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丁墨》如果蝸牛有愛情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4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14-10-17 21:16:23 |只看該作者
19豁然開朗

    套房主臥的床很大,許詡把自己攤開了,也只占據一小半。側頭看著窗外繁華璀璨的夜景,她莫名有點心緒不寧。

    一開始以為是因為換了環境,閉著眼躺了會兒,才發覺是餓的慌。看看手表,五點多吃的飛機餐,現在十一點。她忍了一會兒,發覺忍不住,干脆起身下床。

    ——

    季白看了會兒晚間新聞,剛打算睡,就聽到走道裡輕盈的腳步聲。

    打開房門,就見一個穿著白色睡袍的小小身影,慢慢從過道晃進了餐廳。季白有點訝異,他以為她的睡衣會是小熊碎花之類的,沒想到是大開領束腰的成熟女人的范兒。不過……季白笑了,那睡袍明顯太長太大,套在她身上,倒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

    其實,許詡挑選睡衣的理由很簡單——二十四歲的女人,當然穿女人款。

    季白走向餐廳,遠遠便聞到披薩香味,腹中饑餓感也被叫醒。只見光潔的餐桌前,許詡單手捧著下巴,慢條斯理的在吃。綢緞睡袍順著纖細的曲線,從脖子一直垂落到纖細如玉的腳踝,倒顯出幾分平時沒有的娟秀氣質。一只拖鞋掉在地上,她也不在意,光著腳還輕輕的晃悠著。

    看到季白,她倒不驚訝,低頭把拖鞋穿好,然後問:“你要嗎?”

    ——

    季白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才發覺她連宵夜都是很滋潤的。一小塊披薩、一小盤水果,還有杯牛奶,精致又開胃的樣子。想必以她的體格,也不用擔心長胖。

    許詡把一塊披薩放進微波爐,然後站在流理台前給季白切水果。其實平時要她這麼耐心伺候人是很難的,不過今晚對季白的尊敬更深一層,給他做頓宵夜還挺有干勁。她性格簡單,因為尊敬,也生出幾分親近之心,一邊切一邊想,以後應該改口,都叫他師父。

    流理台正對餐桌,許詡低頭切得專注,季白單臂搭在身旁空蕩蕩的椅背上,另一只手玩著打火機,也看得專注。

    也許是深夜孤男寡女,季白看著她那細細軟軟的發絲,垂落在白皙的額頭耳邊,莫名就覺得心有點癢有點燥。這感覺,跟她早前叫他“三哥”時是一樣的。還有這件熟女睡衣,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一小片雪膩的肌膚,跟他面前這杯牛奶似的。

    季白的夜宵後做好,兩人卻是同時吃完。季白拿起盤子剛要收拾,許詡站起來:“師父,我來。”

    季白看她一眼。

    許詡當然明白這一眼什麼意思,想了一下,卻想不出更有技巧的措辭,於是直接表明意圖:“師父,我以後會更尊敬你,更用心跟你學。”

    季白看著她微紅的臉頰:“……好。”

    他人高馬大,坐在原地不動,許詡自然而然彎腰收拾,身體就隔得極近在季白面前晃著。其實她的睡衣很寬松,根本看不出端倪。但正是那松松垮垮的起伏,讓季白忽的想起許多天前,那殘留指端的異常柔軟飽滿的感覺。

    當時一笑而過,現在再回味,那手感,非常好。

    季白已經不是毛頭小子。這晚回房間後,他站在窗前,看著京城靜美悠遠的夜色前,想著許詡。

    最近總是注意到她,似乎已經成了習慣。只要她出現,目光就會落到她身上。看著她的短發也順眼,細胳膊細腿也順眼,執拗的表情也挺順眼。

    她沒有帶給他太激烈的感覺,事實上也許性格和職業原因,他也從沒對女孩有過那種感覺。但跟她相處,讓他感覺到一種清新的舒服。

    她跟他預想的伴侶也不一樣。他原以為,將近三十的自己,也許會對更成熟更知性的女人動心。而她穿著非常熟女的睡衣,也像懵懂的孩子,他覺得也挺好。

    ……

    季白很清楚,他不想玩,不想隨便嘗試。他也沒有那個火星時間。他的女朋友,就得當成老婆培養。

    回味了半天,他的結論是,等忙完手頭的案子,就進一步確認和加深對她的心意。

    然後就全力追到手。

    至於兩人的同事關系、上下級關系,師徒關系……那不是有利條件嗎?

    ***

    第二天六點不到,許詡睡得迷迷糊糊,聽到有人敲門。她還以為有緊急情況,鞋都沒穿跑過去。

    一開門,看到季白穿著運動服,高大頎長的身子靠在門框旁,低頭看著她:“換衣服,跑步。”

    許詡疑惑:葉梓夕案發後,兩人就沒晨練了。

    “為什麼?”她問,“不是要忙案子嗎?”

    季白淡道:“業精於荒於嬉。越是緊張階段,越要保持強健體魄。”說完轉身,走向客廳等她。

    “哦。”許詡了然——昨天那個浪子已經恢復常態了。

    清晨的酒店花園,郁郁蔥蔥、人跡稀少。跑了一陣,許詡覺得奇怪——從來跑得無影無蹤的季白,今天跑一小段,就停下或者減速等她,又跟她並肩跑一段。

    他第三次停下來等她的時候,許詡開口:“你今天為什麼放慢速度等我?”

    季白一臉自然:“這裡環境陌生,容易迷路。”

    許詡明白了,看著他在晨光裡英俊深邃的臉龐,有點感激的答:“謝謝。不過,你不用管我。我看過地圖,不可能迷路。”

    季白轉頭朝她淡淡微笑:“那就好。我沒看地圖,我們一起跑。”

    許詡:“哦。”

    一起跑了步,又一起吃了早餐,回到房間洗了澡,又一起看了會兒早間新聞,舒航才按時來摁門鈴了。

    ——

    抵達北京前,季白已經聯系當地警方,取得了H大當年的學生名錄。交叉對比後,找出一百多人在霖市工作,但基本都排除了嫌疑。不過,這只是第一步。

    這天上午的工作重點,是走訪當年葉梓夕的老師、關系密切的同學。而這位神秘情人,是否與葉梓夕的死有關,他們不能確定。但是也不想漏過任何線索。

    因為舒航提前跟幾個朋友打了招呼,季白又是為查案而來,學院方面十分配合。只是查了一上午,一無所獲——雖然老師和留校學生,都對當年漂亮又出色的葉梓夕印象深刻,但都沒聽說她交過男朋友。

    中飯時間,許詡跟季白說我定外賣了?季白正要說好,舒航適時打電話進來,說替他們定了學校邊上一家飯店的情侶雅座。季白淡淡對他答“好”,轉頭告訴許詡不用訂外賣,出去吃個便餐。

    下午的時候,終於有了進展。

    他們了解到一個叫田甜的女人,是當年葉梓夕的好朋友,現在也在北京。電話聯系之後,她失聲痛哭。平復之後,她哽咽著說:“警官,我們見面談吧。”

    她的態度,令季白和許詡相信,即將找出答案。

    一個小時後,田甜就到了H大,向他們講述了那段往事。

    原來葉梓夕讀研一的時候,跟一個外地的男人有了段戀情。但她感情方面比較低調,除了閨中密友,知道的人很少。

    “那是六七年前。”田甜回憶說,“梓夕當時,很愛那個男人。他比梓夕小,當時應該本科還沒畢業,跑北京也跑得勤,經常通宵火車過來。他一來,梓夕就幾天不回來。寒暑假兩人就在校外租房子,一連幾個月黏在一起……”

    她說得動情,季白和許詡亦沉默傾聽。

    “後來……”田甜低聲說,“梓夕懷孕了,當然最後做掉了。當時雖然難過,但是她又很開心的說,男的向她求婚了,說一畢業就娶她。可不知道怎麼回事,過了幾個月,兩人突然分手了。那段時間,梓夕很消沉。那麼相愛的兩個人……”

    “他是哪裡人?叫什麼名字?”季白沉聲問。

    “霖市人,叫……”田甜想了想,“我家裡好像有他們的照片。我住得不遠,現在可以去取。”

    許詡微微一怔,昨晚那種心緒不寧的感覺又冒了出來。似乎有什麼重要線索,被她遺漏了。

    季白點點頭,轉頭看許詡臉色似乎比平時要更蒼白一點,手自然而然輕輕搭上她的肩頭,低聲問:“怎麼了?”

    許詡沒注意到他多余的動作,低聲答:“沒事,我剛才在想事情。”

    這模樣讓季白想起,昨晚她乖乖巧巧給他切水果的樣子,還有微紅著臉叫師父的樣子,淡淡一笑說:“我跟她去取照片,你休息一會兒。”不等許詡拒絕,已經跟田甜走了。

    ——

    拿到照片的時候,季白有片刻的出神。

    照片上,清俊白皙的男人,低頭吻著女人的脖子,神色專注又癡迷;女人飄揚的長發,燦爛的笑靨,如怒放的花朵,幸福肆意。

    他見過這個男人,也知道他是誰。

    ——

    季白離開的這段時間,許詡站在H大臨時辦公室的窗前,看著碧綠優美的校園,想:六年前她在做什麼?高考。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

    身後響起沉穩熟悉的腳步聲,許詡轉頭,對上季白若有所思的雙眼。

    她的不安和懷疑終於得到證實,因為季白把照片遞給她。

    “是許雋。”

20滾滾紅塵

    許父對兒女的培養方式,一直很開明平和,半放養狀態讓他們的性格自由發展。所以許雋很早就開始追逐,他認為在這個社會成功的標志——金錢和地位。而許詡選擇以出色的專業才能,去追求她認為做人最簡單最必要的東西——真相和良知。

    兩兄妹都忙,有時候整個月也見不到一次面,但這並不令他們疏遠。因為各有所長,彼此理解尊重,他們的感情反而隨著年齡增長更加深厚。

    但如果說,許詡身邊能有什麼人,把這麼大的事瞞得這麼密不透風,也只有許雋。因為她從不會去分析他——在從小無條件寵溺她、保護她的哥哥面前,她根本連腦神經都不會活動一下。

    ——

    下午三四點鍾,候機廳人影稀疏,陽光斑駁。許詡站在落地大玻璃前,盯著高遠明淨的藍天看了一會兒,轉身走向不遠處的季白。

    昨晚拿到照片後,季白就對她說:“許雋洗脫嫌疑前,你暫停這個案子的一切相關工作。”

    季白正拿著手機在看新聞,高大的身軀靠在機場淺藍色聯排椅上,很平淡的樣子。似乎昨天的意外發現,並沒讓他沉靜如海的心,掀起半點波瀾。

    察覺到許詡站在自己面前不吭聲,他頭也不抬:“有話就說。”

    許詡盯著他稜角分明的臉,略一沉思,開口:“師父,作為嫌疑人的妹妹,你可以向我了解情況。”

    季白的唇角緩緩勾起,抬眸看著她。

    昨天她的表情凝重而略帶陰郁。而現在,已經恢復平日的酷樣兒。

    很好。

    許詡看他不說話,就繼續說下去:“首先,我相信葉梓夕曾經是他最愛的女人。他雖然交過很多女朋友,但受父親的影響和教育,對於婚姻,我們兄妹同樣慎重和傳統。他從沒對其他女人求婚……”

    季白打斷她:“對婚姻慎重和傳統,具體指什麼?”

    許詡微一思索:“盡可能一次成功。避免長輩、子女因為我們不穩定的家庭關系而受到影響。”

    季白:“從一而終?”

    許詡:“……也可以這麼描述,這是理想狀態。”

    季白淡笑:“很好。繼續。”

    他說“很好”的語氣,讓許詡覺得有點怪,但這感覺一閃而逝,她也就沒在意,繼續陳述自己的分析:

    “但是,許雋的殺人動機不充分。

    第一,他們如果現在是情侶,並沒有隱瞞關系的必要。那位神秘情人另有其人;

    第二,就算許雋跟葉梓夕還有我們不知道的感情糾葛。但是,過去的許雋,是一無所有、年少輕狂的學生,可能為愛情瘋狂。

    但是現在,多年商業環境的磨礪,讓他有了很大變化。他是非常優秀的商人,精於計算、世故圓滑,很少感情用事,‘利益’和‘成就’是他的命根子。就算他對葉梓夕愛而不得,也只會不擇手段把人弄到手,或者在商業上報復對方。可是殺人洩憤這種事,既得不到人,又可能斷送他擁有的一切,他這麼愚蠢沖動的可能性實在很小。

    第三,我認為許雋對本案最大的價值,在於他為什麼要隱瞞與葉梓夕過去的情侶關系。就算要隱瞞旁人,但連我都瞞,實在說不過去。這只說明,他肯定還知道葉梓夕的一些事,不能讓我這個當警察的妹妹知道,那就應該是違法的事。問清楚這些事,也許會與葉梓夕被殺的原因有關。”

    她說完之後,就盯著季白的臉,試圖捕捉到他的表情變化。然而季白一如過往的沉靜,令她看不透。

    “我只信證據。他是否無辜,會查清楚。”他淡淡的說。

    許詡點頭,剛要坐下,他卻又說:“不過,從私人情感來說,你的哥哥,我也希望他是無辜的。”

    許詡一怔。

    臨近起飛,廣闊的候機廳,已漸漸變得人來人往,光影明暗,喧囂嘈雜。

    季白淡定又閒適的坐在這略顯燥亂的背景裡,聲音醇厚、低沉,不急不緩,深邃的雙眼透出難得的溫和,俊朗的臉龐也浮現淡淡的笑意。

    許詡站在他面前,與他靜靜對視,周圍的嘈雜仿佛離得很遠,她心頭溫暖安定的感覺悄無聲息就湧了上來。

    她有點感激的想:他說‘私人情感’,自然是考慮到師徒關系。他的確是位面冷心熱的嚴師。

    季白看著她明顯透著儒慕之情的雙眼,心想:果然這種信號她是完全收不到的……好吧不急,滴水穿石謀定而動,量變會到質變。

    ——

    好消息來得比預想的更快。

    飛機落地,季白剛打開手機,就接到電話。簡短通話後,他轉頭看向落後自己幾步的許詡:“看來你不能休假了。”

    通道裡人來人往,許詡腳步一頓。

    季白目光溫煦:“許雋有確切的不在場證明,他那天在公司加班到23點,然後跟兩個同事去吃宵夜到凌晨。他沒有嫌疑,人還在警局,提出要跟你談。”

    許詡松了口氣,臉上浮現笑意。

    季白還是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這種程度的燦爛笑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不過即使如此,她也不像別的女人,沒有任何多余的語言和動作,只是靜靜站著,看著他無聲的笑。

    安靜又舒服。

    這時許詡的目光中浮現深深的感激——一定是季白第一時間就吩咐人排查不在場證明,許雋才能這麼快洗脫嫌疑。

    想到這裡,她上前一步,朝季白伸手。

    季白心頭微微一蕩,這是要擁抱?雖然只是感謝的擁抱,但他自然來者不拒。

    然後……

    許詡雙手抓住了他的手,深深的鞠了個躬,語氣鄭重:“謝謝師父。謝謝!”

    ——

    警局的聆訊室只有小小的一扇窗,橘黃燈光照著簡單的桌椅、灰白的牆壁,冷硬又嚴肅。然而許雋一身黑西裝矗立在狹窄的窗口,卻也顯得長身玉立,清俊逼人。

    聽到腳步聲,他轉頭淡笑:“許詡,你們的咖啡很難喝。”

    許詡不答,兀自坐下來,開門見山:“為什麼一直不告訴我葉梓夕的事?”

    許雋斂了笑,盯著窗外的夜色看了一會兒,才輕聲回答:“抱歉,我只是不想提起她。”

    許詡一怔。

    兄妹倆靜默片刻,許詡再次開口:“好,我理解。你還隱瞞了什麼?不管她生前觸犯了何項法律,死者已矣。現在只有你說出知道的一切,我們才能找到凶手。”

    許雋深深看她一眼,許詡平靜的直視著他。過了一會兒,許雋轉身回到桌前坐下,偏頭點了根煙,靜默。

    ——

    在許雋二十七年的生命裡,從沒一個人,像葉梓夕這樣,讓他感覺到生命的熱烈燃燒,然後就燒成了灰燼。

    兩個人中,他才是更熱愛金錢、更唯利是圖的那個。他也曾向她許諾,將來一定會用自己的金錢帝國,為她締造夢想。

    可是她等不起。被吞掉的股份,被吞掉的葉氏,一直像根刺,扎在她心頭。而壓死駱駝的那根稻草,是臨畢業時,有父親的老部下告訴她,當年父親病重,如果葉瀾遠肯賣掉工廠拿錢治病,父親也許就不會死。

    “阿雋,隆西公司一開始叫隆夕,父親用的是我的名字。”她這麼說。後來就孤身離開,對原屬於自己的股份,志在必得。

    再後來許雋自己在商海浸淫,也想明白了,現實中哪有那麼多狗血的巧合?把葉瀾遠放棄救治父親消息透露給她的,說不定就是葉家的人,齷齪的伎倆,只不過借刀殺人。但是已經晚了。

    “所以……她是為了拿回股份,才回到葉氏?”許詡問,“她都做了什麼?這可能與她被殺的原因有關。”

    許雋搖頭:“我不清楚。只知道她這些年一直在做,但是她從不肯向我透露。”

    許詡又問:“你們最近的關系?”

    許雋:“她回霖市後,我們有幾個晚上呆在一起。僅此而已。”

    “她在霖市有情~人嗎?”

    許雋默了片刻:“有一次,我下班後一路開車跟著她。”

    然後呢?然後就看到黑色轎車開過時,男人的臉被車窗擋住,身軀挺拔,西裝革履。大手緊扣在她腰間,甚至隱約肆意的衣下游走。而葉梓夕整個身體朝聖般的貼上去,他從沒見過她那麼卑微柔順。

    “那個人是誰?”許詡問。

    “我不知道。但是梓夕的目標很堅定。我想,她不會做無用功。”

    兄妹倆一問一答間,季白跟幾個同事,隔著一道深色玻璃,站在外間。聽到這裡,趙寒遲疑:“他的意思是……”

    季白淡淡道:“他的意思是——那個男人,很可能是葉梓夕在葉家的同謀。”

    ——

    給許雋做完正式筆錄後,許詡先送他回家。抵家後她剛想返回警局,許雋忽然說:“我想看看梓夕死時候的照片。”

    許詡沉默片刻,點頭:“我拿給你,做好心理准備。”

    許雋對著手裡的照片,看了很久。最後用手捧住臉,深深埋下頭。

    許詡走進去,伸手將他抱進懷裡。感覺到有濕潤滴在手背,許詡心頭倏地一痛,低聲問:“在警局的時候我沒問你,為什麼說,不想提起她?對我和爸爸,也不想說嗎?”

    許雋還是沒有回答。

    他要怎麼跟她這個小姑娘說呢?

    說她從來百煉成鋼老謀深算的哥哥,跟那個女人分手後,其實幾年整晚整晚睡不著覺,睜眼到天亮?

    還是說聽到她死訊的時候,他站在暖氣哄哄人聲熱烈的會議室裡,卻如同站在空曠的荒原上?

    他抬起頭,望著妹妹擔憂的表情,笑笑,揉了揉她的頭發:“說了你也不懂。”

    許詡一怔。她想,不,沒什麼懂不懂的。人生的任何選擇都會帶來得失,而葉梓夕選錯了。

    ——

    這天是葉梓夕死的第三天。晚些時候,結合前期調查情況,以及許雋提供的信息,刑警隊再次召開碰頭會。

    老吳先匯報了整體偵查情況:

    一、外圍對可疑人員的大規模搜捕依然一無所獲,初步排查流竄人員、歹徒入室作案可能;

    二、已經完整搜查過林安山,依然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痕跡、證據;

    三、從案發當日起,就安排刑警24小時監視跟蹤葉家的幾個人,目前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他們的口供暫時也沒有漏洞。

    大胡說:“目前看來,其他殺人動機都不成立。許雋的話基本可信,我看最大的可能,是葉梓夕暗中報復葉氏的事,被葉家人知道,起了沖突,所以才被殺。”

    “能與葉梓夕結成同盟,對付葉家的,不大可能是葉氏子女。”姚檬說,“最可能是兩個女婿。”

    季白沉聲說:“我同意大家的觀點。下階段的偵破重點,放在葉家人身上。老吳,他們的不在場證據?”

    老胡翻看了資料,說道:“初步看起來,都有不在場證據。不過經過這兩天的深入考察,我們發現了問題。”

    “怎麼說?”

    老吳答:“擁有確切不在場證據的是葉瀾遠和老大葉梓強。葉瀾遠房間一直有傭人,當晚他沒有出去過。而且他的身體不適合開車;葉梓強22點之後,一直在公司,處理某海外經銷商的事務,監控和保安都能證明。”

    許詡點頭:“按照許雋的描述,那個男人應該是中青年。”

    老吳繼續說:“老二夫婦、老三夫婦當晚十點前都回到了葉家老宅,沒有出門。但是我們實地勘探過,因為葉瀾遠不喜歡攝像頭,葉家沒有裝攝像頭。葉家非常大,幾幢別墅隔得也很遠。如果他們半夜離開葉家,不一定會被發現。所以現在的嫌疑人,只剩下老二夫婦、老三夫婦。”

    季白淡淡道:“明天再去拜訪葉家。”

    ——

    第二天。

    被各自的秘書告知,刑警再次登門拜訪時,老大葉梓強正坐在辦公室裡聽副手匯報,聞言微微一怔。

    老二葉瑾正在召開部門例會,略一沉思後點頭:“我知道了。”

    二女婿吳榭,剛到辦公室不久,端著咖啡抬頭看著秘書,沉默不語。

    老三葉俏站在落地窗前,看著樓下車水馬龍,皺眉對秘書說:“還有完沒完了?”

    三女婿張士雍,正在辦公室裡見另一集團高層,聞言只稍稍一頓,對客人禮貌的淡笑:“抱歉,今天只能先到這裡,改天我請你吃飯賠罪。請警官進來吧。”

Rank: 4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14-10-17 21:17:05 |只看該作者
21欲蓋彌彰

    葉氏總部坐落於CBD腹地。在一片金碧輝煌的寫字樓中,深灰色的葉氏摩天大樓,顯得恢弘又醒目。

    為避免打草驚蛇,季白今天帶的人不多。他和許詡、老吳在雅致舒適的接待室等了一會兒,門被推開,姚檬與對方接待人員一起笑著走了進來。

    “頭兒,都安排好了。可以開始了。”姚檬的聲音清脆利落。

    對外聯絡的工作,有姚檬在效率總是很高。季白微笑點頭:“辛苦了。”

    姚檬笑笑,站到老吳身旁。季白帶著許詡,四人分頭行動。

    ——

    大理石地面暗光湛湛,寬敞的開放式辦公區安靜而忙碌,只能聽到鍵盤聲、書頁聲、腳步聲……季白跟許詡在行政人員帶領下,穿過陽光明亮的狹長走道。一路時不時有員工抬頭打量。那些目光中有疑惑、有警惕,也有玩味。

    老大葉梓強的辦公室就在走道盡頭。

    葉氏的主要產業包括房地產、汽車配件生產貿易、IT、餐飲。他負責生產和采購管理。

    一進門豁然開朗,整個屋子寬敞得足以容納五十人。不過大雖大,裝修風格與外間普通職員辦公區一致,沒有半點個性的奢華。

    季白一落座就笑了:“打擾了,感謝葉總配合警方工作。”

    葉梓強原本沒什麼表情的臉透出一絲笑意:“應該的,我也希望早點抓到凶手。”他今年四十,身材高壯,略略發福,樣貌有點凶,這一笑倒顯得和善不少。

    他們說話的功夫,許詡快速將周圍打量一番。旁邊的書架滿滿當當,大部分是經濟管理,還有一些軍事書籍,若干本瑞士軍刀賞鑒。可見這位葉家長子的愛好一如長相,男性化風格很重。其他的書就比較紛雜,時尚、名車、電影,暢銷小說……零散穿插在書架中。

    桌面上除了辦公用品,還有他的煙盒、打火機、鑰匙,自然是看不出什麼異常的。

    季白神色認真的問了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後,切入正題:“按照程序,我需要詢問案發當日你的行程。”

    葉梓強盯著他,因為不笑,樣子有點凶:“上次已經問過了。”

    季白笑得淺淡:“這次會問得更細。”

    葉梓強看著他:“……好吧。我十點還有會,你們盡量節約時間。”

    “好的。”

    葉梓強的口供與上次向老吳提供的一致:當晚六點半左右,與三女婿張士雍吃完晚飯,開車在城裡轉了一圈,給老婆買了某家老字號的糕點,再開車回家。路上接到二姐關於某批材料的電話,打算開車回倉庫。結果中途就接到了海外營銷商電話,掉頭返回公司,從22點一直處理到凌晨2點多。

    許詡時不時抬頭看看他。他雖然臉色冷冷的挺嚴肅,但明顯是有點緊張的,臉色有點發紅,頻繁喝茶。

    ——

    詢問完葉梓強後,季白並沒有馬上去見老二葉瑾,而是帶著許詡下樓,走到大廈前無人的綠化帶前,第一時間交換意見。

    他低聲問:“你怎麼看?”

    許詡略一沉思,答:“按照我們對凶手的描述,其中一個是沖動猶豫型罪犯。這個葉梓強心理素質不太好,明顯有點抵觸我們的傾向。不過僅憑這一點,是不能做有意義的推斷。很多人面對警察詢問都可能緊張。

    而且根據老吳之前了解的情況,葉梓強性格是公認的粗放憨直。他從小跟著父親跑生意,年輕時也因為倒買倒賣打架斗毆,進過幾次警察局。他面對警察時不能放松、有抵觸情緒,也可能是這個原因。更何況,他也有不在場證明。”

    季白靜默片刻,點頭:“上去吧。”

    ——

    剛走到樓下,季白手機響了,是局長電話,詢問案情進展。

    季白朝許詡擺擺手,示意她先上去。

    講完電話,季白抽了會兒煙,才往回走。剛走出幾步,就見大廈樓下的音樂噴泉旁,許詡背對著自己,小小的身影站得筆直,而葉梓驍一身西裝,站在她面前正說著什麼,高大的身影幾乎將她籠罩住。

    季白把煙一掐,徑直走過去。

    ——

    這幾天,葉梓驍的工作生活已經恢復正常,不過腦子裡還總是琢磨那天的凶案現場。今天一早,聽說刑警隊又來查案,他腦子裡忽的閃過個不可思議的念頭:難道警方認為,葉梓夕的情夫,殺她的凶手,是葉氏的人?

    這念頭讓他一大早上都有些坐不住,聽說季白許詡已經訪談完葉梓強下樓,於是也跟了下來,恰好正面撞上許詡。

    然而許詡嘴嚴,問什麼都是淡淡的答:“不方便透露。”不過這在葉梓驍意外之外,又是情理之中。也就不再追問。

    只是聊了幾句,看著她素淨又淡定的臉,他心中的燥亂也莫名的消失了。反倒是心中又升起那熟悉的復雜的感覺:一點點澀,一點點甜,難受中偏偏又夾雜著渴求。

    “最近是不是很忙?”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放軟語氣,“辛苦了。謝謝你為梓夕做的一切。”

    許詡:“不用客氣。”

    她的疏離讓葉梓驍不太舒服,脫口而出:“許詡,我會改變!”

    許詡一怔,還沒答,就聽到身後一道淡淡的聲音插~進來:“改什麼?”

