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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泥巴人]翻手男覆手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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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16 19:56:25
  第十六節 尋獸的落幕
  
  慈眉善目的校長老頭背著雙手直直站在氣團近前,雙眼微瞇緊盯巨蛇。若不是賽菲爾對強大靈力會產生畏懼感,她根本不知道那碩大的氣團就是老頭兒的傑作。
  
  那幾乎佔據整個土窩的氣團作用類似於結界,戰鬥的雙方被封在裡面,外間的人就安全多了。否則,五行蛇發威起來,大夥兒又得被土石活埋了。那氣團還有個更重要的作用,有了它的阻隔,五行蛇能調用控制的自然元素極為有限,大大約束了它的發揮。
  
  怪不得武聖會說聯手,原來他和校長早有默契。當世兩大頂級強者合作對敵,五行蛇實力再強,也被打得毫無招架之力。它前一日被旭天擊傷,雖然皮肉傷很淺,但那股灌入體內的獨特氣息讓它極不舒服。這時候又遇上無比難纏的對手,五行蛇的動作越來越遲鈍,巨型腦袋上不知道挨了多少下。
  
  場間所有人都在熱切的盯著氣團內的戰鬥,矮人們更是在為武聖喝彩——若能收服這強大無比的巨蛇,那該是何等的榮耀!聽得呱噪聲越來越大,五行蛇更加不安。它是輪迴靈獸,雖然不能言語,卻也是有智慧的獸類。眼見不敵對手,周圍還有那麼多人揮眈眈,大蛇便預備逃跑。這裡到處是土石,它若豁出去多挨幾下打,逃到土中溜之大吉總是能做到的。
  
  眼見大蛇扭來扭去直往土堆中鑽,賽菲爾眸中閃過一絲異色。
  
  「葉子,變形吧。」她突然吩咐道,「或者洩少許靈力出來,確保五行蛇知道你在這裡。」
  
  變形獸嚇了一大跳,想拒絕又不敢,只得勉勉強強放了一縷靈力出來。
  
  正要遁土而去的五行蛇霍然抬首,猙獰的蛇頭猛然扭到觀戰的人群一方。武聖見它呆呆不動,趁機猛攻一通。「彭彭彭……」不知道被多少拳頭擊中,五行蛇那堅硬無比的鱗片都裂了開來,後腦處現出一個桶大的傷口,鮮血迸流!
  
  五行蛇仰頭狂嗷,不管不顧的對著氣團猛撞而去!「轟隆」一聲巨響過後,那純由靈力構成的氣團竟被它撞出一個巨大的破口!
  
  觀戰的人們被這突然發瘋的巨蛇嚇得連聲驚叫,不少修為稍差的人雙腿發軟,還有些人拔腿就往遠處跑。場面很亂,校長也沒料到這狀況,一時沒能補好氣團,那巨蛇的冰爆氣已經鋪天蓋地襲向人群,慘叫迭起,死傷立現。
  
  校長迅速修補好氣團,但五行蛇雙目赤紅,狀若瘋虎的連連撞擊氣團,看起來一心要衝出那層桎梏!
  
  「這傢伙瘋了?」武聖凝住了身形,突然長歎一聲。他的右手緊握成拳,眼角的皺紋更深。
  
  身為武者的巔峰人物,他當然不止輕身術和重拳厲害,他賴以成名的霸道鬥氣還未使過。原本打算靠拳頭馴服巨蛇,沒想到它發了瘋似的往外闖,武聖心下明白,若被它闖出去,那洞裡能活下來的人估計不多。只能用殺招了!他心裡有些遺憾,但沒有時間讓他猶豫。
  
  陡然間,武聖的整條右臂都耀出光來!刺眼的強光讓人彷彿瞬間失明,隱約還有氣息急劇震盪衝擊的尖利「吱吱」聲!
  
  鬥氣,超過九級的霸道鬥氣!在場的武者完全不顧眼痛,頂禮膜拜般盯著矮人武聖,猶如看著高高在上的神明!
  
  「唉……」賽菲爾也長歎一聲,故作眼酸的扭過頭去。是她導致了這種場面的出現,但要她眼睜睜的子著大蛇結局,她還是看不下去。
  
  五行蛇一邊瘋狂的撞擊氣團,一邊拚命驅使著氣團內不少的元素向武聖發動攻擊。它的吼聲越來越響,幾乎震耳欲聾,大部分人都摀住耳朵不敢再聽。氣團中,令人目眩的強光完全遮蓋了眾人視線,除了一片白光外觀戰者們什麼也看不到。
  
  似乎過了許久,又似乎只有一瞬間,賽菲爾聽見一聲刺耳的巨響,像是沉重又鋒利的刀刃劈入肉體之中,五行蛇的吼叫聲嘎然而止。
  
  「請你原諒我。」她緊閉的眼裡慢慢溢出兩滴淚珠,冰冷的滑過臉頰,「對不起,我是個自私無情的人。」
  
  她是不能讓五行蛇就這麼逃之夭夭的。當今世間知道變形獸存在、又能發覺它的只有這五行蛇。若是它活著,或者被什麼人收為靈寵,那她今後的生活將不得安生,兩個身份的秘密也會洩。用變形獸的氣息來吸引它、撩撥它變得瘋狂,逼武聖下狠手,賽菲爾雖然達到了目的,心裡卻愈加沉重。
  
  巨大的驚歎聲和抽氣聲在耳邊迴盪著,賽菲爾任眼淚蒸發殆盡,靜靜轉過身來。氣團已經消失了,土窩當中站著武聖和校長,大蛇已經不見了蹤影,只剩地下的一灘血跡。
  
  嗯?賽菲爾皺皺眉,怎麼沒有屍體?這就是輪迴靈獸特有的死亡方式嗎?
  
  「它的精血已經融入這土裡,等待下一代五行蛇的出世了。」變形獸似乎沒有一點兔死狐悲的傷感,反而是如釋重負的說道,「這下好了,它不會再來纏著我了!」
  
  「它再次誕生需要多少年?」賽菲爾卻是心懷歉疚,「不會和你一樣吧?」
  
  「當然不!它只要五年就能重生!」變形獸頗為不平的說,「它比我可幸福多了,哼!」
  
  「五年?這麼快?」賽菲爾心中一凜,喝道,「那你怎麼這麼輕鬆?不怕五年後它再來找你逼婚?」
  
  「哈哈,可不是誰都像我一樣生來就繼承前世知識和記憶的!」變形獸帶著幾分自豪說道,「它再誕生時就是一個全新的生命體,雖然出生就有操控元素的能力,但它不會有上一代的記憶。沒有哪個輪迴靈獸像我們變形獸這樣聰明,它們不沿襲智慧,只繼承力量!」
  
  聽它這麼說來,賽菲爾心中的負疚感稍有減輕,嘴裡輕輕呢喃著:「五年……」
  
  ……
  
  五行蛇既亡,前來尋獸的一眾人只得兩手空空的打道回府。雖然不少國家損兵折將,一無所得,但大多數人都覺得能見到最後那場驚天動地的戰鬥,真是此行不虛。
  
  回到島守的公館,各國清點損失,以東大陸的情況最為慘重。馭獸族幾乎全軍覆沒,連族長都沒能倖免,風使也受了傷,只得匆匆趕回東大陸療傷。其他國家各有傷亡,連安基島也有位護衛丟了性命。
  
  事情既畢,各國紛紛準備離開。蘇迪想來向賽菲爾道歉——明明答應要保護她,卻不聽從她的警告,還讓她身陷險地。但索斯城主在場,蘇迪哪敢亂跑,只得乖乖跟了回家。約瑟因為昏迷而錯過了最後一戰,醒來知曉後氣得半死,又不能跑去怪精靈,真真憋氣。他想來找小丫頭理論,也被宮廷衛士們攔截帶走。
  
  矮人們催促著武聖回北大陸。因為為老不尊的武聖再度提起訂親一事,又百般調戲賽菲爾的侍女,安基島的人一見他就躲著走,賽菲爾更是吃了他的心都有了!矮人們自己都看不下去,淼瀾使出渾身解數,終於拖走了這老不正經的傢伙。
  
  而安基島這邊,因為意圖捕捉武聖的「瞬閃」痕跡,安使用瞳術過度,兩隻眼睛都腫了。叉子則是被最後一戰所震撼,滿臉恍惚,神遊物外般,誰跟他說話都沒反應。另有幾名護衛負傷不輕。基於這種情況,安基島眾人又多待了幾天,等到其他國家的人差不多走空,他們才收拾行裝離去。
  
  堪薩島上此時只剩精靈未走。臨別時,永恆目光複雜的子賽菲爾背影良久,終於沒能問出口——你為什麼不告訴別人你救下了精靈?這樣的事跡會讓你很出名吧?你怎麼不向我要酬謝?客氣的道聲「再見」後就這麼走了?
  
  直到一行人的身影完全消失,永恆還是怔怔站著一動不動。那個奇怪的小丫頭,那個充滿謎團的人類。回到住地後的幾天裡,她不再像在地下空間那般咄咄逼人,而是恢復了平常乖巧可愛的模樣。她也沒有來找過精靈,彷彿地下的一切仕都沒發生過。難道以後,他和她的關係就是那樣冷淡而陌生?想到這裡,他的心中竟然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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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16 19:56:46
  第十七節 禍害該如何調教
  
  回到伯爵府的房間,賽菲爾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拿出貼身藏好的葉子,令它變回原形。
  
  在賽菲爾睜大的美目子下,一個拳頭大小的黃色動物出現了。怎麼形容它好呢?——一隻小雞仔?不知道今後會變成公雞還是母雞的小雞仔?
  
  賽菲爾很想笑。偏生它還搖頭擺尾,抖著蓬蓬茸茸的淡黃絨毛,撅著肥嘟嘟的屁股走到賽菲爾面前,紅色的小雞嘴兒一上一下的如鞠躬般:「第一次正式見面,我的主人……」
  
  回應它的,是賽菲爾的一陣爆笑。數千年才輪迴一次的智慧靈獸,竟然是這般模樣!早知如此,不該叫它葉子,應該叫它小雞仔、或者小黃毛!
  
  「主,主人……」變形獸不安的挪動了一下胖乎乎的小雞軀體,眼睛四下逡巡著,打量著房間裡的佈置。
  
  「啊!」它發出一聲與那小雞子身材絕不相符的驚天大叫,賽菲爾只覺眼前一道淡黃色的影子掠過,變形獸已經跳到她的梳妝台上興奮的大喊起來,「好多,好多寶貝!」
  
  它急切的用小尖嘴在一把梳子上拚命啄動,隨即鬼叫起來:「金的!是純金的!」接下來,它又張嘴含起一顆豆粒珍珠,含糊嚷道:「好大的珍珠,我的,是我的……」它胖墩墩的屁股在桌面上飛快挪動,將幾顆寶石胸針全聚到自己身子底下,母雞護雛般擁著寶貝大流口水。
  
  這是世所罕見的異獸嗎?怎麼這麼財迷啊?賽菲爾收了笑意,面色一沉,伸手卡住它的脖子,將拎到半空狠狠搖晃了幾下。
  
  「我允許你動我東西了嗎?」她的聲音極冷,叫變形獸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戰。
  
  為什麼我剛剛會暈了頭?變形獸心裡無限悔恨——我怎麼能忘了,自家主人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小魔頭啊!感受到脖子上的手慢慢收緊,變形獸嚇得魂飛魄散,吭哧大叫道:「美麗的主人,我再也不敢了!」
  
  「哼,下次拍馬屁記得換個形容詞。」賽菲爾手一鬆,小雞仔胖墩墩的屁股在地上摔了個結實,痛得它唧唧直叫。
  
  見它一副畏縮害怕的模樣,賽菲爾慢條斯理的坐到床邊,舉手點著桌上的東西道:「好了,現在你可以用了。從今以後,我這裡的一切,都是屬於你的。」
  
  變形獸懵了,早知如此,它剛才激動個什麼勁?白白被掐得生疼一場。轉頭看著那堆散發著迷離眩光的珍寶首飾,它的目光漸漸也變得迷離起來:「好多,好多寶貝……」它夢囈般貼到寶石金飾旁,眼裡閃爍著癡癡的光芒。
  
  賽菲爾搖搖頭,逕自上床休息。黑暗中,只留下一對貪婪的眸子中熠熠發光。
  
  ……
  
  第二日一早,賽菲爾拎著變形獸開始了變身訓練。因為血契已簽,變形獸此後除了能變成毫無生命力的物體以外,還能變幻成自己的主人模樣。
  
  賽菲爾只覺眼前一花,便多出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待它穿好衣裙後,就外表容貌上來說完全真假難辨,但氣度眼神上卻要差上許多。賽菲爾笑起來時,碧藍的眼珠子骨碌碌轉個不停,靈動無比。而變形獸變幻而來的賽菲爾就差多了,雙眼呆澀、目光躲躲閃閃的不敢正視旁人,做賊似的。
  
  「嗯,殼子不錯,內在還需要多多提高。」賽菲爾嘴角噙笑,在變形獸的眼裡卻是說不出的邪惡恐怖,「我會慢慢調教你的。」
  
  變形獸聞言膽寒,但聽賽菲爾慢悠悠道:「你喜歡珠寶金銀是吧?若你學得好,提高快,今後我就拿那些來當獎品。」它頓時心花怒放,恨不得馬上就開始被調教。
  
  「不急,我們先出去一趟。」賽菲爾收起靈寵,謹慎的避開護衛出了府。
  
  避開繁華的大道,賽菲爾多次馬車,終於到了處冷僻無人的山林深處。待變形獸被放出時,它抬頭一看,不禁傻眼了——面前沒有了粉雕玉琢的可愛小主人,而是一個清秀俊雅的年輕男子!
  
