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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丁墨》如果蝸牛有愛情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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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7 21:37:46 |只看該作者
54v章

    在與母親相處的問題上,季白已經百煉成鋼。他首先想到的是策略,想到的是將許詡呵護在自己的身後。

    但許詡不同。

    她說過“避重就輕”,但是針對“獲得季家人認可”這件事的整體策略而言,對事不對人。

    現在大局已定,對於季母,她想的是盡力溝通爭取一次。如果成功,季白就不必為難,大家也能更舒心暢意;如果失敗,也沒什麼實質損失。

    但她唯一沒考慮過的是,這件事是否會對自己造成傷害。

    所以當季母說出這番毫不留情的話語時,許詡愣住了。

    道理不通,可以明辯;誤會隔閡,可以冰釋。但如果一個人就是瞧不上你,不喜歡你,怎麼辦?

    許詡是願意跟她溝通改善,但絕不可能去做什麼事,向她證明“自己配得上季白”、“值得她喜歡”——因為她的判斷標准在許詡看來,就是不對的。

    所以在突如其來的刺痛感後,許詡的反應只是沉默。她也不會去反駁——反駁也沒有意義。

    看到許詡不太好看的臉色,季母眼中譏諷更盛,也不想跟她多談,轉身就走。

    ——

    季白懷裡還揣著精心挑選的鑽戒,一進屋門,就見母親鐵青著臉,從自己房間走出來,抬眸看自己一眼,徑直回房。

    他微微一怔,不動聲色的走過去,卻見許詡也走了出來,臉色有點不太對。

    季白一把拉住她,盯著她低聲問:“怎麼了?”

    許詡:“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兒。不是大事,不要擔心。”

    兩人同居以來,早有默契。許詡說要一個人呆的時候,季白往往會給她空間去自我調節。

    此時,季白靜默片刻,還是松開了她。許詡走進自己房間,關上了門。

    母親的房門也緊閉著,傭人低頭在客廳拖地。季白坐了一會兒,看幾眼傭人的神情,把她叫到屋子外頭。

    傭人一開始當然是什麼都不肯說——季白只是臨時回家,這個家還是季母做主。但如何抵得過刑警隊長的盤問,三言兩語又套又逼,很快把剛才發生的事,問了個七七八八。

    ——

    此時夜色正好,一輪明月湛湛懸掛在頭頂。季白站在屋外池塘邊,心裡有點煩,下意識伸手去口袋摸煙,卻摸到了紅棗片。微微一笑,三兩下將紅棗片吃了,轉身進屋。

    他先到了母親門外:“媽,我進來了。”

    “嗯。”

    屋內開著盞柔和的燈,母親正坐在沙發上,神色淡然的看電視。季白在她身旁坐下,含笑盯著她的臉:“我明天就走了,你就不跟我念叨幾句?”

    母親原以為他此刻來,必然是興師問罪,替許詡出頭,故心頭也有股冷冷的氣。沒料到他若無其事言笑晏晏,一怔之後,笑笑:“我沒什麼要念叨的。”

    季白起身給母親倒了杯茶,送到她手裡:“兒子身在外地,您和爸多注意身體。有什麼事多讓大哥二哥去辦,再不濟通知我,我讓舒航幾個跑腿。別讓兒子擔心。”

    母親嘴角浮現笑意:“天高皇帝遠,你說得比誰都好聽。”

    季白就笑。母子倆又聊了一會兒,母親眉宇間的不悅倒是煙消雲散。

    這時傭人來敲門,送進來碗燉好的燕窩,季白問:“許詡的呢?”傭人答:“馬上就送。”

    季白點點頭,掃一眼母親沉靜的臉色,親手幫她把燕窩端過來,又用勺輕輕攪拌降溫。母親臉上掛著笑,在邊上看著他體貼的動作。

    季白一邊攪拌,一邊開口了:“這次回霖市,我打算向許詡求婚。”