    ——

    葉梓驍對季白的印象,還停留在“同樣被許詡否決的”、“與許詡沒有工作以外關系”的男人。而因為目前的案件,他對季白的印象還不錯。

    於是微笑朝他點頭:“沒什麼。”然後看向許詡:“不打擾了,你們先忙。”

    許詡淡淡點頭。葉梓驍剛要走開,卻見季白伸手在許詡腦後輕輕一拍,很自然的樣子,淡笑著對她說:“上樓。”

    許詡:“哦。”

    葉梓驍看一眼季白,季白也看一眼葉梓驍。

    ——

    電梯垂直上升,只有季白和許詡兩個人。靜了一會兒,季白忽然問:“最近案子忙,辛苦了。”

    許詡立刻答:“沒事。”

    “你也沒時間去相親了。”季白淡笑。

    他難得的和顏悅色,讓許詡微微有些赧然,解釋:“我不急,是家裡人急。沒事的不耽誤,他們說案子結了,再安排別的人。”

    季白:“……嗯,走吧。”

    ——

    第二個詢問對象是老二葉瑾。

    葉瑾分管總部的財務、行政、人力資源等後台部門。她的辦公室體現出明顯的個人風格:非常干淨、敞亮,文件書籍井井有條一絲不亂。雖然並無任何奢侈擺設,卻也令人感到整潔舒適。

    葉瑾今年三十五歲,計算機系畢業,十多年前跟父親、伯伯、哥哥一起創業,因為性格內向,當時負責的就是公司行政類事務。她短發瘦弱,戴眼鏡,是四個子女裡,相貌最不出眾的,神態也略顯拘謹。

    按她描述:案發當日,她七點半離開公司,一個人去街邊小店吃了晚飯,然後接到工作電話,關於某個房地產項目的采購款項需求。於是致電葉梓強。討論清楚後,她就回到葉家老宅,沒再離開。當時大約是九、十點鍾。

    季白聽得專注,頻頻點頭,然後說:“按照程序,這個問題我需要問所有與本案相關的人員——十點之後,是否有人能證明,你一直留在家中沒有外出?”

    葉瑾一怔,默了片刻,答:“我老公算嗎?”

    季白:“是否有其他人?”

    葉瑾低頭想了想,搖頭:“我那天夜裡十一點多,有下樓到花園坐了一會兒,不過當時傭人都睡了,沒看到人。”

    季白詢問結束後,許詡提出:“我需要看看你分管部門的工作日志和材料。如果有保密資料,你可以先剔除。”

    因為許詡全程沉默記錄,此時開口,葉瑾難免看她一眼。

    這時季白笑著補充:“不光是你的部門,如果方便的話,最好一次性讓我們查看所有部門的基本資料。這也是程序的一部分,不會占你們太多時間。”

    ——

    從葉瑾辦公室離開,剛走出一段,到了無人的過道,季白瞥一眼許詡,低沉的嗓音含著笑意:“你想看她的工作資料,分析她這個人?”

    許詡點頭。

    季白淡笑:“那也要繞著彎問,別直愣愣的。”

    許詡:“……哦。”

    季白看著她微垂的側臉,慢慢的說:“當然,跟我說話,不用繞彎。”

    許詡抬頭看著他笑了:“我明白。你說過,不喜歡那一套。”

    季白已經習慣了,看著她坦蕩的雙眼,淡笑不解釋。

    ——

    葉瑾的秘書把電腦讓給季白,介紹道:“公司有五大系統:行政辦公、業務審批、財務管理等。行政辦公是主系統,其他四大系統都能通過這個系統登入。”

    季白大致瀏覽一遍,笑著問:“不錯,速度很快。”

    秘書也笑:“是呀,只有行政系統是老的,公司成立頭幾年就有了,其他四大系統都是五六年前,花了上千萬專門請國外知名IT公司設計的。現在梓驍總回國了,系統這一塊都由他管理了。”

    季白查看公司基本信息時,許詡在另一台電腦上,瀏覽公司各部門的工作制度、流程和日志。

    ——

    中午,刑警隊四人吃了午飯,距離葉氏上班時間還有幾十分鍾,就走到附近的瑞英公園,交換上午的訪談信息。

    老吳上次已經跟葉家人聊過,所以這次帶著姚檬訪談公司一些員工,目前還沒有有價值的發現。

    季白看一眼許詡:“說說你的想法。”

    許詡點頭:“目前葉梓強看起來沒什麼疑點。葉瑾……”

    她頓了頓:“僅從部門管理來看,她分管部門的制度流程,是所有部門和子公司中最為簡潔和嚴謹的。另外從細節來看,我從行政系統調了個基本統計數據出來,文件平均流轉時間,在其他部門是1-2天,在她分管部門,是4小時。所以,我認為她的工作能力應該非常優秀。不過還沒有其他發現,不能形成判斷。”

    老吳和姚檬都有點意外——因為兩人上次見過葉瑾,只覺得木訥溫和,在公司的風評和業績都很中庸,是葉氏高層中,最不起眼的一個。

    季白卻淡淡一笑,說:“我同意。不僅如此,她符合第二個高智商凶手的特點,也沒有不在場證明。應當作為嫌疑犯之一,重點觀察。”

    這下老吳和姚檬都愣住了,許詡也盯緊了他。

    季白講了葉氏IT系統的狀況。然後盯著不遠處靜靜矗立的葉氏高樓,語氣疏淡:“公司花上千萬設計IT系統,卻保留了原來的老系統,還作為主系統。這只能說明老系統的設計水平很高,具有很強的前瞻性,才能與幾年後的外資系統對接。

    而十幾年前,葉氏只有幾十個老員工,其中只有葉瑾是計算機出身,並且當年公司小,也沒有聘請外部IT公司的記錄。

    一個大學剛畢業的女孩,如果能夠設計出這樣的系統,她的智商和洞察力,必然相當出色。”

    老吳三人都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姚檬又問:“看來葉瑾就是那名高智商罪犯?”

    季白淡淡答道:“不一定。葉氏子女中高智商的人,未必只有葉瑾一個。”

22幸福定義

    季白和許詡下午見的第一個人,是二女婿吳榭。他負責公司的餐飲業務。

    裝飾得精致典雅的辦公室裡,吳榭神色平靜的坐在他倆對面。三十七歲的男人,白皙清俊得三十出頭。

    “有什麼可以幫到你們?”他淡笑著,禮貌而疏離。

    季白直視著他:“按照程序,我們需要了解案發當日你的行程。”

    吳榭淡淡點頭。

    他的口供非常簡單清楚:當晚有個飯局,一直吃到九點多,回到家不到十點。然後一覺睡到天亮。

    至於葉梓夕,他答:“不太熟。除了工作,基本沒有來往。”

    ……

    跟吳榭聊完,季白和許詡的感覺一致:他並不緊張,雖然態度略顯冷漠,但回答所有問題都很流利,不假思索,表面看不出疑點。

    不過考慮到葉瑾的特征,這對夫妻依然有合謀作案的可能。需要見完所有人,再做進一步分析。

    ——

    第二個見的是老三葉俏。

    葉家子女裡,她是容貌最出色的一個。從結婚第一天起,葉俏與張士雍,就是整個葉氏,乃至霖市出了名登對的才子佳人、模范夫妻。

    季白問:“案發當晚7點到次日5點,你在哪裡?”

    “跟朋友吃飯到9點,回家。”葉俏淡淡答道,“第二天7點起床上班。”

    “當晚有沒有聽到家裡有異常動靜?”

    “沒有。”葉俏不太客氣的看著他,“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會有什麼動靜?”

    季白笑笑,話鋒一轉:“你平時跟葉梓夕關系如何?”

    葉俏從桌上煙盒抽出一根,點燃吸了口,答道:“關系一般。”

    這時許詡問:“你知道葉梓夕平時跟人有起沖突嗎?葉梓夕有戀人嗎?”

    葉俏又抽口煙,淡淡的答:“我不知道葉梓夕有沒有跟人起沖突。她的私人生活,我也不太了解。”

    ——

    傍晚的陽光絢麗又溫暖,季白和許詡站在大廈樓下無人的綠化帶前。季白點了根煙,問:“有疑點嗎?”

    許詡:“有。回答其他問題,她都比較鎮定。但是當我們提到葉梓夕,她會有意識的回答得更慢,更清晰,反而讓我覺得,她是在刻意控制情緒。也許她隱瞞了什麼事。”

    季白點頭:“還有一個疑點。看她的手,抽煙應該沒多久。”

    許詡心頭一動:一般來說,成年人忽然染上煙癮、酒癮,大多是舒緩壓力的需要。

    季白笑笑:“年輕、漂亮、富有,資料顯示身體健康,她管理的子公司業績也很出色。還有什麼原因,讓她這樣一個女人,忽然就染上煙癮?”

    許詡沉吟:“家庭方面的壓力。你的意思是她的丈夫可能出軌?”

    “不能斷定,但有這個可能。”

    兩人靜默片刻,許詡望著季白指間煙霧繚繞,隨口問:“那你呢?你為什麼抽煙?”

    季白的目光也停在指間靜靜燃燒的香煙上。

    是到刑警隊才開始抽得凶的。二十出頭的年紀,面對一具具死屍的時候,為案子焦頭爛額徹夜難眠的時候,煙是多麼寶貝的東西?後來就成了習慣,有事沒事來一根,戒不掉,也沒想戒。

    飄渺的思緒一閃而逝,季白抬眸看向許詡,不答反問:“怎麼,你不喜歡我抽煙?”

    許詡有點訝異的看著他。

    在她心裡,季白一直是上司、是師父、是同事,也是個值得尊敬的前輩。但她從來就沒想過:“季白是一個二十八歲英俊單身且跟自己朝夕相處的男人”。但即使這樣,她還是感覺出季白這句話有點不對勁。像是……男人對女人的調侃?

    一個詭異的可能性猜測飛快在心頭閃過,許詡下意識看向季白的眼睛,觀察他的表情。然而季白多麼老練沉穩的人,她從來就沒看透過他的眼神,此刻也只看到他眼中的坦蕩淡定。

    許詡理所當然心頭一松——顯然季白的話就是字面意思:是否不喜歡他抽煙的行為。於是她點頭:“不喜歡。最好不抽,危害健康。”

    季白剛要說話,這時許詡手機卻響了——是秘書通知,可以去見張士雍了。

    ——

    按照資料,張士雍與葉俏結婚前,就是本市另一知名企業的二公子,歐洲留學碩士。目前他掌管兩家企業合資的房地產子公司,規模擴張能力極強,現在等同掌握葉氏半壁江山。

    偏冷色調的辦公室,處處透著硬朗、厚重和奢華。張士雍一身純黑西裝,在燈下緩緩轉身,臉上笑意融融:“兩位警官,久等了。”

    饒是許詡這種不太容易感覺到男性魅力的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也微微一怔。因為他的容貌氣度極為出眾,只是靜靜站在那裡,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成熟男人的儒雅氣質。

    “張先生,打擾了。”季白淡笑著跟張士雍握手。張士雍看他一眼,笑意更深:“季神探,久仰。”

    許詡看著季白英俊深邃的側臉,與張士雍舉手投足間的強大氣場不同,季白很沉靜自然,也不會給人多余的壓力,反而透著某種內斂的沉穩。

    這麼看來,倒是季白給人的感覺剛好。

    對於當晚行程,張士雍的態度從容不迫:“我當晚在公司開會到八點,回到家不到九點。之後的不在場證據,還真是給不出來。”

    其他問題,他也回答得提及葉梓夕,他只微蹙眉頭:“我非常欣賞她,可惜了。”

    ……

    對於張士雍,季白只有一個評價:“滴水不漏。”

    許詡卻蹙眉:“如果我是葉梓夕,一定會選擇張士雍。”

    季白正在點煙的手一頓,抬眸看她一眼,不緊不慢的說:“假設不成立,推論有點道理。先回警局再匯總討論。”

    ——

    暮色~降臨時分,季白跟許詡先回到警局,在附近找了家小館子,等老吳和姚檬。

    季白把菜單丟給許詡,自己去了外間。對著夜色沉思許久,他感覺思路已經理清楚,心情略略放松下來。

    他一回包間,許詡就巴巴的望著他,正等著匯總今天的結論。

    季白坐下:“目前來看,老二夫婦、老三夫婦都可能是凶手。不過葉梓夕的情夫和同盟,張士雍的可能性最大。”

    許詡點頭:“無論性格能力、在葉氏集團的實力,他都是葉梓夕的最佳選擇。加上葉俏的表現,也是佐證。”

    這時服務員端上涼菜,季白拿著菜單,要了壺茶。許詡卻不能像他那麼輕松,蹙眉:“但我們討論的只是相對可能性,並沒有證據。”

    季白端起茶杯,語氣淡淡:“有證據。證據就在他身上。”

    許詡聽得挑眉。她的經驗畢竟少,季白說的證據,她竟沒有半點頭緒。但她知道季白這麼說,必然是有了把握。疑惑之余,眼中也透出驚訝的敬佩。

    窗外夜色暗藍,屋內燈光橘黃。季白望著她黑白分明的澄澈雙眼,那裡頭明顯透著仰慕。這叫季白心頭微微一蕩。旁人都說她木訥,其實她的眼睛真是“會說話的眼睛”,只是……話很少而已。

    季白唇角笑意更勝,繼續加深她的仰慕:“最晚明天,證據會到我們手中。三天之內,案子該破了。局長要求一周破案,應該不會耽誤。”

    這下許詡愣住了,看著他,眼睛都沒眨一下。

    季白失笑,拍了拍身旁的椅子:“坐過來,解釋給你聽。”

    許詡一心想知道答案,也沒去想“坐過來”跟“解釋”有什麼必然聯系,起身坐到他邊上,抬頭看著他,等待。

    季白一只胳膊自然而然搭上她的椅背,習慣性的單手翻出火機點了根煙,吸了一口,吐出煙圈,剛要開口陳述,卻見許詡望著煙圈,微微蹙眉:“今天不是說不抽煙了嗎?”

    季白瞧著離他的臂彎只有半尺之遙的小女人,心念一動,慢悠悠的答:“許詡,只有我的女朋友能管我,徒弟不行。”

    許詡聞言側頭,目不轉睛看著他。

    ……

    同樣寧靜的夜晚,這個城市裡,有人正在通往幸福的道路上迂回前進。而有的人,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葉氏高樓中,老三葉俏,正站在辦公室裡沉思。

    從落地窗往下看,大廈的表面傾斜如深淵。她對著玻璃點了根煙,剛想含住,就被人劈手奪去。

    她猛的轉頭,看著眼前似笑非笑的男人。他一如既往的高大英俊,極富男性魅力的深邃五官,模模糊糊映在窗上,叫人無法抗拒,又膽戰心驚。

    張士雍看著妻子驚恐卻強裝鎮定的表情,淡淡一笑,揚手將她的煙丟進垃圾桶。

    葉俏臉色變了又變,最後面如死灰,牙關狠狠逸出兩個字:“禽獸!”

    張士雍沒了笑意,臉色陰霾的一把扣住她的腰。葉俏拼命推,卻被箍得更緊。看著懷中微微發抖的嬌軀,張士雍驟然失笑,低頭重重咬在她的脖子上:“梓夕沒你漂亮,沒你股份多,連床上都沒你蕩。現在她人也死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Rank: 4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2014-10-17 21:17:50 |只看該作者
23.

    “許詡,只有我的女朋友能管我。徒弟不行。”說完這句話,季白就神色自若的盯著她。

    許詡也看著他,她答得非常干脆:“我不想管你。”

    季白看著她坦蕩明亮的雙眼,只覺得胸口冒出一股悶氣,無聲無息堵了上來。她一向心直口快,這麼說,是對他沒有半點意思了。

    心頭的煩躁逐漸放大,季白神色淡淡的拿起煙又往嘴裡送。

    誰知她卻繼續說:“師父,我是在關心你。”

    她一臉認真誠摯。也許是還不太習慣主動向人表達好意,那白淨的小臉也透出了紅暈。

    季白靜默片刻,倏地沉沉笑了。

    他把煙掐熄在煙灰缸裡,側眸看著她:“好,聽你的。”

    許詡微微一笑,繼續說:“其實減壓的方法有很多種,吸煙是最不健康的方法,相信你也知道。戒掉煙癮也不是很難……”

    她一板一眼的說著,季白聽著耳邊低沉細柔的聲音,心似乎也變得懶懶的很舒服。心想:季白啊季白,她心思多單純多遲鈍!你今天怎麼被她幾句話搞得心情忽上忽下,跟個毛頭小伙子似的。得讓她不知不覺死心塌地跟著你走,可別先被她繞暈了。

    想到這裡,他神色平淡的開口:“你說得有道理,不過我煙癮大,自己戒挺困難。你是專家,又想要關心我,以後就由你配合我戒煙。”

    許詡:“好的。那我回去查查資料,研究一下,我們再制定一個計劃。”

    ——

    兩人正說話間,包間門被推開。

    老吳拿著電話在講,朝兩人隨意點點頭,拉開一把椅子坐下繼續說。

    有其他下屬來了,季白自然要收斂,剛想把搭在許詡身後椅背的手臂放下,姚檬走了進來。

    她迎面就看到季白的動作、以及老實坐在他身旁的許詡,明顯一怔。

    季白神色不變,手臂也就沒動,目光淡淡滑過姚檬的臉。姚檬嘴角扯出個笑意,放下包落座。

    季白這才自然而然放下手臂,姚檬正好抬頭,眼神再次跟他撞在一起。見他一臉波瀾不驚,姚檬心頭隱隱冒出猜疑和失落,可又看不透他,只好垂下了目光。

    這時老吳掛了電話,神色有些興奮:“頭兒,有兩個重要的新發現。”

    ——

    老吳帶來的消息,非常關鍵。

    第一,老二葉瑾有了不在場證據。她在口供中提到,當晚23點多一個人在樓下花園坐了一會兒。葉家有一名年近五十的老司機,這幾天剛好請假,今天上班接受警察詢問時,他說案發當晚見過葉瑾——他住的傭人房離老二夫婦的別墅不遠,每天睡得晚,聽到響動,看到葉瑾在花園裡散步。

    聽到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不在場證據,季白和許詡都是一怔。

    老吳帶來的第二個消息,是關於老三葉俏。

    警方一直在查看葉家和凶案現場附近的公路監控攝像頭。今天終於排查到,一個攝像頭拍到,案發當晚21點47分,葉俏駕車經過。也就是說,當晚她外出過。

    聽完季白和許詡對於張士雍情夫身份的推斷,老吳贊同:“現在看來,嫌疑最大的就是老三夫婦。但是頭兒,你說的證據,是怎麼回事”

    季白微微一笑:“衣物。”

    許詡茅塞頓開:“張士雍從凶案現場帶走的個人衣物?”

    季白點頭。

    老吳沉思,姚檬遲疑。

    季白淡淡解釋:“從凶案現場的凌亂衣櫃可以判斷——張士雍是在葉梓夕死後,才臨時把個人物品帶走。當時是凌晨,他會如何處置這些東西?

    扔在路上?不會。他的衣物,都是名牌手工定制,目標太醒目。警察很快就會搜查整座林安山附近,扔掉衣物無異於暴露自己;

    帶回公司?也不會。大廈每部電梯都有攝像頭,警方也會徹查監控記錄,他在案發第二天早上提著這麼一大箱衣物上樓,太惹眼;

    放回家裡?這幾天葉宅一直有警察進出。

    而且從案發次日一早,我們的人就24小時監視葉家的人,他沒有其他機會脫手。”

    老吳接口:“所以他的衣物,還留在自己手裡——最可能就是放在車裡。只要找到這些衣物,就很有可能找到凶案現場痕跡。”

    四個人靜了一會兒,許詡問:“那我們可以申請搜查令嗎?”

    季白還沒答,老吳搖頭:“目前沒有其他證據,只是我們憑我們的推論,對方又是本市知名人士,申請搜查令比較困難。”

    還以為有突破口,誰知又陷入僵局。老吳三人蹙眉沉思,季白卻笑了。

    他下意識摸出一根煙,剛想往嘴裡送,忽聽許詡極快極輕的喊了聲:“師父。”抬眼望去,小家伙直勾勾看著他手裡的煙,遞給他一個嚴肅的眼色。

    季白心裡無法抑制的泛起一絲甜意——舒服!

    然後他捏著煙,露出有點為難的神色,最後同樣嚴肅的朝她點點頭,放下煙。

    一旁的老吳笑了:“許詡,你連師父抽煙都管?”

    許詡答:“不是管,師父決心戒煙了,我替他監督。老吳,你要不要也戒了?”

    姚檬看著這一幕,感覺自己的笑容已經有點僵了,她聽到自己輕快的聲音岔開話題:“頭兒,沒有搜查令,我們怎麼辦?”

    季白這才看著她,淡笑答道:“沒事,我會再想辦法。”

    ——

    剛吃了一會兒飯,季白手機就響了。看一眼號碼,他唇畔浮現笑意,起身去了屋外。

    電話那頭的葉梓驍,客氣中透著疏離:“季警官,剛才在開會,沒接到電話,有什麼事?”

    季白聲音低沉:“關於葉梓夕的案子,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葉梓驍的聲音變得凝重:“你說吧。”

    季白靠在小店的牆邊,看著墨黑的天空,星光稀疏如水色。他淡淡的說:“相信你也注意到,葉梓夕的別墅,少了她那位情夫的衣服,我們推測衣物上可能會有凶案現場痕跡,那名情夫應該還沒找到機會扔掉,是本案的關鍵證據。如果有可能,希望你能幫警方留意葉氏集團裡,是否有人有異常舉動。當然,這樣也是希望你的家人能夠盡快洗脫嫌疑。”

    而葉梓驍聽完,沉默片刻答:“好的,我會留意。”

    結果這頓飯還沒吃完,才過了半小時不到,季白就再次接到葉梓驍的電話,語氣決絕隱隱憤怒:“衣物和情夫都找到了!你們過來。”

    ——

    葉梓驍不是傻子。雖然季白在電話裡不說懷疑葉家人,只說葉氏集團,但他頭一個想到的,還是家人。

    接到電話時,他正在家裡吃飯。今天警察到公司查案,葉瀾遠要求所有人回來吃飯。人到齊的時候,葉瀾遠說:“以後每天飯前,為梓夕默哀。”

    沒人反對,也沒人出聲。

    只是他坐在餐桌前,越想越怒。索性冷著臉把筷子一放,也不顧父親沉下來的臉色,三姐的阻止,走了出去。

    因為都在大屋吃飯,所以大家的車也都停在外頭的花圃旁。葉梓驍站在幽暗的夜色裡,看著一溜兒的好車,根本不需要多想什麼,轉頭叫來葉宅的司機隊長和保安隊長。

    “把所有車的後備箱打開。”

    “讓你的人攔著,誰都不許過來。”

    司機和保安隊長都呆住了,見兩人不動,他笑笑:“快去!不然明天就讓你們滾蛋。今天聽我的,一人獎五萬。”但葉梓驍從來就是家裡的霸王,老爺子的心肝小兒子,誰敢忤逆?兩人平時跟他關系也不錯,索性咬牙去了。

    後備箱一個個被打開,葉梓驍冷著臉挨個檢查。這動靜驚動了屋裡人,全都跑出來,葉梓強最先變臉:“老四你干什麼?”

    葉梓驍看都不看他一眼,對身旁一隊保安吼道:“攔著!”保安哪敢真攔,推推搡搡裝傻充愣間,葉梓驍又開了幾輛車。葉瑾站在廊下,沉默著,葉俏抄手抱胸,臉上的笑又冷又嘲諷。張士雍臉色微變,沖上前:“梓驍,你這是干什麼?”

    其實葉梓驍原以為會在吳榭的車裡找到東西,誰知空空如也。此時他正對著一輛寶馬X5,司機隊長卻說沒有這車鑰匙。

    “姐夫,你別管,沒你的事。”葉梓驍對張士雍說,然後抬頭看向門廊前的眾人,“這車是誰的?”

    張士雍臉色沉下來:“這是我的車。”

    葉梓驍心頭微震,看著這個一直被自己當成哥哥尊敬的姐夫:“你的車?打開。”

    張士雍臉色也有點冷:“我不喜歡有人動我的東西。”

    葉梓驍看他一眼,心頭隱隱閃過許多模糊的念頭,猛的朝旁邊的保安隊長喝道:“給我砸!”

    後備箱被強行撬開,裡面的大皮箱被刀剖開,男人的西裝、睡衣、內褲、皮鞋、茶杯、洗漱用品散落出來。周圍的人全都沒吭聲,張士雍臉色淡淡的:“你到底在找什麼?”

    葉梓驍卻不理他的淡漠,一把揪住他的領帶,狠狠一拳揍在他臉上:“他~媽的竟然真的是你!”

    ——

    當季白等人趕到葉家時,葉梓驍鼻青臉腫坐在那輛車的後蓋上,身旁一堆保安,誰也不准靠近。張士雍衣服頭發凌亂,站在數步遠處,臉色陰沉。

    而葉家其他人,神色各異的沉默著,葉瀾遠沒有露面。

    見到季白,葉梓驍才從車上跳下來:“警官,我有證物要提交。”

    許詡看到他狼狽又狠厲的樣子,沒出聲。再看到季白神色淡然的臉,頓時明白了——季白之前說的,會再想辦法找到這些衣物是什麼意思。

    他是早料到葉梓驍會這麼做吧。

    ——

    正式被請到警局,坐在燈光熾亮的聆訊室裡,西裝革履的張士雍毫不緊張,只是青腫的半邊臉頰,顯得格格不入的猙獰。

    “我不明白為什麼半夜被帶到警局。”他神色從容,“我會等律師。”

    季白和老吳親自審訊他。老吳將手中的鑒定報告一丟:“別裝了。意大利手工定制西裝?與葉梓夕的消費記錄一致,她送你的吧?皮鞋裡有凶案現場的泥土痕跡——你大概不知道,世界上每個地方的泥土成分都是不同的。更何況洗漱用品裡,還有葉梓夕的DNA。張先生,你怎麼解釋?”

    許詡、姚檬等人,都隔著一面深色玻璃,靜靜聆聽觀察。

    然而面對鐵證如山,張士雍微一沉吟,往身後椅背一靠,像是徹底放松下來:“沒錯。葉梓夕是我的情婦。但人不是我殺的,也不存在什麼同謀。女人,玩玩而已,我的女人很多,她只能算跟得久的一個。不可以嗎?”

    玻璃這頭,姚檬罵了句:“禽獸。”許詡也蹙眉。

    這時季白淡淡的問:“案發當晚,你去過現場。”

    張士雍抬眸看著季白:“我是去過。不過我到的時候,她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還在寫,估計下午3點前,下一章會把兩個凶手都揭曉!大家可以安心看了,不會吊著捏


24v章1

    “我過去,是因為收到梓夕發的一條短信。”張士雍神色淡然的掏出手機,遞給季白。

    聆訊室外的眾人都是一怔:又是短信?

