛的白布,臉上現出瞭然的神色,「那個……死者是你的什麼人?」
  
  不知道為什麼,凜完全沒有意識到一個四、五歲的小丫頭問出這種話十分可笑,他只覺對面這女孩地晶璨眸光中含著關切的溫暖,便低聲回答說:「是我父親。」
  
  「喔。怪不得。」小丫頭很老成的歎了口氣,柔聲道,「不要太傷心,我們降靈族的人不該為死者過分難過。因為我們知道,死亡對於生命來說,只是意識著靈魂去往另外一個世界,並不是真正的消逝。或許,他們在另外的世界裡會有新的開始,不是嗎?」
  
  這樣的安慰……很獨特另類,但凜卻微笑起來。點點頭,輕聲說:「謝謝小姐。」
  
  「呀,你知道我是誰了?」小丫頭驀然睜大雙眼,「你為什麼能知道?」
  
  「想你這樣年紀地女孩子能說出這種話。除了被稱為命運之子的小姐以外。還有什麼人能做到?」凜輕描淡寫的回答,「我承認剛剛有點情緒失控。可我不傻。」
  
  「何止不傻呀,你真是又聰明又冷靜,唔,人長得很好看,銀色的頭髮也好漂亮!」小丫頭嘻嘻笑道,「別一口一個小姐啦,叫我眉毛,或者眉眉,或者小眉子,好不好?我很想聽人叫外號……」
  
  「不,小姐,族裡的規矩可不能破壞。」凜鄭重行了個禮,沉聲道,「屬下名為凜。外面天冷,請小姐早點回去休息吧。」
  
  「真是的,你還不滿十歲吧?為什麼要像那些老太婆一樣古板!」小丫頭不滿的噘嘴,但過了一會兒,她又撤去眼中的惱色,快活笑道,「不管怎麼說,我今天認識你啦!凜是吧?以後來陪我玩好不好?」
  
  小丫頭眼睛裡亮晶晶的,充滿期待。凜猶豫了片刻,終於點了點頭。這就是他們相識的開始,那一年,他八歲,而她,剛滿四歲。
  
  降靈家族地少主,名為「眉」的小女孩,不論在本族還是外人心中,都是個傳奇般的人物。她一出生就能說話,聰明絕頂,少小老成。擁有天賦的頂級靈基,在異術修煉上更是天才中地天才,不足十歲就將所有降靈異術盡數掌握,是被族人們敬若神明地「命運之子」。
  
  有她這種驚才絕艷般的存在,降靈族在東大陸地異術者家族中也漸漸出名起來。每年一度的異術大會,降靈族不再是單純的看客和參與者,而是躋身作為組織者的十大家族之列。這意味著,降靈族正式進入東大陸異術者公會的上層,擁有了和其他九個家族討論決策異術者事務的資格。
  
  這年的異術大會,照例是先舉行奪牌比賽。這比賽表面上是切磋異術、競技獎品,實際卻是各大家族暗中角力的場所。在比賽中獲勝的家族,代表著更強的實力,能在異術者公會中擁有更多的話語權。
  
  這是眉第一次外出,第一次參加異術大會,第一次坐在高高的評判席上打量擁擠地人群。雖然她穿著寬大的戴帽斗篷。又有面紗遮臉,可她左顧右看的急切模樣還是全落在周圍人的眼裡。
  
  「咳,小姐,注意形象!」十四歲的挺拔少年蒙著臉站在她身邊,此時不得不出言提醒,「底下人都看著呢,不要總是晃頭!」
  
  在族人眼裡有如神子的眉大小姐,被凜一聲輕叱。竟然乖乖點頭,老老實實坐得端正筆直。
  
  但過了一會兒。她又不安分起來:「喂,凜,你看那個人,好奇怪……」
  
  白玉般的手指輕輕一繞,點住了台下正準備比賽的某個少年。那果然是個很奇怪地人,一襲白衣,白髮傍,連眉毛嘴唇都是素白一片,整個人看上去有如白玉雕琢而成,不似真實的存在。
  
  凜皺眉。俯身在小姐耳邊低語:「那是水靈族地白子。」
  
  「那就是白子?簡直是座活動的白色石膏像嘛!」嘴裡大咧咧開著玩笑,幽藍眼眸中卻閃過一絲含義不明的光亮,轉瞬即逝。
  
  「傳說白子會帶來世間最可怕的厄運。水靈族的人從來都將他視為詛咒般的存在,從他出生時就將他幽閉封印,沒想到這次會讓他出來參加比賽。」
  
  「也許是因為今年的獎品特別豐厚,水靈族志在必得吧!」眉輕笑微嘲,眸光突顯清冷通透。她年紀雖小,心思卻是玲瓏剔透。對各大家族的如意算盤清清楚楚——今年十大家族私下協議,誰贏了奪牌比賽誰便能當一年的公會會長,哪個家族肯放棄這等好處?
  
  凜看著她幽深的眼眸,心裡突然微微一痛。這肩負著光大本族使命地「命運之子」,僅僅十歲就老成世故得可怕。這份真實被她平日裡活潑愛鬧的性子所掩蓋,但凜身為她最親近的人,卻是完全能瞭解。每次看到她出那絕對和年齡不相稱的目光,凜便沒來由的感到心疼。
  
  似乎察覺到少女的灼灼眼神,白髮少年慢慢抬起頭來。漂亮的臉龐,淡雅的長髮。妖異地白瞳,構成一幅魅邪的圖畫。看似面容幼稚青澀,卻格外透出一種冷漠孤傲、陰狠凶戾的習氣,讓人一見便不寒而慄。
  
  「哇。那眼神……真讓人不舒服!」眉挪開眼。轉頭向凜低語道,「你去跟族長說。快點讓琦棄權吧!」
  
  「小姐?」凜心中猛然揪緊。琦將和白子在下一場比試,小姐這麼說,便是認定琦絕非白子對手。
  
  但族長卻不同意自己女兒的意見。琦的異術能力是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奪牌比賽的好處,降靈族也不願放棄。
  
  「真是讓人悲哀的決定啊……」凜看著小姐慢慢閉上眼,嘴裡輕喃著:「琦姐姐,一路走好……凜,我要睡一會兒,不要叫醒我……」
  
  最終的結果已經注定,她不用再看,也不忍目睹,所以選擇了逃避。只是她沒有想到,倔強堅韌的琦姐姐會選擇那樣慘烈決然地方式結束戰鬥!在最後一搏中,她撕裂了自己的魂寵,用盡所有力量,只為與對手同歸於盡……但很可惜,儘管她使用了撕裂魂寵這種禁術,儘管她從中獲得短暫的靈力加倍,她還是輸掉了比賽,以及……生命。
  
  凜靜靜看著這場讓所有人都心神震撼的比賽,觸摸著消散在空中地琦之靈魂,心頭一片黯然。每個人都有他/她所堅持地東西,琦為了心中的堅持而選擇了自己地道路。他雖然覺得悲傷,卻並不為她惋惜。
  
  「為什麼呢,為什麼要讓魂寵一起死呢?它被撕裂就無法進入另一個世界,就是真正的消逝了啊……」身後傳來怔怔低語,凜轉過頭,卻見那雙藍寶石一樣的眼睛正瞪得大大的,溢著掩飾不住的深刻悲哀。
  
  過了片刻,她突然一躍而起,悄悄在凜耳邊說道:「凜,我要有一個新的魂寵!」也不管凜是不是明白她的意思,她逕自跳下高台,疾奔離去。在這之後,小姐就閉關了。等她再出來時,已經過去三年。
匿名
狀態︰ 離線
395
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22:39:13
  似水流年(二)
  
  這一年的冬天又是格外寒冷,院子裡的梅花卻開得正好。凜靜靜站在梅樹下,看著面前的那座小墳。母親就葬在這裡,她不是異術者,進不了族裡的公祠,無法和父親長眠一處,臨終前她選擇了這棵梅樹——因為這是父親親手種下的。
  
  四周滿是清冷的空氣,寂靜而寥落。過了新年,他就是族裡正式的殺衛了,一定會有很多任務。像此刻這樣靜靜凝視母親墓碑的空閒時光,怕是再難有了吧!這幾年來,降靈族的年輕一輩中出現不少悟性靈通的人才,其中修煉速度最快〉力增加最快的那個,便是凜。
  
  殺衛啊!和父親一樣……這下子,父親再不會責罵自己的軟弱溫柔了吧?他也是殺衛了!凜慢慢蹲下身子,將一捧淡粉梅花撒在母親的墳上,輕輕笑了笑,起身離去。
  
  「凜!」
  
  熟悉的聲音生生扯住他的腳步,機械般轉過頭來,一張熟悉又陌生的笑臉迎入眼簾。
  
  「喂,我出關了!」藍寶石一般的靈動雙眸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凜,你給點反應好不好?我在內院閉關修煉時可是很惦記你的吶!」
  
  那張比白梅還要素雅清艷的臉……帶著記憶裡熟悉的俏皮,卻又不若記憶裡的圓潤可愛。失去了幼時的嬰兒肥,那張嬌美的少女臉龐幾乎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上怎會有如此天真又嫵媚的女子?
  
  他想讚美她娟秀的容顏,話到嘴邊卻變成:「小姐,你的臉好像癟下去一圈……」
  
  「啊,什麼?」紅潤的小嘴撅了起來,「凜,你真是的。從不肯叫我地外號就算了,連好聽的話也不說一句……」
  
  他看向那雙幽藍眼眸,輕輕微笑著,眉眼處一片溫柔。清風吹拂,銀色長髮隨風飄蕩,更顯清潤俊逸。
  
  藍眸少女瞄了瞄他那漂亮的銀髮,突然一撅嘴,狠狠瞪了他兩眼。「啪啪」一拍手掌。空氣中陡然出現一個人形靈體,看那容貌。竟和凜大為相似,連頭髮也是那麼飄逸纖長。
  
  「這是我的新魂寵!」她得意洋洋的笑著,「以後我想怎麼欺負他,就怎麼欺負他!」——潛台詞是她早就想欺負凜了,本人欺負不著,便用樣貌類似的魂寵代替!
  