  那人年約十五、六歲,銀髮如瀑,流光飛瀉,眸光晶璨,豐俊如神,臉上掛著親切和煦的微笑,好一個溫柔似水的少年郎!
  
  「怎麼,不認得我了?」那人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聲音清晰悅耳,但語調卻令變形獸感到熟悉。
  
  「主,主人,你,你……」變形獸語無倫次,忽又恍然大悟——怪不得主人見了它就要強行收服,怪不得它這種特異的靈獸能被她順利收為靈寵,原來她也有變身能力!
  
  「記得,這個我,叫作比凌。以後,你定會有變成這副模樣的時候。所以,好好看著,這個我的性格脾氣,是和賽菲爾完全不同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當然,一般來說,當我成為比凌時,你要幫我扮演好賽菲爾的角色。」
  
  「是的,主人,我一定會做到。」變形獸第一次誠心誠意的應諾。這是當然的,扮演賽菲爾,這可意味著擁有好多好多的金錢和寶貝啊!只要一想到這個,它巴不得主人天天是比凌。
  
  督促著變形獸吃了多次變幻比凌,賽菲爾略感滿意,便收回靈寵打道回府去。她此刻又變回女孩模樣,著一件寬大的灰袍,遮掩著頭臉匆匆往林外走。誰知剛到林外的岔路口,她便迎頭撞上兩個意圖打劫的小混混。
  
  「敢在安基島打劫,真是好膽!」她冷笑著,心中湧起一股久違的熱血感覺——上輩子她不知道和小混混打了多少次架,今次再遇,她不禁手癢起來。
  
  兩個打劫的傢伙尚不知遇到了命中的災星,嘴裡不乾不淨的恐嚇著,距離賽菲爾僅有兩臂的距離。見那小女孩不言不動,小混混還當她嚇傻了,得意洋洋的便伸手來摸她的身。
  
  誰知兩人眼前一花,賽菲爾已經高高躍起!她右手捏緊變形獸,嘴裡低喝道:「葉子,給我變!」
  
  「啊?變,變什麼?」剛被放出來的靈寵滿頭霧水,不知所措。
  
  「變板磚!」憑著主寵心意相通,變形獸瞬間就按照賽菲爾的腦中勾畫,變幻成一塊青烏烏、沉甸甸的方正板磚來!
  
  「啪!啪!」兩聲悶響……
  
  「哈,果然還是這個最趁手。」賽菲爾滿意的掂量幾下手裡的傢伙,又看看被她砸得滿頭是血、暈倒在地的小混混,冷冷一笑。
  
  「啊……啊……」聲聲慘叫陡然劃破長空,「啊!好痛啊!」
  
  可憐的板磚霎那涕淚交加——身為板磚,砸下去的那一下,它也被那兩人的硬腦殼反震,真的、真的很痛啊!更恐怖的是,主人拿它來拍人,萬一主人砸的東西比較堅硬,那它這千年難得的輪迴靈獸,不就要再度輪迴了?
  
  「你鬼叫什麼!」賽菲爾呵斥一聲,「小聲點!」
  
  「嗚嗚嗚,我不想死……」變形獸恢復了原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我還沒成年呢……」
  
  「放心,只要你不變成偽劣板磚,我保證不會讓你四分五裂。我使過的板磚沒有一遣有八百,還沒出現過砸裂的情況呢!頂多就是少個邊角什麼的……」
  
  「啊啊啊,我不想少胳膊,也不想少腿啊!」變形獸簡直就是在撒潑打渾,哭得昏天黑地。
  
  賽菲爾被它哭得沒脾氣,只能安慰道:「好啦,你別哭了。以後若沒有緊急情況,我就不用你變板磚,這樣總行了吧?」
  
  變形獸抽抽嗒嗒的停止了哭嚎,卻聽她繼續說道:「下次讓你變刀子,這樣總行了吧!」
  
  變形獸兩眼一翻,險險暈了過去——它,堂堂輪迴靈獸,能承繼數代知識的智慧之獸,能變幻莫測的靈巧之獸,竟然被當作打人殺人的凶器!做靈寵做到這份上,叫它情何以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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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16 19:58:53
  第十八節 安基島五年計劃
  
  「小姐,今天堪薩島守——不,應該說前島守——來過府裡。」克斯管家站得筆直,快速匯報道,「他說是小姐邀他來此,所以我安置他在外院住下了。」
  
  「是的,是我邀請他來安基島。」賽菲爾嘻嘻笑著,「沒想到他來得這麼快。怎麼,他已經被撤職了?」
  
  「是的,他不僅失去了職務,還被聯盟中心島國驅逐了。」
  
  「聯盟用的什麼借口?堪薩島尋獸失敗的罪魁禍首?」賽菲爾目光稍冷,「還是裡通外國的卑鄙小人?」
  
  「公告上只說玩忽職守。」
  
  「喔,好吧。請您幫我安排一下明天和他的會面。」
  
  「是,小姐。對了,他說,您對他的罷官早有預見。」管家有些遲疑的問道,「他震驚於您的未卜先知,甚至懷疑小姐擁有預言的能力……」
  
  賽菲爾搖搖頭:「我只是瞎猜,沒想到真蒙對了。」
  
  她凝望著窗紗遮掩下的朦朧夜色,歎息道:「那天我看聯盟隊伍裡全是武技平平的貴族和高官,就知道他們必得不到那異獸。這次尋獸,聯盟內期望極大,若那些貴族鎩羽而歸,為了給個交代,他們自然是要找個替罪羊的。堪薩島守沒什麼後台,他不背黑鍋誰背?」
  
  克斯管家微微頷首:「聯盟裡勾心鬥角的勢力太多,為爭奪一個尋獸名額幾乎打破頭,到成行時全是那些有背景的貴族搶到名額,真正有實力去降伏異獸的人哪會有這種機會!」
  
  賽菲爾的嘴角掛著譏諷:「原本我以為異獸死在武聖手上,那些貴族便不用找人代罪了,沒想到堪薩島守還是被免職放逐了。我現在才知道,聯盟高層好面子的程度遠遠超過我的預期。」
  
  克斯管家突然皺眉,略帶擔憂的說:「這次我們獨自去堪薩島,還和其他國家聯手,不知道聯盟會不會對我們不滿……」
  
  「您不用擔心這個,對現在聯盟議事院裡的那幾個掌權者,我們還是不懼的。」賽菲爾想著亞姆伯爵留給她的那份賄賂名單,輕輕一笑,「更何況,我們安基島從來就是聯盟政治的邊緣之地,那些人只要我們準時給錢就行。對插手安基島的事情,他們還沒那份心思。」
  
  賽菲爾心裡想著,安基島的海上軍事力量太過薄弱,聯盟其實並不在乎它的地位。畢竟聯盟是多島聯合體,海軍強弱才是衡量各島力量的標準。安基島這個聞名大陸的商業之島,說到底在他們眼中只是個取之不竭的錢袋子。
  
  「那麼我該怎樣安排那位前島守?」克斯管家提醒道,「他是拖家帶口過來的,想來在其他各島已經沒有立足之地。但我們府裡暫時沒有適合他的職位……」
  
  「這個我早已想好了。」賽菲爾笑盈盈的回答,「我要在島上增設幾個職位,有個位置正好適合他。」
  
  安基島的島守一職向來虛懸,所有事情都由亞姆伯爵決斷。但島上諸事繁雜,伯爵府又做生意又管內政又治城防又談外交,忙起來特別混亂,賽菲爾早就想好好分理一下府中的機構設置了。前段時間伯爵剛剛逝去,人心思變,府裡不好搞什麼大動作。現在她已彰顯自己的商業才能,威信漸立,做些小改變應不會引起太大反彈。
  
  「我打算將府裡的事務分成幾塊,專司其職,各負其責。」賽菲爾沉靜的說,「西夫人依舊管理府中內務,治安隊和城防軍部分不動,商業要獨立出來,由我來統籌。而內政方面,我希望交給您全權負責——我想讓您當島守,以後您可要多辛苦了。」
  
  克斯管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張著嘴怔怔抬起頭來——他,一個平民出身的家僕,當島守?雖然他曾是亞姆伯爵的心腹,雖然他平時做的事情就是島守的職責所在,但有沒有這個名分,真的是天壤之別。最簡單的例子,以往他處理外事時,因為身份低微任何國家的官員都能呼喝於他,但若是成為島守,他和那些貴族老爺們就能平起平坐了!
  
  但,為什麼小姐突然提出這個匪夷所思的建議?莫不是有人在她耳邊說了什麼話,讓小姐疑心於他,所以用這個來試探?克斯管家的腦中閃過這個念頭,嘴唇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
  
  「父親大人病臥在床的這幾年間,安基島的內政和細務幾乎全由您一手操辦。這個島守您不當誰當?」賽菲爾誠心誠意的說,「我年紀尚幼,父親大人又已經……其實我一直拿您當自己最親近的長輩看待。希望您不要推辭,這是我最真心的懇求,就請您把這個任命當作對我的憐惜吧!」
  
  克斯管家聞言心頭一顫,胸中泛起些許深沉的扳。面對那雙澄淨的眸子,想著亞姆伯爵的多年恩情,他鄭重點了點頭——即便是將來有變故,就是要了他這條老命又有何妨?
  
  賽菲爾感激的綻放笑顏。她並不擅長內政瑣事,而克斯管家富有才幹,老成持重,又對安基島大小事務瞭若指掌,真是再合適不過的人員。
  
  「商業方面,我寫了份東西,請您看看是否妥當。」賽菲爾展開卷軸,拿出商業計劃書——這玩意,她以前就常寫。
  
  「這只是我粗略構思的東西,還有一些具體的措施,我會慢慢寫出來讓您過目。我覺得安基島的商業發展就八個字——對內改型、向外擴張。」她的藍眸在光下熠熠生輝,「對內方面,我來統籌策劃。而對外方面,我想讓那位島守試試看。」
  
  克斯管家吃了一驚:「小姐,您要向內陸擴展生意?」
  
  「是的,安基島畢竟只是個小島,什麼條件都有限啊!」她指指卷軸上的文字,示意著對方。克斯管家仔細看著,心裡越來越震撼——這哪是什麼粗略構思,分明是一份周密詳盡的多年發展規劃!只是,小姐為什麼這般著急擴張生意?半年前開業的百貨店已經給府裡帶來極為豐厚的利潤了啊!要說在各大陸的領主之中,安基島幾乎是最有錢的!
  
  賽菲爾靜靜看著克斯管家不停變幻的臉色,自失的一笑。安基島是很有錢,但她並不滿足,她還需要更多的錢。因為有了錢才能雇軍,有了錢才能漲權,有了錢才能獲取更多的力量,有了錢才能替碧復仇!
  
  她揚起臉來,詳細向克斯管家解釋起自己的想法來。亞姆家歷經數代才在這毫無特產的小島上扎根,可向為環境所限一直發展不快,直到亞姆伯爵的商業才能大放光華,借助港口之利招商行貿,才有今日的繁華富足和人口劇漲。但亞姆伯爵已經將此地的貿易潛力發揮到極致,要想再有所突破,必須另闢蹊徑。
  
  安基島資源有限□場有限,雖然擁有自由便利的經商氛圍,卻沒有能提供足夠支持的後方生產基地。賽菲爾想擴展市場,以其他國家的資源來生產,賺取其他國人的金錢。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在西大陸各國大開連鎖店,從安基島獨有的玩具和童裝開始,慢慢擴展到飲食、服裝□飾、旅館、飯店、乃至百貨店。可是,想要建立「跨國公司」,首要問題就是各國上層是否會允許——換句話說,公關是第一要務。那堪薩前島守其實就很擅長這個,只要給他金錢上的足夠支持,他會是個長袖善舞的外交人才。
  
  而內在的轉型說白了就是學習地球上的夏威夷、維加斯之類,打造逖倫大陸購物、娛樂、休閒的聖地。安基島土地人口有限,不可能靠農業和手工業;而外洋貿易上因為缺乏索斯港那樣強大的海軍護衛而始終落於下風。要想讓安基島更進一步,內裡只能靠服務業的興盛!想想看,多少點子能被運用到這裡——集中型的商舖、賭場、劇院、沙龍、海灘、動物園、遊樂園、紅燈區、寶物拍賣會……定期弄些購物節、戲劇節、服裝節之類,那些有錢有閒的貴族們肯定會大感興趣!只要能吸引人的,她都可以吃採用,反正她賽菲爾便是此地的王!
  
  克斯管家聽得乍舌不已,越發自己腦子不夠用了。小姐不僅有全續獨到的想法,思慮更是通透深遠。光是能看到安基島的利弊所在,就足以使他驚歎不已。聽著那些細緻新穎的描繪,已經年過四旬的管家竟然覺得自己渾身熱血沸騰,恨不得立刻衝出去大幹一場。但看著那張恬靜乖巧的小臉,他陡然冷靜下來——這只是美好的未來藍圖,真正付諸實現,還需要千般努力。
  
  等賽菲爾笑吟吟的補充道:「凡始要一步步來,我這裡先定下頭五年的詳細計劃,若是哪裡有不足,我們還能及時調整方向。」他的臉色更加鄭重、更加恭敬,心中不停喊著——大人,您果然眼光了得!我們安基島,乃至整個西大陸,都會因為小姐而改變!
  