    “老公,我有要緊事跟你說,能否馬上來別墅一趟?”發送時間是當晚22點40分,發件人不是葉梓夕,而是一個陌生號碼。

    “那是我跟梓夕日常聯系的私人卡。”張士雍不急不緩的解釋。

    許詡身旁的趙寒嘀咕一聲:“果然還有個號碼,難怪葉梓夕的通訊記錄找不到他。”

    聆訊室裡,張士雍抬起泓水般深沉的雙眼:“當時很晚,我也有點意外。但我們的私人卡是加密的,只有梓夕知道密碼。所以我還是去了。”

    “把東西收拾好我就離開了——我不希望跟她的關系曝光。“他淡淡的說,”那件衣服,是我替她蓋上的。畢竟是我的女人。”

    ——

    張士雍暫時被釋放,但仍處於警方的監控下。

    一是因為根據他提供的駕車線路,警方找到幾個路段監控錄像,證明他當晚24點抵達別墅,凌晨1點離開。根據法醫這幾天對屍體的進一步檢驗結果,這個時間段,葉梓夕應該已經遇害;

    其次,警方也沒有其他直接證據,證明他與凶案有關。

    刑警隊眾人立刻召開簡短的碰頭會,季白開門見山:“發這條短信的人,只可能是葉俏。”

    姚檬說:“對,那個時間段,正好是葉梓夕遇害時間。可她沒有任何理由,發這樣一條短信。“

    老吳點頭:“當時,老大葉梓強、老二葉瑾,都有不在場證明。只有葉俏外出了。”

    許詡說:“私人卡的密碼,旁人不知道。但是葉俏是張士雍的妻子,只有她可能知道。”

    趙寒遲疑:“既有作案時間,又有作案動機。看來葉俏的嫌疑最大。可她為什麼要這樣一條短信,把張士雍叫到現場?22點17分葉梓驍也收到一條短信,當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這麼一問,案情又如隔雲看山,迷迷蒙蒙。季白淡淡道:“請她回來問問就知道了。”

    ——

    白熾光照在女人艷麗而蒼白的面容上,她的雙手緊緊交握著,身體僵直。與丈夫的鎮定相比,葉俏顯得太緊張了。

    “給我根煙。”她的聲音有點啞。

    季白:“沒有。”

    葉俏低頭沉默著,季白盯著她:“短信的事,張士雍已經交代了。”

    葉俏:“什麼……短信?我不明白。”

    “葉女士,我們已經找到當晚公路監控視頻,你22點左右抵達林安山,逗留到23點離開。之前你提供了假口供。”一旁的老吳放軟語氣,“不管人是不是你殺的,主動坦白對你只有好處。”

    然而葉俏的頑固,超乎眾人的預期。盡管季白老吳一個黑臉一個白臉,軟硬兼施,半小時過去了,她只是沉默。

    ——

    已是凌晨3點,姚檬叫來外賣,大家湊在大會議室裡,胡亂湊合吃了。季白吩咐,先把葉俏晾幾個小時,大家休息會兒,就一個人走了出去。

    深黑的警局大院,寂靜無聲。季白頎長的身子倚靠在走廊上,從口袋裡摸出煙,剛要點,就聽到身後響起熟悉而輕盈的腳步聲。

    他抬眸看著安靜走過來的許詡,失笑:“就一根。”

    許詡點頭,走到他身旁,也靠在欄桿上,想著案子,沉默不語。

    看小家伙如此自然而然的跟著自己、呆在自己身邊,季白因為案情而有些凝重的心情,頓時一松。心念一動,把火機丟給她:“我說話算話,你來保管。”

    “哦。”

    季白順理成章的說:“先幫我點個火。”

    許詡以前只給許雋點過煙,動作還算熟練。“嚓”一聲火苗燃起,不等她送上前,季白已經含著煙,低頭湊過來。

    走廊裡幽靜而深黑,季白的身軀高大得像樹,矗立在許詡面前。橙黃火光映亮他的側臉,輪廓朦朧而深邃。許詡忽然就一楞。

    她對季白的容貌評分一直是中等偏上(太高大太結實),平時在她眼裡,這張臉跟老吳的中年男人臉,也是沒有區別的。

    然而此刻,也許是光線明暗交錯,也許是午夜她的精神也有點恍惚,他一低頭一靠近一凝視間,眉目英氣而硬朗,竟讓她覺得前所未有的俊逸動人。

    這時季白已經直起身體,深深吸了口,看她一眼:“你也去睡會兒。”

    許詡沒看他,低頭說不用。她正深呼吸平緩著胸膛明顯加速的心跳,默想:食色性也、食色性也。

    兩人又站了一會兒,季白把煙頭一掐:“走,再去跟葉俏聊聊。”

    ——

    聆訊室裡明亮又安靜,葉俏已經維持不了僵坐的姿勢,趴在桌子上頭埋在手臂裡,淚水已經打濕了衣袖。聽到門響,她的心再次揪緊,抬頭看著季白和許詡。

    季白沉著臉,表情異常嚴厲。因為目光太冷,俊容透著迫人的森然。葉俏看他一眼,心頭一抖,垂下了頭。

    許詡雖然沒有太多審訊嫌疑犯的經驗,但大致可以猜出:葉俏心理素質明顯薄弱,現在只是拼命死撐著。季白是想用壓力式審訊,攻破她的心理防線。

    然後隨後,季白審訊手法之強悍,還是超出了許詡的意料。

    季白將裝有張士雍手機的證物袋往桌上一丟,冷冷開口:“葉梓夕跟張士雍聯絡的手機卡有密碼,你知道密碼。”

    葉俏面無表情。

    季白也不等她開口,繼續說:“張士雍性格強勢,他的情婦,會設置什麼樣的密碼?他的手機號末位?他的生日?他喜歡的一組數字?”葉俏臉色微變,季白點頭:“看來是他喜歡的一組數字。”

    葉俏臉色已經有些發白了,可季白怎麼會放過她:“發短信把張士雍引到凶案現場的目的是什麼?讓他看到情婦的死狀?還是讓他也擺脫不了殺人嫌疑?”看一眼葉俏的表情,他下了結論:“也許兩者都有。”

    葉俏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十指不斷絞緊再絞緊,季白盯著她:“一時沖動發了短信,才發現手機是個燙手山芋?怎麼辦?丟掉?怕警察追查到你到過現場?帶回家?根本不敢。最後還是抱著僥幸心理,扔掉了吧——林安山那麼大,扔在某個黑漆漆的角落,警察不一定能找到。”

    葉俏的眼眶已經有些發紅了,猛的抬頭看向季白:“你說什麼,我根本聽不懂。”

    季白聲音更冷:“不懂?當然,你也知道要把手機上的指紋擦去。就算被我們找到,也證明不了什麼。”

    葉俏不吭聲,誰知季白話鋒一轉:“從屍體手裡拿走手機時,有沒有沾到血跡?”

    葉俏全身一震,心頭巨駭難言。季白盯著她煞白的臉,繼續說道:“葉梓夕致命傷在胸口,不會立即死亡,一定條件反射用手捂住胸口止血。後來她拿出手機發求救,手機上一定有血。你開車來回,當時心慌意亂,方向盤有沒有沾到血跡?當然,後來你肯定發現了擦掉了。但是警方的鑒定技術,一個小時內就能發現殘存的血跡。葉俏,你是等鑒定報告出來再坦白,還是現在就開口?”

    葉俏整個人都僵住了,臉如死灰。漂亮的臉此時蒼白得如同人偶,沉默之後,她用手捂住臉,眼淚大滴大滴掉下來。

    季白沒有再逼她,而是開門走出去,給她一點考慮的時間。

    許詡從他摧枯拉朽般的攻勢中回過神來,起身跟出去。迎面就見趙寒等人,原來不知何時,大家都到了外間聽著。

    季白已經跟老吳走到一旁說話去了,屋內的葉俏無聲抽泣。大家沉默著,氣氛也有點壓抑。過了一會兒,趙寒說了句:“頭兒真是快准狠。”

    十分鍾後,葉俏提出要見季白。

    再次面對警察,葉俏的臉色依舊又紅又白,但整個人似乎已經平靜下來,死水般的雙眼,有某種決絕的沉寂。

    “人是我殺的,我認罪。”

    “我雇傭私家偵探,查出了她跟士雍的婚外情。如果是別的女人,我忍了,可竟然是我的堂妹。那天我去她的別墅找她,我們起了爭執,失手就殺了她。當時我很慌,想起那個刀片犯案,就、就用刀片割傷她,然後把現場打掃干淨。”

    “當時她還沒死,趁我不注意,給梓驍發了條短信。我……我後來就給士雍發了短信,我想讓士雍也卷進來。”

    ——

    天亮的時候,刑警隊眾人,分頭赴葉俏的家中、辦公室、車上進行調查取證。果然如季白所言,利用紫外線等鑒定方法,在汽車方向盤上,找到了葉梓夕的血跡。

    葉俏的認罪,推翻了季白關於凶手有兩人的推斷。有人問季白,是否要再審問張士雍,因為他很可能是同謀。季白說不用。

    下午一上班,局長把季白叫到辦公室,丟了條好煙給他:“可以啊,破案速度越來越快了。”

    季白把煙往大衣口袋裡一揣,答:“謝了局長,不過這案子還沒破。”

    ——

    雖然季白還沒宣布結案,比起前幾天的焦頭爛額,刑警隊眾人都顯得精神振奮。季白走進辦公室時,許多人都巴巴的望著他。他掃一眼眾人,神色淡淡的進了辦公室。

    剛坐下,許詡就面無表情的走進來,把椅子一拉,坐下、開口:“我要發表我的意見——這案子還沒破。”

    季白原本凝神沉思,抬眸望著她,心頭一暖,笑了。

    這麼心有靈犀,追不到你就真是沒天理了。

    作者有話要說:對不起,本來說這章揭曉凶手,但是老墨高估了自己的碼字速度,寫到現在,還沒寫到那個情節,因為說了3點前更新,兩相權衡,先把第二更放上來。

    老墨不會食言的,拼了,今天晚上爭取把第三更放上來,一定寫清楚凶手,並且加大言情分量。抱歉!其實凶手沒剩幾個人選了!

    感謝大家訂閱正版,鞠躬而下~~

Rank: 4

狀態︰ 離線
14
發表於 2014-10-17 21:19:22 |只看該作者
25v章

    再次見到季白和許詡,葉俏臉上少了緊張,多了一絲戒備。

    季白把煙遞給她,她低聲說:“謝謝。”點煙的手還是有點抖。

    “之前的口供太簡略,希望你配合,把那晚詳細經過再講一遍。”季白沉聲說。

    葉俏抬起紅腫的眼:“沒什麼可說的,記得的我都說了。

    季白像是沒聽到她的拒絕,徑自發問:“你抵達現場時,有沒有看到別的車或者人離開?”葉俏靜靜垂下眸:“沒有。”

    “你是怎麼進入別墅的?”許詡問。

    葉俏頓了頓答:“葉梓夕開的門。”

    季白看著她,緩緩說:“那時已經是夜裡十點,又是在半山別墅,周圍一個人也沒有。你一個女人找上門,就不怕葉梓夕反過來傷害你嗎?”

    葉俏心頭一痛。季白的話令她腦海中浮現那晚的情景——寂靜的山野,樹林如鬼影。她把車停在公路旁,望著不遠處燈火通明的別墅,只覺得一顆心痛得仿佛掉進油鍋。想象著丈夫與堂妹在屬於他們的愛巢偷~情,想象著情~欲熾烈的丈夫,將另一個女人困在身下反復折磨,她惡心得想吐。可一想到英俊而無所不能的丈夫,愛恨交織如泥潭,讓她捨不得,走不出。

    她是懷著怎樣無聲而煎熬的心情,走向了葉梓夕的家門?

    這時,季白低沉的聲音,遙遠得像從另一個世界傳來:“你走進房子時,情況如何?”

    一幅幅畫面再次湧進葉俏的腦海,她啞著嗓子答:“天很黑,很冷,我走進去……”她深呼吸後接著說:“就看到葉梓夕坐在沙發上,她問我來干什麼……”

    “屋內有些什麼動靜?”季白打斷她。

    他的目光很銳利,令葉俏下意識答得更小心,回憶起進入屋內的情況,說:“我沒太注意,空調開著,她大概在做宵夜,微波爐響了一聲。然後我們起了爭執……”

    “大概五六刀,我不記得了,當時很害怕。”

    “抵達和離開的准確時間,我不記得,我沒看表。大概十點多到,十一點多離開,就這樣。”

    ……

    葉俏的這份口供,並不比之前完美。遇到答不上來的問題,她就推說不記得,或者干脆沉默。

    走出審訊室,許詡拍拍季白的胳膊:“師父,我有些模糊的想法,我們再討論討論?”

    季白一轉頭,卻看到她的臉沒有半點血色,眼窩有點發黑深陷,從來干淨澄澈的眼球,也有了血絲。

    差點忘了,他有多久沒睡,她就有多久沒睡了。

    “可以。”他盯著她,“明天討論。現在你回去睡覺。”

    許詡一怔:“但是我……”

    “馬上回家,半小時後我打電話到你家查崗。”

    ——

    許詡也不是矯情的人,雖然有點不甘,還是領命回家睡覺了。季白自己湊合著在辦公室裡蒙頭睡了兩三個小時,拿起車鑰匙就往林安山開去。

    天色已經全黑,密林掩映的別墅黑燈瞎火,天邊的暗色雲層厚重得壓抑。這一幕令人無法不聯想到凶案那天,這幢房子裡,到底有多少人手染鮮血,多少人緘默不語。

    然而清冷夜色,卻讓孤身一人的季白變得更加沉靜清醒。他找到供電電源打開,踏著冰冷的台階走進去。

    在客廳逗留了足足一個小時,結合各人口供和表現,季白徹底理清了腦中的線索,局面已如撥雲見山般開闊。這讓他的心情暫時松弛下來,打算上樓再看看就離開。

    二樓一片死寂,一切保持案發當日原狀。季白又站在衣櫃前沉思,忽然間就聽到樓下隱約有細碎的腳步聲。

    誰會回到凶案現場?

    他放輕腳步,緩緩的走到樓梯旁,探頭往下看。這一看卻叫從來處變不驚的他,驚出一身冷汗。

    葉梓夕的陳屍點,正坐著個人,頭歪歪的靠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短暫的心跳漏拍後,季白已經辨認出那人是誰。因為她聽到動靜,抬起頭來,看到他,還挺詫異:“師父?”

    ——

    看著季白臉色有點怪異的走近,許詡完全沒想到是被自己嚇的,以為他是生氣自己沒回家睡覺,誠懇的說:“我睡了四個小時,夠了。”

    季白:“坐在這裡研究案情?”

    許詡微窘:“行為分析一直強調被害人分析,我想嘗試。”

    季白看她一眼:膽子還真大啊。

    ——

    季白已經有了結論,沒有繼續逗留的必要。但她來了,自然不同了。離天亮還有很久,季白說:“你看吧。我等你一起下山。”

    許詡點頭,倒是不繼續坐在地上扮屍體了,開始在客廳裡四處溜達觀察:空調、凌亂的茶幾、窗戶……正站在微波爐前端詳,忽然感覺身旁一股微熱的氣息。側眸一看,季白不知何時站在她身旁,也看著微波爐。

    “有什麼發現?”他沉聲問。

    許詡答:“還在看。”

    他就不吭聲了。許詡又打開櫥櫃查看,可那股溫熱的氣息仿佛如影隨形,季白也跟了過來。

    許詡本來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可她抬頭看的時候,他也抬頭看,她本來還在看櫥櫃裡的東西,可目光只要稍稍一偏,就看到他英俊的側臉。然後腦子裡猛的就想起昨晚,他在夜色火光裡,淡淡含笑偏下頭的樣子。

    許詡默了片刻,轉頭看著他:“師父,我們能不能分開勘探現場?”

    季白倒不是想騷擾她,左右無事,原來打算看看她的表現,或許再指點指點。聞言有些詫異:“為什麼?”

    許詡:“我需要靜下來,不喜歡旁邊有人。”

    季白倒也無所謂,轉身找了把離陳屍點足夠遠的椅子,坐下等。

    等著等著,發現遠觀其實是一種樂趣。看著小家伙蹙眉低頭,左晃晃,右蹲蹲,斯斯文文卻又干勁十足的模樣,是一種靈氣婉轉的賞心悅目。

    這時許詡正站在正對門廳的一角,渾身抖了一下,下意識抱緊雙臂。

    子夜是比之前要冷很多,加之天氣陰沉,因為希望把對現場的破壞降到最小,所以也不能開空調。季白看著她的模樣,起身走過去。

    許詡還搓著手臂,腳步聲漸近,肩膀一沉。轉頭一看,季白只穿了件薄毛衣站在身旁,外套搭在了她身上。

    “謝謝,不用。”許詡想脫下來。

    季白:“別客氣了,感冒了明天怎麼查案?”不過,看著小小的她被自己的衣服裹住,倒叫他心底莫名有點癢。

    許詡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真的不用,我不習慣穿別人衣服。”把衣服脫下來遞給他。

    季白掃一眼她淡定的容顏,接過外套,笑笑:“嫌師父髒?”

    許詡頓時有點自責,答:“當然不是。”

    這衣服上都是他身上那種溫熱的氣息,雖然沒有汗味,也沒有難聞的味道,但讓她無緣無故有點焦躁——她將此理解為不適應。事實上,她的確從來沒穿過別人的衣服,除了哥哥。

    她的表情非常誠懇,臉也有點發紅。小小的人,肩膀微微的縮在站在他跟前,一臂之遙。

    季白心頭就這麼一動,慢慢的開口:“你不穿我的衣服,我也不能讓你冷著。還有一個辦法。”

    說這話時,季白是有那麼一點點沖動的。孤山、黑夜、空屋,他的女人冷得發抖,抱一抱,多好。雖然這樣有點超出他的計劃,估計也超出她的承受力。但季白其實心底又隱隱有自負,他有那麼一點篤定,許詡可能不會拒絕他;他的條件也算不錯,就算她對他還沒有生出情意,考慮之後,應該也會願意嘗試相處。

    他眸色深深的望著她,想到將她抱入懷裡的感覺,心頭竟像快速淌過一陣暖流。

    她也望著他,黑眸湛湛,淡淡微笑:“對,還有一個辦法。”

    四目凝視。

    許詡已經原地蹦了一下。

    “跳跳就沒事,不冷了。放心。”她一邊解釋,一邊又跳了兩下。因為兩人經常一起運動,她在他面前蹦蹦跳跳倒是自然而然,動作也輕快伶俐。

    季白滯了一瞬,驟然失笑,英俊的臉徹底舒展,笑意擋也擋不住。許詡看著他突如其來的璀璨笑容,無所謂的也跟著笑笑。

    又跳了幾下,許詡忽然一怔,停了下來,抬頭看著季白:“我想通了。”

    季白斂了笑,凝視著她:“好。”

    許詡剛要開口,季白說:“這樣,我們把凶手寫下來,看判斷是否一致。”

    許詡還蠻喜歡這種交鋒的感覺,有種難以言喻的默契和激烈感在裡頭,於是點頭。

    片刻後,兩人的筆記本都攤開。

    “葉梓強,葉瑾。”

    “葉家老大、老二。”

    作者有話要說:幸不辱命,三更奉上~

    雖然本章還沒寫推理過程,但是推理出兩個凶手的所有線索,已經在前文各個章節全部埋下。有興趣的同學翻回去看看哦,應該不復雜的。

    今天第一更的分全送了,大家可以查收。第二更還沒來得及送,晚上送出哈。

    老墨爬去休息了,明天更新要晚一點,晚上來看吧,中午12點肯定來不及啦,愛你們!

    對了,等會兒會放個短小防盜番外,大家不要買!!

    ——

    感謝投雷的同學,真是破費了!老墨怪不好意思的,訂閱正版就是最大支持了,謝謝!


26v章

    窗欞樹影搖曳,燈火通明的別墅,一片寂靜。許詡望著季白沉黑的雙眼,開口:

    “首先,根據法醫最新鑒定結果,葉梓夕死於當晚21點至23點間。監控顯示,張士雍是24點之後抵達別墅,所以他不是凶手。考慮到短信內容和他來不及扔掉的衣物,他的證詞基本可信——他是臨時被叫到別墅的;

    其次,葉俏不是凶手。根據監控和證詞,她在現場逗留時間不超過1小時。這麼短的時間,她一個女人根本不可能完成殺人、破壞監控、補刀、把現場處理干淨這些事。而且也無法解釋屍體上兩種傷口的形成——不可能是後來的張士雍補刀,按照公路監控顯示,他到的時候,葉俏已經走了。大半夜荒山野嶺上他哪裡找裁紙刀?

    既然案發時間段出現在現場的兩個人都不是凶手,我們有必要回到最初的假設,看是哪裡出了錯。

    我們判斷葉梓夕的死亡時間,一是根據法醫鑒定結果;二是22點17分她發出的求救短信。但是葉俏口供中提到,當晚非常冷,室內空調開著。這很奇怪,現在是春天,就算深夜冷,也應該開暖空調,為什麼葉俏的記憶是非常冷?溫度降低,是可以推遲屍體的死亡時間判斷。這就有可能,葉梓夕的死亡時間,比21點要更早一點。(*注解1)

    另外,葉俏提到,進門聽到了微波爐一聲響。但是葉梓夕當晚做的是沙拉和三文魚,根本不需要用到微波爐。葉俏聽到的,也許不是微波爐聲,而是短信發送成功的聲音。我上網查過了,最近的手機軟件,可以設置定時發送短信。如果凶手具有一定IT水平,還可以下載病毒,在發送短信後,將軟件刪除,這樣就沒有痕跡。所以很可能是凶手把短信設置成定時發送,再開冷空調,兩種手段一起,混淆死亡時間。只是手機意外的被後來趕到現場的葉俏拿走了。

    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那麼我們需要重點排查22點前沒有不在場證明的人,根據口供,只有老大葉梓強和老二葉瑾,他們也符合我們對於兩個凶手的描述。至於葉俏,我想她抵達現場的路上,或者看到了老大老二的車,或者她也想到了凶手是誰,所以想替大哥二姐頂罪。她抵達現場的時候,葉梓夕應該已經死亡。”

    許詡說完後,就望著季白,一雙沉肅的眼睛裡,既有隱隱的自信,又有被肯定的期盼。

    季白微微一笑:“不錯。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懷疑,一個能夠把現場處理得如此干淨的人,怎麼會不給自己安排不在場證明?不過,你還漏了最關鍵的一點。”

    許詡一怔。

    季白說:“證據呢?你說的都是推理,給這兩個人定罪的證據在哪裡?”

    許詡低頭想了想,只覺得隱約有頭緒,可又不是那麼清晰。

    雖然已經把許詡當成未來女朋友培養中,但真正進入工作狀態時,季白是不會對她另眼相看溫柔對待的,他認為她也不需要。

    所以此刻看著她困惑的小臉,他沒有憐香惜玉,而是直接批評:“你有個最大的毛病:太重視分析,忽略證物研究。在討論張士雍時,你就沒想到‘衣物’這項證物。現在也是。其實破案的關鍵證據,你剛才已經提到了,卻沒深入想。現在我不點破,你回家想想,明天一早破案。”

    ——

    今晚天氣陰沉,預報有雨。在別墅中觀察勘測時,許詡已經聽到屋頂淅瀝的雨聲。沒想到等兩人站到大門外,迎面雨簾如瓢潑。而樹林、遠山在夜雨中更顯飄忽陰黑。

    許詡微微哆嗦了一下,從包中拿出一把小小的折疊傘,轉頭問季白:“你帶傘了嗎?”

    季白提著沉甸甸的裝著傘的包,淡淡搖頭:“沒帶。”

    別墅占地挺大,停車場還要走個幾十米。許詡撐開傘遞給他,然後站到他身邊。

    地面濕滑,水流亂淌,雨聲紛雜嘈切。季白一手打著傘,與她並肩行走在凌亂的大雨裡。而她微垂著頭,露出一小截細細的脖子,側臉的表情平靜而淡然。

    這算是幾天來兩人身體最靠近的時候,但季白並沒有如往常一樣,被撩得心頭發癢。反倒感覺到一種愜意的安寧。愜意得讓他不想做任何事去打擾。

    只是盡管他幾乎把傘都打在她頭頂,但是一低頭,還是見她小半個肩膀露在傘外,已經有了深深淺淺的幾滴水漬。

    耳邊雨聲密集如鼓點,水珠沿著發根無聲淌落,仿佛也淌進了季白的心裡。他把手搭上她的肩膀,輕輕摟住。

    許詡正埋頭行路,感覺到肩膀一沉,那熟悉的溫熱感將自己包圍,微微一怔。

    完全是直覺反應——曾經被她否決的某種可能,再次像根羽毛似的,倏地清晰劃過心頭。

    一轉頭,卻看到季白的頭發已經被淋濕,黑發貼在額頭上,眸色沉沉的看著她。

    ——

    四目凝視,季白摟著她的手不動。只是她的眼睛太清亮逼人,明顯透著審視和探究,要從他眼中辨出端倪。

    沉默片刻,季白淡淡的說:“愣什麼?傘這麼小,你慢吞吞我們倆都得感冒。快走。”

    “哦。”

    兩人加快步伐。

    只是許詡並不像季白想的那樣無動於衷,又走了幾步,她才後知後覺肩膀上那只有力的手,還有他微微透著熱氣的胸膛,都讓她全身說不出的不自在,心跳也明顯加快了。

    一到車旁,季白的手自然而然松開:“趕緊上車。”

    ——

    凌晨三點,季白把許詡送到家,神色如常的離開。

    許詡躺在床上,想著他說的“關鍵證據”,迷迷糊糊就睡著了。某個瞬間,忽然清醒過來,首先浮現在眼前的,卻是季白英俊沉毅的側臉,高大挺拔的身軀,竟像在腦海中留下了深刻的投影,揮之不去。

    許詡認為季白沒有什麼異常——他雖然看著嚴厲,實際上對每個下屬都很關心。當時夜深雨大傘小,換做趙寒姚檬估計他也會順手照料。

    讓她感到異常的是自己——他明顯是基於革命友誼的一摟,怎麼好像總是余韻未褪呢?想起來還讓她心緒不寧。

    最後,許詡睡不著了,裹緊被子手托著下巴,坐在床上想:她是個本能健全的女人,最近頻頻注意到季白的男性肢體,更可能是因為生理期荷爾蒙作祟。

    ——

    第二天一大早,許詡就到了警局,迎面撞見季白。想到是荷爾蒙猖獗,她的態度也就坦然了:“師父,我想到關鍵證據了。”

    季白也很坦然,坦然的徐徐圖之——他本來就沒打算這麼快挑明。於是點頭微笑:“好。”

    很快,葉瑾就被請到了警局。

    季白並沒有馬上跟她談,而是將她晾在審訊室裡。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陽光越來越熾亮,小小的審訊室透著種燥熱的寧靜。葉瑾穿著黑色西裝套裙,清瘦的身軀坐得很直,秀氣的臉微垂著,一副安靜等待的姿態。

    如此反常的鎮定,讓原本對她沒有懷疑的刑警,都生出疑惑。

    趙寒說:“聰明反被聰明誤,裝得太平靜了,反而讓我們更懷疑。”

    季白隔著神色玻璃看她一眼,答:“不,她平靜是因為已經料到了結果。”

    眾人都是一怔,再看向葉瑾,心情就有點難以言喻了。

    終於,到葉氏調查取證的同事傳來了好消息。季白拿著鑒定報告,跟老吳進了審訊室。

    葉瑾抬起了頭,她的表情淡然而溫和。只是在對上季白平靜銳利的眼神後,她有片刻的怔然,然後閃過一絲黯淡神色。

    審訊室外,有老刑警感歎:“這女人真不簡單。”

    詢問了一些基本問題,季白切入正題:“案發當晚7點到10點,你在哪裡?”