    季母臉色就有點緊繃了。

    卻聽他繼續說:“媽,咱們說開了吧——我就這一個喜歡的姑娘。您反對也好,同意也好,這事兒板上釘釘,她我是娶定了。

    我知道您心裡不痛快,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但這次回來,面子上的事,您該做的都做到了。這一點兒子感激您。將心比心,以後媳婦該做的事,我也會讓許詡做到位。

    至於將來您什麼時候能接受她,接受我們的婚姻,兒子都會一直等著,我也希望這一天不會太遠。”

    季母沉默不語,卻見季白抬眸望著自己,目光沉而深,語氣也有些淡:“不過媽,她是真心喜歡兒子,才肯跟兒子回來。兒子也要對得住她,得讓所有人都尊重她,不能讓她在我家裡還受氣。

    剛才回來時,你們講話我都聽到了。她條件好不好,配不配的上我這種話,您不該說,以後我也不想再聽到。”

    ——

    季白推開許詡房門,就見她坐在窗前椅子裡,一只手還搭在窗台上輕輕的敲,白皙的小臉很平靜。

    季白在她身旁坐下,將她環進懷裡,一起看著窗外的星光夜色,也不出聲。

    過了一會兒,許詡悶悶的說:“我跟你媽談了談,但是效果不太好。”

    季白捏捏她挺秀的小鼻子,微笑道:“委屈老婆了——她的話你別放在心上。而且你講的話,她不一定沒聽進去,給她點消化時間。”

    許詡一聽,明白季白已經知道這件事,點點頭:“我懂的。那現在應該怎麼辦?”

    這次過來前,許雋還專門跟她叮囑,說你未來婆婆估計是個狠角色,你可當心了。季白對你再好,也是個孝子,是男人都得為這事兒煩。你有點心理准備。

    父親則說,即使有矛盾有委屈,只要不觸及原則,許詡身為晚輩,應該適度謙讓、主動維護跟季白父母的關系。

    結合父兄的話,再根據她對婆媳關系的粗淺了解,如果季白希望她再做點什麼努力,她也願意。

    季白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不僅沒生氣,還想著補救,直愣愣的實誠性格,當真叫人心頭發軟。

    他沉默片刻,將她身子扳過來,正對著自己。俊臉掛著淡淡的笑,黑眸緊盯著她:“很簡單。”

    “……簡單?”

    “你就跟現在一樣,對長輩該做的都做到,已經足夠。

    我媽這邊,有任何矛盾任何問題,你不要管,不必出面,全部交給我解決。從今往後,在我這裡,不存在婆媳關系需要你解決,我不希望你有任何困擾。

    等將來,你們的關系會有改善的一天,順其自然。”

    ——

    第二天兩人是中午的飛機,走的時候,季父季母都出來送了。季母神色依舊不豫,但也沒說什麼。

    飛機在雲層穿行,客艙裡燈光昏暗,安安靜靜,很多人都在睡覺。許詡盯著窗外看了一會兒,轉頭看向季白。

    他的頭仰靠在椅背上,微黃的燈光打在臉上,俊朗又安靜。想到他昨天的話,許詡心頭一軟。

    按他的說法,今後她不存在“婆媳關系”需要處理——因為他會全部轉化為“母子關系”。他這麼說了之後,她的確覺得輕松不少。

    如果每個男人都像他這麼干脆的處理難纏的婆媳關系,中國的家庭關系應該會和諧很多。

    雖然還有些遺憾,但世事也不可能盡如人意。就是……辛苦他了。

    許詡閉上眼,輕輕靠在他肩頭。

    過了一會兒,空姐來送餐。許詡沒什麼胃口,吃了幾口就停筷。季白摸摸她的頭,笑著說:“吃不下就不吃,晚上我訂了地方吃好的。”