  凜卻驚訝得無以復加。降靈族和一般異術者不同之處,就在於他們除了能收服活的靈獸作為靈寵外,還能和死靈簽訂契約,得到自己的魂寵。但那魂寵本身一定是死人地靈魂,現在他凜還好端端站在這裡。小姐是從哪裡弄來的相似魂體?
  
  「吃驚吧?震撼吧?難以置信吧?」少女簡直要將下巴翹到天上去了,「這是我自創地——擬靈之術!」
  
  「啊?莫非……」凜本就聰明過人,這一下完全明白過來。
  
  他們降靈族的異術是借助靈魂力量,除了招收魂寵需要完整的死者靈魂外,其他大多異術都是直接聚集和吸收散落在這個世界的靈魂碎片和無意識的遊魂,使之成為自己的力量。但魂寵是無法用那些無意識的靈魂力量的,魂寵必須有思維、有自我,所以收服魂寵要在某個生命死後不久。在他或她的靈魂歸入另一個世界之前,和它溝通、簽訂契約。
  
  而小姐她,卻是突破這個限制,用無意識的靈魂力量生生模擬出如真人靈魂般地魂寵來!那模樣酷似凜的魂寵,竟能擁有自我意識……怪不得是命運之子啊!這樣神奇的異術也能被她創造出來……
  
  「琦姐姐撕裂了自己的魂寵,雖然這個禁術能給她帶來靈力的猛增,但那被撕裂的靈魂就真正消亡了,連前往另一個世界的機會都被剝奪了。所以我想,如果能用碎片造出完整靈魂來,那就不用犧牲一個真正的靈魂啦。對不對,凜?」
  
  「小姐……」凜呆呆望著她——你辛苦閉關幾年,就是因為這個嗎?
  
  從來沒人在乎過那些死靈地歸宿如何,因為他們只是死人的靈魂。並不是活生生的東西!在降靈族人眼裡。那是用來修煉異術的力量源泉,是工具而已啊!小姐。你為什麼這樣與眾不同……
  
  「喏,凜,你對我的新魂寵還滿意吧?」湛藍眼珠滴溜溜一轉,「我想到一個好點子,嘻嘻。凜,你快點躲起來,別讓人發現,然後我帶著魂寵去見其他人,他們肯定會以為你死了,被我收為魂寵了!哈哈……」
  
  這鬼點子若真實行定會造成轟動……凜好笑的想,族規嚴禁使用自己族人的靈魂力量,小姐明目張膽「違反」規定,一定會讓族人追究懲罰。只要在大家都聚集的時候,再讓他出場說明情況,這種震撼力一定叫人終生難忘!
  
  果然,幾天後,在公審小姐的大會上,所有族人都被凜的「死而復生」震得瞠目結舌。族長得知真相大發雷霆,將小姐關了一年禁閉,又把凜派出去執行任務,數月不得返回。地麼?」
  
  「我們殺衛執行任務能有什麼好玩的?不外乎殺人和殺獸……」
  
  「凜,你這副好樣貌成了殺戮狂人,真是暴殄天物啊!」
  
  「小姐,我們殺衛從來都是蒙面行動,不在外人面前臉的……」
  
  「更加暴殄天物了!像凜這樣的俊秀男兒,竟然沒人知道他地真面目。」
  
  「小姐,與其關心我地容貌,還不如關心你自己的處境吧。聽說你用變身術偷溜出去,被族長發現,結果延長了禁閉時間?」
  
  「哎,早知道就不變成你地模樣了!可我的魂寵是你的模樣,想變其他人也不行啊!結果我還沒出大門就被人發現了……凜,我好想出門,不想一直被關在這裡啊……」
  
  「小姐,最近外面局勢很亂,好幾個大家族在打仗,連水靈族都被人滅了滿門……族長其實是為了小姐的安全才關你禁閉的。」
  
  「水靈族?全死了?」少女眸光一閃,「那個白子呢?」
  
  「下落不明……」凜停頓片刻,補充道,「有謠言說是白子將水靈族滅門的……」
  
  「嗯,這可能性很大,他有這個實力,也有這個動機……想想從出生開始就被封印幽禁,一直不得自由,他大概早就恨死那些人了……不過那傢伙還真可怕,怎麼說都是親族呢,說殺就殺,一個不剩!」
  
  「小姐,這只是傳聞,未經確定……」
  
  「哼,你們總是不肯相信我的話!我說我能幫忙,父親也不願放我出去。大家都小看我,真沒道理。哼哼,好歹我也是命運之子嘛……」
  
  凜輕笑不語。那藏在活潑外表下的玲瓏世故,族裡又有幾人能知?怕是身為她父親的族長大人,都不如他瞭解小姐吧?
  
  「凜,真的沒有好玩的事情麼?什麼都行,講講嘛。」
  
  沉吟片刻,凜笑道:「這次我倒是遇上一個有趣的人。他忘記了自己的過往,連全名都記不起來,卻總要跟著我不肯離開,真是奇怪。」
  
  「哇,她看到你的真面目了?一定是喜歡上你了!」小姐的八卦血液在沸騰,凜苦笑道:「是啊,不小心被他揪下了面巾,然後就被糾纏上了。」
  
  「嗯?她能揪下你的面巾?看來是個厲害傢伙啊。後來呢,後來呢?」
  
  「我完成任務後給他留下一點錢,就改裝離開了。」
  
  「啊!就這麼結束了?」少女氣鼓鼓的噘嘴,「真沒意思,還以為你們會上演驚天動地的愛情呢!哎,原來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凜皺起眉頭,低低道:「小姐,那是個男人!而且,是個長得很怪異的男人……」
  
  「怪異?」
  
  「呃,準確點說,是妖異,漂亮得簡直不像人,還有一雙邪裡邪氣的桃花眼。說實在的,這種長相的男人很可怕。」
  
  「啊,難道是人妖!」少女嘻嘻笑道,「凜,我錯了……」
  
  看著她不好意思的伸伸舌頭,凜心中一歎。小姐,為什麼你能這麼灑脫呢?似乎從來不會將我的……放在心上……
  
  禁閉室裡昏暗寂靜,嬌俏少女的臉近在眼前,淡如梅花的香味不知不覺傳入鼻中,凜的心裡突然湧起一陣衝動。
  
  「小姐……」他輕輕的叫了一聲,「你,你……」
  
  「光當!」突如其來的撞門將他的話打斷:「小姐,族長出事了!」
  
  急促慌亂的腳步響起。從此之後,那些話,他再也沒有機會說出來……
匿名
狀態︰ 離線
396
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22:39:35
  似水流年(三)
  
  東大陸的異術界亂了幾年後漸漸平靜下來。又是一年的異術大會召開,奪牌比賽的爭奪依然激烈無比。
  
  高台上,只有一座白紗帷幕遮蓋的四方帳篷,那是新任會長的專屬包間。傳聞裡這任會長是皇家指派,背後代表著的意義非同一般。但沒人見過會長真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異術者。前幾年幾大異術家族互相攻鬥,直到皇家指定會長後,異術者之間的戰爭才平息下去。這年的奪牌比賽,大家都想在會長面前展實力,博個好印象。
  
  「各家族都是傾巢出動啊……」凜靜靜走在小姐身後,雖然蒙面擋住了他的俊逸面容,但那優雅淡然的氣質卻是無法掩蓋的。一路行來,凝聚在他身上的目光已經不少。
  
  但比起對他的關注,人們更多的目光留在前面那金髮藍眸的少女身上。
  
  「這就是降靈族的新族長?」人們在竊竊私語,「一個黃毛丫頭罷了!」
  
  「別亂說,這可是降靈族的命運之子很厲害的!」
  
  「對啊,聽說她未成年就繼承族長之位,是打敗了族裡的所有高手才被承認的!」
  
  「哼,傳聞罷了!誰見識過她的厲害?你親眼見過?降靈族自己人吹吹牛就算了,你這外人就別跟著瞎摻和了!」
  
  十六歲的藍眸少女挺直了腰桿,驕傲的仰著頭,從人群裡穿行而去。實力不是靠嘴巴說出來的,是要靠拳頭打出來的!
  
  奪牌比賽開始後,各家族都派若幹好手上陣,唯獨降靈族只有一位比試者。而且這人還是他們的族長!前任族人死後,降靈族已經敗落若斯?人們議論紛紛,帶著惋惜,帶著嘲諷,帶著幸災樂禍。好事者甚至開始打賭,賭她能堅持幾局。
  
  「凜,我上了!」輕笑一聲後,狀似弱不經風的藍眸少女。迅速以橫掃之勢堵住了所有人地嘴!
  
  
  第一個敗在她手下的犧牲者,馭獸族族長的弟弟。是連同白虎靈寵一起,被什麼東西狠狠砸暈過去!台下嘩然,他們甚至看不到少女使用的是什麼異術!
  
  接著,一個又一個強大的異術者莫名其妙載在這少女的手中。她幾乎沒有挪動過腳步,也沒有改變過站姿。她就那麼靜靜的凝視著對手,然後……取得勝利!
  
  到最後一個對手時,那看起來像個闊少爺的年輕人連三秒都沒撐過,就被什麼東西踢中了屁股,慘叫著跌下擂台。
  
  到了這時,所有人都已明白這降靈族長年紀雖小。實力卻是非比尋常。看到那年輕人狼狽地模樣,周圍哄堂大笑。闊少爺被人抬走時,恰好聽到這些嘲諷笑聲,他暗暗咬牙,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之意。
  
  高台下,凜的嘴角也微笑意。半空中,一個透明地輪廓正在朝他做鬼臉。那是小姐改良後的新魂寵,因為透明到無形。其他人根本看不到它的存在!果然是鬼點子多多的小姐啊,連魂寵也是個調皮鬼……
  
  「咦……」高台上傳出一聲輕噫,白紗帷幕突然出一點縫隙。一股有若實質的逼人氣勢撲面而來,那是久居上位者和頂級強者才有的氣度威勢。凜微瞄了一眼,便冷汗涔涔的低下頭去。
  
  「婀炎,你去試試吧!」
  
  渾身火紅的少女應了一聲,轉身上了擂台。藍眸少女猛然抬頭,盯著那年紀相仿的對手,輕聲說:「你很強……」
  
  她笑嘻嘻的看著對方滿臉傲色地高抬下巴,慢吞吞補完自己的話:「但我更強!」
  
  火紅衣裳的少女氣惱無比。週身都燃出數丈高的火焰!紅蓮之火,燒灼之力,一下子就讓所有人感受到迫人的高溫,幾乎要烤乾周圍的一切!
  