    同樣的問題,這一次,葉瑾選擇沉默。

    季白繼續說:“其實從一開始,我就很疑惑,一個能把現場處理得如此干淨利落的罪犯,必然知道,現場留下的痕跡越少風險越低,又怎麼會如此多余的使用‘裁紙刀’偽裝現場。除非她要掩飾的,是更加明顯的痕跡。”

    葉瑾靜靜看著他,不吭聲。

    “葉梓強喜愛瑞士軍刀,他的鑰匙上如果有一把限量版或者高級定制瑞士軍刀,應該是很正常的事。可是卻沒有。”季白不急不緩的說,“這種軍刀留下的刀傷痕跡是很特殊的,霖市會從國外購買頂級昂貴軍刀的人也有限,很容易追查出來。”

    葉瑾神色微凜,嘴角浮現一絲苦笑。

    季白又說:“葉梓強性格沖動,又有過暴力斗毆史,更可能是他錯手殺了葉梓夕,然後用瑞士軍刀制造類似‘刀片犯’的傷口,企圖混淆警方視聽。但恰好案發當晚,你們因為工作原因通了電話,也許他把這件事告訴了你,而他留下如此明顯的線索,你只能盡力補救。用真的裁紙刀,去掩飾瑞士軍刀造成的傷口。大晚上去哪裡買裁紙刀?你分管公司行政,進入庫房拿到裁紙刀是很容易的事。”

    葉瑾靜默不語。

    “當然,事後你必然修改了庫存記錄,掩飾這件事。但是為葉氏提供辦公用品的供應商的供貨記錄,我們已經拿到。對比顯示,案發當日,庫房的確少了五把裁紙刀。而我們已經調出公司監控錄像,當晚下班後,只有你進入過辦公用品庫房。並且……”季白目光清冽的盯著她,“不同廠商、不同產地、不同批次的刀質是不同的,經過同一鑒定,葉梓夕身上的裁紙刀,與你公司庫房裁紙刀是同一批產品。”

    沉默片刻,葉瑾抬頭,平靜的看著季白,開口:“事實上,你們今天不來找我,我也會來警察局。”

    頓了頓,她輕聲說:“我不會讓小俏,替我們頂罪。”

Rank: 4

狀態︰ 離線
15
發表於 2014-10-17 21:20:02 |只看該作者
27v章

    與其他大家族一樣,葉家的成員之間,有著利益、情感、權力的某種平衡。這種平衡不會付諸紙面,但是經年累月,每個人都扮演著應有的角色。

    葉瀾遠是平衡規則的制定者;

    葉梓強一直想成為這種平衡的維系者,但又力不從心;

    葉俏是看似驕傲,實則忠誠的遵從者;

    葉梓驍因張揚的個性,無視這種平衡的存在;

    而葉瑾,是真正默默的維護這種平衡的人。

    所以,她會在十多年前,勸說葉瀾遠不要吞掉兄弟的股份;也會在五年前,反對葉梓夕回葉氏就職。只是可惜的是,她的意見,從不被父親采納。反而因此,成為葉瀾遠最不喜歡的一個孩子。因為只有她,當面點破了葉氏掌門人曾經的貪婪寡義,又洞悉了他老朽暮年的懦弱愧疚。

    而因為年齡相近,葉梓強又有些大男子英雄主義做派,所以對這個沉默寡言不被重視的二妹,總是多一些愛護。從小到大,在人前,葉梓強都是充當妹妹的保護者。而成年以後,在葉梓強人生屢屢遇到風浪的時候,保護他的人,都是葉瑾。她會在他打架進入看守所時,將他保釋出來;也會在他管理不善時,站在背後出謀劃策。

    這一次,也不例外。

    當晚,在電話裡聽到大哥慌亂懼怕的求助,震驚之余,葉瑾首先想到的,是錯誤已經造成,她要做的,是把對這個家的傷害和影響,降到最低。

    這時季白打斷提問:“為什麼他會跟葉梓夕起爭執?”

    葉瑾的目光變得沉靜:“梓夕回來以後,父親只把半死不活的海外投資部交給她。可是她太優秀了,也許比我們每個人都優秀,每年帶來巨額利潤。所以父親給她的權力,也越來越多。”

    微微一頓,她說:“去年她的部門,有一項投資虧損。”

    老吳翻了翻資料:“你指的是1億美元的虧損案?合伙人攜款潛逃?”

    葉瑾沉默片刻,說:“不是1億,是20億美元,140億人民幣,半個葉氏搭了進去。”

    審訊室外的眾人,都是心頭一凜。季白老吳也沒說話,葉瑾繼續說:“這件事我們想方設法瞞了下來,否則葉氏股價會一夜崩盤。而大哥一直懷疑這件事是梓夕搞鬼。其實他比起年輕時,已經沉穩了很多。但那晚他說本來就喝了點酒,又聽了海外投資部的一些風言風語,一時沖動,就開車跟著梓夕,到了林安山。”

    然後呢?然後都如季白所料,兩人爭執間,葉梓強錯手殺了葉梓夕。心慌意亂間,想到偽裝成刀片案現場。

    而葉瑾正好因為工作的事,給他來了電話。聽他語氣有異,三兩句話就逼問出了端倪。

    葉瑾首先想到的是囑咐大哥打開空調,延緩屍體死亡時間。等到她抵達別墅時,整套計劃已經在腦海裡成形。

    “那條求助短信是你發的?”老吳問。

    葉瑾淡淡的說:“梓夕臨死時編輯的內容,但沒來得及發送。而後我設置定時,發送給梓驍。”

    “為什麼你選擇發送給葉梓驍?”老吳問。

    葉瑾抬眸看著他:“因為當天梓驍回過一趟家,情緒非常不好。以他的性格,肯定會跟那幫朋友胡鬧一整晚,就算叫他過去,他也會有時間證人,不會惹上麻煩。”

    老吳冷冷的說:“你還真是什麼都算准了。”

    葉瑾沉靜不語。

    這時季白問:“你們之前知道死者與張士雍的婚外情嗎?”

    葉瑾:“之前不知道。不過那天晚上我到了別墅,就知道了。之後張士雍的衣物被梓驍翻出來,全家也都知道了。”

    老吳說:“葉梓強殺了人,你真為他好,就該勸他自首。可你為了所謂的家族利益與法律對抗,反而與他同謀成為幫凶,這又是何苦?”

    葉瑾沉默未答。

    ——

    面對葉瑾的招供,葉俏淚流滿面,終於說了實話。

    案發幾天前,她拿到私家偵探的確切消息,當晚開車去了林安山。抵達時剛好看到酷似大哥的轎車離開。進入別墅後,葉梓夕已經死亡。

    她在別墅裡茫然無措的逗留了一段時間,看到丈夫的生活痕跡,又憤怒又絕望。最後拿起屍體手裡的手機,想要嫁禍給丈夫。

    老吳問:“為什麼給葉梓強葉瑾頂罪?”

    葉俏恍恍惚惚的答:“大哥是為了給這個家出頭,反正我的人生已經毀了,不如由我來承擔。”

    季白淡淡的說:“人生沒有這麼輕易被毀掉。”

    ——

    水落石出,刑警隊眾人都松了口氣。只是這案子叫人心頭沉重,大家都沉默的忙碌著結案取證工作。

    季白走回辦公室,就見許詡坐在位置上,有些出神。

    “怎麼了?”他低聲問。

    許詡答:“我在想,梓夕臨死前那條短信,本來是想發給誰。”

    季白伸手揉了揉她的短發,把手裡一堆資料丟給她:“趕緊工作。”

    “哦。”許詡微微一僵,她又敏感的注意到兩人細微的肢體接觸……無視他無視他。

    這時趙寒出現在門口:“頭兒,葉梓強帶回來了。”

    ——

    葉梓強昨天代表葉氏,去參加省裡的一個會議,負責監視他的刑警一直尾隨,並未打草驚蛇。今早他的車剛進市區,就被警察攔下了。

    因為還要進一步調查取證,警察只對他說例行談話、協助調查。葉梓強雖然有些不安,但覺得應該沒事,所以還算鎮定的踏入了警局。

    審訊室外是一條狹長通道,沒有光線直射,陰涼而沉寂。葉梓強跟著警察走進去,迎面就見前方審訊室門打開,葉瑾走出來,手腕被銬住,身後是兩名警察。

    葉瑾抬頭看見葉梓強,輕輕喊了聲:“哥。”目光溫和撫慰。

    葉梓強只覺得全身熱血仿佛都湧上頭頂,太陽穴火辣辣的疼。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怔怔然望著妹妹,臉上肌肉鐵青而緊繃。

    這時季白跟許詡也走到門口,看到葉梓強的表情,季白微微蹙眉。

    忽然間,葉梓強猛的轉身,一把推開身旁的警察。他身體高壯,突然暴起,旁人措不及防。幾名刑警剛要撲上去制服他,誰知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瑞士軍刀,拼命胡亂揮舞,逼得大家一時無法上前。

    “人是我殺的,跟我妹妹沒關系!”他的眼淚掉了下來,“他~媽的!坐牢?坐牢!”

    “哥!”葉瑾一聲驚呼。

    這時葉梓強忽然揚起軍刀,朝自己胸口插~去。可在離胸膛還有半尺的位置,他的手又顫抖的頓住,人靠著牆,表情極為猙獰痛苦。

    季白原本站在門邊,瞅准時機,一個箭步過去,扣住了他的手腕。葉梓強被這麼一驚,反手就是一刺,他本就凶悍強壯,這一掙扎力氣不小。季白的手如鐵鉗紋絲不動,但通道太窄身後又有人,他的身體難以回轉自如,還是被刀鋒劃到了小臂,瞬間便有鮮血透過襯衣衣袖浸出來。

    大伙兒都是一驚,許詡看著季白沉毅如鐵的側臉,還有襯衣上暈開的殷紅血跡,生生感覺到心頭像是有某根弦,輕顫了一下。

    轉瞬間,季白已經將葉梓強雙手反剪,他高大的身軀如蠻牛般掙扎,卻被季白死死按在牆上。刑警們一擁而上,將他制服。

    ——

    很快,負責調查取證的同事傳來消息,從葉梓強的車上提取到葉梓夕的血跡,其他凶器的搜尋也在進行中。而被拘留的葉梓強,在情緒平復後,也對自己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已是午休時間,季白吩咐大家先去吃飯,自己坐在辦公室裡,揚手將一團止血棉球扔進垃圾簍。雖然血跡猙獰,但是傷口不深,他也就沒太在意。

    老吳坐在他對面,笑著說:“總算塵埃落定,可以輕松幾天了。”

    季白微笑:“結了案,讓局長給放三天假。你也能陪嫂子去看看兒子。”老吳的兒子在外地念大學。

    老吳點頭:“太好了,她一直跟我念。”

    這時趙寒提著個急救箱走進來:“頭兒,我給你處理傷口。”

    案件已了,季白心情正好,瞥一眼還在大屋低頭忙碌沒去吃飯的許詡,淡淡對趙寒道:“你手頭那份報告要得急,換個人過來。”

    趙寒點頭:“哦,那我叫姚檬進來。”

    季白微微一滯,一旁的老吳開口:“姚檬也忙著,叫許詡進來吧。”

    季白看一眼老吳,老吳也看一眼他。

    季白微微一笑,沒說話。

    老吳和趙寒都走了出去,許詡很快走進來,目光首先落在季白的手上:“師父,手沒事吧?”

    季白往椅背裡舒舒服服一靠,把手臂往她跟前一送:“你看呢?”

    許詡小心翼翼握住他的手,拿酒精棉球,輕輕擦去傷口周圍的血跡:“還好。不過最好一會兒去打一針破傷風。”

    “好。”

    許詡專心致志處理傷口,自然而然也注意到,季白的手跟她見過的其他男人的手都不一樣(當然除了案件需要,她也沒這麼仔細打量過男人的手。)

    他的手臂毫無疑問比她要粗大很多。但不會顯得肌肉噴張,而是很結實修長,看起來很有力量。手背手臂皮膚顏色略深,但手心很白皙。這說明他原本皮膚比現在要白,只是成為刑警風吹日曬,才有了現在淺麥色的膚色。除了新添的傷口,他手背和手臂各有一道舊傷痕,因為常年握槍,虎口和指腹的繭也很厚。這令他的手看起來比俊朗的相貌要粗糲許多。

    好手。許詡默默的想。

    許詡兀自出神,季白卻有些意搖神馳。

    午後光影交錯,一室燥熱的寂靜。他頎長的身體愜意舒展,許詡就乖巧安靜的站在他手邊。他越看越覺著她眉目清秀細致,皮膚薄得像玉,透出朦朧的紅。而那細細白白的手指,捏著他的手腕,冰涼又柔軟。連帶微麻微痛的傷口,都變得剛剛好挺舒服。

    季白摸出手機,開始攝像。

    許詡察覺,問:“干什麼?”

    季白看著畫面裡她微微蹙起的眉頭,淡淡答道:“看新聞。國際新聞。”

    作者有話要說:大白的春天終於到了~~

    明天應該可以恢復中午12點更新,大家可以准時來看了!愛你們!

28v章

    晨色朦朧,空氣清冽,許詡駕車行駛在視野開闊的馬路上。

    昨天季白說,可以過幾天再晨練。她也認為理應舒舒服服緩一緩。誰知生物鍾仿佛隨著案件終結而復活,今早五點一到自動睜眼,頭腦清醒無比。

    索性順其自然。

    臨近初夏,天色亮得又早了一些。許詡走到體育場門口,就見源源不斷的晨練者,穩健有力的從面前跑過。她習慣性用目光在跑道上搜尋一周,沒有發現季白的身影。於是自個兒埋頭開始漫漫征程。

    季白今天按時起床。多年刑偵生涯,他早已適應大案要案期間的日夜顛倒體力透支。破案之後,他也能很自然的回到正常作息模式。

    做完今早的器械訓練量,他汗水淋漓的坐在器材上休息,隨手翻看手機上新建的叫“纖纖”的加密文件夾。聽到有點耳熟的腳步聲,一抬頭,就見伊人面無表情的從前方跑道經過。

    季白望著她纖秀筆直的身影,唇角微勾,手機往口袋一塞,也跟了上去。

    許詡聽到身後沉穩有力的腳步聲,習慣性往內道挪了挪,給人家讓路。那人越跑越近,散發著熱力的身軀擦肩而過,然後她的頭就被拍了一下。

    抬頭一看,季白高大身軀杵在跟前,稜角分明的臉被汗水浸濕,黑眸中似有笑意閃過。

    她也有點驚喜的笑了:“師父。”

    季白心頭舒暢,淡然點頭:“幾個圈了?”

    “……半個。”

    “跑。”

    然而高大挺拔的季白,放緩速度陪在許詡身旁慢跑,實在太醒目。剛跑了半個圈,一位經偵科的熟人,似笑非笑的迎面跑過。

    季白一臉淡定的跟人打了招呼。不過他本來就沒打算陪她的蝸牛速度耗下去,過了一會兒,兩人距離又拉開。只是獨跑的時候,季白想:這樣下去不成,人還沒追到,名聲先傳出去了。他並不喜歡私事引人注目,許詡也不喜歡。更何況輿論很可能會幫倒忙。

    看來要更低調更務實的推進。

    跑完步,兩人照例坐在小會議室,安安靜靜曬太陽看報紙吃早餐。

    季白忽然問:“射擊和力量訓練進展如何?”

    許詡答:“力量訓練每天有在家做,這周末起我打算去槍房練習。”

    季白就不吭聲了。過了一會兒,隔著報紙淡淡的問:“槍法上有什麼技術疑難嗎?”

    許詡知道他是霖市警局槍法第一,但殺雞焉用牛刀,所以她沒想過要勞煩他,答:“謝謝師父,暫時沒有。周末我約了趙寒,請他教我。”

    季白瞥她一眼:“小趙槍法也還不錯,用心跟他學。”

    ——

    這天的工作重點,依然是葉氏案的收尾事項。趙寒帶著許詡,就案件一些細節,再向葉瑾做一份筆錄。

    葉瑾很配合。只是比起昨天的沉靜,她還是顯得憔悴了些,眼眶也有些紅腫。

    筆錄結束,許詡兩人剛要起身離開,葉瑾忽然抬頭,直視許詡。

    “如果是你,你會這麼做嗎?”

    許詡一怔,靜默片刻,盯著她答:“不會。”

    葉瑾極淺的笑笑,點了點頭,然後說:“我能不能單獨跟季警官再談談?”

    走出審訊室,趙寒問:“她為什麼那麼問你?”

    許詡輕聲答:“因為她覺得我們很像。”

    ——

    季白來到審訊室,葉瑾並沒有馬上說話,目光看著他,卻似乎放得極遠:“我昨晚想到了一個可能。”

    季白靜默不語。

    她的目光中閃過了然:“看來你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你不會讓‘他’逃脫法律的懲罰?”雖然她的神色依舊清冷,目光中還是露出了隱隱的期盼。

    季白緩緩點頭:“不會。”

    葉瑾釋然的笑了。

    季白剛從審訊室出來,大胡來報告:“葉家的人來了。”

    季白從窗口往下望,陽光照亮寬敞的警察大院,張士雍、葉梓驍、吳榭還有葉家其他人,正從翠綠的草坪旁走過。個個臉色凝重,有的眼眶濕紅。

    季白下樓,迎面朝他們走去。

    與眾人點頭打了招呼,季白看向張士雍:“張先生,聊兩句?”

    張士雍一身肅穆黑西裝,臉色沉靜,看他一眼,淡淡點頭。葉梓驍看著兩人神色如常的走遠,靜默不語。

    位於警局大樓背後的停車坪安靜無人,季白點了根煙,深吸一口。

    “季隊長到底想聊什麼?”衣冠楚楚的張士雍,笑容淡得幾乎沒有。

    季白抬起沉黑的眸,靜靜看著他。這目光令張士雍心頭微凜。

    然後季白開口:“經濟偵查科調查了葉梓夕生前所有戶頭,的確發現了一些違法記錄,有一家財務公司替她操作賬戶。但這家財務公司證明是空殼公司,警方也沒有發現那筆巨額的投資虧空。”

    張士雍淡笑不語。

    季白繼續說:“而葉家四個子女,同一個晚上全部出現在案發現場,三人即將入獄。”他看著張士雍:“張先生,你說這是巧合,還是有其他的原因?”

    張士雍笑意加深:“你的意思是,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刻意安排?”

    兩人目光交錯,季白目光中浮現冷意:“是的,即使那個人做得天衣無縫,還是留下蛛絲馬跡。

    根據葉梓強的口供,當晚去找葉梓夕前,他是跟張先生你在吃飯。葉瑾說,葉梓強近年來性格沉穩很多,很少這麼沖動。這讓我懷疑,難道真的只是因為喝了點酒,一時沖動失手殺了葉梓夕?要知道葉梓強本身就有暴力前科,一點神經興奮類的藥物,就可能引起他的暴力沖動。當然,這只是一個可能,他當晚是否服用藥物,現在已經無據可查;

    而根據葉瑾口供,當晚她會在案發時間段打電話給大哥,是因為‘房地產事業部’的一個項目問題。如果我沒記錯,房地產正好是張先生你分管的。葉梓強本來不一定想拖葉瑾下水,但這個通話來得太巧,以葉瑾的性格,勢必察覺並且插手;

    這麼看來,葉俏當晚恰好去了別墅,也不足為奇了;而從葉梓夕那裡卷走20億美元的通緝犯,是歐洲籍華人。而你恰好也是在歐洲留學。我去查過資料,你們在同一所大學呆過;

    另外,你的家族張氏企業,最近的經濟狀況似乎不太好,頻頻爆出股東撤資的傳言……”

    張士雍原本神色淡然,聽到後來,笑容有片刻的凝滯。但很快又含笑看著季白:“不愧是季神探,聽著似乎很有道理。不過很抱歉,你暗指的事,我可沒做過。所以我想,你也找不到什麼證據——讓你白費心思了,季神探。”

    他肆無忌憚的嘲諷,卻只令季白淡淡看他一眼,俊逸的臉上閃現平和而沉毅神色。

    張士雍微微一怔,就聽他聲沉如水的說:“我的確沒有證據。但是法網恢恢,疏而不漏。這句話對我們刑警來說,從來就不是空談,我信。張先生,你信不信?”

    看著季白的身影走遠,張士雍回想著他這一番話,終於也有些心浮氣躁,在心中狠狠低聲咒罵幾句。走到警局大廳時,已恢復儒雅沉肅神色。

    在面談室見到妻子葉俏,他輕輕握住她的雙手:“小俏,你不會在裡面呆很長時間,我會等你出來。”

    比起前日的淒然痛苦,此刻的葉俏顯得平靜,只是艷麗的容顏愈發憔悴。她把手從張士雍掌中抽出來,搖了搖頭。

    張士雍看著她,不說話。

    “士雍。”葉俏抬眸看著他,那眼中一片死寂,“我要跟你離婚。”

    張士雍有些不可思議又有些譏諷的看著她:“葉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要跟我離婚?”

    葉俏慢慢點頭。

    張士雍失笑:“現在葉氏留給你和梓驍的,是什麼樣的爛攤子你知道嗎?離開我,你將來出獄後的日子,只怕不太妙。不要胡思亂想。我可以承諾,張太太這個名頭,永遠都是你的。”

    可是葉俏沒有回答,而是抬起頭,安靜的望著他。他從沒在妻子臉上看到過這樣的神色,沉靜、決絕,還帶著某種輕蔑,再無他熟悉的仰慕、懼怕和愛恨交織。

    沒等他再開口,葉俏已經站起來,對旁邊的警察說:“警官,談話可以結束了。”

    望著葉俏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張士雍沉默片刻,整理了一下西裝,站了起來。步出面談室,繼續作為葉家一份子,與親戚們密切交談、互相慰藉。

    數月後,那位卷走葉氏巨資的經濟犯,終於在海外落網。而根據季白的意見,經濟偵查科重點調查張士雍與本案關系。終於獲得有力證據,令這位霖市商界的新大佬鐺鋃入獄。這是後話。

    ——

    這幾天,整個葉氏最難過也最沉默的人,是葉梓驍。

    臨近中午,葉家許多來看望的人,都已經走了。原本簇擁的走道裡清靜下來,只有三三兩兩的警察來回經過。

    葉梓驍一個人坐在長椅上,低頭沉默著。

    葉瑾對他說,梓驍,以後葉家就靠你了。還說,不要信張士雍,信吳榭。

    他只能含淚點頭。

    葉梓夕死的時候,他怨過大哥、怨過三姐,也不太搭理家裡其他人。然而現在,他才嘗到真正支離破碎的滋味。可偏偏那股極度憤懣悲痛之氣,堵在心口,無處可發。再想到剛才痛哭流涕的大哥、默默掉淚的三姐,還有閉門謝客連他也不見的父親,他只覺得心如刀割。

    許詡走出辦公室,打算去頂樓食堂吃午飯,一抬頭就見這一幕——西裝革履的葉梓驍單手捧著臉,垂頭坐在走廊角落,只露出胡渣青黑的下巴。

    許詡並不擅長安慰,在他跟前停步,斟酌片刻,他卻似乎並未察覺。這時,許詡想起葉梓夕死的時候,季白安慰自己的模樣。於是也學季白,單膝蹲下來,近距離看著葉梓驍的臉,然後說出最想對他說的話:

    “葉梓驍,你要加油。”

    葉梓驍抬起深埋在手掌中的臉,眼眶通紅的看著她。

    四目凝視片刻,葉梓驍點了點頭。

    許詡剛想起身離開,葉梓驍卻說:“許詡,讓我抱一下。”他的嗓音嘶啞而干澀。

    許詡默了一瞬:“好。”

    話音剛落,腰間一緊,已經被葉梓驍伸臂抱進懷中。他的頭深埋在她肩窩,雙臂箍得越來越緊。

    男人寬闊的懷抱、略顯急速的心跳和身上的氣息,令許詡微微一怔。

    這時葉梓驍已經松開了她:“謝謝。”

    而走廊另一頭,刑警隊眾人三三兩兩走出辦公室打算去吃飯,看到相擁的兩人,都沒說話。而季白微瞇著眼,先看向葉梓驍似乎壓抑著復雜情愫的沉寂雙眼,再看向許詡平靜溫和的小臉——季白神色疏淡的轉身,跟眾人上樓。

    ——

    吃完飯,季白回到辦公室,靠在椅子上闔目休憩。外間大屋也是安安靜靜。不多時,就聽到熟悉的輕盈腳步聲。他睜開眼,看到許詡走進來,在自己對面坐下。

    “葉瑾今天問我,如果我是她,會不會也這麼做。”她說,“她覺得我們是同一類人。”

    季白淡淡道:“你不會。你們不同。”

    許詡點點頭,她也是這麼想的。也許葉瑾跟她有相同特質,但她一直知道自己追求什麼,而葉瑾困在葉氏兩個字中,從沒走出來過。

    不過,葉氏案是她接觸的第一個大案。真相揭露後,她心頭難免有些沉重。而葉瑾也讓她感到惋惜——心緒有點波動的時候,下意識就想來找季白說話。

    而他此刻輕描淡寫卻堅定的語氣,叫她心頭一暖,源自葉氏案的些許負能量,似乎都消散殆盡。

    兩人都沒再說話。過了一會兒,季白問:“葉梓驍怎麼樣了?”語氣平淡,黑眸卻盯著她的臉。

    許詡看一眼季白,臉微微有些發紅:“我相信他會振作。”

    這反應落在季白眼裡,就不太妙了。心念一轉,道:“關心朋友是應該的,不過他跟案件有關,你是負責案件的刑警,在警局裡要適當注意影響,下不為例。”

    許詡老老實實點頭:“抱歉。我明白,當然不會有下次——而且我跟他以後應該也不會有什麼接觸。”

    季白淡笑如風:“嗯,你自己拿捏分寸。”

    ——

    刑警隊終於迎來難得的幾天假期,許詡剛回到家,就收拾了些日常衣物,去了許雋的公寓。

    “我放三天假,在你這裡住。”她言簡意賅。

    許雋笑笑,摸摸她的頭發:“哥沒事。”

    許詡沒有其他方式表達對哥哥的關心,只有陪伴,而許雋也懂她的心意。

    許詡點頭,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腦逛了一會兒,一抬頭,就見許雋單手拿了罐啤酒,坐在窗台上看著星空。

    許詡起身走過去:“哥,你抱我一下。”

    許雋失笑,張開雙臂,把妹妹摟進懷裡:“受寵若驚,來,多抱會兒。”

    幾秒鍾後,許詡就推開他,蹙著眉,但臉有些發紅。

    許雋察覺異樣,問:“怎麼了?”

    許詡若有所思的答:“最近,我被包括你在內的三個男人抱過,但是三個人的感覺都不同。”

    許雋:“等等!另外兩個抱你的男人是誰?還做了什麼?”

    許詡卻根本不答,眼睛盯著窗外的夜色,說:“哥,你最近不要給我安排相親了。”

    許雋一怔。這意思是心裡有人了?

    但是妹妹整天呆在警局,接觸的只可能是警察。

    “你不是說不找警察嗎?”許雋心頭升起復雜情緒,欣慰、意外、好奇,還有點難以形容的糾結。

    許詡無法跟他解釋理性和感性的沖突,心情也有些紛亂,只能歎了口氣,答:“事易時移。”過了一會兒,又歎了口氣,說:“而且我也不一定能得到他。”

   

Rank: 4

狀態︰ 離線
16
發表於 2014-10-17 21:21:25 |只看該作者
29v章

    假期第一天。

    夜色清爽,星光柔和。季白身姿舒展坐在自家陽台上,喝著清香四溢的新茶,給趙寒打電話。

    “頭兒,有事?”趙寒接到他的電話,習慣性嚴陣以待。

    季白:“沒事,這兩天找個時間,一起吃飯?”

    “好啊。”趙寒語氣輕松起來,“明天怎麼樣?”

    季白:“……後天呢?”