    ——

    抵達霖市是下午,兩人回到家,先把屋子打掃一番。望著光線明朗、干淨整潔的家,兩人心頭都生出暖意。

    自家的家最舒服,真是永恆的真理。

    打掃完許詡去洗澡,季白等她洗了一半開門進去,出來時直接就抱上了床。

    在北京為著照顧許詡聲譽,兩人只能分房而睡。難得的假期卻不能跟她親近,季白的確有點壓抑。無論親吻撫摸,都比平時要重幾分。看著雪白嬌軀很快遍布吻痕,心頭的火被澆得更旺,伐撻也比平時狂野幾分。臉上卻噙著淡然自若的笑,時不時捉起許詡的手和腳親咬。許詡被他調得又難耐又好笑,一張臉通紅窘迫。窗簾緊拉,整間屋子裡沉默又曖昧,只有彼此知道其中的甜蜜、興奮和溫柔纏綿。

    不過許詡發現,性的確是個好東西。身體徹底釋放之後,因為北京之行的那點低落也煙消雲散。心情豁然開朗、雲開月明。

    季白要了兩次,雖然還有點意猶未盡,但平時這麼久許詡已經喊累。到底愛惜她的身體,剛要翻身從她身上下來,卻被她伸手拉住胳膊:“你還可以繼續嗎?再來一次?不行沒關系。”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額頭上還有汗水。

    季白倏地笑了,這簡直是他聽到過的最美好的邀約了,低頭就熱烈的吻住她:“行!怎麼會不行?”

    最後結束的時候,已經是傍晚。許詡拖著疲憊的身體,慢吞吞挪去洗澡。季白一直含笑目送她走進浴室,這才看一眼牆上的鍾,揚聲說:“大胡找我有點事,我去他那裡一趟,一會兒直接去餐廳等你。”

    “哦。”許詡沒太在意。

    ——

    暮色籠罩秀美干淨的城市,車子在清涼夜風中穿行。季白單手握住方向盤,從懷裡掏出戒指盒,眸中笑意淺淺。

    他定的是近郊的一家非常安靜優美的餐廳。雖然沒有准備俗氣的小提琴和紅玫瑰,也沒有大張旗鼓的包場。但是會有翡翠綠的絲絨沙發和雪白的羊毛地毯,餐桌正對開闊匍匐的遠山。泉水從透明的屋頂流瀉而下,將整個房間點綴得波光盈盈。而星光月色會映在窗外蜿蜒寂靜的溪流中。

    小家伙,會不會答應他?

    正想得出神,手機卻響了,是大胡。

    “頭兒,回霖市了嗎?”

    “回了。”季白想起今晚有球賽,大胡找他多半是看球,含笑道,“今晚我沒空,要陪許詡。”

    大胡滯了一瞬,沉聲答:“頭兒,山區發現了一具女屍。”頓了頓說,“一具非常奇怪的女屍。你跟許詡趕緊過來吧。”

    掛了電話,季白凝視手中戒指一眼,收進懷裡,打給許詡:“飯我們下次再來吃。有案子,我馬上來接你。”

    ——

    案發地點在距市區相當遠的某縣山區裡,這裡是真正意義上的“深山老林”,雖然有國道和山路貫通,但屬於少數民族自治縣,地廣人稀,附近幾座山都沒什麼居民。如果不是有農民恰好上山采草藥經過,屍體根本不會發現。

    季白等人開車到了山腳,再沿小路攀爬上山。後來就沒了路,眾人必須小心翼翼在大片荊棘野草裡穿行。地形險要,季白一直讓許詡緊跟自己。遇到難走的路,就直接背著她過去。許詡趴在他溫暖寬厚的背上,望著他在夜色裡安靜的輪廓,因案件而緊繃的心,也隨之踏實鎮靜無比。