  ……
  
  夜深,賽菲爾睏倦的蜷曲在被窩裡,她的腳邊是用一大堆金幣和寶石做窩的小黃毛雞仔。
  
  「啊,我的主人,您真是商業天才!」變形獸總算能換一個拍馬屁的調調了,直拍得眉飛色舞、口水四濺。
  
  「閉嘴!」賽菲爾冷冷喝止,「我不是什麼天才,我只是個幸運的倒霉蛋。」
  
  變形獸不明所以的磨了磨尖嘴,不敢再說。賽菲爾突然放緩語氣:「我過幾日要出門。你要記牢我寫給你的那些計劃細款,當我離開時,你就是安基島的伯爵小姐,你要以主事人的身份繼續施行那些措施,明白嗎?」
  
  啊!終於——幸福的日子要到了!變形獸想著,總算能吃遍美食、搜光金幣□到伯爵府的寶庫裡睡覺了!它樂得嘰嘰直叫,卻聽主人說:「別想打收藏室那些東西的主意!你的財產只有我房間裡的這些……而且,我要事先說明,你若做錯一件事,我就拿走你十件寶貝!」變形獸立馬秧了。
  
  「當然,你若做得不錯,我會給你獎勵。」賽菲爾慢條斯理的舉起右手,一枚心型紅寶石在她掌心發出妖艷的光。
  
  「啊!我一定會……」變形獸雙眼放光,嘴裡滔滔不絕大表決心。
  
  賽菲爾搖頭笑笑,思緒漸漸飛到島上的另一處——叉子他,應該會同意自己的提議吧?
  
  ……
  
  大半年後,一個二人武士組合在西大陸沿海一帶的傭兵群中聲名鵲起——因為這兩位接受的僱傭任務不多,尋人打架的次數卻不少,而且少有敗績。
  
  這年頭,小股人的冒險組織已不流行。稍有能力的武士或進入軍隊,或效忠某政治勢力,或投身有實力的行會,或加入規模不小的傭兵團。像二人組合這樣的形式,著實少見。更令人驚訝的是,這兩人雖然鬥氣等級不是太高,但一身體技本事卻是人所未見,簡潔高效的戰鬥風格很是吸引眼球,加上他們很喜歡找人「切磋」,很快就在傭兵之中出名了。
  
  因為兩位成員都是尚未舉行成人禮的少年,一個膚色黝黑,一個俊逸白皙,好事者為之取名「黑白雙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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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16 19:59:34
  第四章 嶄露頭角的兩人
  
  第一節 傭兵任務
  
  細雨如絲,無聲無息的落向大地,在陰暗的空氣裡捲起一片纏綿的迷濛。一條房舍密集的街上,十多家古舊的店舖半掩著門,店主有氣無力的倚在門邊,半是看店半打盹。店前站了些躲雨的行人,越發顯出街道的狹窄來。
  
  「這生意,真是沒法做了。」一個瘦瘦的店主雙眼無神的打量著自己鋪裡滿滿噹噹的成衣,抱怨道,「整天下雨的,客人這麼少!這讓人怎麼賣東西?」
  
  「你就算了吧,根本不是天氣的問題!」對面的店主站在屋簷下看雨,聽到同行的話便滿腹怨氣,「客人全去那個什麼連鎖成衣店了。你說他們安基島的人不好好待在自己地盤,跑我們這裡搶生意算怎麼回事?」
  
  「真不明白那間成衣店有什麼好!難道就因為它掛著安基島的牌子,大家就都著了魔?」
  
  「話不能這麼說。」一個行人插嘴道,「人家那店裡門面大、服務慇勤,衣服更是又多又好,價格還公道,誰不願意去啊?」
  
  幾個成衣店的店主黑了臉,不說話了。他們多是裁縫出身的小本經營,最多雇上幾個學徒幫忙裁製,哪比得上財大氣粗的安基島。人家一下子就租用了城中心最大的那棟三層樓建築,光是服務的侍女就有近百個。衣服的樣式質量都是上乘,價格比同檔成衣低,至於櫥窗、模特、兌換券之類的新奇玩意,更是吸引眼球。
  
  場間有些冷場。半晌,一個老者咳嗽幾聲:「安基島做生意了得,那是四大陸聞名的。我們也怨不得什麼,誰叫人家經商厲害呢。」
  
  知道老者說的是事實,眾人都無語。突然有人問道:「布老爹,你兒子是不是就在安基島做事?他最近怎樣啊?好久沒見著他了……」
  
  「他啊,就一個小裁縫唄,在那裡瞎混混!」老者嘴裡埋怨著,臉上卻滿是掩飾不住的炫耀,「他好像看上個姑娘,硬要接我過去給他把把關。」
  
  「哎呀,那小子要成家了?您老以後可享福了!」馬上有人羨慕的接嘴,「安基島可是個好地方啊,我聽鎮長說,他去過一次就再也不想離開!」
  
  一時間恭維聲四起。成衣店的幾個店主臉色更加難看。布老爹的兒子當年只是個滿腦子古怪想法的裁縫學徒,不知道怎麼去了安基島就抖發起來,進了個叫「設計部」的奇特地方,現在錢包也鼓了,老婆也快到手了,去年回家時那副自信的神態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眾人的話題漸漸轉向安基島的百般好玩意,這是大家都感興趣的。有些人去過,直把那裡形容得天堂一般,聽得其他人心中搔癢難耐。
  
  正聊的興起,一個帶著面盔的騎士騎著白馬自街中疾馳而過,飛濺起的泥點染得好些人髒了衣襟。在行人們破口大罵聲中,那騎士頭也不回的遠去。
  
  「喔,這裡有一家!」騎士繞過幾條街,終於在一處武器店門口停了下來。他下馬進屋,連頭盔也不取下,就這麼滴著雨水走入店中。
  
  這處店舖整潔寬敞,貨架上卻空蕩蕩的,排列出來的那幾件貨物又實在難上檯面。騎士一眼掃過,甕聲甕氣叫道:「老闆!怎麼,你們店裡就只有這種貨色?」
  
  氣色欠佳的店主走了過來,欠身道:「客人莫怪,我們店最近一直缺貨,而且這幾個月原料的貨色越來越差。聽說礦區那邊是出礦就被人買走,好一點的原料根本落不到我們手裡。這個,沒有原料,我們怎麼製作武器呢?」
  
  騎士晃了晃腦袋,嘀咕一聲:「又是這樣!」轉身就出了店門。
  
  這裡是西大陸東南部的斯丹國,是個以出產優質礦石聞名的小城邦。除了礦業發達,這裡的武器鍛造也頗為出名。但近幾月礦區裡運出的原礦石越來越少、質量也差,武器店、盔甲店的生意都是每況愈下。
  
  騎士繞著城裡跑了大半天,竟然一把稱手的武器都沒買到,不禁心急起來。他今天可是和人約好要去一處危險地方的,原想著這裡的武器出名,沒料到卻斷貨了。難道讓他一會兒找敵人借武器?騎士氣得連連抽打自己的坐騎,恨不得馬上找到一家鐵匠鋪自己打武器。
  
  ……
  
  在城東一條偏僻的小街上,素來冷清的小店裡坐了兩個人。
  
  「我們得多吃點,不然等會兒……」黝黑少年「噹」的一聲放下手中空碗,扭頭叫道,「老闆,再來一份糜肉餅!」
  
  與他同桌的銀髮少年微微一笑,也學著同伴的模樣扭頭叫道:「老闆,再來一碗清草湯!」
  
  簡陋的小店裡,難得有客上門的老闆不禁眉開眼笑,忙不迭送上吃食——雖然味道一般,份量卻是出奇的大。
  
  「喝湯無法提供足夠體力。」黝黑少年皺眉勸道,「你再要些其他吃食吧。」
  
  「這湯是給你點的,糜肉餅太乾,應該就著湯吃。」一縷淡淡的微笑溢出嘴角,溫和的掛在清俊的臉上,「這裡的食物份量太足,我早就吃飽了。」
  
  「小白臉、娘娘腔!」少年心中暗罵幾句——一個大老爺們,吃飯這麼講究、這麼秀氣!
  
  這兩人,自然就是被人冠名「黑白雙少」的叉子與比凌。
  
  當日親眼目睹矮人武聖的超絕身手和驚天一擊,叉子大受刺激。回家後他左思右想,只覺自己以前是坐井觀天,越發感到實戰歷練的勢在必行。恰好比凌來探小魚時無意說起自己想當傭兵,他便動了心思,也想成為傭兵外出冒險。
  
  比凌建議說獨行不如結伴,於是他們便湊到一處弄出個武士二人組來。平時他們在安基島幹老本行,空閒時便出島客串傭兵。每次外出不是去接挑人打架的任務,就是專程去請人指教,這樣既能掙錢又能找人切磋武技,如此的鍛煉方法讓叉子很滿意。
  
  一口一口慢慢吃著糜肉餅,叉子微微瞥了比凌一眼。時至今日,他仍不知道比凌的家世背景,也不清楚對方到底從事何種職業,但對方不說他便不問,他就是這種性格。
  
  至於比凌那邊,他大可隨便編個故事來向叉子解釋自己的來歷,要捏造一個身份更是容易得很。但他打心眼裡不願意那麼做——身為賽菲爾時幾乎每時每刻都要做好撒謊和演戲的準備,他真的不想在換個身份後還如此疲累。反正叉子不會主動詢問,他便沉默著。
  
  「這次的任務是A級,你確定不用多吃些東西?」叉子又問了一次,不出意外的看到對方含笑搖頭。
  
  「那我們走吧?」叉子抹抹嘴,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這裡怎麼老是下雨?我在雨天總覺得渾身沒力氣!若是現在雨停就好了,打鬥起來也能爽利些。」
  
  他話音剛落,綿綿的細雨竟然漸漸停歇。比凌抿嘴樂了:「下次記得早些說這話。」
  
  兩人出了店門,比凌翻身上馬,叉子卻是紮好褲腿開始跟著馬跑——他的暈馬本能終究沒法改變,卻叫他的腳力增長奇快。
  
  比凌揚鞭打馬而去,叉子一溜煙跟在馬屁股後面跑,一人一馬速度都很快。不過因為雨天泥濘,叉子速度不比平常,漸漸落在後頭。
  
  雨後空氣極好,路上行人也少,比凌暢快的策馬狂奔一陣,突覺身後沒了叉子的聲息。扭頭看時,哪裡有人,早不知道被他甩在何處了。比凌不好意思的笑笑,趕緊掉轉馬頭往回走。
  
  直到過了十來個路口,他才發現叉子的身影——他正被個穿著盔甲的高大騎士攔住去路,似乎捲入了麻煩。
  
  「……你這小偷,還不承認罪行!」隻言片語傳來,比凌微微皺眉,怎麼回事?
  
  「我說過你弄錯了!」叉子懶洋洋的獨特語調清晰無比,「你就憑我在路上飛跑便斷定我是小偷?唉,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是做賊心虛,無話可說!快些承認罪行吧,只要你能痛悔改過,我手中的劍將會饒恕你的罪惡!」騎士的聲音充滿正義感,倒讓叉子想起某個曾讓他哭笑不得的女正義使者來:「傻乎乎的熱血騎士一個,我怎麼盡遇上這種人?」
  
  「再說一次,我不是小偷。」叉子無奈的聳聳肩,「隨便你怎麼說,我要走了。」
  
  「好膽大的小偷!到現在還死不悔改。」騎士刷的一聲便去拔劍,誰料他手到腰際才想起自己的武器還沒買到,手就此生生停在腰間。
  
  見他拔了個空,叉子險些笑出聲來。騎士惱羞成怒,揮拳便打。
  
  「轟!」打人的騎士整個身子飛出老遠,被打的那個卻是若無其事站在原地。
  
  「你!」騎士的頭盔都被打掉了,出一頭披散的棕髮,看上去很狼狽。但當他站起時,一層白色的光芒覆蓋了他的體周,那騎士雙目怒睜,低吼著衝了過來。
  
  叉子凝神細看:「五級鬥氣?」他有些驚奇於對方的等級,更令他驚奇的是——那團白光還沒衝到他跟前,就被橫插過來的一匹馬給撞飛了。
  
  「那個……」叉子看著馬上的人,苦笑道,「你要教訓他也別用馬撞啊!萬一把馬弄傷,我可會心疼銀子的。」
  
  比凌斜眼看看他,鼻子裡哼了一聲:「誰叫你暈馬的!只能跟馬跑,結果惹出事來了吧?」
  
  「好了好了,我們快走吧。」叉子揉揉鼻子,「今天算我倒霉。」
  
  「你們兩個不許走!」被撞翻的騎士猛然爬起,「我要同你們決鬥!」
  
  「閣下,我們素不相識、無怨無仇,幹嘛要決鬥啊?你剛剛誤會我的同伴是賊,這可是對我們名譽的污蔑呢!」
  
  「對,我污蔑了你的同伴,那就是和你們結仇了,所以我們要決鬥!」
  
  比凌頓時傻眼——一說要決鬥,這人變臉跟翻書似的,難道是個決鬥狂?
  
  「沒時間奉陪!」叉子懶懶揮手,拔腿就跑。A級任務正等著他們,幹嘛要在這裡浪費時間?
  