    “後天就得晚上,上午許詡約了我練槍,一起吃午飯。”

    季白唇角微勾:“不太巧,我晚上有事。”

    “那……”

    “就中午吧,多許詡一個不多。”季白很隨意的說,“到時候我開車去槍房接你們。”

    “那也成!”趙寒答得爽快。

    季白話鋒一轉:“對了,我還沒見過你女朋友,她要是有空一起來吧,我請你們吃飯。”

    趙寒:“啊!嘿嘿……好吶。”

    季白忽然笑了:“謝了兄弟,再見。”

    掛了電話,趙寒有點沒反應過來——謝我做什麼?頭兒忙暈了。

    ——

    紅娘是一種溝通橋梁。橋梁的功能,往往是雙向的。

    此時的趙寒並不知道,自己在許詡心中,也具備了前所未有的戰略意義。

    既然發覺對季白產生了“持續”、“獨特”的好感,許詡的第一要務,是進一步了解他,再定奪是否放手追求。

    因為當年在清秀師弟處遭遇過滑鐵盧,許詡也明白,愛情有時候是非理性的,她再會分析,也可能看走眼;另外,一個人工作和生活中可能表現出截然不同的品性——活生生的例子就是許雋:他管理公司從來強勢穩健,公私分明,那些漂亮秘書從來不看一眼。但下了班進了夜店,就是夜夜夜春宵招蜂引蝶。

    而迄今為止,她了解的都是季白工作中的一面,還需要了解他的生活習性。

    另外,季白多年單身無緋聞,有可能是潔身自好、眼光高;但也不能排除同性~戀、性~功能障礙或濫~交者的可能。

    趙寒與季白私交不錯,性格又比較單純熱情,自然是了解季白的必選渠道之一。而許詡平時雖然不在乎也不擅長人際,但如果真上了心,還是可以做得滴水不漏絲絲入扣的。

    這天一早,槍房時人很少。許詡到的時候,只有趙寒和另一名年輕男警在靶位上。

    趙寒很是盡職盡責的教了許詡一陣,她也學得用心。過了一陣,兩人停下休息,許詡盯著前方靶位,微笑說:“師父說你槍法很好,的確名不虛傳。”

    趙寒笑:“我一般啦。頭兒技術才叫好,去年大西南警區比武槍法第一啊。”

    許詡自然而然把話題轉到季白身上:“這麼說來,他各方面都很優秀,偵緝技術、槍法、體能……要做到他這樣,業余時間估計都是在忙工作,很勤奮。”

    趙寒答:“聽說他剛到警隊頭幾年是這樣啦,365天不眠不休不要命似的工作。這幾年好些了,我們也經常在一起吃飯、出去玩的。”

    “哦。”許詡遞了瓶水給他,“都玩些什麼?”

    趙寒一邊喝一邊答:“打台球、保齡球,有時候在他家看足球賽打打牌什麼的。”

    嗯,很好,都是很男性化很健康的愛好。許詡正要再引導話題,忽然看到趙寒望向自己背後。

    “頭兒,來得好早。”趙寒笑呵呵。

    季白今天一身休閒,高大又清爽,手臂往許詡椅背一搭,對趙寒淡笑:“你跟我約的不是中午嗎?早上沒事,過來看看。”

    許詡轉頭看著他微笑:“師父早。”

    “嗯。”季白掃一眼她微紅的臉,“剛才在聊什麼?”

    趙寒正要順口答“聊你”,許詡已經開口:“聊愛好。”

    趙寒點頭附和——一個意思。

    ——

    又坐了一會兒,許詡對趙寒說:“再去練練。”

    趙寒點頭,又看向季白,隨口說:“要不讓頭兒指點指點你?機會難得。”

    季白和許詡對視一眼。

    短暫凝視,許詡移開目光,答:“暫時不勞煩師父,我先把你的技術學牢,打好基礎。”

    ——

    其實許詡想法很簡單:今天除了射擊,最大目的是跟趙寒打探消息。老跟季白呆在一起,就沒機會了。

    而季白坐在原地,看著她和趙寒並肩站在靶位前低聲交談,微微失笑——多少警局請他去做射擊技術指導,都因為忙推脫了。也只有這小丫頭一板一眼非要循序漸進,把他晾在一旁啊。

    這時槍房人也多了些,有年輕男警過來希望指導,季白起身走了過去,沒再管他兩人。

    過了一陣,指點得差不多了,季白一回頭,就見槍房門口站著個年輕姑娘,翹首以盼。循著她的視線望去,趙寒剛收起電話,跟許詡說了句什麼,就朝女孩走去。

    季白跟年輕男警說了句:“繼續鞏固技術要領。”朝趙寒迎面走去。

    “頭兒,這是我女朋友曼曼。”趙寒給兩人做了介紹。

    季白對女孩淡笑:“你好。感謝你支持小趙的工作。”

    寒暄幾句,女孩一臉好奇:“這就是你們練槍的地方?”

    趙寒還沒答,季白說:“你可以陪她在周圍轉轉。”

    能向心愛的人展示自己的工作環境和成績,趙寒當然樂意,這邊還有季白,他也不用擔心許詡,於是點頭:“行,一會兒來找你們吃飯。”

    ——

    許詡一個人站在靶位前,倒是全神貫注,回憶著趙寒說的技術點,也沒去想季白的事。開了幾槍,停下休息,忽然感覺身後多了個人的氣息。

    她以為是趙寒,頭也不回的說:“你說我手指扣動扳機力量不均勻,這個要怎麼訓練?”

    “打一槍給我看看。”低沉的不急不緩的聲音。

    許詡握槍的手一頓,轉頭看著他:“師父。”

    季白負手站在她身旁,一臉淡然:“小趙女朋友來了,人走開了。你繼續練吧。”

    許詡點頭,舉起槍瞄准不動。季白只看一眼她的姿勢,就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雙腿再分開。”季白輕輕踢了踢她腳後跟。

    許詡依言微微挪動,季白見差不多了,視線又回到她腰上:“腰太緊繃,力量要沉實,但是也要放松。”

    “哦。”許詡深呼吸,原地輕輕扭了扭腰。

    他靜默了一會兒,許詡問:“還有嗎?”

    季白的目光這才松那不盈一握的細腰移開,來到她扣動扳機的手指上。

    “手指扣得太緊。不要那麼嚴格遵循課堂上教的要領,以最自然的姿勢握住。”季白淡淡的說。

    許詡略作調整,但也許是今天打了太久,感覺手指有些僵硬,姿勢也不太自然。正要再發問,忽然間就看到一只骨節分明而修長的大手,從後面伸過來,覆住了她握槍的手。

    許詡微微一怔。

    指尖傳來非常細微的酥~麻感,他正用淺麥色的手指,輕輕撥動調整著她白皙的手指。然後十指交疊,一起扣在沉黑冷硬的扳機上。而他的呼吸也隔得很近,就在頭頂耳邊。

    轉瞬間,聽到他沉聲說:“可以了,開槍。”

    “砰!”許詡幾乎是立刻扣動扳機。

    脫靶。

    ——

    許詡很快鎮定下來。

    被他按著手又開了幾槍,射擊環數越來越好,只是臉始終有點熱。

    好在季白很快就松開了她,面沉如水的說:“保持這個感覺”。人就晃到其他靶位去了。

    許詡又練了一會兒,側眸望去,他站在另一男警身旁,一臉淡定的指導調整那人的握槍姿勢。

    許詡想:很好,他潛意識裡,並不排斥、甚至習慣跟我這個異性的肢體接觸,這是個非常良好的開端。

    而季白看著面前汗水淋漓的粗壯小伙兒,鼻翼間卻仿佛還殘留著她的清新氣息,指尖似乎還有那細白柔軟手指的觸感。這令他心頭泛起一絲燥亂,可又燥亂得很愜意,很舒服。

    下周直接叫趙寒這小子別來。他淡淡的想。

    ——

    過了一陣,小趙一對兒回來了。臨近中午,四人離開槍房,到步行街旁找地方吃飯。

    小趙女朋友曼曼是個溫柔開朗的漂亮女孩,季白和趙寒也很健談。而許詡有意多了解季白,話自然也比平時多,這頓飯吃得很是愉悅。

    走出飯店,小趙牽著女朋友,說:“你們下午有什麼安排?曼曼想去理發。”

    季白淡笑點頭,剛要說“你們去忙自己的”,就聽許詡說:“我也想理發。”

    三個人都看向她的齊耳短發,許詡一臉淡然:“我想修一修。師父去嗎?”

    季白:“……行,逛逛吧。”

    ——

    其實許詡不是想理發,她只是希望能多點時間觀察生活中的季白。但她又完全沒到“孤男寡女可以培養感情”這一層,所以才提出四人理發之行。

    曼曼帶他們到了一家很是高檔時尚的理發店,趙寒自然圍在曼曼身邊,聽她跟理發師交流要求。而許詡坐在高高的理發椅上,從鏡子裡正好看到季白拿了份雜志,在等候區的黑色皮沙發坐下。

    這種理發店服務非常周到,很快就有漂亮的女孩端了杯熱茶給他:“先生,要不要按按頭?”

    季白頭都沒抬一下:“不用。謝謝。”

    女孩笑:“按摩是免費的,你朋友在這裡理發,要等一陣呀。”

    季白:“不用。”

    女孩笑笑離開了。

    但也許是他高大俊朗又氣質不凡太醒目,過了一會兒,又有個非常清秀笑容可掬的男小工主動走過去:“先生,要洗個頭嗎?”

    季白依舊沉靜疏離:“不用,謝謝。”

    ……

    很好。沒有任何輕浮的肢體語言,甚至連細微的表情變化都沒有,無論男女。

    許詡的目光淡淡從鏡子裡的他移開,這時身後的理發師看著她短短的頭發,笑著說:“小姐想怎麼打理發型?是想挑染還是燙發?”

    許詡拿起手邊的雜志,淡道:“隨便修一修,不要破壞我的發型。”

    理發師笑容一滯。

    於是很快就理完了,許詡從椅子上下來,走到前台結賬。季白這才放下雜志,盯著她的頭仔仔細細看了一會兒,可實在沒發現什麼明顯變化。這讓他有點意外——原來她對外形這麼講究這麼精細,這一點倒像個普通女孩子。

    ——

    離開理發店,曼曼提出去逛街買衣服。許詡理所當然說:“我也去。師父去不去?”

    季白瞥一眼兩個大燈泡,淡淡點頭,繼續跟。

    其實趙寒也挺困惑的。雖然他是個講義氣的人,不介意有兩個燈泡跟著。但走了十幾家店,曼曼逛得很投入,季白和許詡卻都是神色平靜的杵在店裡,高深莫測的樣子。

    難道高智商的人都這麼逛街?趙寒還沒細想,就被曼曼叫過去了。

    如此逛到日落西山,四人走出了陽光燦爛的步行街。趙寒拎著大包小包,曼曼很是親熱的挽著許詡,季白走在最後。趙寒剛想提議去看電影,季白手機卻響了,走到一邊去接。

    三人站在街邊等他,這時曼曼看到前邊的飾品店,許詡表示沒興趣,曼曼一個人走了進去。

    許詡和趙寒站在店外等。兩人斜前方,有一家點著小彩燈的成人用品店,門口張貼著好幾張呼之欲出的廣告畫。兩人默站了一會兒,許詡忽然說:“你想買就去買。”

    趙寒愣住:“什麼?”

    許詡看向成人用品店:“避孕套。你剛才一直在瞟那邊。”趙寒臉一熱,又聽許詡說:“她會答應的。剛才她走過去時,神色不太自然,然後偷偷看了你一眼。”

    趙寒大窘——他跟女朋友確實處於要做不做的曖昧探索最後關頭,這種私密的事當然沒人知道。可被許詡平時這麼個古板的姑娘,這麼直接的當面點破,他的臉實在有點掛不住,但又被她的話撩得心猿意馬,支吾兩句,跑進飾品店找曼曼了。

    許詡一個人對著成人用品店看了會兒,徑直走過去。

    ——

    季白打完電話,一轉頭,卻發覺一個人都沒有。再偏轉目光,就見許詡面無表情的站在一家叫“性事良品”的店門口,低頭看著手機。她的腳邊是塊半人高的廣告牌,上面畫著歐美半裸肌肉男,寫著“一小時快速增大三圈,持久又□。”

    季白陡然失笑——她是有多不在意周圍環境?信步走過去,也不點破,只淡笑對她說:“走吧。”

    許詡抬眸看他一眼——第一反應非常自然,沒有半點窘迫焦慮回避或者厭惡,看來沒有隱疾。

    ——

    從飾品店出來,趙寒提出去看電影,這次季白沒給許詡開口的機會,先答道:“我們就不當電燈泡了,你們玩開心點。”

    許詡默了片刻,對趙寒曼曼說:“那再見。”

    趙寒求之不得,拉著曼曼走了。當然,他們也沒有去看電影。

    暮色西沉,街頭人來人往,季白和許詡都沉默了一會兒,季白淡道:“我去買雙鞋,你要是有時間,一塊去吧。”

    “哦。”

    兩人又進了家商場。

    其實買鞋本來就是借口,季白平時穿的鞋就那幾個牌子,他自己拿主意也快,很快就挑好了雙運動鞋,時間才過去不到20分鍾。心念一轉,問許詡:“你要不要挑挑?”

    ——

    女鞋區遠比男鞋區琳琅滿目,新上市的夏鞋更是樣式俏麗。導購小姐看到兩人,一臉笑容迎上來:“小姐,看看本季新款嗎?”許詡點頭,跟她走向貨櫃。季白目光在幾排貨架一掃,停在一雙涼鞋上。

    “試試這雙。”季白拎著鞋走到她面前,許詡還沒說話,導購先笑了:“你男朋友眼光真好,這雙是賣得最好的。”

    許詡接過鞋,自然而然對導購說:“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領導。”

    導購頗有意味的看一眼季白,季白跟沒聽到似的,一臉淡定。

    許詡原本穿的是一雙黑色包趾皮涼鞋,只露出一片白皙的腳背。季白挑的是一雙淺藍色系帶露趾涼鞋。換好後她站起來,導購用誇張的語氣贊揚:“太合適了。你皮膚白,腳又小,這麼一穿秀氣又有女人味。”

    季白低頭看著那被鞋帶緊緊纏繞的赤~裸腳踝,再看那珍珠般細小粉嫩的腳趾……還真是,好有女人味。

    他心曠神怡的抬頭望向她的臉,導購也期待的望著她。她卻蹙眉:“有點幼。”指向貨架上她早就看上的一雙黑色成熟款:“試試那雙。”

    季白:“……”

    導購:“……那雙太老氣了吧?”

    許詡:“不,是穩重。”

    黑色成熟款上腳,倒也干淨帥氣,許詡滿意買單。只是連導購都對那雙藍色的效果念念不忘。季白站在一旁,淡漠不語。

    剛買好鞋,許詡就接到許雋電話,約她吃晚飯。她今天收獲已經很大,初步排除季白是同性~戀、性~功能障礙、濫~交癖的可能,生活態度也很健康平和。於是很愉悅的毫不留戀的跟季白告辭了。

    季白駕車離開商場,剛開出幾分鍾,又掉頭開回來,回到那家鞋店。導購看到他就笑,季白淡然自若的付了帳:“她改變主意了。”

    回到家,他順手把鞋放進衣帽間,看著小小的精致涼鞋放在一堆男式皮鞋運動鞋裡,自己先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啊,對手戲寫得慢,今天更新晚了,所以字數肥肥的,望大家見諒~~愛你們,周末愉快~

    大家不要覺得排除隱疾這種很誇張,我說過吧,這故事女主是有原型的,我的一個朋友。她是心理學碩士,人就是這麼理性。明明全無戀愛經驗,但是看待身體啊欲望啊功能什麼的,就是挺大方的當成本能分析。

    明天爭取12點按時更新,萬一又晚,會在文案通知,我也不是很確定。

    ——

    感謝投雷的同學,有同學經常扔雷,破費了!支持正版就已經是最大支持啦!




Rank: 4

狀態︰ 離線
17
發表於 2014-10-17 21:22:08 |只看該作者
30v章

    華燈初上。

    許雋在柔光靜謐的餐廳裡坐了一會兒,就見許詡拎著個鞋盒,掛著副白色耳塞,慢悠悠的走過來。

    看來這丫頭今天心情不錯。

    吃了一會兒,許雋問:“你到底看上個什麼人了?”上次許詡只提了一句,就閉口不談了。

    許詡:“有結果再告訴你。”對許詡來說,局面還不明朗,就沒必要興師動眾。

    許雋瞧她一眼,笑笑:“說實話,我不是很贊同你找同事。先不說警察是否合適,辦公室戀情最大的問題——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要是將來沒結果,多尷尬。”

    許詡點頭:“這點我想過,有把握他會接受之前,不會讓同事知道。”頓了頓,“也不會輕易讓他知道。”

    許雋一聽,倒有點心疼了,默了片刻,問:“有什麼具體打算?要不要哥教你?”

    許詡放下湯匙:“說說看。”雖然她不贊同許雋的私生活方式,但論到男女關系,他的確比她擅長熟練太多。

    許雋沒有馬上發表高論,而是仔細細細將妹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開口:

    “首先呢,男人都是視覺性生物,你那個小警察再高尚正直,也不會例外,除非他不是男人。我妹妹長得挺耐看,但這身……”他瞥一眼許詡的襯衣,“Office Lady裝扮,並不能把你身上最吸引男人的特質,襯托出來。”

    許詡:“我的特質是什麼?”

    “嫩啊!柔弱又干淨,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欲。”許雋不緊不慢的答,“你更適合介於少女和女人之間的那種打扮,走清純秀氣路線,絕對殺傷一大片。”

    許詡在腦海中想象了一下,蹙眉。

    許雋又說:“打扮是第一步。這第二,千萬不要倒追男人,掉價。你這麼擅長分析,分析分析他喜歡什麼樣的女人,有什麼興趣愛好。然後不動聲色投其所好,把他吸引過來。不容易得到的才會珍惜,這是男人的天性。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學會適當示弱。沒有男人喜歡女人事事比自己強。”

    許詡沉默不語,許雋看她凝重臉色,補充:“我也就指個方向,肯定沒錯。具體怎麼做也要靠悟性,你自己琢磨吧。”

    許詡卻抬頭:“你說得有道理,但是你說的我都不會做。”

    許雋一怔,聽她堅定的說:“我有自己的方式。”

    ——

    這晚回到家,許詡早早就睡了。第二天很早就起床,小火熬了鍋生滾牛肉粥。這是季白喜歡的,也是她喜歡的。

    季白追求人的方式,是先畫地為牢,把人納入自己的羽翼下,再一步步吸引,一步步占有,直至水到渠成牢不可摧。在愛情裡他像狼,有點驕傲,有點狡猾,還有很多很多不動聲色的霸道。

    而許詡喜歡和追求一個人的方式,非常非常簡單,就是對他好。

    真心實意、力所能及的好,就夠了。

    許雋那些扮嫩示弱、投其所好的心眼和技巧,她不想學。

    這天跑完步,季白喝著她的粥,微微揚眉:“今天味道很好。”

    許詡心頭升起淡淡的喜悅,答:“好。”

    以後可以每天都這麼好。

    ——

    沒有案件的時候,刑警隊的工作還算規律和輕松。一上午很快就過去了。

    許詡跟姚檬到食堂的時候,人已經挺多挺嘈雜。買好飯,許詡的目光快速搜尋一周,指向與季白老吳等人隔了條過道的空桌:“坐那裡。”

    “好啊。”

    落座的時候,姚檬笑呵呵的跟眾人打了招呼,許詡也微笑點了點頭,正好與季白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各自淡淡移開。

    男人們聊著某分區一個外號“蠻牛”的刑警彪悍的酒量和鐵塔般的體格,姚檬時不時插上句話,又跟許詡聊兩句,清脆的聲音宛如銀鈴。許詡一直盯著老吳或者姚檬,做認真傾聽狀,實則用余光打量著季白的餐盤:他吃了很多肉……他吃兩個饅頭一碗米飯……他不吃辣椒……他把大蒜和生姜從盤子裡挑走……

    原來他的飲食習慣是這樣的。

    而季白神色沉靜的夾著菜,偶爾瞥她一眼,心想:她今天怎麼破天荒對男人的話題如此感興趣?那個“蠻牛”刑警她是認識還是怎的?

    後來大伙兒換了話題,她依舊聽得專注,季白這才垂下眼簾。

    午休時間,同事們有的去散步,有的在走廊裡抽煙,有的趴在桌上睡覺,辦公室裡稀稀落落。許詡見左右無人,打開電腦進入內部系統,調出了季白的基本資料。

    身高180cm,體重81公斤……

    大西南警區比武萬米障礙跑、射擊成績記錄保持者……

    榮立二等功三次,三等功五次……

    鼠標往下滾動,一行行文字躍入眼簾,也被她默記。不經意間,瞥見右側的一寸免冠彩色照,男人看起來嚴肅而平靜。

    許詡清楚記得,最早見到這張照片,她也就有個“五官端正”的概念。可現在看著同一張照片,還是刻板的證件照,怎麼覺得無論頭發、眼神、鼻梁還是下巴,都透著俊朗生動的英氣?

    默默凝視片刻,許詡選擇“圖片另存”到電腦,建了加密文件夾。想了想,文件名設為“私人文件,不可擅動!”

    ——

    又看了一會兒,辦公室的人也多起來,許詡關掉電腦,順手把面前的一張紙拿起來——她默記東西的時候,喜歡順手用筆寫寫畫畫,此刻紙上就寫了一堆零碎的數字文字:“180、81、995環、10000m……”

    “寫什麼呢?奇奇怪怪的數字。”趙寒從旁邊探頭過來,頗為好奇的看一眼紙。

    許詡面不改色:“普朗克常量。”

    趙寒實在沒聽說過這個天文學數字概念,似懂非懂的點頭。

    許詡剛要把紙折起來,就聽到背後響起低沉的聲音:“聊天文?”季白不知何時從內間出來了,不急不緩的走到她桌旁。

    “嗯。”許詡淡定的把紙撕掉,扔進垃圾桶。

    ——

    接下來兩個星期,對許詡來說,生活和工作平靜安穩、感情循序漸進。

    每天一起晨練,給他做早餐;

    白天兩人說話不多,她也專注工作,但休息閒聊的時候,會留心和了解有關他的一切。

    不知為什麼趙寒周末總是有事,老叫季白來教。但這樣也好,中午可以一起吃飯,下午有時候還逛逛街,。不過每次他手把手教射擊的時候,她還是會心跳加速;而他的手難免會碰到她的腰、她的肩膀,一開始她沒太在意,有了幾次,才發覺那裡的皮膚隱隱灼燙,持久未褪。

    許詡並不習慣這樣的狀態——他的一縷氣息、一點觸碰,就能把她從來平靜沉穩的心態,攪得有些浮躁,有些緊張,還有些難以控制的窘迫。但她又不排斥這種無聲煎熬的感覺,甚至在煎熬過後,有點食髓知味的滿足,可又感覺不夠。

    但正因為知道自己的心緒變得敏感而反常,怕季白察覺心思,她表面上變得更加淡定內斂。一板一眼客客氣氣叫師父,臉紅心跳的時候從來低頭避開他的目光,想要得到他更多觸碰的時候立刻冷靜控制保持距離……她認為現階段這樣就可以了,她正在一點點滲人季白的生活,自然又舒服。

    而季白的感覺,也跟她類似。由於許詡裝得太淡定,看他的目光跟看趙寒老吳乃至路人都無分別,他吃不准她心裡到底有沒有自己,多半是沒有。但他看得出來,小家伙越來越習慣跟他呆在一起,而每每他“不經意”的靠近、觸碰時,她也會臉紅,會目光游移躲閃。他想她對自己應該已經有了好感,只是她太木訥單純,可能自己還沒發現。

    不過,一點好感自然是不夠的。現在表白,搞不好她會“感到很怪異然後不假思索的拒絕”——畢竟她早早就有過“他不適合她”的論斷。他也不想唐突了她,希望感情再深入些相處時間久一些,她能很自然接受自己的時候,再確定關系。

    所以他還是要再接再厲。

    不過這段時間,倒是發現她身上的優點越來越多——口味挺挑剔,每天還自己做早飯,但廚藝精細,讓他也飽了口福;看似遲鈍,實則細心,說要幫他戒煙,每當他煙癮發了摸口袋,她總會第一時間遞出口香糖……真適合當老婆。

    ——

    這天晚上,許詡照例跟許雋吃飯。許雋自然而然關心進展:“跟那個‘他’怎麼樣了?”

    許詡答:“一切盡在掌控中。”

    看著妹妹隱隱含笑的眉眼,卻死活不說那人是誰,許雋頗有些不甘,話鋒一轉說:“對了,下周詹姆斯的表演賽,我能弄到門票,你要不要?”

    許詡抬眸,看一眼哥哥。

    最近NBA無賽事,許多大腕來中國。許詡也聽說一個叫詹姆斯的籃球巨星會來霖市。不過哥哥一向知道她對這個沒興趣,如今主動贈票,顯然是想引她帶季白顯身。

    真幼稚。

    不過許詡還是答:“好。謝謝哥哥。”因為聽趙寒說過,季白很喜歡詹姆斯。

    ——

    隔天是周五,午休的時候,辦公室只有趙寒和許詡,季白也不在。許詡把兩張票遞給他:“要嗎?我記得你說過喜歡。”

    趙寒驚喜:“這票好難搞,你怎麼弄到的?還是第七排!”

    許詡笑笑:“我哥給的。”

    “頭兒最喜歡詹姆斯了!”趙寒又遲疑,“只有兩張……那你和頭兒去吧。”

    許詡搖頭:“我沒興趣,不去。”

    趙寒:“許詡,你對我太好了!夠義氣!”

    票送出去了,許詡心情很好。她一開始就沒想要去。一是的確沒興趣,絕不會為這種事浪費幾個小時。至於有機會跟季白單獨相處約會什麼的,她根本沒往那方面想。當然這也會是因為最近兩人經常在一起,所以潛意識也不稀罕;二是許雋鐵定拿個高倍望遠鏡坐在某個角落裡窺探,她當然更不會去。

    至於把票給趙寒是必然的——不然被季白發現她暗戀他怎麼辦?

    上班鈴響的時候,季白才拿著車鑰匙走進來,看樣子是出去跟人吃飯了。剛進辦公室,就把趙寒叫進去。

    許詡之前覺得,票的事已經了結不用掛心,可此刻卻不由自主抬頭看進去,她發覺自己很想看到季白接過票時喜悅的表情。

    結果……

    季白的神色始終淡淡含笑,跟趙寒說了幾句什麼,然後……遞了一疊票給趙寒。

    趙寒出來的時候相當興奮,大聲宣布:“今晚詹姆斯表演賽,頭兒搞到票了,人手一張,還是第一排VIP票!”

    大伙兒一陣歡呼,蜂擁而上,姚檬更是興奮得一聲尖叫。趙寒邊發票邊笑著說:“別搶別搶,頭兒說了,中間位置給女同志,姚檬,拿著!”

    過了一會兒票發完了,大家消停下來,喜氣洋洋回座位。趙寒探頭過來,遞給許詡三張票:“你的,最好的位置。還有之前兩張,你給其他朋友?”

    許詡沒接:“不用。”

    趙寒有點訝異,但也理解:“真不要?考慮清楚了?那我可給其他科的同事了?”