  「喂。你這樣燒法。衣服都不要了?」藍眸少女嘖嘖有聲,「一會兒你赤條條滾下台去。那可太丟臉了!」
  
  火紅少女大怒,烈焰瞬間佔據整個擂台,隔得老遠,凜都能感受到那股濃濃的殺意。
  
  小姐還真是……凜簡直無語了。他明白那控火女子擁有十分強橫的力量,但小姐卻若無其事般大開玩笑,還故意惹怒她,真是……
  
  一個面孔清秀白皙地少年突兀出現在他身後,笑吟吟對他說:「別擔心,那個喜歡玩火的傷不了你家小姐。」
  
  這人是什麼時候來的?竟能讓他毫無覺察!凜頓時感受到了一股頗具壓迫性的威脅感。
  
  「那個,你可以叫我風使……」白淨少年友好的伸過手來,「至於我的本名,那是主上才能使用的……」
  
  主上?這個詞,凜在心裡咀嚼許久,終於也伸出手:「在下名為——凜。」
  
  「我知道你!」白淨少年臉上出由衷的讚歎之意,「降靈族最強大的殺衛嘛!嗯,也是最年輕的殺衛,對不對?」
  
  凜心頭更加警惕,這傢伙不知道什麼來頭,似乎對族裡地事情十分清楚……對方話題一轉,又說及其他異術家族的瑣事,似乎在試探什麼,可偏偏態度溫和無比,讓凜不得不小心應付。
  
  說話間,擂台上已經戰成一片虛影。紅彤彤的火焰映照得半個天空都成艷紅,雖然小姐並沒落下風,但凜的心仍是提到了嗓子眼。
  
  「哎呀,加油啊!」一個大嗓門在他身邊喊道,「降靈族地小妹妹,加油啊!」
  
  凜被他地叫喊一打岔,不由得扭頭望了他一眼,訝道:「咦,你不是馭獸族的那個……」
  
  臉上有著奇怪紋路地青年轉過頭,摸著頭嘿嘿笑了:「我叫虎牙,就是被那小妹妹第一個打下台的……」
  
  風使在一邊插嘴道:「那你還給仇人加油?」
  
  「什麼仇人?別說得這麼嚴重!」虎牙揮揮手,「敗了就是敗了,我輸得心服口服!我加油是因為……既然那小妹妹是贏了我的人,我自然不希望她又被別人打敗嘛!」
  
  聽起來挺有道理的。凜微微一笑,繼續關注台上的比賽,卻被那虎牙大呼小叫的加油聲弄得耳中嗡嗡作響。無奈的望望那手舞足蹈的青年,他悄悄往外挪了好幾步。
  
  誰料一轉眼,那掛著溫和笑容的風使依舊在他身邊,僅僅一臂之隔。凜的瞳孔猛然一縮!這傢伙怎麼能做到悄無聲息的貼近他?他移動時就像一陣風,不發出一絲聲響……
  
  「看呀,你家小姐要勝了。」風使嘴角含笑,「那玩火的真是不經激,這樣就上當了。本來兩人的水平難分高下,但她一開始就被撩撥得怒氣沖沖,胡亂出手。被怒火沖昏頭腦的人,是無法取得勝利的。」
  
  伴隨著他悠悠的話語聲,半空的透明魂寵陡然散了開來,化作最本源的靈魂力量,穿越紅蓮之火,就在火紅少女的面前陡然又重新組成實體!「砰!」一記帶著螺旋勁氣的重拳,直接轟到她的臉上,將她遠遠打飛了出去。
  
  火焰頓時全熄,包裹著藍眸少女的透明護盾也漸漸消失。一場惡鬥下來,她渾身上下仍然一塵不染,只有高溫給那清艷的容顏增添了幾分腮紅。
  
  「哼!」冰冷的鼻音從高台側方響起。凜依稀看到一個素白身影閃入白紗之中。那白髮白衣的背影有點眼熟,凜還想再仔細看看,卻被風使扯住了胳膊:「凜,你和你家小姐今晚有空嗎?」
  
  「嗯?不知閣下有何事?」
  
  「我請你們吃飯吧!為你家小姐慶祝勝利嘛!」白淨少年笑得極其無害,「那邊的那位虎牙,也一起來吧,好嗎?」
匿名
狀態︰ 離線
397
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22:39:56
  似水流年(四)
  
  凜不知道,若是能預見日後發生的種種,他還會不會同意小姐去參加那次奪牌比賽。他當時並不知道,從小姐踏上擂台、橫掃四方的那日開始,他們的命運便被注定。注定會與那陰狠闊少爺結仇、注定會被「那人」看中,注定會被逼上絕路……
  
  但在那時,凜只知道,在小姐的節節勝利之下,降靈族開始他們叱吒風雲的光輝歲月。那樣的風光、那樣的盛景,在降靈族的過往歷史上,並不曾出現過。小姐終於開始實現她的夢想——在完成族長重任之後,她要四處遊玩。此時的降靈族聲勢到達頂峰,她便有了實施遊玩大計的機會。但族裡不能沒人壓陣,所以他便成為那個被強令留守的苦命人。
  
  他溫柔的微笑著,目送小姐踏上旅途。那時的他決計想不到,小姐會在旅途中遇上那個年輕畫師……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你想緊緊抓牢的東西,只是稍一不留情,便從指縫裡如沙流瀉,再也找不回來……
  
  「凜,我想我愛上他了……」嬌美的少女踢踏著自己的鞋,低著頭,「怎麼辦呢?我要不要嫁給他呢?」
  
  冬日裡的暖陽斜斜射在他的身上,銀髮的長髮有如月光結晶般皎白清冷。凜也低下頭,看著地上長長的影子,輕聲問道:「真的愛他嗎?」「應該……大概……也許吧。」
  
  這是什麼鬼答案?凜幾乎要苦笑出聲。但看著少女臉上那罕見的苦惱神色,他心裡又酸又軟,只是柔聲說了句:「既然愛了,那就……」
  
  他沒能說下去,雖然他強迫自己說完,至少要給予祝福。但他鼓足全身氣力也辦不到……
  
  「凜。」藍寶石一樣的眼睛探詢的望著他,接著柔化為一腔碧水,「為什麼呢,凜,為什麼你不晚點出現……」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凜卻完全聽懂了。這一刻,他突然明白,原來她早就知道了他的心!可是……從四歲起就陪伴在她身邊地玩伴和好友。她只當他是手足Π親人Π清淡如水的眷戀依賴。她無法對他抱有濃烈甜蜜的愛情!
  
  四歲時,她已經心智成熟。卻獨獨少了花季少女的朦朧情感。當她真正從生理和心理上都成為成熟女子時,他在她心中早就定了型。他們太熟悉、太深情、太依賴,反而失去了情侶間的神秘感和吸引力。他遇上她,太早了……真是命運的捉弄……
  
  「小姐。」他輕輕喚道,「我……祝福你……」
  
  
  第一次看到那麼美的……帶著淚花的笑顏……凜站在冬日地陽光中,看似溫暖,實則內心冰冷如雪。但是,若能看到你幸福的微笑,那麼也就夠了吧。他柔和地微笑,定定子她遠去的背影。
  
  一場簡單卻溫馨的婚禮。那個老實卻體貼的畫師入贅了降靈家族,雖然他一絲異術都不會。
  
  凜從未想過有一日,自己要叫其他男人為「姑爺」。原以為自己能面對這一切,但看著那男子幸福的笑臉,他還是感受到了一種錐心般的痛苦。心缺了一半,怎麼能找回呢?
  
  察覺到他那種難以言說的苦痛,小姐將他遠遠派了出去。當他一年後從其他大陸返回,世界已經變了模樣。那曾經燦爛輝煌的降靈族歷史即將要終結了。
  
  異術者公會的會長終於在東大陸出猙獰的獠牙。他那一統異術界地野心不再掩飾,幾乎是用一種殘酷的高壓手段來收服所有異術家族。那種迫不及待的姿態,就像是要進行一場驚天動地的戰爭。
  
  一些被塵封的往事也被揭出來,原來多年前的家族戰爭、水靈族的覆滅之謎、多位族長的無故身死……許多事件背後都有「那人」地影子。近十年來,他一直在悄悄聚攏自己的勢力,挑起各大家族的爭鬥,以方便自己一統整個異術者世界。他開始將魔爪伸向那些底蘊深厚的隱世異術家族,東大陸的血雨腥風一經掀起,便持續不休……
  
  降靈族在這血腥大潮中並不能倖免,尤其是那總喜歡找他們麻煩的闊少爺——後來才知是那人的私生子——殺害了小姐的夫婿。又被復仇的小姐所殺……
  
  凜知道,族裡最大的危機到來了。他一直都知道,「那人」對小姐那神賦一般地上佳靈基覬覦不已,曾經還打算將小姐收為「魂使」。和他的四大元素使並列。卻被小姐拒絕了。在闊少爺被殺後,這種可能性更是消弭一空。
  
  「不用擔心。」小姐溫柔的凝視著自己隆起的肚子。輕聲對族人們說,「等我生下這孩子,一命賠一命就是了。」她也是明白地,「那人」到底是要什麼……
  
  那白玉般地嬌弱嬰兒誕生在最適合冥想的藍寶石月,擁有和小姐一樣碧藍碧藍地眼眸。
  
  「那就叫碧吧!」做了母親的雙十女子,再不復年少清純,但容顏上的嬌媚柔和,卻是更加讓人憐惜。
  
  「小姐……」他只想靜靜守在她身邊,多得一刻便是一刻。
  
  「凜,我知道那人想要什麼,我不會讓他得逞。」她似乎拾回了當年橫掃擂台時的那份驕傲,微微抬頭道,「碧是我用異術生下來的孩子,她會繼承我的天賦……請你幫我照顧她……」
  
  「小姐……」
  
  「想要我的力量?他最後會很失望的……」女子咯咯笑了兩聲,「讓族人隱居山谷,抓緊修煉吧,我不知道能騙過他多久……沒有力量,大家終究會成為犧牲品……」
  
  「凜,還記得我說過嗎……不要太傷心,我們降靈族的人不該為死者過分難過。因為我們知道,死亡對於生命來說,只意識著靈魂去往另外一個世界,並不是真正消逝。或許,他們在另外的世界裡會有新的開始,不是嗎?」
  
  亮晶晶的藍眸,漾著讓他迷一生的光華。凜凝視著那雙澄藍的眸子,似乎想要將它永遠刻在自己心裡。
  
  「凜,等你去另外一個世界時,記得來找我,好嗎?」她在白雪紛飛的彩虹石月離開了他,丟下自己的女兒和族人,去往帝都,迎接屬於她的命運。
  
  「好的,小姐……」他溫柔笑著,聲音悅耳,「這一次,我不會早,也不會晚……」
  
  她笑起來,嬌俏動人。她知道的,或許他們再也沒有機會見面,無論是這個世界,還是另一個世界。因為她會毀掉自己的靈魂,務必讓「那人」得不到一絲好處!
  