  騎士還沒來得及阻止,一人一馬已經衝出老遠,很快消失了蹤影。
  
  比凌和叉子一路狂奔趕到城裡的傭兵公會,這次的僱主會在這裡等候。但兩人到達許久,還不見那位名為羅傑的僱主出現。正要離開,額頭上腫起一處大包的棕髮騎士卻推門進來了。
  
  三人大眼瞪小眼半天。騎士終於注意到叉子那顯著的黝黑皮膚,還有比凌那張帥得叫人嫉妒的臉,不禁脫口而出:「難道你們就是黑白雙少?」
  
  「難道你就是僱主?」
  
  「對,我就是羅傑……」
  
  比凌和叉子都在心中哀歎,這次任務他們怎麼遇上這麼個熱血的主兒?可以想見後頭的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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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16 19:59:55
  第二節 惡靈谷傳說
  
  撇開羅傑那有些過頭的熱血衝動不說,這位僱主其實是個極純粹的騎士。他的盔甲總是閃閃發亮,坐騎總是膘壯白馬,鬥氣純正剛猛、容貌方正硬朗、表情正義凜然、言語堅定有力,面對女性總是彬彬有禮、談吐不凡。
  
  這樣的男子在城裡該是受人矚目的中心。尤其這個以礦產出名的小國裡有太多粗魯凶悍的礦工和貪婪低俗的傭兵,像羅傑這種高標準的男人該是熱情少女們崇拜和追逐的對象。但羅傑鬱悶的發現,自從進了酒館大門,少女們的目光總是越過他的高大身影,直接凝聚到傭兵比凌的身上。果然,小白臉要比猛男吃香。
  
  羅傑再度仔細端詳這個因找人打架而出名的傭兵組合——黑皮膚的叉子表情慵懶,看上去不是個愛惹事的人。而那個銀髮的俊俏少年,他疏淡溫和的表情和不卑不亢的態度掩蓋不了骨子裡的驕傲和好勝。羅傑還記得剛剛他飛馬撞人的情景,明顯是個不喜歡吃虧的主兒。
  
  認知到這點,羅傑小心翼翼的向兩位傭兵道歉,將小偷和決鬥的事情一筆勾銷。他只是頭腦衝動,並不是蠢蛋,若是再糾纏之前的誤會——他後來總算從失主口中弄清了小偷的容貌——對自己太不利了。
  
  見他並不是蠻不講理、死不認錯的性格,叉子和比凌倒略略放下心來。聽他細細講解此次的任務內容——他和人約好決鬥,對方選定礦區中的一處荒廢地,他不以為意的應了下來。沒想到後來一打聽,那裡一向被視為禁區,無人出沒,羅傑的朋友們一聽說是那個地方便不願做他的決鬥助手。最後他沒法子,只能出錢雇兩個傭兵做助手。
  
  「只是做決鬥助手?」叉子似乎有點洩氣,懶洋洋的趴到桌上,「沒意思。」
  
  比凌倒是雙眸亮晶晶,很感興趣的問:「那個危險禁區到底是哪裡?竟然會標為A級任務!」
  
  「是惡靈谷。」
  
  「惡靈谷?」兩人異口同聲的問,「什麼東西?」
  
  「一個極度危險的地方,據說裡面有可砒神秘的惡靈力量,人進去以後就出不來了。」
  
  「傳說中的所謂危險之地,往往是人們誇大其詞、以訛傳訛的結果。」
  
  「開始我也不相信。」羅傑向叉子點點頭,「於是我查閱資料,幾百年前那谷裡曾經發現過金礦,令淘金者們蜂擁而至,人性最醜惡的一面都在那裡出現,暗殺、明搶、挑撥、暇、武鬥,多方勢力在那谷裡爭奪了幾十年,成千上萬的人死在那裡。後來搶奪和殺戮越來越厲害,大範圍的異術和鬥氣殺陣引起爆炸,將那裡毀滅一空。礦山倒塌,人跡消失,谷裡只剩下數不清的白骨和墳墓。」
  
  「聽你這麼說,那裡只是一座集中的大墓地而已,沒什麼特別危險的地方啊!」
  
  「傳說那裡不僅留有當年引起爆炸的殺陣,受過重創的山體也容易崩塌,而且那些堆積如山的屍體已經化為惡靈,見到活人就會吞噬,所以那裡被叫做惡靈谷。以前如何我不知道,但根據傭兵工會的記錄,近十幾年來進入谷裡的冒險者和傭兵團還沒有人活著出來過,其中不乏異術者和七級武士這樣的強者。」
  
  七級武士都不行?兩人交換一下眼神,比凌的臉色變得慎重起來。
  
  「既然這樣危險,那你還去決鬥幹嘛?你的對手怕是打不過你才故意定這種地點讓你去送命吧!」叉子嘴角掛上一絲譏諷,「要不要打賭?我猜你的對手是不會在那裡等你的。」
  
  「是有這個可能。」羅傑一挺胸,豪情萬丈的說,「但是,我不管他去不去,我定會前去!我既然答應了這場決鬥,就要履行我的承諾!我也不能因為那裡危險就當逃兵,迎難而上、勇敢無畏才是騎士應該具備的美德!」
  
  真是熱血的傻瓜!叉子不以為然的搖搖頭,他可不是什麼正直無畏的騎士,要不是被僱傭他才不會去那危險的未知之地呢!
  
  「我們是傭兵,接受了任務就要執行,所以我們會陪同你前去。」比凌淡淡道,「不過我還是勸你考慮清楚,別為了一場無意義的決鬥丟了性命。」
  
  「對我來說,決鬥本身就是有意義的,我不會改變主意。」
  
  見這位熱血騎士不改初衷,比凌點點頭:「那請你先支付此次的佣金好嗎?」
  
  羅傑愣了愣,隨即勃然大怒:「你是怕我賴賬?你竟敢質疑我的信譽?」
  
  「不,你誤會了。」比凌揮揮手,「我相信你的品格,但我不能保證你能活著回來付錢——如果那惡靈谷真有傳說中那般可怕的話。」
  
  聽他這麼說,羅傑為之氣結,低吼道:「那你是在質疑我的實力?」想到先前自己的技不如人,羅傑又急忙改口道:「萬一我遇險,難道你們就能袖手旁觀,不施援救?」
  
  「這個任務內容是讓我們做你的決鬥助手,可不是做保鏢。」這次是叉子懶洋洋的接口,「根據任務,我們只管對付你的決鬥對手,可不是一路保障你的安全。如果你想加入保護任務,請加錢,然後去傭兵工會報告任務的升級。」
  
  羅傑瞪大眼睛看著兩人,臉上流出一絲鄙夷。他從兜裡掏出一個錢袋,狠狠甩在桌上:「哼,拿去吧!記住了,這是決鬥助手的任務佣金!真沒想到你們是這種只認錢的傢伙,武士的精神難道全被傭兵的市儈掩蓋了嗎?我要告訴你們,如果明天是你們遇險,我仍然會援救你們,因為這才是人類該有的美德,也是騎士遵循……」
  
  叉子聽得不耐煩,不等他說完就乾淨利落的收起錢袋,和比凌一左一右揪著他離開酒館,「請你早點回旅館休息,明天才有充足的體力進行決鬥。」
  
  嘿,他們還真開始履行決鬥助手的監督職責了?羅傑被兩人緊緊拽著,魁梧的身軀竟掙脫不開。他不得不承認,雖然這兩人的品格不怎麼樣,但實力的確在他之上,而且配合十分默契。
  
  硬逼著羅傑睡下,兩人慢慢走向自己的房間。叉子一邊打呵欠一邊問道:「你真的決定要去?」
  
  「嗯,我有些好奇。」比凌的眸子閃閃發亮,「而且,你是知道的,我對於冒險有種難以抑制的激情。你呢?」
  
  「我不好奇,也不激情,不過我收了錢就會辦事,你該知道的,還問什麼。」
  
  「我只是提醒你,明天會很危險,也許比我們以前的打鬥和比試危險多了。」
  
  叉子無所謂的聳聳肩:「要不怎麼是A級任務呢?你放心,我不會大意。」
  
  「那……早點休息。」
  
  「好。對了,我先拿走我那份錢,明天早上去寄走。」
  
  「你還真是考慮周到,人還沒出發佣金已經寄回家了。」
  
  「傭兵本就是危險的職業,我總要為小魚留點錢。」
  
  比凌笑呵呵的說:「要不,我那份你也拿走寄掉吧!等回了安基島我再去拿。」
  
  叉子也不推托,一口應了下來。他和比凌相處起來很自然、很舒心,這讓他自己也有些驚訝。那傢伙不是多嘴多事的人,這點和他很像,於是兩人就這麼淡淡的,卻極有默契的結伴走下去。
  
  ……
  
  惡靈谷在一片廢棄的礦區深處。這裡因為早些年的過度開礦而耗盡了大地的生命力,處處都是裸地石的貧瘠土壤和被炸得亂糟糟的山體。一路走過幾乎看不到綠色,黑壓壓的石頭和生銹的工具混合著,充斥著三人的視野。
  
  進入山谷後,四周越發死寂,聽不到任何動物的聲息。這樣壓抑的氣氛讓騎士座下的白馬都畏懼起來,怎麼都不肯前行。沒辦法,三人只能把馬匹都留在山谷口,徒步向谷中行進。
  
  山谷中依舊沒有綠意,也沒有活物存在的痕跡。明明是大白天,卻因兩邊聳立的高山完全遮擋太陽的強光,谷裡陰氣逼人,昏暗無比。再加上怪石遍地、墳頭四散、鬼氣森森,偶爾還能看到幾塊白慘慘的殘骨,越發顯出陰森恐怖來,果然當得上「惡靈谷」此名。
  
  三人走了小半天,一聲鳥叫也沒聽見,光線也越來越暗,心裡不禁「嗖嗖」的直冒寒氣。好在他們不是孤身來此,否則搞不好已經失去前進的勇氣了。
  
  進谷不久,羅傑掏出他查到的簡易地圖細看,叉子湊過去問:「決鬥地點在哪裡?」
  
  「說是谷裡有一處深潭,決鬥地點就定水邊,我正在地圖上找……」
  
  「這裡真會有什麼深潭嗎?」叉子和比凌都是這樣認為的——羅傑的對手就是不想和他決鬥,所以才挑了這麼個險惡的地方,那什麼深潭也定是胡謅出來。
  
  「這邊!」羅傑似乎找到了目的地,帶著兩人越過亂石堆,七彎八繞走了好一會兒,一口墨黑如漆的潭水出現在他們眼前。
  
  真有深潭?叉子和比凌面面相覷,暗自警惕。這裡本就陰暗,加上潭邊有淡薄的水氣,視物更加不便。
  
  「有人!」叉子費力的瞪著眼,發現了深潭的另一邊有幾個影影綽綽的人影。
  
  羅傑抬頭仔細看看,隨即不屑的望了望傭兵:「還說什麼對手肯定不在,你們看那不是有人嗎?」
  
  「你確定那是你的決鬥對手?」
  
  「光線太差了,看不清……」羅傑揚聲大叫起來,「喂,閣下可是……」
  
  他的話沒有說完,一陣大風猛的吹走潭邊的水氣,令模糊的人影漸漸清晰。羅傑一看之下,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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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16 20:00:14
  第三節 不速之客
  
  水氣消散後,潭邊景象事物一覽無餘,三人一見之下,俱震驚得無以復加。
  
  ——漆黑如墨的水畔不遠,山崖之下,直直站著三個人,其形容樣貌,和比凌三人分明一模一樣!
  
  魁梧高大的騎士,黝黑懶散的叉子,清俊溫和的比凌,從外表到神情,和三位本尊完完全全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看起來他們剛剛被羅傑的大喊驚動,正轉過身來子潭間,面無表情彷彿木偶,目光冰冷狠殘猶如毒蛇之信。
  
  ÷藿甘糯罅俗彀退擋懷齷埃孀右簧ㄣ祭廖匏降謀砬椋褪竅蚶蠢渚艙蚨□謀攘枰渤躍蚍鄭瘓跛擋懷齙墓鈺苡胛O鍘?
  
  「幻象?」看著對方毫無表情的臉,比凌終於回過神來,低聲道,「是異術的作用吧?」
  
  「當心!」叉子話音剛落,幾道滿攜殺氣的鬥氣重重擊到潭邊,灰土與黑水被鬥氣所激,漫天亂飛,劈頭蓋臉的砸向三人。幸而三人都是武者,雖然震驚卻反應不慢,身手利落的躲過攻擊後迅速找到了足以護住身子的遮掩物。
  
  「嘿嘿,剛解決了這幾人,又來幾個送死的傢伙……」帶著幾分嗜血的妖異聲音輕飄飄的迴盪在潭邊。三人這才發現,那些詭異傢伙們的腳下踩著幾具屍體!因為被摧殘得厲害,身形樣貌都看不清,只是血肉模糊的一團,看起來噁心之極。
  
  羅傑頓時臉色煞白,腦中只閃過一個念頭——那些莫非是決鬥對手的屍體?他越想越有可能,一下子跳得老高,怒極大吼:「惡魔們,受死吧!」
  
  「別衝動!」叉子一把沒攔住,羅傑已經跑出掩體,帶著週身的護體鬥氣向對面猛衝。他本來就身材高大,又帶著滿身白光發力狂跑,倒真是氣勢十足、殺意盎然,活像推土機般橫衝直撞而去。
  
  「快回來,你這個熱血的笨蛋!」比凌卻是想到一事,急得罵道,「這傻瓜怎麼這麼容易就中計!」
  
  叉子也不笨,瞬間就明白比凌的意思——不管那三人是什麼來歷,他們現在都是自己同伴的模樣。羅傑貿貿然衝過去後,誰還能辨認出到底哪個是真的他?萬一被假冒者頂替偷襲……
  
  叉子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戰,抬頭卻見先前被風吹散的水氣突然凝集起來,重新降臨潭邊。而時近黃昏,谷中又瀰漫起厚重的白霧。短短幾秒內,他眼前便一片霧茫茫。除了耳邊還隱約傳來羅傑呼喝戰鬥的聲音,其他事物和聲音竟在一瞬間徹底淡了下去!明明距離不過一米,他便快要看不清比凌的輪廓!
  