    許詡點頭。繼續開始工作的時候,她想:是了,季白怎麼可能搞不到票?她居然沒想到,果然關心則亂。想到這裡,她微微一笑。

    ——

    季白這次托朋友弄這麼多票,本意是想犒勞刑警隊眾人前一段的辛苦。不過把票給趙寒前,他還是把最中間的位置抽出來留給自己,然後理所當然囑咐趙寒,最好位置留給女同志。女的只有姚檬許詡,這樣許詡自然就坐在他身邊了。

    但他沒想到,許詡竟然不去。

    周五的夜晚,城市燈火通明,夜風習習。市體育館外停滿了車,籃球場內更是燈光熾亮、人聲鼎沸。季白找到自己位置,含笑抬眸望去,微微一怔。

    左邊坐著姚檬,右邊……是老吳。再看一圈,有幾個經偵科的同事,真沒見許詡身影。

    在人群中坐下時,季白問身後的趙寒:“都來了?”

    趙寒答:“許詡沒來,她說沒興趣,我走的時候她還在辦公室呢,說還有點工作沒完。”

    這時姚檬神采奕奕的轉頭:“頭兒,詹姆斯跟科比誰厲害?”

    季白答:“各有所長。”

    隔了個位置,老吳身旁坐著名經偵科的女孩,也探頭笑:“聽說季隊喜歡詹姆斯,我更喜歡科比。”

    季白笑笑沒答。

    這時響起了激昂的暖場音樂,燈光閃爍,穿著短裙的拉拉隊蹦蹦跳跳上場。大家先是一靜,隨即熱烈鼓掌,氣氛一浪高過一浪。季白看了一會兒,轉頭跟老吳要了煙和火機。

    老吳:“怎麼,逮住機會就抽啊?”

    季白笑而不答,起身。趙寒看到了,奇道:“頭兒,都要開始了,你去哪兒啊?”姚檬等人也看過來,季白淡笑著揚揚手裡的煙:“出去抽一根。”

    體育館外夜色幽深,樹影婆娑,場內的歡呼聲陣陣傳出來,引得路上行人側目。季白在外頭站了一會兒,把煙頭一丟,就去取車了。

    其實喜歡詹姆斯,是更年輕時候的事,現在興趣也淡了,可看可不看,只當消遣。而眾目睽睽,他也壓根兒沒把今天當成跟許詡的約會。

    可這麼熱鬧的場景少了她,再想到她一個人愣愣的留在辦公室加班,怎麼就覺得索然無味了呢?

    把車開進警察大院裡,抬頭熟悉的窗口還亮著燈,季白忽然就感覺心落到了實處。

    ——

    辦公樓裡一片寂靜,許詡坐在電腦前出神。

    她有點懊惱,因為發覺自己後悔了。

    當時只覺得沒必要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但是此刻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裡,看著網上關於今天球賽的報道,她忽然就聯想到季白一臉淡笑坐在觀眾席,愉悅觀看的樣子。

    好像如果跟他一起呆著,就算有點無聊,也沒有關系。

    想到這裡,忍不住歎了口氣。不過她也就落寞了一小會兒,不再放在心上,起身收拾東西,准備回家。

    剛要關電腦,卻聽到樓道裡響起熟悉的腳步聲。她一愣,就見季白一臉淡然、雙手插褲兜裡走了進來。

    “你沒去看球賽?”她很意外。

    季白晃了晃手機:“局長急要一點資料。”淡淡瞥她一眼:“還不走?”

    許詡:“哦,我還有點事。”低頭隨便打開電腦上的一個文檔。

    季白見她神色專注,倒不想打擾,也晃進自己辦公室,打開網頁隨意瀏覽。

    這麼靜靜的呆了半個多小時,季白手機忽然響了,是趙寒:“頭兒,你還不回來?都打兩節了!”

    季白語氣嚴肅:“手頭有點要緊事,不來了。”抬頭看去,許詡正好也看著他。

    “餓不餓?去吃宵夜?”季白問。

    ——

    警察局外隔了條街,有些雅致干淨的小店。季白找了家面館,帶許詡坐下。

    兩碗面端上來,季白很快干掉一碗。抬頭一看,許詡低著頭,用筷子夾著一根面條,細細的嚼著。他不由得失笑:“怎麼跟貓似的?”

    許詡哪裡餓?而且她根本沒有吃宵夜的習慣,但又想跟他呆在一起,所以才在這裡艱難的數根根。

    “有點辣。”她面不改色的答。

    季白一看,果然一碗紅湯。

    許詡繼續低頭吃,季白安安靜靜的等。小店裡燈光柔和,只有他們一桌客人,店主站在櫃台前摁著計算器算今天的營業額,他幾歲大的兒子趴在櫃台上低頭皺眉寫作業。店外街道人聲稀落,路燈朦朧。

    季白看著她微微垂落的發絲,還有纖秀白皙的下巴,想:有詹姆斯不看,卻在這裡看她吃面條。偏偏他還看得有滋有味、心甘情願。

    ——

    從店裡走出來,兩人回到警局停車場,各自取車。

    其實許詡的心情已經默默的變得非常好非常好,臨上車時,忍不住轉頭對他說:“那師父……明天見。”

    季白的心情也非常非常好,微笑點頭:“嗯。八點,我在槍房等你。”

    很平常的一句話,卻讓許詡的臉熱起來。她想自己是做賊心虛了,立刻低眉斂目,淡淡點頭,上車、走人,沒有回頭。

    ——

    季白看著她的車離開,才坐上車。想到今晚,莫名有點想笑。剛發動車,手機卻響了。

    這回真是局長。

    “小季,響川縣剛剛報上來一起凶殺案,可能與本省的人口拐賣犯罪團伙有關。省廳下令我們重點督辦。你今晚就趕去響川縣。”

    “好的。”季白答得干脆。

    局長又說:“可能會涉及一些跟當地警局、政府的聯絡工作,還有被拐人員的安撫。把你們隊裡的聯絡人帶去。”

    “好。”

    對外聯絡人是姚檬,季白當即給她打了電話,讓她半個小時候到警局匯合,開車去響川縣。

    ——

    第二天一早,許詡七點半就到了槍房。專心致志打了一會兒槍,到八點的時候,季白還沒來。

    八點半,還沒來。

    剛拿出手機,他的電話卻先打過來了。

    “響川縣出了案子,我和姚檬昨晚過來了。”他的語速很快,“離開一個星期,你自己好好練槍。”

    “好的!”

    掛了電話,許詡也沒什麼感覺,有工作的時候,她理所當然不會想到兒女私情。只想著一會兒去辦公室,查查案子相關資料,也許能給他們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只是過了一會兒,腦子裡忽然就冒出季白的話“我和姚檬昨晚過來了。”

    她想起了上次姚檬跟季白比賽跑的燦爛笑容,也想起姚檬望著季白時眼中一閃而過的復雜情緒。許多以前她沒注意的點點滴滴,電光火石般在腦子裡串了起來。

    扣動扳機的手指微微一頓:原來姚檬也喜歡季白。

    作者有話要說:放心,現階段言情為主,暫時不會大規模引入案件和劇情,否則文章結構就有點失衡,人物和言情也沒辦法發展了。

    今天真肥啊,兩章的量了有沒有?你們忍心潛水捏?忍心養肥捏?

Rank: 4

狀態︰ 離線
18
發表於 2014-10-17 21:22:50 |只看該作者
31v章

    警車在國道上飛馳,季白靠坐在後座,微闔雙眼。耳邊的引擎聲、風聲漸漸變得模糊……

    忽然,他感到身上微微一沉,睜開眼,看到身旁的姚檬,正低頭將一條桃紅披肩搭在他胸口。

    季白起身坐直了。

    姚檬抬頭望著他:“再睡會兒吧?你一晚上沒睡,身體會扛不住的。到了我叫你。”

    “不用。謝謝。”季白將披肩掀起來遞還給她。

    昨晚接到局長命令,兩人連夜駕車上了高速,今天一早抵達響川縣城。

    案發地點在下面的麻蒲鄉。季白開了一夜的車,這才換到縣公安局的車上,路上抓緊時間小寐片刻。

    窗外晨光明媚,季白手搭在車門扶手,盯著車窗外飛逝而過的風景,沒有說話。姚檬看一眼他高大挺拔的身材、英俊沉毅的側臉,心口微微有點疼。

    沉默片刻,她將一疊資料遞給他:“你要的資料,整理好了。”

    “辛苦。”季白接過,低頭看了起來。

    姚檬沒有再說話。每當他看完一部分,她就主動拿過來整理好。需要其他資料時,快速找出來遞給他,安安靜靜的配合著他。

    ——

    鄉間公路坑窪起伏,陽光下的高粱地,十分碧綠繁茂。一行人下了車,沿著田邊小徑往裡走。前方圍了一堆嘰嘰喳喳的農民,當地警察正努力維持秩序。

    季白沉著臉挑開封鎖條,大步走進去。姚檬快步跟在他身後。

    莊稼旁的空地上,殘余著小片干涸的血跡和凌亂的足跡。而屍體已經被運往市公安局。

    縣刑偵隊長叫蘇穆,三十余歲,解釋道:“死者叫馬蓉蓉,十六歲,女性,H省廣義縣人。”

    H省跟霖市跨了好幾個省,姚檬提出疑慮:“你們這麼快就確定了死者身份?”

    蘇穆答:“馬蓉蓉半年前在當地失蹤,懷疑被拐賣。她的父母向當地公安申報,DNA數據錄入了全國打拐系統。所以昨晚一對比,就有了結果。”

    他頓了頓又說:“馬蓉蓉是個聾啞女孩,父母也是聾啞人,從她失蹤後就全國各地找。聽說經濟條件不好,積蓄用光後,一直靠乞討為生。我們今早已經聯絡到他們,明天應該能到。”

    季白和姚檬都沒說話。蘇穆又遞了疊現場照片過來。

    照片上的少女,就蜷縮在他們面前這片空地上,穿著T恤和洗的發白的牛仔褲,頭部有大片血跡,依稀可見清秀白皙的容貌。

    蘇穆說:“我們詢問過本地人,之前沒人見過受害者,應該是昨天剛被帶到本鄉。她身上舊傷累累,胳膊、脖子上都有掙扎搏斗的痕跡,衣衫凌亂,皮帶還沒系好。另外,現場發現了另一個男人的足跡。我們懷疑是人販或者買主強~奸未遂殺人。”

    ——

    日光越來越熾烈,當地公安都安靜而焦急的等在外圍。圍觀村民們更是好奇又興奮,看著這兩個據說專程從市裡請來的、卻又這麼年輕好看的神探。

    一接到報案,蘇穆立刻命令鄉派出所保護現場。因為案發時間段是晚上,這裡又偏僻,所以嫌疑人的腳印保存的比較清晰完整。季白蹲在田邊一串腳印旁,沉思片刻,開口:“按照腳印長度、深度推斷,嫌疑人身高165cm至175cm之間,案發時穿一雙皮鞋。”

    姚檬蹲在他身旁,舉著錄音筆。蘇穆拿著紙筆飛快記錄著。

    季白繼續說:“年齡18-30周歲,體型偏胖,體重在80公斤以上,案發時左肩背有一個包裹。”

    姚檬和蘇穆都是一怔,蘇穆問:“為什麼?”

    季白眉目不動,盯著腳印,淡淡解釋:“腳印的前腳掌用力均勻,步伐穩健,這是年輕人腳印的特點。如果上了年紀,後跟留下的擦痕、和帶起的泥土會更明顯;此外,該男子步子幅度不大,但是步伐較寬、開角較大,這是胖人的步伐特點。按照腳印長度和深度比例,也可以判斷出這一點。”

    姚檬問:“包裹呢?”

    季白指著左腳印:“每個左腳都比右腳腳印略深,這有兩個可能,一是跛子,二是背有重物。但雙腳腳印清晰程度相同,說明鞋子常年磨損程度相同,那就不是跛足,而是背有包裹。”

    姚檬和蘇穆聽著聽著,都隱隱興奮起來。蘇穆拿到一條線索,就立刻用對講機通知外圍同事,貫徹到正在進行的搜捕工作裡。於是其他警察也都聽得嘖嘖贊歎。

    季白又沿著田邊走了一小段,說:“受害者是跟嫌疑人一起走到案發點。兩人腳印並列、清晰,用力均勻,沒有奔跑或者掙扎痕跡。”說完後,他又指著右側兩串被保護起來的腳印問:“那是誰的腳印?”

    蘇穆答:“是報案人。叫張壯志,45歲,本地人。”

    季白走過去,負手盯著腳印看了一會兒,抬頭看著蘇穆:“立刻找到他。他不光是報案人,還是死者的買主。他很可能見過凶手。”

    這條線索傳了出去,警察們都精神一振,村民們則是瞬間炸翻了鍋。

    ——

    燈光熾亮,季白、蘇穆和姚檬坐在縣公安局的審訊室裡。很快,張壯志就被帶到了。

    這是位矮瘦、相貌敦實的農民。蘇穆只嚴厲的訓斥逼問了幾句,他就漲紅了臉,神色驚惶的全招了。

    “我堂客死好多年了,也是聽人說,可以給我介紹個年輕漂亮點的老婆。要價3萬。”

    蘇穆冷冷道:“你的經濟條件還可以啊。”

    張壯志有點尷尬:“女兒大學畢業幾年了,在深圳上班,每個月給我寄一千。現在政府給農村的政策不是也好嘛,3萬還是拿得出來的。而且說是介紹對象,又沒說是拐賣。我想現在年輕女的都那樣,為3萬塊肯跟我幾年,也可以啊。”

    張壯志交代了案發過程。

    對方叫陳勇,不是本地人,外形條件跟季白的描述完全一致,看起來二十出頭,背著個黑色單肩包。兩人約昨晚9點在案發點見面。

    “但是我一看那個女娃就不行啊。”張壯志的神情也有些激動,“陳勇講有22歲,我一看,是十幾歲的女娃娃。還是聾啞人,一直在哭,還給我下跪拼命搖頭,陳勇還扇了她倆巴掌。警察同志,這娃娃比我女兒還小,我想莫是被拐賣的。這種缺德的事,我是做不來的。”

    “這麼說你還有良心了?後來呢?”

    “我是有良心啊……後來我就走了。走的時候聽到陳勇在罵,說死啞巴幾個月還沒賺到錢。後來就聽到在打她,打得很凶。我想莫出人命,就沒走遠,躲在高粱後頭。過了一陣,就看到陳勇跑上了公路,開著他的小轎車走了。我再走過去一看,女娃已經不動了。我就打110了……”

    ——

    結束審問前,蘇穆問張壯志:“為什麼死者衣服凌亂,皮帶也沒扣好。”

    張壯志目光微閃,沒吭聲。

    姚檬捕捉到他的表情,沉著臉厲喝:“說實話,有任何隱瞞都是違法。這是殺人案,後果非常嚴重!”

    “我什麼都沒做!”張壯志慌忙擺手,“我……說沒看上,陳勇就說讓我先驗驗貨再說,把女孩衣服都扒了讓她跪在田裡……”

    季白沉著臉,蘇穆臉色也越發難看。姚檬眼眶湧起濕熱,低罵一聲:“禽~獸!”

    ——

    把張壯志帶下去後,蘇穆立刻按照他提供的線索,通知一線干警,進行有針對性的搜捕。過了一會兒,他帶著兩個年輕刑警回到審訊室,期待而凝重的望著季白。

    “季隊,你是怎麼知道,張壯志就是買主的?”一名年輕刑警問。

    季白淡淡答:“案發點位置隱蔽,但距離公路不遠交通便利。從腳印看,嫌疑人和死者又是夜間一起到了案發點,很可能是人販選擇這個位置,與買主交易。”

    蘇穆恍然:“現場除了他們的腳印,只有張壯志的腳印,所以你懷疑他是買主。”

    季白點頭:“不僅如此,他留下了兩列腳印,說明到了現場兩次。其中一列均勻、沉穩;另一列卻較為凌亂,並且在距離陳屍點十多米外的位置,原地踟躕了一段時間。”

    姚檬接口:“所以第一次很可能是來跟人販見面;第二次是見到屍體,猶豫慌亂之後報案。”

    蘇穆等人只覺豁然開朗,靜靜回味片刻,蘇穆對另外兩人說:“咱們今天都跟季隊學了一招。”

    季白起身拍拍蘇穆肩膀,跟他們走向屋外。姚檬剛要跟上去,一抬頭,望見他沉靜肅然的容顏,望著眾人看他的崇拜目光,忽然就一怔。她只覺得心髒仿佛被什麼輕輕扯住,微微的甜,濃濃的澀,只要看著他的一個側臉,就有種無法說與外人知曉的心疼和驕傲。

    草草吃了午飯,線索就來了——在臨縣,有群眾看到疑似陳勇的男人出沒。蘇穆帶隊,季白指導,一同前往臨縣。馬蓉蓉的死,讓大家都壓抑著一種憤懣的沉重情緒,刑警們根本不會想到季白已經一天一夜沒睡,反而因為大名鼎鼎的神探也加入搜捕,感到振奮和志在必得。

    只有姚檬趁沒人,拉拉季白衣袖:“頭兒,你要不要先休息半天?”

    季白說不用,先抓人。

    ——

    季白離開的頭兩天,許詡並沒有怎麼想起他,也沒產生過打電話發短信的念頭——有案子的時候,一切都靠邊站,這是刑警不可撼動的基本職業操守,也深深烙在許詡的個人意識和行為准則裡。

    她更多想的是,如何為他的案子提供幫助。所以主動查看、分析了很多相關案件資料,然後整理匯總給趙寒,季白有需要時,可以隨時使用。

    只是午休的時候,不經意瞥見被她存放在凶殺案照片裡的加密文件夾,下意識隨手點看,盯著他的臉,看了幾秒鍾,關掉。

    過了一會兒,又打開,看了幾秒鍾。

    這時,趙寒拿著疊資料走進來,對老吳說:“鑒定科的報告出來了,我先掃描,傳真給頭兒。”

    許詡默了片刻,也拿起一疊文件,尾隨趙寒進了隔壁的影印室。

    需要鑒定的是從嫌疑犯足跡裡提取的粉末顆粒,昨天連夜由響川縣警方,送到市局。趙寒站在掃描儀前,一頁一頁仔細檢查。許詡說:“你去通知響川縣公安局,我幫你掃描,這樣更快。”

    許詡做事一向細致敏捷,趙寒點頭,遞給她,說:“發好了給頭兒打個電話。”

    聽著手機信號接通的聲音,許詡感覺到心頭泛起淡淡的愉悅。

    只響了一聲,季白就接了:“什麼事?”

    許詡:“鑒定報告已經出來,傳真到響川公安局,電子版我也發送到你手機上。”

    “好。”

    他的聲音微微透著嘶啞,也顯得比平時低沉。許詡停頓了一瞬間,說:“那再見。”

    “等一下。”他低聲阻止。

    許詡靜默不語。

    她清晰感覺到自己的心,仿佛隨著他這句話,被輕輕提起來一下。

    ——

    響川縣某條小巷入口,季白正靠坐在一輛不起眼轎車的後排。

    他帶著一個分隊,在疑似陳勇出沒的一個小旅店外,已經蹲守了一夜,但是還無收獲。大概是姚檬跟蘇穆提了,蘇穆非要他到後面的車上睡幾個小時,保證一有跡象馬上叫醒他。姚檬和蘇穆留在前頭的車上。

    季白也就沒推辭。只是剛打了個盹兒,就被許詡電話吵醒。

    “市裡這幾天沒事吧?”他溫和的問。

    “一切正常。”許詡答,“你那邊呢?”

    “還在蹲守,快了。”

    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許詡直接提出她關心的問題:“我聽你聲音有點沙啞,沒事吧?”

    季白拿著手機,看著縣城街道上,五顏六色的彩燈、嘈雜而過的路人,唇角慢慢浮起一絲笑意:“是有點不舒服,開了一夜車,大概五十個小時沒睡覺了。正准備休息一會兒。”

    許詡一怔,沒說話。

    其實這對季白根本不算什麼,遠遠有比這辛苦的時候。而且以他的習慣,從不對人訴這種苦。但是對許詡……讓她心疼一下好不好?

    許詡聽著他波瀾不驚的語氣,腦海裡幾乎能想象出他疲憊卻沉毅的容顏。這讓她忽然就有點不舒服,眉頭也不知不覺蹙了起來。

    “那你馬上休息,我不打擾了。”她飛快的說,“另外,盡量保證睡眠,按時吃飯。有事隨時聯絡。再見。”

    季白還沒來得及講話,她又說了句:“師父你快睡。”電話已經掛斷了。

    季白看著暗掉的手機屏幕,微微失笑。這時前排的當地警察聽出端倪,笑著問:“季隊,是嫂子電話關心呢?”

    季白不直接否認也不承認,疲憊的身軀往後座一靠,閉上眼,唇角有笑:“女人愛操心……那我先睡會兒,有狀況叫我。”


32v章

    暮色緩緩降臨,路燈次第亮起。

    小城居民偏愛飯後散步,一波波人潮自旅店門口走過。旅店老板娘搬了個椅子在門口跟人聊天,邊吃瓜子邊笑得前仰後合。一切看起來平靜又安逸。

    季白、蘇穆和姚檬坐在車內,屏氣凝神緊盯馬路。不遠處的報亭、熱鬧的超市門口,數名便衣刑警不動聲色的等待著。

    他們已經蹲守了十多個小時。根據可靠消息,陳勇今天就會回到旅店。而刑警們的神經,也隨著夜色的降臨,一點點變得緊繃。

    匆匆的行人裡,一個中等個頭、體型壯碩的黑衣男子,正從超市門口走往旅店。熱鬧的夜色裡,他緊繃的國字臉透出股陰鷙的氣息。

    忽然,像是察覺了什麼,他停住腳步,抬頭四處看了看。

    “上!”季白低聲喝道,蘇穆一聲令下,數道矯健身影從各個角落冒出來,朝陳勇直撲過去。陳勇反應也是極快,一聽到周圍急促密集的腳步聲,頭也不回拔腿就跑!但刑警們哪裡會給他機會?一名年輕刑警狠狠迎面撞上陳勇的身體,其他刑警蜂擁而上,瞬間將陳勇死死壓在地上。

    這雷霆萬鈞的一幕驚呆了門口的老板娘,也震懾住路過的行人。

    “抓捕犯人!”

    “抓小偷呢!”

    “通緝犯!肯定是通緝犯!這架勢!”

    人們紛紛退後一截,又將旅店門口圍得水洩不通,駐足觀望。

    “老實點!”蘇穆鐵青著臉喝道,數名刑警將陳勇簇擁著往車裡押。季白走上前,低聲與蘇穆交談。

    姚檬也從車裡出來,冷冷看著陳勇。

    “這個也是警察啊!好漂亮。”旁邊有人響亮的說,很多人看過來。姚檬臉微微一燙,下意識看一眼周圍群眾。就在這時,她怔住了。

    左側最外圍的人群裡,一個瘦高個男人,正盯著被押進車裡的陳勇,臉色相當難看。他的肩上還背著個黑包,而陳勇身上沒有包。

    只站了幾秒鍾,他迅速轉身,朝前方的一個巷子口快步走去。

    “站住!”姚檬大喊一聲。男人身子一僵,拔腿就跑。

    季白和蘇穆在聽到姚檬聲音的瞬間,就同時回頭,下一秒,季白已經轉身也追了過來,蘇穆緊隨其後。

    一進小巷,跟外頭嘈雜的街道完全是兩個世界。路燈幽暗、地面起伏狹窄,只有三三兩兩路人,看到男子和姚檬一前一後全速飛奔,都嚇得貼牆退避。

    姚檬聽著身後響起有力的腳步聲,快速跳動的心髒仿佛被注入新的能量,有種很想很想在他面前,將這個歹徒親手抓住的強烈念頭。她在警校就是短跑冠軍,一咬牙,幾乎是超越極限的再次提速,逼近那男子身後。

    男子聽到身後疾勁的風聲,也有點慌了,猛的回頭,卻見是個很漂亮的女孩。他又怒又怕又不可思議,掏出口袋裡的匕首,就朝姚檬刺去!

    “啊!”旁邊兩個中學生嚇得失聲尖叫,姚檬被他們一擋,躲閃不及,看著男人手裡雪亮的匕首,也有點不敢伸手去擋。

    季白就在她身後嗎?

    這一分神間,左肩一陣劇烈的刺痛,匕首已經插~進來。

    同一瞬間,她感覺到身後男人的氣息驟然逼近。“松手!”季白一聲嚴厲的低喝,已經扭住了男人手腕,將他扣在牆上。

    季白回頭,快速看了她一眼,蹙眉沉聲說:“蘇穆,叫醫生!”

    姚檬單手摁住肩頭傷口:“沒、沒事!”

    ——

    警燈閃爍,幾乎半條街都被圍觀人群堵住,黑壓壓一片。刑警們全都各自上車,一輛輛撤離。

    姚檬坐在一輛面包車裡,車門半開,醫生正在給她處理傷口。

    半個肩膀露在外頭,微涼,很痛。但那痛裡,似乎又有陣陣難以言喻的悸動。

    蘇穆第一個走到車旁,掃一眼她的肩膀:“沒事吧?虧得季隊及時制服,否則這刀該扎進骨頭了。”

    醫生也說好險。

    又有幾個年輕刑警走過來,看了看她的傷口,低聲關切,有的還有些臉紅。這讓姚檬有些羞赧,又有一絲沾沾自得。因為他們的目光總是時不時飄向她白皙的肩膀,但正在處理傷口,她又不能遮蔽。

    “傷口怎麼樣?”低沉的嗓音響起,季白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車邊,目光剛一觸到她的肩膀,就迅速移開,同時微微側轉身體,他的臉就被車門擋住了。

    “沒事。”姚檬輕聲答道。

    “姚檬非常堅強。”醫生贊道。

    “那就好。”季白溫和的說,“今天你表現得非常好。”

    他的腳步聲遠去,姚檬想,他是這樣的不同,這樣不同。

    ——

    季白等人連夜對兩名犯人進行審問,陳勇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同時,也獲得了更有價值的線索——他們的上線“嚕哥”,最近會運一批“貨”到本省中轉。

    季白當即將這個情況通報省廳和市局,同時與蘇穆等人策劃一場更大規模的抓捕行動。

    當地警方帶陳勇到案發點進行指認。村民們跟前些天一樣,好奇的圍觀著。

    但當他們看到陳勇臉上冷漠又不屑的表情,看著馬蓉蓉的聾啞父母發出嘶啞模糊的聲音揪著陳勇廝打,都沉默下來。一個當日目睹屍體的年輕小伙子第一個沖上去,狠狠踹了陳勇一腳。後來青壯男人們全圍上去,把陳勇揍得奄奄一息,連張壯志都沖上去踢了一腳,警察攔都攔不住。後陳勇被判處死刑。

    ——

    季白在前線日夜奮斗時,許詡的工作和生活都很平靜。

    她沒有產生什麼“牽腸掛肚”的感覺,也沒有再打電話發短信以免影響他的工作。不過她注意到,每天想起季白的次數,在逐漸增多。

    第一天是2次,第二天是5次,第三天是8次。當然相對於一天24小時1440分鍾86400秒來說,每次只有幾秒鍾的短暫失神,根本不算什麼。但這已經是許詡這輩子,第一次如此頻繁的想起一個人了(疑犯除外,疑犯她一天可以想夠24小時)

    這天下午,老吳代替季白,召開全隊例會。老吳說:“季隊那邊已經破案了……”

    於是許詡又想起了季白,想到他每每冷著臉審問犯人的嚴厲表情、冷冽目光。

    好帥。

    然後她就被點名了。

    “大胡,許詡,這個案子省廳要求加派人手,局長點名要你們倆去支援季隊。”

    ——

    這天子夜時分,大胡和許詡抵達了響川縣城。大胡是隊裡數一數二的抓捕能手,許詡是心理專家。拐賣案的受害人心理安撫很重要,所以兩人被點名。

    來接他們的是一名年輕小伙子:“季隊還在跟蘇隊開會。姚檬受傷了在宿捨休息。”

    許詡在前往縣公安局的車上時,季白剛剛結束會議。

    大伙兒都感歎,終於可以回家睡個好覺了,明天又是一輪新的鏖戰。

    蘇穆說:“季隊這幾天都沒好好睡過,早點上樓休息吧。”

    公安局辦公樓修築於上世紀九十年代,那時候時興頂樓留幾間客房,用作接待上級領導。季白和姚檬各居一個雙人標間。

    季白笑著點頭:“我過會兒就走。”

    人很快就走光了,季白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裡,闔目等待。

    小家伙今晚就會到。

    她知不知道他在等她呢?