  他微笑著,俊雅柔和。他知道的,或許他們再也沒有機會見面,無論是這個世界,還是死後的世界。因為小姐她不會將完整的靈魂留給「那人」,因為她的驕傲不允許她給予敵人任何可以獲取她力量的機會!
  
  笑著揮手告別,孤單單的身影在白雪大地上分外顯眼。這是屬於兩人的離別,寂靜而蒼白。
  
  明明是初冬,卻冷得讓人驚受不住。明明是天降小雪,卻讓潔白繽紛覆蓋大地,蒼茫一片。
  
  透骨的冰寒席捲全身,纖柔的女子背影漸行漸遠。小姐,永別了……
  
  抱著那雪玉團兒似的小女嬰,凜突然大叫起來:「眉毛……眉眉……小眉子……」
  
  溫潤如玉的男子從未用過這麼激烈的語氣和高亢的嗓音,驚得懷裡的女嬰都大哭起來。遠處的背影陡然停住,雙肩似乎在不住的顫抖。
  
  「凜,你終於叫我的外號啦!」她也回過頭,用盡全身力氣大喊,「你這個笨蛋!」
  
  兩人遠遠對視,過了許久,那纖細的身影艱難的轉過身,一步一步向前,再也不回頭。
  
  「眉兒……」輕喃聲幾不可聞的響起。俊逸挺拔的身影印在雪地裡,空中梅花片片,在凜冽的寒風中輕柔舞動,舞動……——
  
  完
匿名
狀態︰ 離線
398
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22:41:08
  外傳:金絲草
  
  她出生在格魯國歷史最悠久的四大名門之一,是現任萊斯伯爵最寵愛的嫡孫女。她就像是上天的寵兒,身上集合了所有與美好相關的詞彙——高貴的血統與顯赫的家世,絕美的容貌與優雅的氣質,作為貴族小姐裡最耀眼的存在,還未正式步入社交圈便被冠以「格魯第一美人」的稱謂。
  
  「噢,我最最漂亮溫柔的小米麗……」寵愛她的祖父每次都這麼說,「我要給你挑一位最好的夫婿!這世間最好的,能讓你永遠幸福的……」
  
  每到這個時候,她都會乖巧的坐在祖父身邊,微微紅著臉,羞澀的低下頭。雖然嘴上不言語,但她也會悄悄在心裡勾畫未來愛人的模樣。
  
  什麼樣的男子才是所謂的好夫婿呢?什麼樣的婚姻才是身為女子最渴望的歸宿呢?她時常疑惑:所謂的幸福,是像她的姑母與堂姐表姐們那樣,嫁給家世顯赫的西大陸貴族?還是像她的好友愛琳一樣,嫁給尊貴的格魯國王陛下?
  
  她們經常帶著炫耀的神情說起自己的丈夫,矜持的笑容裡蘊著得意與滿足,但她們真的幸福嗎?——她雖然性情柔順羞澀,但身為女性的敏感直覺還是告知了她,那些極力展現幸福的婦人們,暗浮在眉眼間的疲憊與隱藏在笑容裡的虛假。她也會不經意的想起,哥哥們常常提起的貴族圈地風流韻事,還有那個擁有無數美貌婢女的國王陛下。是呀。不管是驕傲的堂姐們,還是聰明美麗的愛琳,雖然總是稱讚自己丈夫的俊朗、勇武、溫柔、體貼,卻從未提及這個詞——忠誠。
  
  那樣不是真正地幸福吧?她這般想著,然後羞紅著臉對自己說——要找一個對我一心一意地男子。不管他是否俊朗。是否勇武……
  
  「小米麗,你在那邊想什麼呢?」突兀的聲音將她從羞人地幻思中驚醒。她壓下砰砰亂跳的心,轉身迎向笑嘻嘻地堂叔與堂兄們。
  
  打趣了她幾句。他們便在花園偏廳坐下,閒聊起近日國都中發生的大事小事。這些叔叔哥哥都異常疼愛她,喜歡一邊品嚐她沖泡的紅茶一邊閒聊。在她面前,他們總是很輕鬆,什麼話題都不忌諱。似乎篤定了她是世間最最無害的生物,用不著遮掩、也用不著絞盡腦汁的編造借口。
  
  「聽說了嗎,大伯父好像要在今天宴請安基島地亞姆伯爵呢!」說話的是她最小的堂叔,年紀不過二十出頭,卻是整個國都裡八卦消息最靈通的傢伙。
  
  「啊,爺爺要請那個浪蕩子來吃飯?天哪,我們家族會被人嘲笑的!」語氣輕佻的是最受祖父看重的大堂兄,他在祖父面前可從來不會這樣說話——米麗偷偷想著,如果祖父看到他現在的樣子。一定會驚訝無比吧?
  
  「可別這麼說。安基島近年來財源滾滾啊。亞姆家現在非常有錢,浪蕩子就變成了風流倜儻的貴族、炙手可熱地座上賓!」
  
  「哼。還不是個暴發戶!」大堂兄輕蔑地說,「別忘了,他們亞姆家一直就是個不入流的小家族,毫無根基地土包子!」
  
  「哎呀,別小看亞姆家。伊特納那傢伙經商厲害吧?索斯港的熱鬧繁華你也見識過吧?結果呢,還不是幹不過安基島!」小堂叔提供的消息震撼了一票人。
  
  「伊特納那傢伙也幹不過他?」一眾年輕貴族都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面面相覷。
  
  雖然貴族們經常嘲笑伊特納的平民身份,但說到經商與斂財的本事,格魯國還真沒有人能和伊特納相比。如果那個亞姆伯爵比伊特納還強,那就值得他們萊斯家好好拉攏一番了。
  
  「那個亞姆伯爵雖然年過四十,卻還是單身呢!」小堂叔擠眉弄眼,意有所指,「他有錢得很,對女人非常大方,簡直是揮金如土呀!所以呢,雖然他換床伴的頻率跟換衣服差不多,還是有無數女人主動往他懷裡倒啊。」
  
  「喔,莫非……」大堂兄眼前一亮,低聲道,「爺爺這次宴請他的目的是……」
  
  他住了嘴,衝著兄弟們曖昧的笑了笑。萊斯家人丁興旺,又一直很善於利用聯姻擴展家族勢力。現在族裡成年待嫁的小姐們還有三、四個,如果能和亞姆伯爵搭上關係,相信萊斯老伯爵會很願意將一位侄女或外孫女嫁到安基島去。至於自家小姐們勾引男人的本事,這些年輕貴族可是很有信心的呀!
  
  「哎呀,你們不要在小米麗面前說這些!」調皮的小堂兄注意到米麗那張紅透的臉,不由得開起玩笑來,「像床伴這種粗俗下流的詞語,會玷污我們小米麗純潔的心靈呀!」
  
  哄堂大笑中,米麗又羞又氣,提起裙擺便急急奔了出去。身後傳來堂兄們促狹的聲音:「小米麗,別害羞呀。你還未成年呢,不會輪到你的!」
  
  真討厭!這些人就喜歡拿她開玩笑……米麗羞紅著臉,低著頭一口氣跑出老遠。等她氣喘吁吁的停下腳,才發現她已經跑到主院的長廊裡來了。
  
  呀,真是不該。她慢慢平息了急促的呼吸,在心裡責怪自己——這樣的亂跑不符合貴族小姐應有的儀態呀,像個瘋丫頭似的,若是被人看到,那可不太好。
  
  默默站立片刻,見無人經過,她便安下心來,慢慢沿著長廊往前走,打算繞過花園回到自己的房間去。但她剛剛拐過長廊,便見到一個陌生的男子倚在花園欄杆邊,正全神貫注的盯著一株風間草,嘴裡還在嘀咕著什麼。
  
  「萊斯家的花園裡竟然會有這種平民才喜歡地植物?」那男子低低笑著。突然伸手,打算拔去那株晃悠悠的碧綠小草,「一定是雜草,萊斯家該換個認真點的園丁了!」
  
  眼見自己最喜歡的風間草就要被那人拔除,米麗心中一跳。情不自禁的上前幾步。輕聲道:「呃,先生。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唔?」漫不經心地灰髮男子轉過頭來,正正對上十四歲少女明媚地笑顏。
  
  剎那間。他被眼前少女的容姿所震撼,徹底呆住了。
  
  金絲一般燦爛地長髮自肩頭流瀉而下,透著嫣紅的清美臉龐彷彿精雕細琢地完美藝術品,藍寶石一般的漂亮眼眸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漾出湖水一般澄淨通透的眸光。
  
  他從未見過這麼美麗的小東西。純真的有如下凡天使,又柔弱得好似易碎地玻璃娃娃。什麼叫楚楚動人,什麼叫我見猶憐,全在這個柔弱而純美的小人兒身上淋漓盡致的表現出來!任何人只要見到她,就會不自覺的呵護她、憐惜她、寵愛她,不論男女!
  