    等刑警隊眾人抵達屍體附近時,天際已經露出微白。

    這是半山腰上,一片地勢低窪的草地,已經用警戒線封起來。背後緊靠著巍峨懸崖,周圍有幾棵零落而繁茂的大樹。

    看到屍體第一眼,許詡心頭就升起非常奇異的感覺——這具屍體傳遞的情感,太強烈了。

    那是個二十出頭的女人,穿著鵝黃色的薄毛衣,□是一條黑色修身長褲,側身蜷縮在陽光燦爛的草地上。黑色長發,堪稱柔美的散落肩頭。鵝蛋臉上眉目修長,輪廓秀美。

    她皮膚很白皙,臉頰、雙手、腳踝……露在外面的每一寸肌膚,都晶瑩如玉,與身下的暗綠的枯葉草地,形成鮮明的視覺沖擊。而她的臉頰甚至還有些紅潤顏色,嘴唇也塗著粉嫩的蜜色唇膏,似乎還掛著一絲溫柔的笑意。

    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

    一個鮮活美麗的女人,安靜乖巧的睡在他們面前。

55v章

    太陽從遠山背後升起,整片山嶺籠罩在金黃明亮的光芒中。草地愈發翠綠,襯得屍體像一幅生動、靜美而滲人的畫。

    季白、許詡跟幾個資深刑警站在外圍,法醫檢查完之後,起身走過來:“死亡時間是前天凌晨,初步懷疑死因是氰化鉀中毒,這也是屍體臉色紅潤的原因。此外,手腕腳腕有鐵鏈束縛過的傷痕,陰~道有紅腫和撕裂性傷口。沒有其他明顯傷痕。具體結論要解剖後確定。”

    眾人都是一靜——這麼看來,這樁案子更像是他殺,而且是奸~殺。

    季白面色沉肅的問:“死者身份確定了嗎?”

    趙寒答:“還在核查。”

    法醫正小心翼翼的移走屍體,許詡走過去,盯著她白皙柔美的側臉,靜默不語。

    刑警們四散勘測現場,許詡在屍體前站了一會兒,就走到季白身邊。他正站在陳屍點背後的那片巖壁下,凝神沉思。

    “這個棄屍點的選擇,費了一番心思。”他指著巖壁下方的泥土痕跡說,“這裡有陳年泥石流沖刷痕跡,也就是說,到了雨季,屍體很快被掩埋。”

    許詡接口:“凶手並不想屍體被發現。”

    季白點頭,又說:“這片山區只有狹窄的山路,數公裡內都沒有監控,如果罪犯有車也拍不到。山上樹草繁密,只怕也很難找到罪犯腳印。”話剛說完,抬眸望去,發覺許詡的臉色有點發白。

    看看左右無人,季白走到她身旁:“怎麼了,不舒服?”

    許詡:“沒事,有點累。”

    季白這一路心思都在案子上,完全沒管過她。此刻才想起她幾乎一整天沒吃東西,又連夜趕到這裡,也難怪累了。輕聲說:“一會兒下山我還背你。出了山區找點吃的。”

    許詡心頭一暖,但隨行的還有縣裡的刑警,答:“不用背了,影響不好,我沒事。”

    季白伸手摸摸她的頭:“沒什麼不好,男同事照顧女同事天經地義。但我也不能讓其他男人背你不是?”

    許詡也笑了,兩人不再講話,繼續各自勘探屍體旁的草地。

    結果果然如季白所料,刑警們搜索了整個山嶺,一無所獲,罪犯沒有留下任何腳印、毛發和其他物證。

    ——

    大伙兒回到市區已經是下午,法醫的詳細鑒定報告很快出來了,證實了早上的結論。此外,還在死者體內發現了殘余的藥物,經鑒定是日本產INVERMA原液,這是一種女性強效催情素,網上就能買到。輕量服用會使人的精神和肌體都處於亢奮中,並產生強烈的性幻覺。

    許詡回警局後,先窩在季白辦公室的沙發上補眠,補充精力。醒來時天色已黑,大伙兒都外出查案了,辦公室裡空蕩蕩的。沉思片刻,她起身去停屍間。

    她已經畢業,現在是正式刑警。按照季白的想法,局長也同意,她可以獨立自主的安排工作,專注於犯罪心理研究,只在集體行動時,聽從季白調遣。

    ——

    停屍間寬敞明亮,空氣清冷。工作人員在外間辦公桌前低頭寫報告,只有屍體孤零零躺在一個金屬平台上。

    許詡戴上手套,掀開表面覆蓋的白布,一寸寸仔細檢查。她聞到屍體身上淡淡的香味,像是強生牛奶沐浴液的味道。正出神,忽聽身後一個熟悉低沉的嗓音道:“有什麼發現?”