    ——

    小伙子沒有帶許詡兩人去辦公室,而是直接到了客房門口,說:“已經散會了,大伙兒都回家了。你們先休息吧。”

    大胡探頭往裡一看,說:“咦,季隊還沒回來。許詡,你見到姚檬,向她表達一下大家的關心。今天太晚,我明天再看她。”

    許詡點頭。

    躡手躡腳走進供她倆休息的客房,屋內黑燈瞎火。她打開走廊的燈,卻發現姚檬的床空著。

    ——

    許詡放好行李鋪好床,姚檬一直沒出現。門外走廊沒動靜,聽著季白也沒回來。

    許詡想睡覺,但大腦莫名格外清醒,又感覺有點想他,按耐不住的想。於是穿戴整齊,從包裡拿出疊資料,隨便圈出對本案可能有價值的幾點信息作為偽裝,起身下樓。

    夜色已經很深,小縣城的天空顯得格外明朗,星光璀璨清晰。整個樓層,只有一間屋子亮著燈,映在幽暗的走道裡,也沒有半點聲音。許詡的心跳有點加快,下意識放輕步伐,剛走到窗邊,側眸望去,停住了腳步。

    諾大的辦公室裡燈光柔和,越過許多凌亂的桌面,季白坐在靠牆的一張桌子前。他閉著眼,英俊的臉微仰靠在皮椅裡,胸口平穩輕微的起伏著,已經睡著了。姚檬隔著一步的距離,單膝蹲在他面前,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她穿著白襯衣黑色長褲,長發如綢緞垂落肩頭,漂亮的側臉上,眼睛裡閃動著盈盈光澤。

    許詡剛要跟她打招呼,卻見她慢慢的將臉俯下,靠近了季白垂落在椅子邊的修長的手。像是把臉貼上了他的手背,又像是還隔了一點點距離。

    這姿勢是如此卑微而虔誠,充滿愛慕。

    維持這個姿勢幾秒鍾,姚檬起身,輕手輕腳的走出了辦公室。她滿腹心事的模樣,都沒看到站在窗邊的許詡,從另一頭的走廊上了樓。

    許詡靜默片刻,推開門走進去,轉身的時候,也不知道什麼心理驅使,順手就把屋門反鎖上。

    他的眼眶有點深陷,下巴上也多了青黑的胡渣。是累到了極點,才會睡死過去吧?

    許詡拖了把椅子,在他對面坐下,雙手端端正正搭在扶手上,面色沉肅的正面盯著他。

    盯了一會兒,右手手指習慣性的在椅背上敲了起來。

    敲到一百四十二下的時候,收手停下。

    她走回窗邊,探頭看看,確定無人,再走回季白面前。她的心跳快得像鼓擂,臉也熱得發燙就像要著火。她也很清楚接下來要做的事不對,相當於性~騷擾,可是……

    她用最輕的動作,將季白另一只手背拿了起來,送到嘴邊,輕輕碰了一下。

    嗯,感覺好多了。

Rank: 4

狀態︰ 離線
19
發表於 2014-10-17 21:23:36 |只看該作者
33v章

    季白是太累了,才會陷入深深的夢境。

    夢裡陽光很晃眼,他懶洋洋的坐在楊柳依依的池塘前,腳邊還插著根魚竿。一個苗條的女孩背對著他蹲在地上,埋頭不知在干什麼,叮叮咚咚嘩嘩啦啦一直發出聲響,很吵。

    過了一會兒,女孩忽然轉頭,將一條銀光閃爍的大魚,朝他扔了過來:“師父,查案辛苦了!給你吃條魚。”

    原來是許詡在抓魚。

    滑溜溜的魚鱗擦過他的手,濕濕軟軟的,還有點癢。

    他低頭看了看手背上半死不活的魚,又抬頭看看她:“不吃。”

    許詡詫異:“為什麼?”

    他看著她濕黑又澄澈的眼睛:“男人只想吃女人,吃什麼魚!”

    “哦……”

    許詡,師父想吃你。早吃晚吃,反正是要吃的。

    ……

    “季隊還沒走?咦,門怎麼鎖了?”

    模模糊糊的聲音傳進耳朵裡。季白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眼前的陽光池塘許詡還有魚,統統消失了。

    ——

    蘇穆鑰匙落在辦公室,半路折返來取。看到辦公室燈還亮著,這才揚聲招呼。誰知一擰門鎖,沒動。

    正狐疑間,門從裡面打開,一個陌生女孩臉色緋紅的看著他:“你好……請進。”再探頭望去,季白正從椅子裡站起來,眼睛還盯著這女孩,臉上浮現笑意。

    蘇穆今天聽下屬提過,季白在霖市有對象了,好像也是市局的。現在看到這一幕:半夜、被反鎖的辦公室、孤男寡女,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得了,他來得真不是時候。

    季白看到他的表情,當然知道誤會了。再掃一眼面前多出的那把椅子和牆上的鍾——顯然許詡已經到一段時間了。

    她一直安靜坐在邊上陪著他?難怪蘇穆會誤會。

    嘴角笑意加深……他可以耐心低調追求,但她自己造成的誤會,他概不負責。

    走到她身旁,語氣柔和幾分:“許詡,這是蘇隊,叫人。”

    這話聽進蘇穆耳裡,分明是男人吩咐自己女人的語氣。他哪裡還有什麼不確定——他好歹也是偵查能力優秀的響川縣神探,於是樂呵呵的笑笑:“不必客氣!這位就是嫂子吧?你好!我拿了鑰匙就走。”

    許詡在蘇穆突然出現那一刻,的確是驚出一身冷汗,立馬松開季白的手,一路小跑去開門。眼角余光瞥見季白神色如常,這才放下心來。這時聽到蘇穆的話,客客氣氣的答:“蘇隊好!我是市局許詡,你誤……”話沒說完,季白低沉的聲音打斷了她:“你什麼時候到的?”

    “十幾分鍾前。”許詡淡淡的答,“你睡著了,就沒吵醒你,看看資料。”

    兩人說話間,蘇穆已經取了桌上的鑰匙:“再見。”

    ——

    夜色更深更靜。兩人沿著過道,一步步往回走。

    許詡格外沉默。

    季白雙手插褲兜裡,跟著她慢吞吞的步伐節奏。

    其實忙案子的時候,壓根兒就沒有分心想過她。但剛剛見到她的一瞬間,某種屬於“許詡”的情緒,就絲絲點點從心頭冒出來,很柔軟,還有點燙,甚至比以前更燙,慰貼得他通體舒泰——

    小家伙大半夜不去睡覺,第一時間跑到辦公室找他。師徒情可不包括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就算她還懵懂著,心裡怎麼會沒有他?

    當然,案件未破,還不是考慮私人感情的時候。但他身為男人,對她的心意也比之前更確定更強烈。就算不立馬捅破這層紙,也是時候讓她意識到這層紙的存在了。

    於是瞥一眼她單薄的雙肩,淡道:“穿這麼少不冷?”不等她答話,從背後抬起手臂搭上去……

    “頭兒!”一道爽朗的聲音從走廊盡頭響起,大胡邁著闊步從陰暗裡走出來,“等半天你沒回來,許詡也在啊?”

    季白……神色如常的將半空中的手臂放下來。

    ——

    季白洗完澡,已經是夜裡兩點多。剛躺進被窩,就聽對面床的大胡問:“頭兒,你是不是跟許詡在談戀愛啊?”

    季白將雙臂枕在腦後,黑暗裡嘴角掛著笑,淡道:“專心查案!哪有你想的這些事?”

    大胡:“哦。那我剛才看錯了,還以為你要摟許詡,被我打擾了。”

    季白淡笑,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大胡又幽幽的說:“不是就好。局裡經文保處的小謝,前兩天還跟我打聽許詡呢。說要沒男朋友,他就要追了。那我可以給他個准話了。”

    季白沉默片刻,不緊不慢的答:“那你就給他個准話——季白也要追,讓他考慮清楚。”

    大胡愣了一瞬間,大笑出聲。季白也笑,過了一會兒說:“許詡臉皮薄,別在她跟前瞎起哄。”

    “明白!”

    隔壁房間,許詡走進去時,走廊裡還給她留了盞暗柔的燈。而姚檬的臉深深埋在枕頭裡,蜷縮的姿態,看樣子已經睡熟了。

    許詡默默的也上床睡了。

    ——

    次日一早,消息傳來:“嚕哥”即將在數百公裡外的滋源縣上水鄉出現。季白作為行動小組總指揮,率領全體干警,直赴滋源。

    在他和許詡心裡,案件未破、愛情暫緩,天經地義。所以再相處時,都很自然的回到高效簡潔的搭檔模式,全無分心。

    省廳對這個案子非常重視,專門派遣副廳長劉穎,監督指導這次行動。她是一位四十余歲的女性,現在雖然已不在前線,但曾經也是全省赫赫有名的刑偵鐵娘子,尤其對拐賣案件經驗十分豐富。眾人抵達滋源當晚,立刻召開會議,部署次日的抓捕行動。

    對於“嚕哥”,有很多傳言。據說他掌握幾十條下線,縱橫全國數十省份,不僅進行人口販賣,亦涉足毒品,犯罪集團初具雛形。且這個人窮凶極惡、心狠手辣,許多“不服管教”的下屬或者受害者,都是被他親自槍殺、棄屍荒野。所以這次他身上很可能也攜帶了槍支。劉廳特別叮囑眾人謹慎行動,絕不可讓“嚕哥”漏網。

    ——

    行動這日,天氣陰霾,四野寂靜。

    “嚕哥”的落腳點,是鄉鎮東側的一處農莊。隔著樹林用望遠鏡看去,起伏的稻田間,一座不起眼的三層白色小樓安安靜靜。

    “行動!”季白一聲令下,數名干警在他帶領下,從各個方向快速逼近小樓,剎那間包圍得水洩不通。大胡第一個撞開樓門,沖了進去。這時二樓三樓明顯不再寧靜,隱隱可見窗口人影攢動。過了一會兒,二樓竟有一名男子推開窗跳下來,剛落地就被樓下刑警抓獲。

    季白等人如猛虎出籠一擊即中,劉廳、許詡、姚檬等人乘坐警車,也來到樓下。一時間警鈴大作,聲勢浩蕩。不多時,就有刑警押著嫌疑犯走出樓門,也有十來名被困年輕女子、兒童,被護送著走了出來。年齡最大的二十五六歲,最小的兩三歲。

    季白帶著一隊人,在三樓逐間搜查。

    “安全!”“安全!”眾人沉聲報告。

    “頭兒,一共抓獲嫌疑犯八人,全押上車了。”大胡說,“解救受害者十三人,女子八人,兒童五人。但是……”他頓了頓說:“初步核查嫌疑犯身份,沒有‘嚕哥’,他們說‘嚕哥’臨時改變計劃,沒有來上水鄉。”

    “靠!讓他跑了!”蘇穆重重歎了口氣。

    大胡也無奈的說:“這下劉廳該發火了。”

    季白沒吭聲,他盯著眼前的房間沉思。見他神色有異,大胡和蘇穆也都警覺起來。

    三樓一共兩間房,剛剛所有受害者,都是從這裡解救的。當時幾名罪犯,都呆在二樓喝酒吃飯。但是眼前這間房,明顯比另一間整潔干淨許多,床單看起來還是新的。屋內還有個小方桌,桌上放著幾盤菜,一個倒下的酒杯,桌面濺有殘酒。

    季白低頭湊近桌面聞了聞:“茅台。樓下喝的是米酒。”

    大胡蘇穆都是一怔。

    “靠,接待領導呢!”大胡興奮的說。

    季白又走到床邊,低頭仔細看了一陣,用戴手套的手,捻起一根長發。又蹲下看著地面,這裡有一個窄窄的腳印,還帶著點泥土。

    過了一會兒,他站起來,目光沉厲看著大胡二人:“長發、高跟鞋、身高165-175cm、體型偏瘦——‘嚕哥’是個女人。立刻通知劉廳和許詡,她混在受害人裡了。”

    ——

    上水鄉本就不大,警車動靜驚動了周圍村民,圍觀人群也越來越多。

    抓捕行動已經完成,為了最大程度保護受害者,按照計劃,由許詡、姚檬等人,與幾名刑警一起,先行護送受害者回警局。

    運送受害者一共兩輛面包車。姚檬跟兩名刑警坐一輛,許詡坐另外一輛。許詡將幾名少女和兒童攙扶上車,一抬頭,就見另一輛車前,兩個成年女子跟著姚檬也上了車。

    許詡看著他們,稍稍感覺有哪裡不對勁。但具體是什麼,又說不上來。

    這時劉廳跟名刑警一起走過來,邊走邊說:“剩下的交給小季,我給他管後方、安撫受害者。”抬頭看著許詡:“你就是許詡?走,我們路上聊聊。”

    ——

    面包車駛過短短一截國道,進入鎮上。轎車、農用車、行人甚至牲畜逐漸多起來,嘈雜又紛亂,車行速度不得不減慢,兩輛面包車的距離也逐漸拉開。

    劉廳在給省廳領導打電話:“可惜沒抓到‘嚕哥’……對!繼續在全省全國范圍通緝,絕不能讓他逍遙法外!”

    掛了電話,劉廳轉頭看向許詡:“你是楊清林的師妹吧?”

    許詡微微一怔,點頭。

    楊清林是她在犯罪心理系的師兄。也就是當年,似乎對她表白過的人。

    劉廳眼中浮現笑意:“清林現在是省廳重點引進的骨干人才,在幾次大案中,他的犯罪心理分析,起到非常關鍵的作用。不過他說,你的水平比他還高。他是個不會講話不講謊話的人,只對你很贊賞。我個人對犯罪心理在中國的應用,也很感興趣。有機會我們叫上清林,好好聊聊,”

    劉廳的話已經算是領導垂青了,然後出乎她的意料,許詡沒有答話。她低著頭,兀自不知在想什麼。忽然抬頭看著劉廳:“劉廳,我懷疑‘嚕哥’是女人,她假扮受害者,混在前面那輛車上。”

    劉廳一怔,臉色沉肅下來:“為什麼?”

    許詡提到剛剛看到的其中一名年輕女子,然後說:“她穿兩寸的高跟鞋,頭發有點濕沒干,指甲剛剛修剪過指甲油很鮮亮干淨,還有,外套不太合身。”

    她這麼一說,劉廳看向後車廂其他女子:個個回頭土臉,衣服看起來有些天沒換了,腳下穿的都是運動鞋或者平跟鞋,有的干脆沒穿鞋——這一批受害者輾轉千裡被賣至上水鄉,早已受盡折磨。

    就在這時,劉廳的手機響了,是季白:“劉廳,我們懷疑嚕哥在受害者裡。可能攜帶槍支,你們當心,先穩住,不要打草驚蛇。我們馬上趕過來。”

    劉廳和許詡同時抬頭望去,面前鄉鎮馬路熙熙攘攘,前頭一輛面包車拐了個彎,駛入岔路口。

    “立刻打電話!不要驚動嫌疑犯!”劉廳沉聲下令。

    另一輛車上的刑警接到電話,相當吃驚:“壞了!我們剛停車,剛才有一名兒童哭著鬧著要上廁所,現在姚檬陪那名兒童、還有另一名女子上廁所了。對,那個女的就是長發,穿的好像是高跟鞋!”

    許詡當即拿出手機,首先看到的是季白發的一條短信:“小心。”她沒回復,而是立刻撥打姚檬電話。姚檬接起時還很沉靜:“許詡,什麼事?”

    三分鍾後,眾人趕到公廁外,姚檬臉色發白的牽著一名兒童站在原地,而她身後的公廁裡,一側窗戶被人砸開,“嚕哥”早已不見蹤跡。

    劉廳臉色鐵青的盯著姚檬:“搞什麼名堂!”

    作者有話要說:姚檬有話說:當老墨的女配真的很苦逼,情場失意,事業也失意,大家不要再怪我了~~~~~

    老墨補充:主角兩個快了,你們懂的。



34v章

    清晨,大雨嘩啦啦砸在窗欞上,整座小城籠罩在一片陰沉水霧裡。

    縣公安局的會議室裡,刑警骨干們圍著黑色長桌,沉肅而坐。

    本次行動收獲頗豐,幾天來共抓捕嫌疑犯三十余人,解救受害者四十余人。只是“嚕哥”依然如大海撈針,不知所蹤。

    公安廳下達指示,全省范圍發布通緝令,實行大規模搜捕。而季白帶領的行動小組的任務暫告段落,今天就解散,各自返回崗位,等待指示。

    季白做完簡短的總結報告,就請劉廳給大家講話。

    劉廳向來以雷厲風行、聞名全省公安廳,這次也不例外。

    肯定了這次行動的成果和價值後,她話鋒一轉:“但這次行動,不能說是成功的,甚至可以說最後關頭功虧一簣。‘嚕哥’,這個公安部被點名的悍匪,因為某些同志的疏忽,竟然從我們眼皮下逃走了。”

    雨聲如鼓點密集,整間辦公室顯得更靜了。

    姚檬整個人坐得筆直,臉一陣紅一陣白。

    劉廳的目光停在她身上,毫不客氣的說:“姚檬,破例讓你和許詡這樣的見習警察參與行動,就是希望你們發揮專業作用。但是,嚕哥就在你的車上,你竟然一點沒有察覺,還讓她一個人進入廁所,輕易逃脫。這種錯誤,我無法容忍。回去之後,我會向你們局長提出要求,必須就這件事給予責任人處分。我也希望你好好反思,今後提高專業性,絕不能讓類似錯誤再發生。”

    姚檬的眼淚奪眶而出,頭埋得低低的:“……是,劉廳。”

    劉廳這人向來對事不對人,批評完了,看小姑娘委屈的模樣,氣倒也消了大半,對季白說:“我沒有意見了,散會吧。”

    季白抬眸看著她,沉聲說:“我不同意給予姚檬處分。”

    眾人安安靜靜,唯有窗外雨聲大作。

    姚檬恍恍惚惚抬頭,淚眼朦朧看著季白。他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背後是窗外昏暗的天色,而他的臉是那樣平靜而堅定。

    劉廳沉著臉不說話。季白跟沒看到似的,繼續平平穩穩的說:“這件事,姚檬的確有疏忽。但她畢竟是見習警察,缺少實戰經驗。綜合她在本次行動中的全部表現,我認為她的表現基本是優秀的。”

    屋內更加安靜了,許多年輕刑警大氣也不敢出。老刑警則個個面不改色,仿佛感覺不到現場氣氛的緊繃。

    這時,大胡輕咳一聲,嘀咕:“我同意季隊的看法。”許詡點頭:“我也同意。”她的聲音比大胡更清脆。

    姚檬坐在兩人中間,把頭埋得低低的。

    劉廳掃一眼他們,又盯著季白:“按你這麼說,讓‘嚕哥’逃走的責任,就這麼算了?”

    季白:“我是行動總指揮,如果要追究責任,我來承擔。”

    劉廳“啪”就摔了手裡的本子:“季白!你真以為我不能處分你?”

    季白神色淡淡的沉默著。其他人也都不做聲,辦公室裡氣氛瞬間僵到了極點。

    忽然,姚檬哽咽抬頭:“是我的責任,要處分就處分我,跟他……跟頭兒沒關系。”

    屋內愈發沉寂,只有姚檬極低的啜泣聲。

    這時,另一位來自省廳的干部笑了:“看把小姑娘嚇的,別哭了……季白,劉廳也是為了提高你們霖市隊伍素質,才嚴格要求。在省廳,平時誇你誇得最凶的就是劉廳,怎麼會真的處分小師弟?”季白和劉廳都是公安大學刑偵系畢業,也算有同門之誼。

    他又看向劉廳:“我看季白說的也有點道理,要不回去再商量商量?”

    季白點頭:“您說得對,是我講話太沖,不注意方式。劉廳,你消消火。”

    劉廳剛才也是在氣頭上,現在觸到季白坦然的目光,火倒也有點發不出來了,只繃著臉說:“散會!”

    ——

    劉廳當天下午就乘車返回省裡,季白親自送了一段。劉廳一路都沒給他好臉色,到最後還是笑了:“好,我接受你的意見,不提處分。但這件事,你自己去一趟省廳匯報。”

    “沒問題,都聽您的。一回霖市,我就去省廳請罪。”

    “你小子……告訴姚檬,我這個人就是這樣,今天語氣是重了點,讓她不要有包袱。”

    ——

    省領導一走,余下的人氣氛立刻輕松不少。蘇穆提出,中午由他們做東,請季白等人吃一頓當地特色菜。休整一晚後,明天一早再派車送他們回霖市。

    地點定在江邊的一家飯館,離派出所很近。

    雨依然沒停,姚檬到的時候,只有蘇穆、季白、大胡和另外兩名刑警坐在窗邊,其他人還沒到。

    今天姚檬被批評後,熟一點的人都來安慰她。不熟的刑警,目光中也大多流露出溫和的安慰。不過這對她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季白。雖然難過,一想到他今天的態度,難過也變得甘甜了。

    響川警察做東,霖市的人都上座。季白右手邊的椅子還空著,姚檬心跳加速,繞過大胡走過去。誰知剛走大胡背後,就被他伸手拉到自己邊上:“哎哎,那位子有人坐了,你坐這邊。”

    姚檬還沒反應過來,其他幾個男人都笑了,心照不宣的樣子。季白淡笑不語,但也沒否認什麼。

    姚檬的腦子有點懵,太陽穴一跳一跳有點抑不住的疼。

    過了一會兒,許詡來了,一臉淡定,很自然的坐到季白身邊。因為有過大胡“不能起哄”的囑咐,大伙兒這時都不笑了,都假裝沒看到。

    這頓飯吃得賓主盡歡,期間有年輕刑警喝多了忘形,大著舌頭對許詡說:“嫂子,敬、敬你!”

    許詡要解釋,季白淡淡將她袖子一拉:“都喝多了,隨他們去,反正明天就回去了。”

    姚檬聽不見他倆的對話,這頓飯她就沒怎麼吃,也沒怎麼說話,但臉上一直掛著笑。

    ——

    下午的時候,雨更大了,天黑得就像晚上。

    這次他們住在縣裡一家賓館,每人一間房。一幫刑警找了個房間打牌,一直吵吵鬧鬧。許詡七七八八加起來也喝了一杯白酒,一回房間,倒頭就睡。

    姚檬坐在自己房間的窗前,望著大雨,聽著隔壁季白的房間,安安靜靜。過了一會兒,她起身出門。

    ——

    季白打開門,看到姚檬,微微一怔。

    她穿得很單薄,薄薄的白襯衣,簡單的長褲。似乎淋了雨,濕漉漉的長發披落肩頭,臉色發白。望著他,眼中滿滿的全是沉默而湧動的情緒。

    “季白。”她輕聲的喊。

    雨聲淅淅瀝瀝,小縣城的警察大院,在大雨中顯得愈加空曠沉寂。

    季白盯著她的眼睛,開口:“姚檬,你是個能力非常全面的優秀人才。身為上級和同事,今後我也會不遺余力的幫助你,在工作上取得更大的成就。除此之外,我對你沒有別的想法。”

    姚檬恍惚的看著他,覺得有些恥辱。可她卻明知故問,問出更加令自己恥辱的問題:“你心裡……有人了?”

    “有。”

    ——

    關上房門,季白走進屋子裡。

    大胡一直在他房間一起看球賽,把門口動靜聽了個七七八八,也不吭聲。過了一會兒才說:“姚檬這個姑娘其他挺好,就是想法太多,彎彎繞太多,其實沒必要。”

    季白點頭,說:“剛才的事不要跟人提。”

    “知道。”大胡明白季白是要照顧女孩子的臉面。

    兩人又看了會兒球賽,大胡忽然粗聲粗氣哼起了歌:“我的心裡只有你沒有她,你要相信我的真心並不假……”

    季白倏地失笑。

    ——

    暮色~降臨時分,大家在院中集合,去逛夜晚的響川城。大胡去敲了姚檬的房門,她答累了不想去。

    雨後空氣清新,雖然地面還濕漉漉的,街上行人越來越多。一幫精神抖擻、挺拔結實的爺們兒,簇擁著許詡和季白,引來不少路人注目。季白一臉淡然。許詡微窘,低頭安靜走路,慢慢就沒什麼存在感了。

    走了快十分鍾,大伙兒熱熱鬧鬧,季白卻跟許詡一句話還沒說上。瞥她一眼,停步:“我打算去買點土特產給朋友,你去不去?”

    許詡心想是要買點:“去。”

    季白又抬頭問眾人:“我要和許詡去買土特產。你們呢?”他的目光一個個環顧過去。大家觸到他的眼神,紛紛搖頭。

    “不去不去。你們去。”

    “買土特產有什麼意思。”

    蘇穆:“季隊,我推薦一家店給你,東西很好,就是稍微遠了點。”

    ——

    豈止是遠了一點,足足走了半個多小時才到。

    不過兩人心中,暗暗都對蘇穆的推薦很滿意:再跟他(她)這麼安靜的、無人打擾的走上一夜,也是可以的。

    從特產店出來,兩人都默了一會兒。季白目光快速環顧一周,最後選定江邊:“去那邊轉轉。”

    小城碧江環繞,近年來新修築的沿江大堤宛如一條灰白的玉帶,在夜色水光中延展。兩人走了一會兒,前方傳來熱鬧的音樂聲,河堤盡頭,出現了一片開闊的廣場。

    下雨的原因,一路上人都不多。但雨天並不能澆熄小城人民熱愛生活的激情。“夏天夏天悄悄離去留下甜蜜蜜……”的歌聲,回蕩在河堤上空。好幾十對男男女女,大多中老年,正在燈光下翩翩起舞。

    這一幕在許詡這種年輕人看來,是溫馨可愛的,但也是有那麼一點點挫的。

    季白也認為,在大庭廣眾下的跟一幫中年大哥大姐跳集體舞,是挺挫的。但是他靜默了幾秒鍾,轉頭看著許詡:“要不要跳舞?”

    許詡:“……隨便。”

    季白隨手就把剛買的土特產扔在地上,直到離開時,也沒想起來。

    ——

    許詡只在家裡跟許雋跳過舞,一只手交給季白,一只手搭到他肩上,就低下了頭,臉開始默默升溫。

    季白抓緊她浸出些汗水的小手,另一只手終於握住,用目光臨摹過許多次的纖腰。

    入手瞬間,他的心頭迸出陣陣沉靜而愉悅的激蕩,許詡的身體亦微微一顫。他感覺到了,卻無聲的將大手又收緊了些,令她的身體,更近的貼上自己。

    音樂聲就在耳邊,卻像隔得很遠。周圍人影攢動,卻跟夜色一樣,統統成為無關緊要的背景。許詡整個人都在他的懷抱臂彎裡,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微的暈眩。

    她想,這就是意亂情迷。我有點意亂情迷。

    兩人其實都不擅長跳舞,舞步也談不上默契。許詡雖不至於踩上他的皮鞋,但時不時就往與他相反的方向移動和用力。每當這個時候,總能感覺到季白手中力道一收,令她又回到懷中,距離半點沒有拉遠。這樣的他,似乎比平時多了幾分無聲的強勢。許詡抬頭看著他在夜色裡沉黑安靜的雙眼,想要直視他的心。可她明明只有一點點頭暈,竟不能清晰冷靜的思考。

    一曲,又一曲。

    從《粉紅色的回憶》跳到《最炫民族風》,再到《2002年的第一場雪》。

    當刀郎唱著“你象一只飛來飛去的蝴蝶”時,許詡忽然感覺到,季白將她的腰摟得更緊了些,溫熱的氣息,似有似無逼近她頭頂的短發。

    ……

    “下雨了!”