  在這處危機四伏的地方,又遭遇了三個相貌相同的詭異傢伙,此時最忌諱的就是和同伴失散!叉子正在這麼想,卻聽一聲清脆的斷喝:「把你的手給我!」——正是比凌。
  
  叉子腦中糊塗,卻下意識的依言伸過手去。「啪」的一聲過後,一隻涼涼的手重重擊過來,隨即將他的右手緊緊握住。接著,他的整個身子都被拽了過去。
  
  「不要放手。」比凌一個轉步,和他背貼背站好,輕聲囑咐道,「注意四周動靜。」
  
  「呃,好……不過……兩個大男人搞這種動作,感覺怪怪的……」叉子低聲嘀咕著,微微瞥了眼自己和比凌握在一處的右手,總覺滿身不舒服。不過他心中也明白,現在只能這麼辦。
  
  「你以為我樂意啊?」比凌哼了一聲,「你沒發現嗎?羅傑的聲音消失了……」
  
  叉子凝神細聽,悄聲說道:「連先前的風聲都沒有了,太安靜了……」
  
  身周是濃重的白茫茫世界,無聲無息、死寂一片,看不到、聽不見、似乎就連空氣裡淡淡的血腥味都消失了。剛剛不聽還好,現在精神一集中,越發感受出此地的詭異,叉子只覺一股寒意從脊椎尾直衝後腦,
  
  「這地方果然古怪。」比凌若有所思,「惡靈谷,惡靈谷,搞不好真是惡靈作怪呢!」
  
  「別感歎了,想想怎麼脫身吧。」叉子是比較務實的人,嘴上說著,手裡已經開始凝聚黃金鬥氣驅散身周的濃霧。
  
  半晌,叉子垂下左手:「沒用!這霧氣很不正常。」
  
  「想來也是,這霧氣應是為了困住我們才有的,不會那麼容易驅散。」比凌壓低聲音,「我在想剛才那三個人出現的目的。到這會兒我基本能確定那是異術的作用了,世間哪有真和我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擴展一下想,那些血淋淋的屍體、挑釁的聲音、這些濃霧,都是對付我們的把戲。」
  
  「我同意,而且我認為對方戰鬥力並不強,否則早就幹掉我們了,還要像這樣故弄玄虛幹嘛?」
  
  「異術者本來就不擅長近身打殺,合理使用自己最優勢的能力才是異術者的戰鬥之道。」
  
  「那至少說明對方不具備遠程襲擊的能力。」
  
  兩人一邊你一言我一語的分析形勢,一邊暗自警惕。之所以說這麼多話,擺出注意力分散的樣子,其實是為了引出敵人。他們此刻都是一手緊扣對方、一手凝聚著鬥氣,就等對方耐不住發動突然襲擊——這是兩人戰鬥多時形成的默契。
  
  誰知過了許久,他們說得嘴巴都乾了,濃霧還是沒散,敵人還是沒出現,周圍還是死寂一片。
  
  兩人保持高度警戒的狀態已經很久,繃緊的精神未有一絲放鬆。隨著時間推移,兩人漸漸感到疲累,只能閉了嘴,咬牙硬撐。
  
  不知道過去幾個小時,白霧終於有淡化的傾向,兩人都是心頭一喜。
  
  「呼呼……」陡然,一陣大風突兀而至,白霧眨眼間消失在眼前,就像它從未出現過一樣。
  
  目睹這魔術般的變化,兩人還未鬆口氣,只見距離自己不到二十米的地方,赫然多出若干人影!
  
  ——一支十多人的騎士小隊就在水潭旁邊錯愕的盯著兩人,似乎被他們的突然出現嚇了一大跳。而比凌和叉子也萬萬想不到會有別的人來到惡靈谷,還是自己認識的人。雙方就這麼大眼瞪小眼對視良久,直到叉子回過神來。
  
  「約,約瑟閣下……真是巧遇……」
  
  比凌這會兒也看清楚了——那因吃驚而圓睜到極至的黑亮大眼,不是屬於約瑟卻又是誰!他揉了揉眼,再次確認——自己沒看錯。近一年不見,他個頭高了些,但那副自高自大的神氣絲毫未變。
  
  他們來這裡幹嘛?比凌隨即想到,這個應該不是幻術吧?若是陷阱,沒道理會變出約瑟來。
  
  「哈哈,原來叉子你好這個啊!」原本驚訝萬分的約瑟突然臉色一變,只笑得滿臉邪惡,伸出小指頭晃了晃。一副猥瑣模樣。
  
  叉子這才意識到自己仍然和比凌手拉著手貼背而立,不由得臉上一紅,趕緊撒了手走開兩步。
  
  「請,請你慎言!」他尷尬極了,「我和同伴正在完成傭兵任務……」
  
  「這位是?」比凌用淡得聽不出情緒的聲音插嘴,「這裡很危險,你們最好快點退出此地。」——他其時正在心裡咬牙切齒的罵人,這個無賴怎麼陰魂不散似的?自己到哪裡都會遇上他?
  
  「我叫約瑟,是個騎士。」他大咧咧的回答,「來自格魯國。」
  
  「比凌,傭兵。」
  
  「你也是安基島的人?」他搖搖頭,一副惋惜表情,「看你儀表不俗,怎麼沒被賽菲爾那鬼丫頭招攬了去?她最近可是廣收人才啊!」
  
  「約瑟閣下,請不要對亞姆小姐出言不遜。」叉子微微皺眉,心想這位還沒吃夠苦頭啊?當日在地下世界被打得頭破血流之事,他可是清楚內情的。
  
  「唉,安基島的人怎麼都是這種脾氣?」他嬉皮笑臉的望來望去,口中嘖嘖有聲,「就你們兩個人搭檔來這裡?真是夠膽啊!」
  
  「我們是接受了一件傭兵任務才來這裡。」叉子當下把情況詳細說了一遍,聽得格魯國的眾騎士全都緊鎖眉頭。
  
  「若這裡有異術者的話……」約瑟收斂了笑容,「那可真是麻煩了。」
  
  怨不得一向囂張的他也鄭重起來。這同行十來人,加上叉子和比凌,全部都是武者,一個異術者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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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16 20:00:30
  第四節 是人是鬼?
  
  叉子和比凌在白霧中待了許久,此時看天色已是日落西山。兩人雖想立即離開這處詭異的山谷,但走夜路危險可能更大,只得暫留一夜再走——至於那位生死不知的僱主,兩人都沒那份好心去尋。
  
  夜幕降臨後,格魯國的騎士們手腳麻利的搭建帳篷、佈置防禦,築起個簡單營地來。看他們井井有條的動作,比凌遞給叉子一個眼色——這些人八成來自軍隊,實力不俗,我們就賴著他們吧,省心!
  
  兩人正盤算著借用騎士們的免費保護,約瑟也在暗暗打量著他們。叉子他是打過交道的,知道這人癡迷武技,除此外對什麼都不太感興趣。對這樣懶洋洋的傢伙,賽菲爾看不上眼有可能。但比凌那般出色的皮相,一看便知不是愚夫鄉民,加上氣質沉靜脫俗,絕非平常人。賽菲爾竟然放過這種人才,他詫異之餘,倒起了招攬的心思。要是他能加入自己的衛隊,到時候拿去氣氣那臭丫頭……他情不自禁的咧嘴笑了。
  
  「原來你們就是那對到處挑戰、幫人打架的傭兵組合。」約瑟朝著他們晃了晃結實的拳頭,「怎麼樣,要不要和我較量一下?」
  
  叉子和比凌同時白了他一眼:「這裡情形詭秘,危機四伏,閣下還是先考慮安全出谷的事情吧!若是閣下能活著回去,我們一定找你請教!」
  
  ……約瑟有些羞惱,本想以武服人,不料竟被他們鄙視了!這兩人也真夠直接的,一點兒不掩飾對他的輕視。不過這樣的人反而讓約瑟心有好感——為人坦蕩總比陰險深沉好多了吧?
  
  招了白眼,約瑟卻興致更高:「我們現在身處營地,四周都有騎士把守防禦,不會有什麼不長眼的傢伙來打擾的!切磋而已嘛,難道你們不敢跟我打?」
  
  他特特斜眼看看比凌,故意嘲笑道:「也難怪,看你細皮嫩肉的像個女人,怕是打起來被破了好容貌吧?真是膽小鬼!」他陰陽怪氣的大笑起來,連周圍的騎士都覺得過分——但凡男人,最不喜的就是被人說像個女人吧?
  
  比凌微一揚眉,朗聲道:「既然閣下如此心切,那我們就比試一下好了!醜話說在前頭,拳腳可不認人,打輸了你別不服氣呀。」
  
  見他答應了,叉子擔憂的望望他——卻不是在擔心他,而是擔心約瑟落敗後惱羞成怒,己方該怎麼辦。
  
  約瑟心下一喜。看起來這比凌心氣很高,若是自己能完美的擊敗他,相信更容易降服身為武者的他。
  
  「那我們就比試一下體技好了,這樣更公平。」他擼起袖子,出精壯結實的手臂,「來吧!」
  
  聽著他豪氣十足的宣戰,比凌輕輕笑起來,慢慢走到一邊的空地上,做了個請的姿勢。約瑟不得不承認,當他笑起來的時候,風姿實在太迷人了。這更加堅定了他要將對方收服的信念——能將如此出色的安基島人收為己有,那才真是出口惡氣啊!
  
  叉子眨眨眼,挑了一處半人高的石頭坐好觀戰。除去警戒的人員,其餘騎士也紛紛圍攏過來。
  
  「開始!」的尾音尚在,約瑟已一個縱身,有如猛虎下山般,碩大的拳頭隨即呼嘯而過,直衝比凌的臉上襲去。只看那份一往無前的氣勢,就知道約瑟是認真想把他一拳轟到旁邊的水潭裡去。
  
  面對先聲奪人的對手,比凌只是淡然一笑,便猛的側身閃過,動作快若閃電。同時他的右掌立起,身影一晃,便直砍向對方的頸脖。這一下要是中了,約瑟即使不昏也得暈眩半天。
  
  約瑟這才知道比凌的反應極快,動作又是一等一的乾淨利落。他趕緊用剩下的那隻手擋住比凌的攻勢,另一隻拳頭依然重重砸下。比凌左手一架,就勢往外一帶,那重若千鈞的拳頭就歪歪扭扭滑了開去。這一下使的卻是巧勁,周圍觀戰的騎士不由得齊齊喝了聲彩。
  
  約瑟全身而上,掄足了力氣左右開弓,大開大闔之間勁風呼呼,但剛猛有餘、靈巧不足。比凌雖然纖弱力小,但身形靈動輕盈,應對迅速且招式精妙多變,很快就壓制了約瑟的攻擊。
  
  比凌的招式很新奇,周圍騎士只覺大開眼界,叉子卻漸漸看得無聊——放在一般人眼裡,約瑟力大拳沉,在靠力吃飯的西大陸體技界中實是難得的好資質。但比凌和叉子兩人自從軍體拳教學開始就走向了與前人完全不同的體技道路,在近一年的打架實踐中更是將招式融會貫通,使得純熟無比。雖然兩人的鬥氣級數都不高,但在純粹的體技一途上,他們已經很難找到單打獨鬥的匹配對手。
  
  「閣下已落下風,比試還要繼續嗎?」比凌輕笑一聲,身影翩翩,在月光下更顯俊逸出塵。
  
  「還沒定輸贏,我不服!」
  
  「那閣下一會兒別怪我下狠手!」比凌嘴上說著,下邊卻暗渡陳倉使上了絕招。
  
  「哼,先別說大話……」約瑟話語未完,眼見一招撩陰腳已近在眼前,嚇得他趕緊一扭身躲過要害。沒想到比凌臨時變招,化蹬為掃,一腳踢中他的肚子,立刻將他踹了個四腳朝天!
  
  「你個……」約瑟的罵聲還未出口,比凌高高躍起,以獅子搏兔之勢一腳踏到他的胸口,險些踩得他吐血。
  
  隨即——「砰砰!」兩聲過後,他的臉上多了兩個黑眼圈。
  
  「噗哧……」看到那熟悉的動作,叉子忍不住笑起來,惹得周圍騎士怒目而視。
  
  「比試中拳腳無眼,真是對不住了。」比凌停了動作,歉意笑著,向頂著兩個黑眼圈的約瑟伸出手去,「閣下不會怪我吧?」
  
  說來也奇怪,明明是被他用不怎麼合規矩的體技擊敗,但看到他的柔暖笑容,約瑟心裡的氣憤竟然消融一空!就著對方伸來的手站起來,約瑟摸了摸痛麻的臉,苦笑道:「你可真是夠狠手的!」
  
  「先前我提醒過閣下了……」比凌輕聲答道,「我就是這種體技風格,既然是比試,閣下也不希望我故意留手吧?」
  
  「當然!你要是留手,那才是侮辱了我!」約瑟搖搖頭,「我輸了!你的體技的確厲害。」
  
  咦,約瑟原來這麼直爽明理?竟然一口承認自己的失敗。難道他只有面對賽菲爾時是那般胡攪蠻纏?比凌心中詫異,嘴上卻說:「閣下的風度讓我敬佩。若是比試鬥氣,那我就萬萬不是閣下的對手。」
  
  「喔,你知道我的鬥氣級別?」
  
  比凌暗叫不好,險些說漏了嘴,趕緊微笑著說:「閣下先前不是說用體技比試更公平嗎?若不是閣下的鬥氣級別很高,何必說這番話?」
  
  「耶,你心思可真細啊!」約瑟也笑了,「別一口一個閣下了,叫我約瑟吧!我是六級騎士,鬥氣自然也是六級。」
  
  啊!一年不到,他竟然又漲了一級!比凌這次是真的萬分吃驚。須知武者的鬥氣在五級前升級容易,到五級後便艱難無比,有些武者耗費二、三十年都未必能邁過五級這道坎。約瑟在短短時間裡就跨越如此障礙,不知他是資質奇佳還是悟性高絕!叉子也驚訝得張大嘴,他還從沒聽說過有這麼年輕就成為六級武士的人!
  