    是季白。他剛從外面回來,俊臉沉肅、黑眸寂靜,高大身軀仿佛還沾染著外間夜色的清冷氣息。

    許詡頭也不抬的說:“死者咽喉紅腫,這是為什麼?”

    季白略一思索答:“按照屍檢報告,她服用了性興奮劑,身體也有頻繁性~交的跡象。”

    許詡明白過來——應當是藥物作用,令死者在性~交過程中歇斯底裡的大喊,才會造成咽部紅腫。

    她繼續查看屍體,季白站在她身旁翻看屍檢報告。過了一會兒,許詡又問:“下~體恥~毛全部被修剪干淨,為什麼?這樣讓她看起來更干淨性~感?會讓男人更興奮?”

    “應該是。”

    許詡蹙眉,轉頭看著季白:“我不太了解——這個癖好對於男人來說算獨特嗎?”

    季白沉思片刻答:“不算獨特,很多男人喜歡這樣。”

    許詡點頭:“不過結合屍體其他方面狀況,我感覺凶手對這一點,比其他男人更迷戀。”

    時法醫來了,季白走到一旁,跟他低聲交談。許詡也查看得差不多了,將屍體覆蓋好,拖了把椅子,正對著屍體坐下,盯著她的臉。

    許多零散的線索在心中快速串聯,許詡腦海中幾乎是不受控制的浮現一幅幅畫面——

    那應該是個燈光柔和的房間,很安靜。女人手腳都被鎖鏈束縛,只能任由男人擺布。他先將她渾身洗得干干淨淨,也許他還會低頭聞一聞她身上沐浴液的清香。然後他會一點點仔細剃去她最隱秘處的毛發,滿意的看著她白皙飽滿的身軀,宛如初生嬰兒般干淨純潔,躺在自己面前。

    他會給她穿上暖色柔軟舒適的衣物,這讓她看起來清新、漂亮又溫順。然後他會給她喂食性興奮藥物,看著她為情~欲主宰的癡迷而嫵媚的模樣。

    他會將她禁錮在身下,一遍遍反復征服占有。而她精神恍惚,在極度的亢奮和感官刺激中,始終尖叫連連,直至喉嚨腫痛失聲……

    後來,或許是厭倦,或許是她激怒了他,或許是其他原因,他把她帶到深山之中,以最美最乖巧的姿態,躺在這世上只有他知曉的角落,安靜的死去……

    再次想起發現屍體時近乎優美的畫面,許詡忽然覺得陣陣惡心。猛的回神,按著胸口平復。再抬頭望去,季白還在跟法醫講話,並沒有看這邊。

    ——

    這天深夜,刑警隊全體人員回到警局,再次碰頭。

    窗外夜色靜深,樹影搖曳,會議室裡卻是燈火通明,氣氛凝重。大伙兒臉上都有些倦色,但個個神色冷肅,極為專注。

    老吳說:“死者身份已經確認。叫白安安,23歲,霖市人。霖大畢業剛一年,目前是某外資會計師事務所職員。她從國慶前一個星期就沒去上班,當天一位同事收到她的短信,說要回老家,讓代為請假。所以公司那邊雖然不滿意,但也沒有引起注意。”

    趙寒補充:“我們詢問過白安安的同事、朋友、家人,她的性格非常開朗、積極,工作表現和人際關系都很好,不存在自殺動機。另外,她是單身沒有男朋友。”

    會議室的投影幕布上,出現幾張白安安的照片。比起死時的安靜模樣,她的生活照顯得更加笑容洋溢、光鮮靚麗。

    大胡說:“這麼算起來,她失蹤了整整兩個星期。”

    想到屍體的種種跡象,眾人都有點惻然。這兩個星期,對這位漂亮、優秀的白領女孩來說,是否就像沉淪於地獄?