  他幾乎是無意識的伸出手去,卻在將將拂上對方面頰的那一瞬反應過來,急急改變手掌的方向,「啪」的一聲擊打到自己胳膊上。帶著一絲窘意傻笑道:「呃。有只蟲子……」
  
  有蟲子?穿著長袖禮服的他還怕蟲子?米麗微微紅了臉,神情有點慌張。卻以完美地貴族禮儀保持著微笑,優雅地屈膝行禮:「先生是來拜訪萊斯伯爵的客人吧?大廳在那邊呢!」
  
  她急急指出通向客廳地甬道,唯恐他的注意力再度回到那株可憐的碧草上。
  
  「謝謝你,可愛的小姐。你的美麗令我沉,你的好心也讓我感激不已。」清朗的聲線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讚歎,她驚訝的抬起頭,清晰辨識出對方瞳仁裡熾熱的火焰與激烈的火花。
  
  兩人四目相接,這一瞬間,她能聽見自己劇烈心跳的聲音,那般急促,那般慌亂,有如鼓擂亂奏。
  
  「先生,你……」她結結巴巴的企圖回應對方的贊詞,卻覺臉上一陣發燒,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雖然他的話有點冒失,但語氣裡卻沒有一絲輕佻調笑,直接簡單卻又發自內心的讚美令她手足無措。似乎在瞬間,這位陌生的灰髮男子,讓她的心首度遭遇亂流。
  
  他已不年輕,卻有著英俊的面容與灑脫的神情,比她那些堂兄們更加身形挺拔、神采飛揚。他並不英武,也不強壯,他的腰際甚至連把佩劍都沒有!這在格魯國的貴族***裡是不可想像的。然而他的身上有股獨特的魅力,隱藏在心底的強大自信令他散發出一種穩重成熟的氣質,能讓一貫羞怯的她特別安心的氣質。
  
  「先生。」她好不容易定下心神,低聲說道,「謝謝您的誇獎……」
  
  「請叫我利茲。」他打斷她的時機恰到好處,急切的道出名字雖然有點不合禮儀,卻又不至於令人討厭,「我能有幸知道您的芳名嗎,可愛的小姐?」
  
  她猶豫片刻,才從牙縫裡擠出蚊子般的輕聲:「米麗……」
  
  「啊,美麗的米麗小姐,請允許我先行告辭。下一次,我會帶著合適的禮物來正式探訪你,希望你不要將我拒之門外。」禮貌的道別後,利茲.亞姆快步離去。這只是一次巧遇,並非正式的會面,他可不能操之過急,嚇壞了這柔柔弱弱的小東西。
  
  整整一晚,墮入情網的亞姆伯爵都在心神恍惚中度過。好不容易熬到回驛館,他一進門就嚷了起來,臉上帶著年輕人一般的雀躍:「啊,克斯,快,快送一份禮物去萊斯伯爵府,寫明是送給米麗小姐的!」
  
  「呃,大人前天訂的那份珍珠項鏈剛剛送到,正好當作禮物送……」
  
  「珍珠項鏈?不,不,普通的珠寶沒法襯托她的美麗。我要……呃,給我立刻買下大海之淚
  
  克斯管家嚇了一跳:「大人,那顆稀世奇珍目前在地下世界拍賣,那可是貴得出奇……」
  
  「買。給我買下來!」亞姆伯爵在房間裡踱來踱去,「還有,馬上聯繫在王城的暗衛,讓他們暫停其他任務,先查清那位米麗.萊斯小姐喜歡什麼!」
  
  「是。大人。」管家在一邊偷笑起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老爺這麼興奮的模樣。就像個初涉情場地年輕小子。這是好事吧?嗯,說不定伯爵府裡馬上就會多出一位女主人呢!
  
  但當幾天後送去禮物的時候。可憐的克斯管家差點把下巴都嚇掉了——這位漂亮柔弱的米麗小姐才十四歲!而且是萊斯老伯爵的嫡親孫女!
  
  誰不知道萊斯家族是最注重家世地名門?若是旁系地孫女嫁給亞姆伯爵,那萊斯家一定樂見其成。可這位是嫡系唯一的孫女啊!管家打死都不相信萊斯老伯爵會讓嫡孫女嫁給「偏遠小島上地有錢土包子」,這在貴族***裡可是大失顏面的事情啊!
  
  不一會兒,克斯管家便捧著名貴無比地禮盒,苦著臉回到驛館:「大人,那位米麗小姐聽說是亞姆伯爵送來的禮物。便直接拒收了。」
  
  「什麼?!眼見一向穩重沉著、連山崩地裂都面不改色的老爺,竟然像只被人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氣急敗壞的跳了起來,克斯管家在心中默念——陷進去了啊陷進去了,可憐地老爺!
  
  「為什麼,為什麼不收?」亞姆伯爵在屋子裡來迴繞圈,腦子裡飛快思索著暗衛傳回的信息——明明說她性情柔順,善解人意,怎麼會做出拒收禮物這樣傷人自尊的舉動呢?這說明她對他的印象壞得無以復加!
  
  「我要出門,我要立刻去見她!」
  
  「大人。她連禮物都不收。自然也不會見您的。」
  
  「呃……」亞姆伯爵摸了摸下巴,突然詭異一笑。「那就等到晚上,我偷偷去見她。」
  
  克斯管家再次驚訝得險些掉了下巴。他很想提醒對方——大人,你早就不是那些喜歡月下表白的毛頭小伙子了!但他又不敢明說,直憋得臉通紅,趕緊找了個借口溜出門去。
  
  到了晚間,在擅於隱藏身形的暗衛幫助下,亞姆伯爵悄無聲息的潛入了萊斯家的城堡。這是很冒險地舉動,但他一點也不在乎被人發現地後果。為了那可愛的小東西,冒點風險很值得!
  
  當他突然出現在米麗房間外地台時,她剛剛卸下晚宴時的妝扮,出那張清純到極致的臉孔。聽到台上傳來些許響動,她轉過臉來,隨即大驚失色:「你,你……」
  
  「啊,米麗!不要叫,不要怕,我只是來問一句話,就一句!」他揮著胳膊,臉上的急切一覽無餘。
  
  出於某種連自己都說不清楚的理由,米麗閉上了嘴,將即將出口的呼救聲壓回胸腔。
  
  「為什麼不接受我的禮物呢?」他緊張的搓著手,滿臉不安,「我並非要冒犯你,我只是想討你歡心……」
  
  「你就是那個亞姆伯爵?你,你很無禮。」米麗微微退了幾步,聲音顫抖著說道。
  
  「對對對,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很可笑!」男子臉上極罕見的現出沮喪神情,「可我沒法控制自己——這些白癡舉動全都是身不由己!」
  
  他抬起眼,大膽迎向怯生生的金髮少女:「我愛上你了,可愛的米麗,這就是我無禮舉動的唯一理由。」
  
  驚訝的睜大了眼,米麗只覺自己的心在怦怦亂跳,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覺在體內蔓延。可隨即,她想起從堂兄們口中獲知的亞姆伯爵為人,心中一陣憤怒,不由得垂下眼,低聲道:「伯爵閣下,我並不是那種喜歡玩樂、個性隨便的女子,如果您想尋找床伴,顯然是找錯人了。」
  
  呀,她在說什麼啊?這麼羞人的話她也說得出口?紅暈剎那爬滿嬌顏,她窘得連頭都不敢抬,心中暗暗訝異自己衝口而出的話語。
  
  「原來如此。」聽到這個答案,亞姆伯爵暗暗舒了一口氣。抬眼再看對方,他情不自禁的摀住了胸口——她羞澀柔怯的模樣真是太迷人了!他幾乎要按捺不住心中激流,上去好好吻她一番呢!
  
  不行。不行,要克制!他對自己說,隨即鄭重俯身,一字一句道:「原來你是討厭我以前那些風流地名聲,很抱歉。以前的我根本不懂愛情!但是現在。我知道了真正的愛是什麼樣子的。」
  
  他說得越來越慢,語氣中無比真誠:「我向你紡。可愛的米麗——從今天起,我地眼裡、我地心裡。只有你一個!」
  
  他斬釘截鐵的說完,伸手拿起桌上地裁信刀,嘩啦一聲便把自己的手指頭劃破了,「以血起誓,我再也不亂……」
  
  「啊!」見他地手指滿是鮮血。濺得自己的裙角都染上幾滴殷紅,米麗發出一聲壓抑的驚呼,就此暈了過去。
  
  「呃……」他頓時傻了眼,苦笑一聲,扭頭向隱身的暗衛問道,「我這個舉動,是不是太,太過激烈了?」
  
  「嗯。」乾澀的聲音來自黑暗地角落,這個回答顯然令亞姆伯爵臉上無光。訕然半晌。他只得拉響了床邊呼喚侍女的鈴鐺。自己則以最快的速度偷溜出城堡。
  
  
  第二天在溫暖的晨曦中醒來,米麗以為自己只是做了個夢。然而過了不一會。她便在沾染著血跡的裁信刀邊發現了那顆夢幻般的「大海之淚」——竟然都是真的!她心中惴惴不安,卻又暗帶期待。
  
  那是個多麼矛盾的人啊!似乎很成熟,卻又毛躁得像個佻脫青年;似乎很自信,卻又緊張得像個青澀生手;似乎很強大,在她面前卻又面帶不安、小心翼翼。
  
  她想著昨晚他的表現,唇角突然挑起一絲笑意:不管怎麼說,最起碼,他很真誠。比她地堂叔堂兄們、比她地姐妹好友們都要坦誠直接的目光,她忽然就相信了他地承諾、他的誓言。
  
  之後的兩年於他和她都是極度困難的,雷霆大怒的萊斯老伯爵甚至將最疼愛的孫女鎖入城堡後的高塔,就為了斷絕亞姆伯爵的癡心妄想。但在他強大的金錢攻勢下,萊斯家族最終妥協了。
  
  米麗的十六歲成人禮一過,亞姆伯爵便向她求婚,再用一個震驚大陸的豪華婚禮將她迎娶回安基島,也徹底堵住了萊斯家的嘴。
  
  在安基島,他為她建了一座秀麗精美的白色莊園。澄碧的湖泊圍繞著素雅的城堡,優雅的月桂樹鋪滿大道,園中遍種她最喜歡的紫薇、木槿、扶郎花、風間草……他像個迫不及待的情動少年,將積攢了多年的愛意都傾瀉出來,毫無保留的寵她、疼她、愛她!
  