  「嘿嘿,我還得感謝你們安基島的那位伯爵小姐。」他倒是一點不覺難為情,直接說道,「去年我在她手上吃過大虧,回家後我可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狠狠修煉了一段時間……說來也是倒霉,我這次是閉門修煉以來第一趟出門,結果被你揍了個鼻青臉腫!」
  
  只是修煉就能晉級?那叉子豈不早就是十級武士了?比凌頗感懷疑的掃了約瑟一眼,心想莫非他也有和亞姆伯爵家族差不多的武技提速口訣?不過這西大陸的鬥氣口訣和東大陸的異術口訣一樣,都是家族秘傳,他有什麼極厲害的口訣也在情理之中。
  
  「原來如此,看來閣下的鬥氣根基極好。」他不動聲色的試探道,「不知閣下為何來這谷裡?一般的小事不會令閣下中止修煉來此吧?」
  
  約瑟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比凌覺察到他的猶豫,連忙說:「對不起,我不該打聽這個。」
  
  「其實……告訴你們也沒什麼。」約瑟呵呵笑笑,決心據實以告,「我們格魯國以武立國,對武器盔甲的需求量很大。相信你們也知道,斯丹國作為我國的盟國,一直向我國提供最好的裝備。但最近來自斯丹國的武器質量明顯下降,後來發現是礦區的礦石被人提前買走所致。買貨的對方身份不明,礦石的去向也不明。我國查來查去,能運走大量礦石的地方實在不多,似乎只有這裡才有可能。」
  
  「怎麼,斯丹國的官方也不知道是誰買走了礦石?還得你們親自來此?」
  
  「礦區都是西大陸極有勢力的貴族所有,斯丹國那些官們怎麼敢惹他們?」約瑟不屑的說,「礦主們說是一些神秘人出了大價錢,礦石還沒離開礦區就全被他們買走了。」
  
  「但這裡荒廢已久,而且危險重重……」
  
  「哼,這裡的危險神秘,說不定就是那些買走礦石的神秘人在作怪!」
  
  好像無意中捲入什麼陰謀了,比凌看了看叉子,兩人無奈的一笑。
  
  ……
  
  夜已深,比凌和叉子擠在約瑟慷慨提供的一頂帳篷裡,卻怎麼也無法安心入睡。兩人白天親身體會過那白霧的詭異,此時萬萬不敢大意閉眼。
  
  「嘩啦」一聲響,帳篷門被掀開,月光灑了進來。約瑟低頭走進,抖抖腳道:「你們怎麼還沒睡?哎,外面可真冷啊!」
  
  叉子和比凌抬頭看看他,沒說話。
  
  約瑟往兩人中間擠了擠,一屁股坐下來:「是不是擔心有敵人?別過分緊張!這裡都是精銳騎士,防禦絕對沒問題!」
  
  他正等著對方回應,誰料兩人突然同時出手,一人一拳狠狠擊在他的要害之處。約瑟猝不及防,被打得暈頭暈腦,慘叫道:「你們幹嗎?我是約瑟啊!」
  
  「你不是!」比凌冷冷回答,「你的臉上少了點東西!」
  
  藉著一絲清冷的月光,被打倒在地的那人雖然容貌體形和約瑟完全相同,但那張乾淨的臉上的確少了些東西——他沒有黑眼圈。
  
  「說!你到底是誰?」叉子壓抑著聲音低喝,手中也格外用勁。
  
  「嘿嘿……」一陣輕飄飄的笑聲過後,兩人只覺手細然一空!被他們壓倒在地的那個假約瑟疏忽不見,消失得無影無蹤!
  
  啊?這傢伙到底是人是鬼?兩人面面相覷,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駭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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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16 20:00:54
  第五節 我認識你嗎?
  
  「啊!——」慘叫突起,叉子和比凌霍然抬頭。糟糕,一定有人被假冒者偷襲得手了!
  
  一聲慘叫過後,營地中又接連響起數聲慘叫,各個方向都有!一片嘎然而止的聲音中充滿著震驚與不甘,帶著滿腹疑惑的逝去。
  
  「我們不可分散。」比凌臉色有些難看,「那些幻化者真是無孔不入,若是分開會讓他們有機可乘!」
  
  叉子斜眼看看他,有些不情願伸過手去:「喏……」
  
  兩人再度雙手緊握,慢慢走出帳篷。臉上警戒萬分,心中卻滿是憂慮——對於那些今日才第一次見面的格魯國騎士,他們該怎麼分辨真假?
  
  「該死的!怎麼會有這樣逼真的幻術?」一陣咒罵從身後傳來,約瑟拖著帶血的胳膊疾跑過來,「果然和你們形容的一模一樣!剛才幸虧我護體鬥氣開得快,不然……」
  
  「等等!」比凌揮手阻止了他的靠近,「我們不知你是真是假,先提供你是約瑟的證據!」
  
  「你!」約瑟猛一跺腳,「我還懷疑你們是假的呢!你們又有什麼說明身份的證據?」
  
  「我曾經做過安基島亞姆小姐的護衛,去年在堪薩島第一次見到你。」叉子飛快的說,「假冒的傢伙是不會知道我們過往的!」
  
  「嗯,你是叉子!」約瑟喘著氣說道,「去年在堪薩島,我被……砸破了頭……」
  
  「看起來你是真的。」叉子點點頭,向比凌示意,「他怎麼辦?我可再沒多餘的手了!」
  
  「讓他走在前面,我會盯著他的!」比凌收回子四周的目光,「到火堆那邊去!黑暗中危險性太大了!」
  
  三個人急匆匆趕到營地中央的火堆,幾個守衛騎士的屍體就躺在一邊,臉上猶帶難以置信的表情。約瑟神色極其憤怒,捏緊拳頭恨聲道:「好,好!別讓我抓到你們!」
  
  「不要衝動,我們不能再分散!」比凌咬緊嘴唇叮囑道。看著剛剛還有說有笑的人此時已變成冰冷的屍體,他心裡也極不舒服。但比起計較這個,現在更重要的是自保!
  
  就在此時,比凌突然感到一股龐大的靈力撲面而來!他震驚的抬起頭,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怎麼回事?這股靈力似乎有一絲他略戊悉的感覺……
  
  幾個跌跌撞撞跑來的騎士轉移了他的注意力。三人連聲喝止了他們的靠近,約瑟快速盤問起來。
  
  「還好,都是真的!」約瑟似乎舒了一口氣,他的部下中好歹有人活下來!
  
  「大家快聚到一處,不要再讓人鑽空子!」
  
  就著火光,眾人圍站到一起,將先前各自的遭遇說了說,果然每人都被「同伴」襲擊了。如此看來,敵人能同時弄出數個假貨來!情況更加棘手!
  
  「異術者,異術者!」約瑟咬牙切齒,「什麼時候西大陸突然冒出這麼詭異的異術者!」
  
  聽他這麼一說,比凌心中突然一凜——這般奇妙神秘的幻術,那樣充沛的靈力,莫非是東大陸的異術者?他不安起來,怎麼對付藏身黑暗的異術者呢?武技是毫無用處的,只能試試異術吧!
  
  趁著其他人不注意的功夫,比凌悄悄凝聚起體內的靈力,默默念起口訣來。降靈一族最大的能力便是溝通和驅使死者靈魂,利用他們的力量。這裡曾經死去太多的人,留下充沛的靈魂痕跡,所以比凌使用起異術來格外順手。很快,他就捕捉到附近一個死靈的存在——應是剛剛死去不久,還未歸入冥府的靈魂。
  
  除開飛行術、攝魂術和變身術,這還是他第一次成功觸及降靈族異術的根本所在。他心中狂喜,迅速吩咐那個死靈去尋找是否還有其他人藏匿在四周。他現在還未有能力直接驅使死靈戰鬥,只能拿它當當偵查小兵。
  
  很快,死靈的回報傳到他的腦中——就在旁邊半山腰便有兩個活人的蹤影。比凌精神一振,開始考慮如何將這個情況告訴其他人而不至引起懷疑。
  
  可惜還沒等他說出來,死靈再次報告說那兩人突然開始飛快的向谷外移動,看起來他們好像在逃離。比凌正在疑惑,為何那兩人不再對己方下手,放棄夜間大好機會跑走,只聽得一個嘶啞的聲音在不遠處的山崖下響了起來。
  
  「剛剛是誰……用,用了異術……」那人的身影還隱在黑暗中,聲音聽起來很生澀。比凌一悚,怎麼死靈沒發覺此人的靠近?等他回過神來,那死靈已經脫離異術控制,踏上歸途了。
  
  「你是誰?別藏頭尾,快滾出來!」約瑟大喝道。剩下的三個騎士一字散開,萬分警惕的子著聲源黑暗處。
  
  那人終於慢慢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他的身子緩緩轉向比凌站立的地方,「怎,怎麼是你,呃?」那人出半張慘白的臉,費力的說道,「來這裡,做,做什麼?」
  
  他怎麼好像認識我?不,不,他是認識凜!
  
  比凌大驚之下,腦中霎那間閃過無數念頭:難道他是凜的舊識?還是說他是「那人」屬下?莫非我的身份就要暴了?他會不會意識到我和凜並非一個人?……混亂思緒中,唯一清晰的想法是——趕快殺了他,別讓他把我的秘密說出來!
  
  他陡然抬手,一股金燦燦的鬥氣化為數道流星呼嘯而去,在那人身周猛的爆炸開來。這是他修煉鬥氣以來最猛烈的一次攻勢,若被擊中,那人定會屍骨無存!
  
  鬥氣激起的塵土散後,那人已經躍到遠處山崖之下,看起來是避開了攻擊中心。「你,你……」那人顯然是被他的攻擊嚇了一大跳,口齒不清的叫道,「不,不是!你……」
  
  比凌不等他說完便大喝一聲:「少裝神弄鬼!你若不投降便受死吧!」
  
  那人大喊道「別,別……等等……我沒有惡意!」他似乎很久沒有說話,吐詞很是艱難。但多說幾句後,他的叫喊便流暢起來。可比凌哪會讓他有機會講話,一波接一波的鬥氣攻勢有如暴風驟雨,直直襲向那人。其他人也出手毫不留情,身在危險之地誰敢理他要說什麼?
  
  一輪瘋狂的鬥氣攻擊過後,那人先前站立之處已經滿目蒼痍,山體都被活生生削下一大塊來。但目之所及,似乎沒有那人的屍體。
  
  比凌來不及舒口氣,心中警兆突生,一股頗有壓迫感的靈力撲面而來。他凝神細探,那絲熟悉感在他腦中揮之不去。原來先前感受到的龐大靈力是這人所有,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幻象並沒如他預料般出現,反倒是身周的騎士們一個個栽倒在地,就連擁有強悍護體鬥氣的約瑟也不例外。
  
  「叉子!」比凌眼見同伴也垂頭軟倒,心中一急,顧不得追究對方到底使用了什麼方法,便一把背起叉子往外跑去。
  
  黑夜的掩映下,比凌的發足狂奔擺脫不了那人的如影隨形。他終於停了腳,無奈的歎息一聲,低低誦念起口訣來。
  
  「呼!」一對晶瑩剔透的翅膀從他的背上舒展開來,比凌緊緊拽著人事不省的叉子,倏然飛上天空。到了此時,他也顧不得其他,逃命要緊——反正他已經認出了凜的面貌!這身份看來是保不住了。
  
  「嗯?」緊隨其後的那人突然輕笑一聲,口中唸唸有詞。「刷」的一聲,同樣的一雙盈著月光清輝的翅膀在夜色裡伸展開來!
  
  看著那對流光溢彩的透明翅膀,比凌的動作完全滯住。他直愣愣看著地上的那人,面上竟然癡了。
  
  「你是……」他慢慢降落於地,口中喃喃道,「降靈一族?」
  
  「最耗費靈力的飛行術,你的長輩沒有教過你不要輕易使用嗎?」那人輕輕說道,「連我的迷魂術都分辨不出來,你的判斷力應該要加強。」
  
  比凌腦子全糊塗了。這人是降靈族的倖存成員?但他為什麼在西大陸?還是一副不知世事的模樣!他是降靈族人的身份倒是無須懷疑,那種借助靈魂力量而生成的透明翅膀,只有降靈族的異術才有可能喚出。即使其他人偷到了降靈口訣也不行——必須要降靈族血脈相承的靈基作為施術的根本!
  
  「你為什麼要害我們?那些假冒者的幻象是你弄出來的嗎?」
  
  「瞎說什麼呢!我只是好奇此地有新的死靈誕生才來的,什麼幻象不關我事!」
  
  「是麼……」比凌想著那兩個突然離去的傢伙,應該是他們下的手吧?那麼,是因為面前這人的到來,他們才會逃跑嗎?
  
  「你是誰?」那人收了翅膀穩穩站住,「為什麼和凜長得那麼像?」
  
  比凌細細打量他。那人身形瘦得有如竹竿,穿著一身灰得看不出顏色的長袍。乾巴巴、髒兮兮的慘白臉上有一對極湛亮的眸子,鬍子邋遢的模樣好似年紀不輕。
  
  他正在想怎麼解釋自己的身份,那人突然恍然大悟般說道:「喔,莫非你是凜的兒子?我算算……不對!他的兒子不該這麼大年紀!……」
  
  「啊?不,我不是凜的兒子。我……凜保護過我,用他的生命。他在死前……讓我使用異術吸收了他的靈魂,所以我的模樣變得和他一樣……」
  
  「凜死了?」那人愣了愣,「是誰殺了他?」
  
  「我不知道那人的姓名,只知道他屬下有幾位強大無比的元素使。凜自知不敵,使用了以命相搏的招數,耗盡生命力而亡。」
  
  「是,是那人……怪不得……」那人臉上閃過深深的悲慟,「凜能在死前將自己的靈魂奉獻給你,那你一定是族裡寄予厚望的新一代異術者。」
  
  比凌微微低頭,有些猶豫是否要告訴他——我其實並不是降靈族的成員,凜也不是要將靈魂奉獻給我。
  
  「那小姐呢?她身為族長,有沒有去為凜討個公道?」那人問完,突又歎息一聲,「八成是不敢的,那人實力太過強大,小姐即使天縱奇才,也不是他的對手……」
  
  「小姐?」比凌突然反應過來,他在說碧的母親!這人一定離開降靈族許久,連她死去多年的消息都不知曉。
  
  「族長已經在七年前死去。」比凌一字一句的說,「降靈一族也已經被徹底滅門了!」
  
  「什麼?」那人突的大叫一聲,出白森森的牙齒,在黑夜裡分外嚇人,「你胡說什麼?」
  
  頂著對方懷疑的目光,比凌將當日滅門之事大概說了一遍。雖然他沒有親眼看到降靈族全滅的結局,但當時對方出動數千人發動突然夜襲,又有風使、火使、土使三大強者壓陣,那人也有分身親臨,他不敢相信有人能夠活下來。
  
  「你,你說真的?死了?大家全都死了?」那人呆了半天,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哈哈,竟然全死了!」
  
  比凌愕然看著他仰頭大笑,卻聽他的笑聲裡蘊著無限悲愴與苦楚,似乎要把心中積鬱已久的情緒全部傾瀉一空!
  