    “又下雨了!回家咯!”

    音樂嘎然而至,廣場上的舞伴們紛紛四散。季白緩緩松開許詡,四目凝視。

    雨水滴滴答答,落在腳邊,也落在兩人頭頂。

    “頭兒!你們在這兒呢!”大胡爽朗的聲音,從背後雨簾中傳來,“快上車,一會兒說是又有暴雨。”

    轉瞬之間,雨勢漸大。

    季白看一眼許詡:“先上車。”

    ——

    原來是蘇穆取了車,帶大伙兒沿著河堤兜風,正巧撞上他們。

    一行人熱熱鬧鬧回到警察大院,季白站在門廊下,被幾個年輕刑警圍住,表達離別前的敬仰。許詡走到房間門口,隔著人群,看他一眼。他像是立刻察覺到了,抬眸看她一眼,目光靜而深。

    洗了澡,許詡盤腿坐在床上,望著窗外淅瀝的大雨。

    剛剛舞跳到最後時,她感覺到季白低下了頭,然後她的頭頂輕輕被碰了一下。

    那到底是季白吻了吻她的短發,還是第一滴落在頭頂的雨水呢?

    想到這裡,她心跳又快了,果斷推開窗,立刻就有雨滴飄進來,三三兩兩落在頭頂。

    不知體會比較了多久,頭發都被淋了個半濕,她才把腦袋縮回來。單手托著下巴,笑了。

    郁悶啊,沒經驗,死活分辨不出來。

Rank: 4

狀態︰ 離線
20
發表於 2014-10-17 21:24:27 |只看該作者
35v章

    中緬邊境。

    湄公河水面湍急,大片碧綠的密林兩岸掩映。

    盤山公路上,一輛軍用越野車猛的停住,數名武裝士兵跳下車沖入林中。片刻後,他們包圍了一片山坡。

    樹枝晃動,一個女人雙手抱頭,跌跌撞撞從林間走出來。多日的逃亡令她衣衫襤褸、面無人色。一名士兵抓住她的長發,另一名士兵狠狠一槍托擊在她腰上。女人慘叫一聲,跪倒在地。

    “通知中國警方。”一名軍官用緬語說,“‘嚕哥’抓到了,請他們……”

    “砰。”微弱而清晰的破空聲。

    軍官的話戛然而止,他黝黑的眉心出現了一個子彈的血洞,表情瞬間凝滯。周圍士兵驚懼的看著他仰面倒下。

    “有埋伏!小心!”士兵們的驚呼此起彼伏。

    回應他們的,是林外傳來的一陣“突突突”的機槍掃射聲。片刻後,林中塵土落葉漫天飛揚,士兵們血肉模糊倒了一地。

    嚕哥全身低伏在地上,身體在槍聲中抖得像篩子。直到一切重新恢復沉寂,她才惶然抬頭望去。只見林外熾亮的日光下,幾輛越野車停在公路旁。數名男人扛著槍站在車頂,臉上都掛著淡漠麻木的笑容。其中一輛車的車門,正徐徐朝她打開。

    嚕哥從地上站起來,嘴角慢慢浮現笑容。

    ——

    全副武裝的車隊,在林間公路高速飛馳。車頭上,緬北克坎獨立軍的旗幟,在風中呼呼飄揚。

    嚕哥跪在中間那輛車裡,低頭親吻了一下男人的鞋面。

    這是個非常高大強壯的男人,穿深灰色迷彩軍裝。古銅色的臉上,有鷹一般凶戾的雙眼,和暗紅糾結的疤痕。他抓起嚕哥,抱進懷裡,盯著她,用緬語低聲說:“你是我的女人,沒人可以殺你。”

    嚕哥點頭,用生澀的緬語回答:“我會幫你往東南亞賣更多的人,賺更多的錢。”

    話音剛落,兩人嘴唇已經吻在一起。

    ——

    數千公裡外的霖市,陽光靜好,夏風徐徐,與熱帶的熾烈肆意,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

    一抵達市區,季白就接到局長電話,命他直接去省公安廳,一起參加廳長工作會議。

    會上,季白匯報了這次抓捕行動的成果。分管外聯的副廳長說:“根據可靠消息,‘嚕哥’很可能已經潛逃入緬甸境內。我們已經通過中緬聯合打擊犯罪辦公室,聯絡了緬甸方面,盡早將‘嚕哥’抓獲歸案並移交我方。”

    另一名負責刑偵的副廳長蹙眉說:“聽說最近緬北的形勢比較亂,希望抓捕行動能夠有所成效。”

    散了會,劉廳對局長說:“老同學,請你和小季到我辦公室聊聊。”

    喝上了劉廳私人珍藏的綠茶,局長笑瞇瞇的轉頭對季白說:“我跟你講,她的茶難得喝一回,這麼客氣,一般都是要讓我為難了。”

    劉廳大笑,季白也笑。

    劉廳真誠的對局長說:“實話實說,你手下有個叫許詡的姑娘,我很欣賞,想調到省廳來。”

    季白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抬眸看一眼劉廳。

    局長笑答:“許詡和姚檬是我們局專門引進的人才,為此我還請他們院主任吃了飯。你把人要走了,我的隊伍可就不齊了。”

    劉廳:“老同學,我這也是從大局考慮。我手下也有個研究犯罪心理的高材生,叫楊清林,還是許詡的師兄。如果許詡過來,我想讓他們倆組建犯罪心理研究室,這對於全省刑偵水平的提高,有非常重要的意義。我也問過廳長了,他沒意見。”

    局長說:“好吧,我原則上同意。但是刑偵歸季白管,還要看他的意見。”

    季白淡笑答:“劉廳的想法非常有價值。不過許詡性格比較固執,對霖市警隊感情也很深。這樣吧,我一會兒回去做做她的思想工作。”

    劉廳手一揮:“不用你去做工作!我還不知道你的心思?沒准兒人家小姑娘本來願意,被你做完工作,就死活不願意了。”微微一笑:“既然你們倆原則上都同意,那就等許詡的意見吧——我已經派人去做她的工作了。”

    ——

    下午留在省廳食堂吃飯,季白心裡暗暗憋了口氣。

    不希望許詡去省廳,倒不完全是因為私心。客觀的說,許詡實戰經驗太少,過早脫離一線、回到研究工作,對她長遠發展不一定好。

    更何況兩人關系還沒確定。省廳又是什麼地方?匯集了相當數量的剛從警校畢業的毛頭小伙子,狼多肉少。

    剛落座,他在桌下發短信:“任何事等我回來再決定。”

    等了一會兒,許詡沒回。

    不動聲色的放下手機,隨便吃了幾筷子,就聽到對面的劉廳對局長笑語:“兩個人是挺合適的……”

    季白抬眸笑望過去:“什麼合適?”

    局長看一眼季白,對劉廳說:“許詡是很優秀,我們局裡追她的小伙子也有幾個。不過你當領導的,怎麼也摻合年輕人的事?”

    劉廳:“這怎麼能叫摻合?你是沒見過清林,非常善良非常正直的男孩子。他跟許詡三年師兄妹,在警校感情就很好。”說完又笑:“我也跟他說了,俗話說得好,‘近水樓台先得月’,今天他要是動員不了許詡來省廳,將來可別後悔!”

    過了一會兒,季白淡笑站起來:“兩位領導慢慢吃,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劉廳目送他離開,對局長說:“他今天怎麼有點不對?”

    局長笑答:“你那個清林,只怕生不逢時啊。”

    ——

    許詡跟大胡姚檬回到市局後,一直在忙案件後續工作。刑警隊眾人多日不見,分外親熱、彼此關切。當然也有人提前收到風聲——譬如老吳,抬眸打量許詡,見她神色如常,也就笑而不語。

    初夏陽光清透,辦公室裡忙碌而安靜。許詡剛把最後一疊資料整理完,一抬頭,就見桌旁多了個白色清瘦的身影。

    許詡有點驚喜:“師兄。”

    楊清林穿著簡單的白襯衣黑西褲,望著她,短暫的視線凝滯後,笑容溫和:“許詡,好久不見。”

    刑警隊眾人安靜目送兩人並肩離開辦公室,大胡問:“這人是誰?”

    有人答:“省廳來的領導,找許詡談話。”

    大胡站在窗口,看一眼樓下的警察大院,說:“領導談話……怎麼進小樹林了?”

    趙寒偷偷發了條短信:“頭兒,你什麼時候回來?”

    ——

    夕陽斜沉,院子西側是一片稀疏漂亮的樹木,樹木背後,是翠綠的草地。楊清林和許詡在草地坐下,安靜了一會兒。

    “師兄,謝謝你和劉廳的重視。”許詡說,“不過調到省廳的事,我暫時不考慮。請代我向劉廳致歉。我剛到一線,經驗還很不豐富。我希望能沉澱更多東西。否則研究就是無源之水,我沒有信心做好。”

    楊清林望著她嚴肅而白皙的小臉,仿佛還是昔日那個不通世故、我行我素的怪才小師妹。但他一直知道,在沉默寡言的外表下,她其實有一顆干淨而純粹的心。那是旁人無法理解的獨好,一絲絲一點點就沁入他的心頭,經年累月,方知刻骨。

    楊清林把目光從她臉上移開,看著腳邊大片新綠柔軟的青草:“去了省廳,也可以參與一線查案,而且督辦的都是大案要案。另外,我也會……盡力給你創造適合你的專業發展和工作環境。”

    許詡靜默片刻,搖頭:“謝謝師兄,但我還是不想去。我現在跟著季白查案,他有非常豐富的刑偵經驗和獨到的分析思路,我還想繼續跟他學,不想中途放棄。”

    楊清林不善言辭,並不代表他的直覺不敏銳。盡管師妹這番話說得平靜自然,不露任何端倪,可他還是莫名的生出一絲隱痛。

    季白,季白,本省神探。傳聞中身世顯赫的京城公子,偏偏做最艱苦的刑偵,出生入死,錚錚鐵血。

    在他停步退縮、想要先做出一番成績的這幾年,是不是已經有更好的男人,打動了她的心?

    楊清林輕聲開口:“好的,我會跟劉廳說,等你覺得一線沉澱得差不多了,隨時歡迎你來省廳。此外……”他轉頭,直視她的眼睛:“來找你還有一件事。我……這幾年我一直在努力工作,也沒有交女朋友。你是否願意……跟我在一起?

    我的性格可能比較無趣,也不善人際經營,也許我不能給你特別優厚的生活條件。但我會一直奮斗,我有信心支撐和經營好將來的家庭。我也會盡心盡力的照顧你、愛護你,一直把你……放在首位。”

    許詡心頭微震,靜靜的看著他。

    手機忽然響了,是季白的短信:“任何事等我回來再決定。”

    ——

    季白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黑。星光如碎玉鋪灑在夜色裡,諾大的辦公室安安靜靜,只有一個熟悉的纖細的身影,靜坐桌前。聽到動靜,她抬頭,清黑如水的眼睛,定定的望著他。

    季白也望著她。

    其實他知道她多半不會答應去省廳;也知道她應該不會接受師兄的心意。可他還是破天荒將車開得飛快,一路疾馳回了警局。

    上一次這麼急躁的開車還是什麼時候?十五六歲,跟一幫發小不知天高地厚,深夜繞北京二環飆一圈,拔得頭籌卻覺索然無趣。

    那現在呢?為什麼只是看著她安靜的容顏,胸膛中一顆心就開始慢慢滾燙?

    是因為昨天在她發際蜻蜓點水的一吻,已經令他怦然情動難以自抑;還是因為按捺太久,在隱約察知她亦願意回應後,就再難甘於沉寂,不願再去想什麼運籌帷幄步步為營?

    近水樓台先得月,他的樓台他的月。

    走到她桌邊,腳步一頓:“我有話對你說。”

    許詡靜默片刻:“我也是。”

    ——

    走進季白辦公室,面對面坐下。

    許詡先開口:“我不去省廳,已經跟師兄講清楚了。”

    季白看她一眼,點點頭。

    俊臉沒有笑意,烏黑深邃的雙眼,牢牢鎖定了她。一抬手,拉開抽屜,摸出煙盒火機,偏頭點了一根。

    許詡蹙眉:“為什麼又抽上了?”

    季白透過薄薄的煙霧,靜靜望著她,開口:“許詡,我說過,只有我女朋友能管我。”

    同樣一句話,如今聽來,許詡的心弦像是被輕輕撥了一下。

    季白話鋒一轉,神色淡然自若:“所以,我追了你這麼久,有什麼想法?”

    許詡清晰的感覺到胸膛中怦怦的心跳,但是……他的邏輯不對。

    “你什麼時候在追我了?”

    季白抬起沉黑的眼,靜靜看著她。

    他很清楚,自己做的一切,其實有點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的意味。因為他要兩情相悅,他要她也怦然心動。

    不過他還是有點強詞奪理的淡淡答道:“每天陪你晨練,手把手教你射擊,讓那幫小子叫你嫂子……不是追你是什麼?”

    許詡又出現昨天那種輕微的暈眩感。但今天的感覺更加強烈,她的胸口就像塞進了個正在發酵的面包,甜甜的正在發漲。

    她還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這跟學業和工作取得成績時的感覺完全不同。這種滿足感不是淡定而冷靜的,而是跳躍的、悸動的,會撩動人心。

    她長長的吐了口氣,令心跳平緩下來。

    “不用追。”

    季白完全沒料到她會這樣回應,心頭倏地一沉:“什麼意思?”

    她直視著他:“我也喜歡你,所以不用追。”

    ——

    夜色清幽,燈光靜謐。

    兩人靜靜對望著。

    笑意如同火焰般,在季白漆黑的眼睛裡,濃濃的靜靜的燃起:“好。不追了。”

    許詡被他盯得臉有點發燙,但還是理所當然問出最關心的問題:“所以我們的關系算是正式確定了吧?”

    季白笑意更深,漂亮的眉目在燈下染上近乎璀璨的薄光。

    “非常確定。”

    許詡看著他,也笑。不知道說什麼好,好像什麼也不用說了。

    這時手機鈴聲不合時宜的響了,許詡有點心不在焉的接起:“哥?什麼事?”

    許雋幾日不見妹妹,怪想的,在電話那頭含笑說:“晚上一起吃飯?”

    許詡抬頭看著季白,目露探究:“晚上你……”

    “當然。”不等她說完,季白已經飛快回答,言簡意賅。

    於是許詡對哥哥說:“抱歉,我晚上約了人。”

    許雋聽到電話裡隱約的男人聲音,心裡咯登一下,問:“你……約了誰?”

    這時季白已經拿起外套,走過去為許詡打開了房門。許詡起身,淡定的聲音終究還是透出一絲歡喜:“男朋友。新的。”

    作者有話要說:近水樓台先得月,他的樓台他的月。

    ————————————————————

    對了,這個文開坑時候送的三本樣書,讀者都跟我說收到了。明信片也寄出有一段時間了。如果有沒收到的同學,記得多查看一下郵箱哈!

    ————————————————————

第36章   季白剛才的眼神語氣,是在對她調~情?



    兩人就近去了鬧市區的一家餐廳。

    正是下班高峰,人多,還要等位。但是走進餐廳後,有寬敞的暗紅色沙發和柔和的燈光,璀璨夜色映在落地窗上,鬧中取靜,充滿煙火氣。

    許詡坐進一側沙發裡,接過服務員手裡的功能表。低頭剛翻了幾頁,身旁沙發微微下陷,熟悉的溫熱氣息似遠似近將她包圍。

    季白將兩人的外套和包都放到對面,自個兒坐了過來。一隻胳膊還搭在她背後沙發上,好整以暇的看她點菜。

    對許詡而言,既然已經是男女朋友,身體親近天經地義。而且,她還是比較喜歡季白的身體外形的。於是抬眸朝他微微一笑,主動往他那邊又挪了一點點。

    季白倏地失笑。

    兩個人耐耐心心一起看菜單。

    季白愛吃鱸魚,許詡翻到那一頁,問:“師父,鱸魚清蒸還是紅燒?”

    季白湊近她耳邊,嗓音低沉:“你叫我什麼?”

    許詡側眸看著他。

    回憶了一下周圍人談戀愛時的稱呼,套路應該都差不多,她斟酌開口:“季白?Honey?季季?白白?你有什麼偏好?”

    季白又笑了。

    笑罷,輕聲提示:“你在北京叫過我什麼?”

    季三哥,季三,三哥。他很喜歡她那麼叫,低柔細軟的聲音,有種依賴而繾綣的味道在裡頭,撩得人心頭又癢又舒服。

    許詡很乾脆:“季三哥。”

    “哎。”季白立刻輕輕答應了一聲,黑眸似笑非笑盯著她。

    明明是很簡單的應答,卻讓許詡的臉莫名有點發燙。又翻了一會兒菜單,忽然頓悟:季白……剛才的眼神語氣,是在對她調~情?

    調得真好。

    ——

    許詡點菜不像別的女孩子客氣猶豫半天,而是乾脆俐落選定幾個菜色,然後問季白:“可以嗎?”

    強勢中帶一點主導姿態,仿佛她才是男朋友,

    季白當然答可以——吃飯這種家常事,今後都由女朋友管,多麼愜意又省心?

    更何況,她點的也是他愛吃的,多默契。

    然而他提到這個共同點時,她卻淡道:“不是默契。我研究過你的愛好。”

    這話實在令季白通體舒暢,抬眸看她一眼,微笑:“哦?都有些什麼研究結論?”

    ——

    這頓飯兩個人都吃得舒舒服服。季白把許詡送到家樓下時,已經是夜裡九點多。

    夜風徐徐,社區裡燈光柔暖,樹影婆娑。兩人面對面站著。

    雖然喜歡她一直陪著自己的感覺,但畢竟連日出差,她眉宇中也有倦色。於是季白說:“上去吧,明天見。”

    許詡點頭,沒動。

    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衣黑色長褲,低頭看著她,在路燈下顯得更加高大挺拔,容顏英俊沉毅。

    許詡任憑胸膛中心跳無聲加速,盯著他的眼睛開口:“昨天在響川縣,下雨的時候,你是不是……”

    話還沒說完,腰間一緊,他伸手將她拉進懷裡。許詡只瞥見一眼他微微上翹的唇角,他已經低頭,柔軟的嘴唇,再次輕輕落在她頭頂。

    他的嗓音聽起來格外的低沉柔和:“你說的……是這樣?”

    許詡默默點頭,就是這個感覺。

    “謝謝……那我上去了。”目的達到,許詡心滿意足。誰知一推他,他卻不鬆手,反而將她往懷裡扣得更牢。

    兩人的身體緊緊的貼近,這麼安靜的相擁了一小會兒,許詡忽然感覺到,季白的臉,似乎正沿著她的發梢額頭,往下一點點移動。

    周圍好靜,只有兩人的呼吸聲仿佛纏繞在一起。她甚至能感覺到那挺拔的鼻樑、正挨著她的臉頰,一點點摩挲輕蹭下來……明明很輕微的觸感,卻令許詡全身皮膚都敏感的緊繃起來。

    這時季白已經低下頭,臉完全與她平齊。幽深黑眸極靜的看她一眼,沒有笑意,嘴唇就壓了上來。

    男人的氣息清冽溫熱,親吻卻很有力。在她唇上稍稍停頓摩擦片刻,舌頭就堅定的長驅直入。這感覺對許詡來說有點陌生,但她覺得很舒服,隱隱有些悸動興奮。她並不知道怎麼用舌頭回應,只能在他懷裡站得筆直,微微仰起臉,方便季白蹂躪她的唇。

    季白動作的確有點強勢,力道略重——畢竟肖想她的唇太久了,而她的氣息果然如預想一樣清新。實實在在的汲取了一陣後,他微感滿足,才移開唇。

    兩人近在咫尺的凝視著彼此,季白的大手捧著她的臉,略帶薄繭的手指沿著柔嫩的皮膚,輕輕的無聲的摩挲著。

    “感覺怎麼樣?”季白的聲音很輕很啞,帶著淡淡的笑意,黑眸中仿佛有水波流轉,“喜歡我吻你嗎?”

    許詡想:他又在對我調~情了。

    點點頭,調~戲回去:“感覺很好……季三哥。”

    果然,話音未落,季白唇畔笑意倏地加深,再次密密實實吻了下來。

    ——

    許詡進屋的時候,嘴唇明顯有點紅腫,臉頰也是通紅通紅的。因為擁抱得有點用力,襯衣也有點淩亂。

    許雋今晚孤家寡人,只吃了個難吃的外賣,就直接殺到妹妹的公寓裡等。以他的情場閱歷,此刻看她的模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既有“我家有女初長成”的強烈欣慰和暢快感,又對把妹妹吻成這副模樣的男人,有點不滿——他~媽的才好第一天,就親上了?來勢洶洶啊。

    許詡一回來就去洗澡,洗澡時還很難得的哼起了歌,聽得許雋心裡跟個小爪子在撓似的。等她洗完出來,坐在沙發上吹頭髮,許雋淡淡的說:“進展挺快啊。什麼時候帶回來,給哥瞧瞧?”

    許詡點頭:“過一段,等我跟他有了實質性進展,再帶回來見你。”

    許雋眉頭輕顫:“‘實質性進展’什麼意思?”

    許詡答:“感情更深厚更穩定。”

    許雋松了口氣,自己又覺得有點好笑。

    過了一會兒,兄妹倆都坐在陽臺上,看著滿城燈火夜色。

    “季白。”許雋說,“北京人,28歲,加入霖市刑警隊7年半,戰功赫赫名氣很響,在警務系統人脈也很廣很吃得開。哥哥查不出,但是能大概猜出他的家庭背景。說實話,這種家庭背景將來也許會帶給你壓力。”

    許詡答:“他自己都覺得家世背景不重要,我為什麼還要在乎?”

    這答案在許雋看來,太過理想主義太過孩子氣。沉吟片刻,他問:“你說過適合低難度的技術男人。這個季白我雖然沒深入接觸過,也能感覺出他不簡單,你真覺得能駕馭得了他?”

    許詡靜默片刻,答:“以前我希望,愛情跟工作一樣,也能在我的控制中。但喜歡上之後,我才發現,我並不想駕馭他。他知道我在想什麼,我也知道他想要什麼。我可以全心全意對他好,這才是最重要的。”

    ——

    第二天一上班,季白先去了局長辦公室。

    “我跟許詡已經確定了戀愛關係。”他開門見山,“來跟您報備一聲。”

    局長看他一眼,慢悠悠的答:“處對象我不反對,但在辦公室還是要注意影響。”

    季白笑:“當然。我向來公私分明。許詡也是。”

    臨出門,季白又說:“您跟劉廳說一聲。讓她也替我高興高興。”

    局長笑駡:“你小子,趕盡殺絕啊!”

    ——

    兩人果然是很有默契的低調著。

    上班鈴響,季白道貌岸然一臉沉靜的步入自己的辦公室;而許詡全天目不斜視,看到他時語氣神色都是淡淡的:“頭兒。”比之前還要疏離。

    刑警隊眾人本來都聽到了些風言風語。看到兩人這架勢,都有點吃不准了。吃午飯的時候,趙寒偷偷問老吳:“他倆是不是吹了?”

    老吳笑:“沒點眼力,這就是成了!”

    ——

    市中無大案,刑警隊風平浪靜。轉眼到了週末。

    季白知道,兩人進展已經挺快了。一天內就確定關係,還把人給吻了。

    但是男人嘛……還是大齡未婚、身心發育成熟多年的男人,總是想要得到更多。倒不是現在就把她生吞入腹,那樣她肯定不樂意覺得唐突。他也希望,兩個人每一步都走得水到渠成牢固堅實。

    但是向她索取多一點親昵,多一點纏綿,簡直是男人的本能驅使。

    週六一早,他收拾好屋子,準備好抒情音樂、電影碟片還有食材和紅酒,神清氣爽給許詡打電話:“今天有時間嗎?來我家?”

    許詡含笑答:“不去你家,我已經安排好了今天的約會地點和內容。”

    季白微覺詫異和喜悅,小傢伙也很上心嘛。

    ——

    然而季白是真沒想到,許詡會把約會地點安排在警校。

    看著眼前肅穆的校舍建築、高大挺拔的喬木,成qun齊步跑過的警校學生,還有牆上“忠誠、責任、奮鬥”的六字鐵血校訓,季白含笑看著一臉淡定的許詡:“接下來的安排是?”

    參觀校舍?八榮八恥教育?或者去檔案室查看疑案卷宗提升專業技能?

    都不是。

    許詡把他帶到了警校圖書館的南配殿。

    這裡是警校平時專門用來放映影音資料的地方,七八排座位,最多也就容納個四五十人。許詡把季白帶到正中一排坐下,從座位下拿出爆米花和汽水遞給他。然後燈光暗下來,前方螢幕閃現光影。季白才確定,許詡今天是帶他來這裡看電影。

    放的是一部美國高智商犯罪電影,內容又重口又血腥,國內並未公開上映。不過很合季白口味,許詡當然也看得目不轉睛。

    看了一會兒,季白看了看空蕩蕩的周圍。今天雖然是週末,也不至於一個人沒有。

    “怎麼沒有其他人?”季白盯著她,輕聲問。

    她果然給了他預料中的答案:“我昨天去拜託了導師,包場了,給我們約會騰出地方。”繼續轉頭認真看電影。

    季白盯著她在光影裡白皙平靜的小臉,忍不住笑了。過了一會兒,側頭吻了下去:“以後這些事,交給男朋友做。你提要求就可以了。”

    ——

    結果看完電影,季白還是如願以償將她帶回家。

    吃了晚飯,兩人窩在沙發裡看電視。季白摟著她的肩膀問:“身為男朋友,我能不能提一個要求?”

    許詡得到過哥哥“不能太早發生性關係”的要求,於是嚴肅的問:“什麼要求?”

    季白:“很簡單的要求,你只需要動動腳。”

    動腳?許詡想了想,明白過來。望一眼他高大結實的身軀,心頭略有點燥熱,但並不排斥,答:“好,可以試試。”

    季白鬆開她起身,進了另一屋。許詡拿出手機上網,百度“踩背速成”和“踩背入門技能”,還把鞋也脫了,光著腳等。

    她一目十行看了個大概,這時季白也回來了,手裡拎著雙眼熟的藍色細跟涼鞋,看到她的赤足,淡笑:“你猜到了。”

    許詡看著他手裡的鞋,點頭:“……嗯,我猜到了。”

    換了鞋,許詡跟上次一樣蹙眉:“還是覺得一般。”

    季白目不轉睛盯著她的雙足,答:“行了,脫了吧。”

    許詡上次聽過哥哥關於女人裝扮的理論,大概也猜出,季白可能喜歡這個調調。於是直接問:“你看夠了?”

    季白沒答,拎起鞋放回屋裡。

    夠?當然不夠。只是那纖白細嫩的小腳,越看越有感覺越看越上癮,這才好了幾天啊?不能再看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一會兒我要再修改修改,先去吃飯~~~下午可能會出現偽更修改啊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27 07:27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