  那種無微不至的體貼關懷,刻骨銘心的眷戀愛憐,所有見過他們相處情景的人都會不由自主的動容。甚至因為她生女兒時痛得哭了出來,他便不願再讓她懷孕——哪怕亞姆家從此沒了男性繼承人呢,他一點兒也不在乎!
  
  他愛她,呵護她,她也同樣愛他、依賴他。就像湖邊那棵挺拔的大樹與柔美的籐蔓,它們緊緊纏繞在一起,似乎永遠也不會分離。她很喜歡站在湖邊,靜靜瞧著那纏繞在大樹上的淡金小籐,慢慢伸展出妖嬈的姿態,說不盡的纏綿繾綣。
  
  直到有一天,被重金聘來教她園藝的宮廷園丁在勸服她剷除那些金絲一般的漂亮籐蔓時,說出了這番話:「哎呀,夫人,這些金絲草是有害的,不早早除去會讓這棵樹枯死的。」
  
  她愣住了:「有害?」
  
  「是的,金絲草單靠自身是沒法存活的,只能吸取這棵大樹的養分,一直到它枯死呀,夫人!」
  
  這樣柔美的小籐,在風中微微顫抖著,弱不禁風的模樣惹人憐愛。然而它竟是如此衰弱的生物,不依賴大樹就無法生存下去。她皺起眉,心頭忽然升起幾縷惆悵。「怎麼啦,米麗,還在惦記那株金絲草呢?」灰髮男子將手撫觸她的面頰,溫柔的目光鎖牢了她,「那棵大樹粗壯著呢,不會被這麼幾絲籐草吸到枯死的!讓它們保持原狀吧,不用擔
  
  她迎向他柔和寵溺的眼神,不由得嫣然嬌笑,輕輕投入他堅實溫暖的懷抱。假若她是那柔弱地金絲草。他就是她的大樹吧,她這般想著。只是,她不會像金絲草那樣自私,她會為他調養身體、教育女兒,讓他天天都展笑顏。讓他的安基島後繼有人。
  
  然而。她的心願不久就落空了。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幸福日子只過了六年,他便病倒了。來勢洶洶地病魔徹底剝奪了他地健康與她的歡笑。從此,他纏綿病榻。無力理事,她不得不肩負起亞姆家女主人地職責。可是,她對商業一竅不通,只能勉強維持住亞姆家的社交活動。幸虧她有個聰穎懂事地女兒,不久便開始涉足島上的營運。展現連克斯管家都讚不絕口的商業才能。
  
  但一年多後,更大的打擊來臨了。上天似乎不再垂憐她,病魔又一次侵襲而來。這次的目標是她地女兒,可愛的艾米莉僅僅幾個月就病得不成人形。
  
  「請用我的生命換取艾米莉的健康吧!」她一遍又一遍的祝福、禱告、祈求,但艾米莉依然一天天走向死亡。
  
  「媽媽,請聽我說。」一天傍晚,奄奄一息的紅斑女孩陡然睜開眼,明亮的藍眸裡閃過眷戀不捨的光芒,「媽媽。等我走後。你一定要堅強呀。爸爸還需要你的支持呢,島上地人也需要一位主人呀。為了那些關心你、愛你地人。你可千萬不能倒下。」
  
  「艾米莉!」米麗哭得幾乎要暈過去,卻聽女兒慢慢說道:「挑個養女吧,媽媽,這樣或許會撫慰爸爸的心,讓他地病情好起來呢!」
  
  「呃?」她抬起淚汪汪的眼,下意識的反覆道,「養女?」
  
  「和我一樣金髮藍眼的八歲女孩呀,媽媽。」迴光返照的亞姆小姐,眼中耀著常人難以企及的智慧之光。在細細囑咐完這番話後,她便陷入了昏迷,並且再也沒有醒來。
  
  當亞姆伯爵接到女兒死亡的消媳,他陷入無盡的恐慌與絕望之中。一直以來,他活得肆意、愛得任性,卻忘記了,這世間的生存法則,也同樣適用於他的米麗、他的艾米莉!
  
  女兒已經逝去,他也快要離開,可米麗怎麼辦?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呀,他無法為她建起一輩子的護翼,就不得不讓她獨自面對那些揮眈眈的豺狼們!
  
  我該怎麼辦呢,米麗……他在病痛的煎熬中一次次的歎息,後悔與內疚折磨得他越發消瘦,夜夜不得閉眼。
  
  直到兩天後,強作笑顏的米麗說起挑選養女的事情,他突然明白了艾米莉的用心。那個早熟而乖巧的女兒,比他更加清醒的認識到了即將發生的一幕,預先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養女!一個同艾米莉容貌相似、能力出眾的養女!他暗暗熄決心——我要為她找到新的心靈寄托,新的守護之人。
  
  整個伯爵府立刻行動起來,為了搜集出色的女童,克斯管家甚至動用了藏身在聯盟本部的暗衛。養女計劃很順利的進行著,最終他看中了一個來歷不明卻潛質驚人的小女孩,名為賽菲爾的白樊孩。
  
  事實上,他沒有想到自己會得到這樣出色的繼承人,賽菲爾的頭腦與才幹都令他無比滿意——難道,這是上天最後的庇佑嗎?
  
  他決定了,讓她成為亞姆家的繼承者、整座安基島的主人,讓她獲得數不盡的珍寶財富、令人垂涎的權勢與力量——用他所有的東西去換取米麗後半生的平安喜樂,這便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在彌留之際,他的床邊只有米麗,連一向不離他身邊的暗衛首領都被摒退。
  
  「對不起。」他蒼白的臉上滿是心疼,「對不起,我的米麗,讓你一個人留下,全是我的錯……」
  
  「利茲。」她將臉貼在他的胸口,聽著他越來越緩慢的心跳,不由得淚如雨下。
  
  「是我害了你啊,米麗。我太自私了,明明這樣老了,卻還一意孤行娶了你。」他想起多年前萊斯老伯爵的憤怒咆哮,不由得苦笑起來,積攢體內的全副力氣,右手輕輕拂過她的髮絲,「原諒我吧……」
  
  「不要這樣說,利茲!」她抬起通紅的眼眸,一字一句道,「一直以來,我都很滿足,很開心。你給了我平安富足的生活,你給了我懂事乖巧的女兒,你給了我全心全意的寵愛,你給了我身為女人的最大幸福!能擁有你的愛,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我的利茲啊……
  
  她泣不成聲的說出這番話,看著他帶著歉疚而遺憾的笑、在她的懷裡嚥下最後一口氣。
  
  她的至愛,她的丈夫,她此生唯一的依靠,她賴以生存的大樹,就此離她而去。這一瞬間,她清楚的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金絲草失去它的大樹會是什麼結果?——她的世界瞬間崩塌,她徹底垮了。
  
  昏昏沉沉了許多日,連葬禮都無力參加的她,是被一陣悲涼到令人心碎的痛哭聲驚醒的。
  
  金黃色的波浪長符散在她的身邊,在對方斷斷續續的哭訴中,她隱約聽懂了養女嚎啕痛哭的緣由。
  
  被親生母親拋棄的孩子嗎?等來父親自殺消息的孩子嗎?可憐的賽菲爾……
  
  「為什麼父母總要丟下自己的孩子!為什麼你們都要離我而去!」養女悲憤的聲音縈繞在她耳邊,久久不散。
  
  賽菲爾啊,那個清麗可人的小女孩。她曾在對方的眼裡,看到過那種女兒對母親的眷戀;她也並不否定,自己對這孩子懷有濃濃的憐惜與母愛。雖然這些感情都被利茲逝去的巨大悲哀所掩蓋,但此刻的她,沉浸在養女毫不掩飾的哭泣與指責中,突然記起了自己的責任——我,是賽菲爾的母親啊!
  
  她無力的動了動手,心中湧起一陣惶惑不安:難道自己要讓這孩子再一次體會失去父母的痛苦嗎?讓她像我一樣,沉浸在痛苦中,那種足以令人沒頂的永久的孤寂與黑暗,那種被生生扼住咽喉無法呼吸的悲慟與絕望……
  
  「媽媽,你一定要堅強呀。」艾米莉臨去時的話語浮現腦海,她痛苦的幾乎要抽搐,可心中又升起一絲明悟:從來,都是我依賴利茲與艾米莉,但現在,我也被賽菲爾依賴著、汲取著力量啊!
  
  這一次,我不會是金絲草——她努力驅散心頭的死志,一遍一遍的對自己說——我不想再做金絲草!
  
  我們是這世間相依為命的親人,賽菲爾。我是你僅有的親情寄托,你是我真心關愛著的女兒——我們也是緊緊纏繞在一起的大樹與籐蔓!
  
  她慢慢睜開眼,有如藍寶石的漂亮眼眸,在房中昏暗的光線下煥發神采、熠熠生輝!
  
  是的,賽菲爾,我多麼想成為,有能力守護你的那棵大樹啊!——
  
  這般,期望著……
匿名
狀態︰ 離線
399
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22:41:38
  外傳:痕跡
  
  「雪莉姐姐,雪莉姐姐,我有個問題要請教你……」雪玉可愛的半精靈女童紮著兩根整齊小辮兒,小大人似的背手而立,臉上堆滿討好般的甜笑,「哥哥說你什麼都懂呢,這問題肯定也難不倒你!」
  
  緩緩合起桌上厚重的書卷,黑髮少女揚起秀美的臉,出淡淡的笑意:「小洛洛有什麼問題?」
  
  「雪莉姐姐……」女童眨巴眨巴眼,悄聲問道,「愛情的力量是什麼啊?」
  
  「……」雪莉驚詫的睜大了眼,心中突感好笑——難道她得給一個七歲的天真小丫頭談「愛情」?
  