  「死了!死了!」他狂笑著,嘶啞的吼叫聲響徹天地,震得比凌耳中嗡嗡直響、頭暈腦脹。
  
  「全死了……」那人肆意大笑良久,聲音終於漸低,彷彿用盡全身力氣一般,軟軟跪倒在地,「小姐,你竟已死去七年了!怎麼不等等我,我還沒有打敗你啊!我在這裡待了十多年,每天埋頭修煉,到底是為了什麼,你告訴我!……」
  
  「我這個被族裡驅趕出來的叛逆……」他忽然又尖聲笑起來,如同夜梟最淒厲的哀鳴,「竟然成為最好運的倖存之人!哈哈……」
  
  他笑得眼淚鼻涕流了一臉,髒兮兮的臉上更添幾分邋遢。比凌憐憫的看著他,很清楚他心中的悲痛哀絕之意絕對比自己更深更傷!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陡然停止笑聲。
  
  「……你要活下去。」
  
  丟下這句話後他便晃悠悠站起來,轉身向黑暗中走去。
  
  「等等!你若要報仇,一個人的力量是絕對不夠的!不要貿然去尋仇,那只會令你白白送命!」
  
  那人停了停,卻什麼話都沒說,復又提腳疾行,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山崖邊,只剩下比凌清冷孤寂的身影,在月光下靜靜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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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匿名  發表於 2014-10-16 20:01:18
  第六節 這是你們自己來送死
  
  「啪!」一塊板磚結結實實砸在頭上,約瑟只覺自己的頭快要破裂開來,痛感伴隨著熱乎乎的液體從頭頂蔓延至全身各處,他瞬間成為一個血人。恍惚中,一聲極不屑的清脆冷笑在他耳邊響起,很熟悉的嗓音。
  
  又被賽菲爾砸破了腦袋?約瑟突然感到極度沮喪,屈辱與不甘在心中肆虐奔湧,踐踏著他的自尊、撕咬著他的靈魂,他覺得自己似乎快要死掉了……
  
  「啊!」約瑟大叫一聲,抱著腦袋猛然坐起——咦,沒有流血、沒有傷口,我在做夢?
  
  約瑟心有餘悸的擦擦額頭的冷汗。為什麼會夢到被砸頭的情景?難道賽菲爾那臭丫頭給自己留下的心理陰影過重,連做噩夢都變成挨板磚了?
  
  手還未放下,他的腦中突然閃過暈倒前的張張畫面,一個激靈便跳了起來。火堆邊只有三個昏迷的騎士,方纔那人呢?那些不知來歷的敵人在哪裡?
  
  一陣沙沙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約瑟閃身到一處巖後,鬥氣開始醞釀。豈料從黑暗中走出的那人並非敵人,卻是比凌。他背著叉子慢慢走到火堆邊,那雙清亮無垢的眸子裡似乎閃爍著某種隱約的淒悵,一眨眼,卻化為叫人看不真切的朦朧。
  
  「唔……」叉子呻吟著醒來,仔細一看自己竟在比凌背上,嚇得趕緊跳下來:「怎,怎麼……」
  
  「我們上一次的傭兵任務是在格魯國幫人收黑帳。」比凌平靜的說,「你看,我是真的。」
  
  叉子昏頭昏腦的點頭:「我,我沒有懷疑你……」
  
  「應對幻象最好的方法就是隨時對比資料、確認身份。」比凌扭頭朝向約瑟的藏身處,「閣下,你再不快點提供些證明身份的證據,我可要攻擊了。」
  
  約瑟「嘿嘿」笑著走出來,和叉子互相驗證完身份,又弄醒其他三個騎士,這才安下心來:「剛剛發生了什麼事?你們去哪裡了?」
  
  「不知道。」比凌並不想解釋太多,「剛才那人很厲害,我逃開幾步就暈了,醒來只看到叉子昏迷在一旁。」
  
  「這麼說來,他應該沒有惡意,否則我們早死了。」約瑟摸著下巴分析道,「難道這裡有好幾撥人?」
  
  「不管到底是怎樣的情況,天一亮我們就離開這裡回家。」比凌望向叉子,「你說呢?」
  
  「當然,這裡的事情本就與我們無關。」叉子聳聳肩,「僱主只讓我們當決鬥助手,又不是讓我們當保鏢。現在僱主失蹤、決鬥無效,我們的任務已經結束了。」
  
  約瑟吃驚的微張嘴:「難道你們不想弄清真相嗎?就這麼白白讓人偷襲幾次?」
  
  「若是每次遭了攻擊都定要報復,那我們早就忙死了。」叉子懶懶應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閣下是不會理解我們這些小人物的想法的。」
  
  約瑟默然。這次他手下死了不少,按照他睚眥必報的性情,不將兇手揪出來千刀萬剮他絕不罷休。這兩人也真奇怪,丟了僱主,又險些喪命,他們竟然不想追查下去!傭兵不是最衝動莽直的傢伙嗎?偏偏跑出這樣兩個另類來。
  
  「那我僱傭你們吧!」約瑟偏頭想想,「價錢翻倍,怎麼樣?」
  
  誰料兩人一起搖頭:「不是在傭兵工會申請的任務,我們不接。」
  
  「……」約瑟無語,這兩人到底是不是傭兵?送上門的高金任務都敢推掉!不過,這樣特立獨行的傭兵,倒要好好想想如何將之收服……
  
  漫長的夜晚在幾人的嚴密警戒下悄然逝去,什麼異常都沒發生。晨曦剛,比凌和叉子便乾脆利落的道別而去。
  
  「殿下,那個比凌絕對有問題……」一個騎士望著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低聲道,「昨天晚上那個強者分明是在對他說話,而他在吃驚過後好像很慌亂……」
  
  約瑟不悅的抿抿嘴:「你當我沒意識到?比凌身份神秘,他使用的體技應該是西大陸從未出現過的……」他暗想,莫非這才是他不被賽菲爾招攬去的真正原因?一個來歷不明的人是很難得到信任的。
  
  「那,屬下派人去調查一下他?」
  
  約瑟凝神半晌,點點頭道:「叫你手下調查時當心些,別讓他發覺了。」
  
  ……
  
  崎嶇的山谷小道上,比凌和叉子健步如飛,朝著谷口方向奔去。
  
  一邊前進,比凌一邊略帶不安的望望叉子。昨天夜裡那降靈遺民突然出現,令他有些慌了手腳。叉子面上慵懶,心裡卻是精細無比,肯定會有所疑心的。
  
  他好幾次欲言又止,想解釋些什麼,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最後只能幹咳幾聲:「呃,叉子……你,你有問題要問我嗎?」
  
  叉子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他瞥了比凌一眼,搖搖頭輕聲說:「每個人都有只屬於自己的秘密。」
  
  比凌微微翹起嘴角,一抹感激的神色在藍眸中一閃而過。他正要說什麼,卻見前頭一處巨石後閃出一個人來。
  
  「你們可來了!」那人的亮白盔甲變得殘破不堪,臉上還有數道傷口——正是失蹤一宿的僱主羅傑。
  
  他還沒死?兩人迅速停了腳,擺手喊道:「站住!先提供證據來證明你是羅傑!」
  
  「你們……」棕髮騎士惡狠狠的瞪了他們幾眼,粗聲粗氣道,「我就是羅傑!」
  
  「證據,證據……」
  
  騎士急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氣,半晌才說:「我僱傭你們當決鬥助手,但來了這裡沒有發現我的對手,卻發現了三個和我們一模一樣的傢伙!」
  
  兩人對視一眼,輕輕「喔……」了一聲。
  
  「怎麼,這樣還不行?你們是不是故意如此,想要撇下我?」羅傑氣得連連跳腳,「我沒僱傭你們當保鏢,你們就連僱主的安危都不顧了嗎?我可是把全部佣金提前給你們了,你們拿了錢就不願幹活了?」
  
  聽起來他像是真的羅傑,連佣金全付的事情都知曉。叉子擰著眉頭掃了一眼比凌,卻見他一揚眉笑起來:「當然不會不幹活。但既然沒有決鬥了,我們的任務就結束了嘛。」
  
  「誰說沒有決鬥的?」羅傑緊握拳頭喝道,「那些裝神弄鬼的傢伙膽敢冒充我的模樣,玷污了我身為騎士的榮譽,我要找他們決鬥!」
  
  「……」這樣也行?兩人無奈的對望一眼,沒辦法,只得跟著罵罵咧咧的羅傑掉頭往回走。
  
  羅傑領著兩人往水潭那邊走。按照他的說法,那是他們首遇假冒者的地方,說不定有蛛絲馬跡可循。
  
  水潭依舊墨黑一片,深不見底。三人繞著潭邊走了一圈,除了看到少許血跡外再無發現。羅傑喋喋不休的說起他和幾個假冒者戰鬥的情形,似乎他以一敵三還佔了上風,後來霧氣一起,那三個傢伙就不見了。他亂跑一陣,等濃霧消散後再也找不到其他人,直到今早的相遇。
  
  聽著他的描述,叉子和比凌互望一眼,沒有說話。
  
  「咦,快看這裡邊!」羅傑突然像發現新大陸一般高叫起來,「看水裡!有東西!」
  
  兩人探頭一看,在初升朝陽的照耀下,那潭墨汁似的死水似乎發生了變化。透過變了顏色的潭水,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水下有什麼東西。
  
  兩人還在細看,羅傑已經迫不及待的跳入水中摸索起來。幸而近岸的潭水不深,他彎著腰扒拉一會兒,猛然舉起一大塊黑黝黝的石頭來:「是礦石!竟然是礦石!」
  
  他激動的向水深處連走幾步,果然還有不少礦石整整齊齊的碼在潭中。原來這潭水之中就藏著斯丹國被人從礦區提前買走的礦石,約瑟沒有猜錯,礦石真的在這惡靈谷中。
  
  「斯丹國最近被神秘人買走的礦石原來藏在這裡!」羅傑興奮的搓著手,「我們應該趕緊去向城守報告!」
  
  「好主意。」比凌淡淡一笑,「那我們快點出谷吧!」
  
  「帶上一些礦石,這樣城守才會相信我們!」羅傑吃力的搬開一塊黑石頭,「不行,這些太重了,我們得找些小礦石!喂,你們也下來幫忙啊,多拿幾塊才有說服力!」
  
  叉子和比凌對看一眼,慢慢趟進水中。羅傑示意道:「這底下有碎石,你們幫我搬著這大石頭……」
  
  兩人依言而行。就在他們彎下腰,使力支撐大石的瞬間,兩把雪亮鋒利的長劍陡然出現,狠狠向他們腦後劈去!這一下極其突然,眼看毫無防備的兩人就要喪命於劍下!
  
  「噹!噹!」
  
  兩聲脆響,比凌以電光火石之間轉身猛踢,長劍被高高彈起,直直落於遠處山巖之隙。與此同時,叉子用力擲出手中大石,羅傑吭也未吭便被砸了個正著,沒入水中瞬間化為泡影。
  
  「怎麼?終於忍不住現身了嗎?」比凌的嘴角掛著一絲嘲諷的笑,「不要這麼吃驚!你們對自己編故事的能力很有信心?真以為我們會相信如此蹩腳的謊言?」
  
  岸邊,兩個突兀出現的中年人臉色慘白,難以置信的望著他們,嘴唇哆嗦著:「為,為什麼,明明,明明……」
  
  比凌和叉子好整以暇的走到岸邊:「你們以為我們那麼笨嗎?有敵人隱蔽在四周時,我們說過一次的話就不能當作證據了!再說真的羅傑也有可能被你們套話——在他沒死的時候。所以早間羅傑突然出現,提供的所謂證據並不足以取信我們。相反,他表現出太多的破綻,讓我們越來越確定他是假的。所以囉,我們將計就計,索性跟著他來看看,到底你們想唱哪出戲!」
  
  「真要多謝你們,讓他帶我們找到這些礦石。你們想用這個來設圈套,實在太過自信了吧?竟然還親身來偷襲我們,這可是你們自己送死啊!」比凌笑起來很溫柔,但看在兩個中年人眼裡卻有如惡魔般。
  
  「不可能!我的幻象異術絕不會有破綻!」其中一個瘦巴巴的人突然發狂般大叫起來,「他的樣貌、盔甲、神情、語氣,哪點不像真的?怎麼會有破綻?!」
  
  叉子懶洋洋的歪歪頭:「第一個破綻,羅傑的騎士盔甲破損處多集中在左半邊,你八成覺得他是右手騎士,所以左邊容易遭人攻擊對吧?但事實上,羅傑是右手發鬥氣,在施放鬥氣時他的右臂無法彎曲,這樣一來反倒是右邊身體容易被人擊中。所以,若羅傑真的和人劇烈戰鬥過,他的盔甲破損該在右半側。我想你一定不會武技,所以無法區別這種細微之處。」
  
  「那當然,人家可是異術者,又不是武士,怎麼會體會到這種細微差別呢?」比凌微笑著看了一眼叉子,他的觀察總是那樣細緻入微。
  
  「第二個破綻,羅傑雖然是個衝動熱血的青年,但他並不囉嗦。恰恰相反,除開他發揮騎士精神的時候以外,他在正常情況下話很少。你太想當然了,以為衝動的騎士就一定是個囉嗦鬼嗎?」
  
  「第三個破綻,羅傑是個騎士,並不是工匠。他來惡靈谷是為了決鬥,並不知道斯丹國的礦石被人大批買走的事情。那他怎麼會見到水下的黑石頭就一口咬定是礦石?還如此興奮的說要去斯丹國報告?你真當我們是傻子啊!」
  
  「你,你們……」瘦巴巴的中年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再也說不出話來。他和同伴昨日利用迷霧分開三人,又在殺死羅傑前利用幻象套取了不少情報,原本以為這個針對兩人的圈套會天衣無縫,沒想到早就被人看穿了!
  