  「你也不知道嗎?啊,看起來真是個難題呀!」綠樊童苦惱的揪住自己的小辮,隨即皺起眉,一本正經的感歎道,「怪不得媽媽說,不論哪個種族,不論什麼年代,對於愛情的認知都是最困惑的!」
  
  說著,她神秘兮兮的湊近雪莉,貼在她耳邊輕聲道:「我昨天偷看媽媽的日記,那上面說——愛情的力量比一切異術都強大!雪莉姐姐,你說,如果我學會了愛情異術,那是不是想打誰就打誰?」
  
  愛情異術?!還想打誰就打誰?雪莉聽得又好氣又好笑,看著小丫頭煞有其事的模樣,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洛洛正被她笑得莫名其妙,突聽大門處吱呀一聲響,兩道身影推攮著擠了進來。一見屋內有位陌生少女,高個的壯實少年趕緊把高舉的拳頭放了下來,若無其事的清清嗓子。朝著雪莉微笑致意:「美麗的小姐,你好。初級見面,我叫約瑟……」
  
  「雪莉,千萬別理這傢伙。」綠眸少年沒好氣地斜了眼對方。冷笑道,「這位可是國都裡最有名的浪蕩子!」
  
  「喂,我前天剛滿十四歲,什麼浪蕩子啊?你別在這位美麗的小姐面前亂說!」不滿好友的拆台行為,約瑟急忙上前補救。
  
  他雖年紀小。身體卻發育得很好。加上常年習武。更顯體格強壯。他高高地個頭。濃眉大眼。走路時虎虎生風。自有一番英武之氣。看起來比成年男子還有氣魄。一點兒不像個十四歲地「小孩」。
  
  抬眼看了看急切辯解地約瑟。黑髮少女淡然一笑。行了個標準地問候禮:「王子殿下。您好。」
  
  「呃。呃。你……」約瑟頓時傻了眼。喃喃道。「你怎麼知道我是……」
  
  「我亂猜地。沒想到竟然蒙對了。」雪莉笑得含蓄。一雙妙目掃過格魯王子。便直接留駐在板著臉地綠眸少年身上:「蘇迪。你這次會在家待多久?」
  
  「這個……」原本一臉冷笑地半矮人緩和了表情。朝雪莉溫和地笑笑。「我也說不準。」
  
  「為什麼不在家多住幾天呢?對了。我哥哥今早還說起。和你相約比試體技呢。」雪莉語氣輕鬆。一雙幽靜地眸子暗暗打量著對方地神情變化。不動聲色卻又小心翼翼。
  
  「喔,你說黑瞳呀!」抓了抓亂糟糟的銀灰短髮,蘇迪苦惱的晃頭:「真不巧,老爹昨天剛交給我一個任務,所以……真對不起!」
  
  「沒關係的。」雪莉立刻打斷他的道歉,唇角挑起理解地淺笑:「我哥哥只是一時興起,你也知道,他就喜歡咋呼……」
  
  黑髮少女不著痕跡的退回原有位置,與表情抱歉地綠眸少年相視而笑,一切都若雲淡風輕。
  
  見那位清麗少女根本不理睬自己,逕自與蘇迪聊得熱乎,約瑟不覺大感喪氣,只得走到一邊去逗弄小洛洛:「你們剛剛在說什麼呢?」
  
  「約瑟哥哥!」歡樂的大叫一聲,女童張牙舞爪的撲到他懷裡,「我在向雪莉姐姐請教喔——我要學愛情異術!」
  
  「……」片刻的沉默後,書閣內響起約瑟肆無忌憚的大笑聲:「哈哈,愛情異術?哈哈哈……洛洛個小笨蛋呀,我來告訴你怎麼掌握愛情異術!只要一男一女互相喜歡就行!」
  
  「一男一女互相喜歡?」小洛洛眨眨漂亮的大眼睛,「像我喜歡哥哥那樣嗎?」
  
  「呃……」約瑟趕緊揮手,「不是不是,不是這種喜歡,這一男一女不能是親人!呃,也不能是朋友!」
  
  「不是親人也不是朋友……」小丫頭眼珠子滴溜溜一轉,「那我喜歡我家的廚師,就能學會愛情異術嗎?」
  
  「呃……」約瑟苦了臉,「也不是這種喜歡……」
  
  面對小丫頭疑惑的目光,他悄悄壓低了聲音,看似語重心長,出言卻極為粗鄙:「男女之間啊,要那種能在一起睡覺的人才是喜歡,才是愛……」
  
  「啪!」一聲突兀的脆響,王子殿下捂著腦袋蹲下來,痛得眼淚汪汪:「該死地,你又打我!」
  
  綠眸少年若無其事地收回拳頭,轉頭朝雪莉抱歉的笑笑:「我們打擾你看書了吧?」
  
  「呃,沒……」震撼於約瑟無賴般地流氓口吻,也震驚於蘇迪對王子殿下的大膽舉動,一向神色平靜的淡然少女驚得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哥哥,哥哥!」小洛洛忽然撲了過來,像只八爪章魚般纏住蘇迪不放:「你說我該怎麼辦?我平時睡覺的時候,身邊不是媽媽就是侍女姐姐……」
  
  陡然想到一件事,她歡喜的大叫起來:「呀,哥哥,你小時候一定也是和侍女姐姐們一起睡覺的吧!那你肯定會愛情異術咯?教教我,教教我嘛!」
  
  「哈哈哈……」震天響的狂笑聲驟然響起,立刻掩蓋了洛洛驚喜的聲音。無良王子笑得直抽抽,差點沒捧著肚子在地上打滾:「哈……原來你天天和侍女們一起睡覺的啊,蘇迪?哈哈哈……」
  
  「你給我閉嘴!」蘇迪無比尷尬。一張臉漲得通紅,眼中又是惱怒又是羞憤,只得支支吾吾道:「小洛洛啊,關於這個愛情……你還是問雪莉吧!」
  
  說完。他滿含歉意的望了雪莉一眼,一把揪起約瑟便溜之大吉了。
  
  「雪莉,雪莉姐姐……」女童熱切地目光又投到黑髮少女身上。雪莉望著張皇逃走的瘦弱背影,不由得微微歎了口氣——學會喜歡?擁有愛情?對於博覽群書的她來說,這似乎是她唯一無法作答的問題。
  
  她聰穎早慧,心思通透,她知道什麼樣地心情是喜歡,卻不知道怎樣才能——擁有她所在意之人的愛……
  
  即使過了許多許多年。雪莉仍然記得那個陽光和煦的午後。十六歲綠眸少年尷尬憤怒的表情。一向話語不多的他,在那一刻漲紅臉龐的模樣,真是難得的可愛呢!
  
  當然,她也會記得,在他急急離去後的一個多月後。她和哥哥黑瞳在自家鋪子裡邂逅那位白樊孩地情景。她看到了那枚眼熟地青色戒指在女孩掌心閃閃發光,卻沒預料到那些即將發生在未來的交集。
  
  她更是無法忘記。就在那個月,那次「任務」之中,他遇上了那個眼眸比藍寶石還澄淨湛藍的甜美少女。出於他自己都不瞭解的某種心理,他做出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承諾,從而影響了許多人地一生。
  
  就在那一次相遇以後,一切都變得不同。命運的軌跡便是如此詭異無常,卻又無法改變。
  
  她記得,自己始終帶著淡然地笑,忍耐心中的酸澀苦意,平靜看著青梅竹馬的好友帶著溫厚笑意。一次次陪伴在藍眸少女的身邊。一步步走向他的命運歸宿。
  
  對他的舉動,她從未勸阻。對他的心屬,她亦從未爭取。彷彿陌生人一般,就這樣充當著置身事外的旁觀者,直到那一晚的來臨……
  
  聽到噩耗的那一刻,她應是崩潰了吧?
  
  她不願再回憶那噩夢般地瞬間,她生命中最可怕最黑暗地一幕。那樣劇烈的痛苦與絕望地疼痛,剎那間便將她的心撕成碎片,然後將她一寸寸拖入仇恨的深淵。
  
  是恨嗎?當她望著因精神錯亂而瘋狂嘶叫的紫發美人時,她那顆痛苦的心是否感到快慰?
  
  不,沒有。在得到那枚熟悉的青色戒指以後,越來越沉迷於復仇的她陡然驚醒,她一直最痛恨的人,其實是她自己!
  
  誰也不知道,那時的她,是多麼的後悔,多麼的恨自己啊!
  
  在乍聽噩耗之時,她才真正明白:那份被她隱藏、看似淡然的愛,在經歷多年沉默的積累以後,已經深入她的骨髓、她的靈魂!
  
  啊,蘇迪,原來我早已徹徹底底的愛上你,自幼時的玩伴開始,無可救藥的暗戀了你十多年!
  
  可是……
  
  我從未,從未表過這份心思……
  
  為了敏感的自尊心與女性的矜持羞澀,她便說服自己同他保持距離,始終扮演她早已熟悉的淡然女子的角色——這是她真心的選擇嗎?
  
  她是個出色的防禦者,卻從未主動攻擊過、大膽爭取過什麼。她習慣了明哲保身,習慣了安靜的旁觀一切、冷靜的計算一切、理智的對待一切。即使是面對愛情,她也同樣膽怯小
  
  於是,她逃避、隱藏、漠視、故作鎮定,她甚至隱秘的期望著:當賽菲爾投入永恆懷抱的那刻,一切都會變得不同吧?
  
  一味的退縮,最終,她錯過了,徹底失去了他。而他甚至都不知道,她曾經愛過他!——這就是夜夜折磨她心靈的悔恨緣由嗎?
  
  若時光倒流,人生重演,她還會靜靜等候在一邊,眼睜睜看著他遠去嗎?她還會雲淡風輕,默默無為,將心思隱藏,將他輕易放棄嗎?
  