  「為什麼要對我們暇手呢?我們只是小傭兵,不會影響你們的計劃。你們幹嘛不去對付那些格魯國的人?」比凌揉揉好看的鼻子,「他們應該更容易下手吧!」
  
  兩個中年人沒有答話,反倒是遠處山腳下躥出另外一個人來:「比凌,你這話有點過分呀!為什麼我們就更容易下手?」
  
  「約瑟閣下,您終於跳出來了啊。」比凌笑著說,「我還以為你們會一直沉默下去呢!」
  
  約瑟稍稍有點臉紅,原來這傢伙早發現自己一行人的行蹤了,故意拿話來激他!
  
  「什麼時候發現我們的?」約瑟帶著三個騎士走近,撓頭道,「我還以為我們隱藏得十分巧妙呢!」
  
  「閣下不用這麼介意,我是剛剛才發現的。」比凌微微欠身,「感謝閣顯我倆的援救之意。」
  
  約瑟呵呵一笑,不再多問。他們原也打算出谷,沒想到發現叉子和比凌折返而回,約瑟便帶著屬下悄悄跟上了他們。也虧他沉得住氣,聽到羅傑大喊「礦石」的時候沒有衝出來。倒是在看到比凌兩人遇險,他差點蹦了起來。也正是如此,才讓比凌發現他們就在附近。
  
  「閣下,這兩人就交給你了。」叉子指指兩個中年人,「我們可不想再和他們打交道了。」
  
  「抓住他們!」約瑟一揮手,「這次真是多謝你們。」
  
  在如此近的距離之內,異術者萬萬不是武士的對手,很快就束手就擒。比凌和叉子也不等他們開始審訊,迅速告辭而去——開玩笑,他們才不想被捲入國家之間的什麼陰謀陽謀呢!少聽一點,便是少一些仕。
  
  「兩個聰明的傢伙,真會置身事外啊!」約瑟看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遠方,喃喃道,「連這麼大的功勞都不肯要的傢伙,真是……」
  
  他一扭頭,吩咐道:「讓傭兵工會出個公告,說這兩人完成了格魯國頒布的S級任務,並且得到頂級懸賞金!」
  
  「殿下,我們有頒布S級任務嗎?什麼懸賞金,好像也沒有啊……」
  
  「笨蛋!你不知道什麼叫做事後補上嗎?一點兒不知變通的呆頭鵝!」
  
  可憐的騎士被狠狠訓斥了一頓,嘴裡猶自嘀咕著:「騎士是不應該撒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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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16 20:04:45
  第七節 人怕出名豬怕壯
  
  從斯丹國一路往北,越過一眾城邦小國,便是休藍國。這個面積與人口都居西大陸前列的農牧大國座落在土地肥沃的惠尼頓平原之上,河流分佈均勻,氣候溫暖宜人。按理說,它的豐饒該令國家富足強大,但實際上,這個國家的軍事力量贏弱無比,在西大陸的大國中實力最末,連一些城邦式的小國都不將它放在眼裡。
  
  西大陸有志擴張的各國都將休藍國視為最誘人的一塊肥肉,與之接壤的幾個國家更是把它看作盤中餐,盡情欺負。北邊揮眈眈的格魯國以武力威脅,東邊陰險狡詐的自由聯盟以商戰侵蝕,數年來吞掉它不少的國土和人口。可憐的休藍皇室連句重話都不敢說,只辛苦了整日奔波談判的外交大臣們。
  
  叉子和比凌正途經這休藍國最大的城市傑西彌——取茉莉之意。這座城市曾是休藍國最耀眼的明珠,行吟詩人喜歡將之稱為「平原上的奇葩」。
  
  在一家擁嚷喧鬧的酒館中,擠滿了帶著武器的傭兵、冒險者、城市流氓、街頭混混、武裝商團成員……但凡目光兇惡些、行為霸道些的全是外地人。這也難怪,休藍國的民風和他們的皇室性格很類似,怯懦怕事、明哲保身,說好聽點叫溫和良善、熱愛和平。
  
  休藍國對於外敵沒脾氣,對內部的匪患更是沒辦法。曾經繁華的傑西彌城,湧入無數外來的惡人兇徒之後,已是良民難安,烏煙瘴氣,幾乎淪為無法無天者的樂園。那些傢伙閒時最愛在酒館流連,順便交換消息。因而到了晚間,每家酒館都是高朋滿座、熱鬧非常。
  
  這家酒館名為「紅馬」,擁擠不堪的空間裡只有最角落的一張桌子稍顯空闊。那裡坐著兩個渾身罩得嚴嚴實實地傢伙,正低聲交談什麼。因為光線昏暗,周圍嘈雜非常,很適合用來商議些不光彩的勾當。
  
  倚壁角而坐的高個子看起來像個武者,一身淡青色的武士服穿在他身上極顯俊挺,頗為奇怪的面巾覆住整個臉龐,只在眼睛和嘴的位置留出兩道寬隙,出一雙魅邪的桃花眼和一線輕佻的唇。
  
  「頂級懸賞金?這算肥羊?」那人的聲音和他的眼一樣輕浮軟魅,「這種生意實在不合我的身份。」
  
  「讓大人失望,小的罪該萬死!」另外那人身著黑衣,回話語氣格外恭敬,「小的原想,大人剛剛回來,是否先拿鄰近的小羊羔們試試手……」
  
  「你跟我時日不短了,怎麼還不清楚我的行事風格?」桃花眼輕輕笑道,「太笨的屬下,還真是令人頭疼啊……」
  
  「大人!小的知錯了……」黑衣人惶恐道,「小的馬上去查……」
  
  桃花眼揮揮手:「我等不及。唔,聽說最近自由聯盟裡的安基島很風光?你給我說說……」
  
  黑衣人想了想,低聲說:「是。安基島近兩年在西大陸大肆擴張生意,名聲大振,都是島上亞姆伯爵小姐的功勞。這位小姐是個養女。經歷據說十分具有傳奇色彩。她是亞姆伯爵病逝前千挑萬選出來的繼承者,年紀雖幼卻極具商業頭腦……」
  
  「喔?」桃花眼漫不經心的撫平衣袖,「小女孩?多大?」
  
  「這個……好像剛滿十歲……」
  
  桃花眼身子微微一震,隨即,那道好看的唇線浮起玩味的起伏:「那伯爵小姐一定很有錢叻?」
  
  「是……」屬下遲疑片刻,囁嚅道,「大人該不是想……」
  
  「你蒼叻!」那人悠悠站起,彈彈過分整潔的武士服,頗自戀的吟道,「西大陸將很快傳頌這個消息……黑暗世界裡大名鼎鼎的『夜之靈盜』,再度出山叻……」
  
  一陣風吹過,那人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桌邊只留下目瞪口呆的黑衣人。
  
  ……
  
  「光當!」
  
  酒館的大門處,兩個人結結實實撞了個滿懷。
  
  「晦氣!出門就遇白癡!」高個男子看了看自己被撞皺的淡青武士服,眼中殺氣一閃,直想把對面那不長眼的傢伙大卸八塊!
  
  「叉子,你沒事吧?」比凌扶住因被撞中腦門而暈頭轉向的同伴,隨後猛一抬頭,凌厲的目光直扎向那撞了人還有理的傢伙——奇怪的面巾,略帶妖異的唇,那雙桃花眼看起來真媚啊!一望就知道不是好東西!
  
  「耶……」桃花眼打量了比凌兩眼,心裡暗讚——好一個俊俏少年!
  
  「閣下,你不打算道歉嗎?」比凌先開口了。雖然心中恙怒,但一直刻意壓制的性子令他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清朗溫柔。
  
  「嘖嘖,聲音真好聽!」桃花眼輕佻的笑笑,曖昧的眼光掃過兩人,「你叫什麼名字?」
  
  比凌眉頭一皺,隨即被他接下來的話氣得差點吐血——「小傢伙,你跟著這白癡沒前途,不如跟著我吧!我教你怎麼捉肥羊……」
  
  看著那雙邪氣的眼睛,比凌有股摸板磚砸人的衝動。恰在此時,酒館裡突然呼啦啦衝出十來人。
  
  「就是他們!黑白雙少!」一大漢的高喝剛落,五花八門的各式武器便齊齊向他們招呼過來。
  
  「怎麼……」比凌和叉子猝不及防,頓時手忙腳亂。一輪亂糟糟的武器過後,酒館裡湧出更多的人,各色鬥氣光華接踵而至,目標直指極力避開攻擊的兩人。
  
  我們剛到這個城市啊!什麼都沒幹怎麼就犯眾怒了?比凌和叉子滿頭霧水,卻也來不及思考原因,只能一邊慌亂的躲閃騰挪,一邊朝相反方向跑去。
  
  「□?他們就是那得了頂級懸賞金的兩隻小羊羔啊?」桃花眼躲得快,沒有一絲攻擊近得他身。眼見那兩人邊跑邊閃,漸漸穩住局面開始還擊,他眼中閃過一縷欣賞的神色:「不錯,就這個年紀來說,兩個小傢伙的身手相當不錯。」
  
  「各位,我們無冤無仇,為什麼要突然攻擊我們?」
  
  「少廢話!得了大筆銀子還敢來這裡,這是你們自找死路!」
  
  「什麼銀子?我們不清楚!各位不要被謠言所騙……」
  
  「呸!到現在你們還裝什麼啊?格魯國的頂級懸賞金難道不是你們得了?哼,那官方公告還能有錯?」
  
  頂級懸賞金?好啊,約瑟!你敢陰我們?比凌極少見的表現出咬牙切齒的神情——下次我不把你腦袋拍成兩半,我就不姓水!
  
  心中怒氣大作,比凌霍然抽出腰間長劍,左手鬥氣金光閃閃。叉子和他搭檔已久,彼此配合默契。見他擺出大殺四方的架勢,叉子便微退一步,緊跟比凌身後充當防禦角色。
  
  一手長劍、一手鬥氣,比凌下手再不留情。一時間,只見酒館前的空地上身影飛躥、鬥氣縱橫,轟塌陣陣,慘叫四起。
  
  但那所謂的頂級懸賞金似乎誘惑極大,一撥人倒了,又有一撥人加入,圍著兩人猛打不止。比凌越打越氣,越打越憋屈——什麼破懸賞金啊?我們都沒看上一眼,就被這幫不知所謂的傢伙當死敵一樣攻擊!
  
  「人越來越多了,此地不可久戰。」叉子在他身後低低說道,「我來掩護,你先往城外撤。」
  
  「不行,要走一起走!」
  
  「你體力消耗大,心裡又太焦躁!你先走,我隨後就來。」
  
  「……我們一起走吧。」聽到叉子的話,比凌終於冷靜下來,放緩語氣說,「對不起,我失態了。」
  
  「你幹嗎道歉?」叉子一搖頭,輕聲說,「既然你恢復正常了,那我們一起撤吧。」
  
  兩人打架不是一日兩日了,這時不用商量便迅速變化腳步,手中突然虛招連連,連撞帶晃的衝破包圍圈的薄弱之處,飛快往城外而去。後面大呼小叫的惡徒緊緊跟隨,一路往東追去。
  
  「小傢伙們的武技很新奇啊……」觀戰已久的桃花眼邪邪一笑,「有熱鬧看,不能錯過!」
  
  ……
  
  兩個人在前頭跑,後面跟了一大串殺氣十足的兇徒,身邊的窄巷裡還時不時跳出幾個剛收到消息的小混混。大半個城市都被驚動,到處是喊打喊殺之聲。不斷有紅著雙眼的男人們撲過來,那大片的貪婪目光比嗜血狼群的幽幽綠光還可怕。那場景,那目光,兩人在幾年後想起還是不寒而慄。
  
  兩人對這座繁華的大城不熟,無法借助地形和房屋擺脫追兵,對手們卻大多已混成地頭蛇,慢慢的,追擊的人影越來越近。
  
  叉子一邊跑一邊瞥同伴,突然一咬牙道:「把手給我!」
  
  「什麼?」疾跑中的比凌一呆。現在又不是在幻術惑人的惡靈谷,他要幹什麼?
  
  「你跑得太慢了……」
  
  比凌頓時氣結,卻無法反駁對方的話——叉子暈馬,平時只能靠飛跑來追趕騎馬的同伴,時日一長竟練出了堪比駿馬的腳力。在這跑路一途,他的速度和耐力都比比凌好上太多。
  
  比凌沉著臉遞過手去,叉子一把拽住,腳下猛然加速,激起一地土灰。比凌只覺身不由己,跟著他發足狂奔,真正體驗了一把——什麼叫作風馳電掣。
  
  後面的追趕者目瞪口呆的看著兩人突然像打了雞血一般,陡然提速猛跑,一路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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