  她這次的答案一定是否定的。只可惜,他的生命已然消逝。她的人生也不會重來一次!
  
  將青色戒指套上銀灰色地長鏈,時刻懸記在胸前,緊緊貼著她的心臟。一次又一次,她反覆拷問自己的心:還能做什麼。我還能做什麼?!——
  
  直到某一日,在刺眼陽光映照下的血色平原之上,她終於找到了答案。就此,她選定了隨後數十年地不同人生。
  
  當那場慘烈的大戰結束時,渾身是血的格魯皇儲這般問她:「你已經原諒我了嗎,雪莉?」
  
  「原諒?」從鼻子裡冷哼一聲,神色漠然的黑樊子揚起頭來,「休想!我早就說過。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
  
  「那。那你為什麼……」猶豫片刻,約瑟終於問出心中疑惑,「你並未原諒我,又為什麼要救我、幫我……」
  
  「你不明白為什麼?」雪莉的神情很平靜,眸中卻泛起微微的波瀾。盯了滿臉不安的皇儲一眼。她一字一句道:「理由很簡單,我只是想幫蘇迪完成他的人生。」——
  
  我只是。想要代替他,在他地好友身邊,扮演一位阻人犯錯地角色……
  
  彷彿只有這樣,我才能觸摸到他生存於這個世間的痕跡——那敢於向王子揮拳的瘦弱身形,銘刻在記憶中最深最痛的痕跡……
  
  蘇迪,這就是我懷念你的方式,這就是我——唯一能夠愛你地方式……
  
  雪莉.納安,格魯王朝時期的著名政治家,整個帝國最有權勢地女人、聞名逖倫的天才女子。
  
  她先為格魯隨軍參謀,後因戰功卓著步步晉陞。最終坐到參謀總長的位置。數年間竭盡心力輔佐約瑟皇儲。算無遺策智謀無雙,到約瑟繼位稱帝。她成為西大陸歷史上第一位女國相。
  
  世人傳說,這位世間罕有的女國相才是格魯帝國真正的掌權者。在約瑟陛下稱帝后的多次離國遠征,她坐鎮國都,掌管全**政大權,甚至有權力動用皇帝印章。她在隨軍參謀與執掌國政期間,助約瑟皇帝陛下橫掃四方、一統西大陸。
  
  民眾們對這位女國相與皇帝陛下的八卦緋聞極感興趣。這對攜手建立不世功勳的主臣共樞年,十足默契,要說沒點兒曖昧關係誰相信?有人更是把雪莉國相稱為「約瑟陛下王座邊唯一的女人」、「皇帝陛下最愛的女子」、「格魯帝國真正地帝后」。
  
  但宮廷中人人皆知,雪莉國相並非陛下所愛,而是皇帝陛下在這世間最畏懼地兩人之一——另外一位自然是安基島的亞姆女伯爵。在軍營與宮廷中,不少人親眼目睹過她指著陛下地鼻子、將他罵得狗血淋頭的情景,甚至有人見過她氣急時掄起白玉手掌,毫不客氣的猛扇陛銷光!每到這個時候,可憐的格魯皇帝陛下只能老老實實低著頭挨罵挨打,連半個字都不敢多說。
  
  以女子之身從軍從政,在逖倫大陸的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雪莉.納安和傳奇女英雄賽菲爾.亞姆一樣,受萬人景仰、為後世稱頌。但終其一生,這位格魯帝國傑出的國相、天才的女子,從未有過任何伴侶與情人,更不用說婚姻和孩子。雖然她的哥哥一直想為她選個出色的夫婿,她那位風風火火的嫂子更是一心讓她與他們同住,但她都拒絕了。
  
  在西大陸完成統一大業四十年後,已退出政壇的雪莉前國相在她的索斯城舊居花園裡悄然逝去,走完她傳奇般的輝煌人生。傳聞,臨逝之時,她手握一枚樣式古樸的青色戒指,望著蔚藍純淨的天空喃喃低語:「我來了!這一次,我絕不……」
  
  沒有人知道她未完的話語到底為何,連她最親近的親人和朋友都不明白。或者,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在這一輩子,她有多麼的遺憾、多麼的後悔!
  
  若在死後的世界裡能遇見你,那麼,這一次,我絕不——
  
  絕不錯過?絕不退縮?絕不猶豫?還是——
  
  絕不把心思深埋心底,
  
  絕不將你拱手讓人!
匿名
狀態︰ 離線
400
匿名  發表於 2014-10-28 22:41:59
  外傳:遺忘(一)
  
  春日午後,陽光正好,溫柔的海風輕輕吹拂著,空氣裡透出一絲淡淡的鹹腥味。
  
  繁忙的碼頭處,一艘遠洋大船正在下錨靠岸。眼見船上的客人陸續下船,碼頭上立刻湧來數百人,大多作商販打扮,叫嚷推攮亂作一團。
  
  「剛剛到手的海貨,各位大人們要不要嘗嘗鮮?最新海貨,過期退款!」
  
  「四大陸海貨應有盡有,價格公道!極品海王數量有限,先到先得、保質又保密!」
  
  亂哄哄的叫賣聲中夾雜著令人聽不懂的暗語,好些船客聽得一頭霧水,但也有不少人一聽吆喝便與同伴相視而笑,面上出躍躍欲試之色。
  
  這裡是暗熾之城,西大陸北部一個不起眼的港口,卻是整個黑暗世界最著名的地方。它是西大陸地下世界控制的重要據點,在這裡,只要付得起報酬,任何情報都能買到!同時這裡也是僱傭殺手Λ賣珍寶、販賣奴隸、處理贓物的好地方,吸引了四大陸的各個黑暗勢力與形形色色的冒險者。
  
  在亂哄哄的叫嚷聲中,大船上的最後一名客人下了船。他是個身形修長的男子,但全身都包裹在灰色斗篷裡,連頭帶臉遮得嚴嚴實實,連一絲頭髮都未出來。這種神秘的穿衣風格在其他地方會引人注目,但這裡是暗熾之城,需要掩藏容貌的人實在太多了,因而沒有人會在意這名船客的裝扮。
  
  無視身周的噪音,男子逕自穿過胡亂吆喝的「商販」群,快步向著城中走去。這地方雖是他第一次來,但他就像熟門熟路的常客一般。很快就到達了最熱鬧地城中心。
  
  「好濃郁的死靈氣息……」他站在一處***通明的華美府邸前喃喃自語,「看來就是這裡了。」
  
  右手下意識間探到腰際,握緊了藏在斗篷下面的流光細劍,他深深吸了口氣。悄悄對自己說——凜,這次定要速戰速決!
  
  一定要成功,一定會成功!懷揣著這樣地信念,年輕的殺衛悄無聲息的閃入華美府邸邊的小巷,開始召喚那處死靈聚集之所的幽魂。
  
  若是平時,他或許還能帶她離開這裡,但現在他任務在身,又身處異國他鄉,可沒法救助這位可憐的女奴。凜暗暗歎了口氣,從錢袋裡摸出幾枚銀幣,放在對方身邊,隨即轉身就走。
  
  「唔!咳咳,咳……」一通劇烈的咳嗽過後,少女終於能順暢的說出話來:「別,別留下我一個……」
  
  凜不禁聞之愕然,雖然對方語氣弱怯,略帶稚氣,但那清冽如山泉的聲線分明屬於男子!
  
  孌童?男寵?不少貴族喜歡買些漂亮男孩帶在身邊,聯繫到不遠處那座府邸裡的秘密,「她」若是個被當作孌童販賣的奴隸少年,那也說得過去。
  
  只是——凜的目光再度掃過「她」的臉,那美得雌雄難辨的臉蛋,有如嬌媚桃花的雙眼——對一個男子來說,這也太過漂亮了吧?
  
  他這麼一個愣神,蜷曲一團的桃花眼少年突然一躍而起。看起來柔柔弱弱的身軀,竟有靈貓般敏捷迅疾的動作,一個瞬息便撲到了凜的身邊,緊緊揪住了他的胳膊:「別留下我,求求你……」
  
  「呀!」低低一聲驚呼,凜在猝不及防之下,斗篷被生生拽下,整副模樣都清晰呈現在對方的面前。
  
  清冷皎潔的月光映出一張佈滿驚訝的臉。這個修長挺拔的男子,原來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只見他銀符肩,容貌清俊,臉上明明掛著厲峻冷意,卻擋不住骨子裡透出的俊逸雅致之態。
  
  「啊!你,你……」似被對方的樣貌所震撼,桃花眼少年猛然挺直身子,帶著血污痕跡的手直直摸向對方的臉,「你是誰?」
  
  「這個問題,好像該我問你才對!」冷冷撥開對方的手,銀髮男子的眸中閃過一絲殺意。
  
  「呃,我是誰?我,我是誰?」重複著這句問話,清朗的聲線陡然變得慌張,「我,我好像不記得了……」
  
  突然便呆住了,他似乎什麼都不記得了,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除了心底傳來的近乎麻木的深切悲哀,他的大腦裡空白一片!
  
  沒有記憶了……漸漸恢復意識的少年低頭看著自己的污衣,又抬頭望了一眼滿臉冰冷的銀髮男子,突然一把抱住自己的頭,痛苦的倒在地上翻滾起來:「是誰,我是誰……」
  
  剛剛那一瞬,心底似乎有什麼地方被驟然觸動,這樣的銀髮,這樣的容顏,彷彿喚起他腦海深處那遺恃久的記憶片段。但將將想要開啟尋找記憶的大門,無邊無際的恐慌與害怕便襲上心頭,孤寂與絕望如潮水般淹沒了他。
  
  「啊!——」尖銳的叫聲劃破夜空,包含痛苦的聲音幾乎刺破人的耳膜。凜頓時驚怒交加,這樣的叫喊不是明擺著將那座府邸裡的人吸引過來嗎!他氣得跺了跺腳,一掌劈在對方後頸,將他打暈過去。
  
  陷入昏迷的少年癱軟在地,右手卻依然緊緊拽著凜的衣袍不放。看了看那渾身乾涸血跡的慘白少年,凜重重歎了口氣,終究是拎著他離開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4 15:37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