    這時有人問:“頭兒,你怎麼看?”

    這案子感覺十分棘手,大伙兒不由自主都把目光投向季白,希望他能找到突破口。

    季白沉靜的目光環顧一周,答:“除了屍體,罪犯沒有在現場留下任何痕跡,目前要做進一步推斷比較困難。

    但是,凶手也留給我們幾個非常明確的偵破反向。”

    大伙一聽,都是精神一振。只聽季白繼續說:

    “一、氰化鉀是管制藥物,任何人購買都需經過嚴格審批、登記在案。小趙,你立刻去核查審批記錄;

    二、存在情殺的可能。老吳,你帶隊調查死者白安安的日常人際關系,重點調查與她有情感糾葛的人:過去的男友、追求者,每一個都必須詳細盤問;

    三、凶手將屍體運送到深山中,他必然有一輛車,且有一處較為獨立的房屋,才能對受害人進行誘拐、囚禁,不被人察覺。這一點你們篩查時務必留意;

    四、大胡,你負責調查本省所有強~奸犯資料,看近期是否有人刑滿出獄,是否有作案嫌疑。

    今天起所有人暫停休假。另外,這起案件的資料,對外必須嚴格保密。”

    大伙兒紛紛點頭,記錄下他說的內容,幾組人各自進行具體分工。這時季白見坐在桌子末端的許詡咬著筆頭,兀自出神,於是揚聲問:“許詡,你有什麼意見?”

    許詡的犯罪心理研究,目前定位為警隊傳統偵查手段的補充方法。而這起案子又有點說不出的不同尋常,所以大伙兒都好奇的望過去。

    許詡點點頭,答:“我也沒有具體結論。不過可以肯定一點——凶手對死者傾注了比較濃厚的感情。”

    大伙兒都是一怔。

    為了讓他們理解罪犯的心態,許詡說:“我先解釋一下關於強~奸的一些成熟理論。

    男人為什麼要強~奸女人?表面看是因為約束不了性~欲。但為什麼會約束不了性~欲?說到底還是心理方面的原因。

    按照國外研究結論,有的男人是通過控制女人,滿足內心權力欲望;有的完全是為了發洩內心憤怒;

    還有的人,如果生活中和男女關系都比較失敗,強~奸能帶給他們獲勝的感覺。這一點也反映在犯罪數據上——在我國的強~奸犯裡,在任何國家,低收入低學歷者都會占較大的比例。

    青少年強~奸,主要是因為對性的好奇。”

    眾人聽得紛紛點頭。

    許詡話鋒一轉:“但還有一種人,渴望通過強~奸,與受害人建立親密關系(*)。雖然目前還不清楚這種心態的成因,但我認為本案凶手就是這一種類型。

    他認為他與受害人的關系是私密的、純潔的、熱烈的,並且由他控制主導。他沒有對死者施加任何其他的身體虐待,甚至連死亡方式,選擇的都是會帶給他一定風險、但是不會帶給死者任何痛苦的氰化鉀。

    我初步判斷,這個男人應該在20-40歲間,經濟狀況良好,外表整潔、為人細致耐心,沒有暴力傾向。他是一位心理變~態者。鑒於他對親密關系和性~欲的強烈渴求,應該是單身。他過去很可能追求、騷擾、跟蹤過受害者,但是不成功。所以,我很同意季隊的觀點--重點核查與死者有情感糾葛的人。”

    ——

    工作繁重如山,許詡再次回到家,已經是三天後的傍晚。季白還留在警局,主持大局。

    直到夜裡十點多,季白才回來。他進屋的時候,許詡正抱著膝蓋坐在沙發裡,拿著凶案現場照片發呆。

    季白一身疲憊,坐下摟著她的腰,微闔雙眼靠在沙發上。

    許詡轉頭看著他:“還是沒有進展?”

    季白點點頭。大伙兒實在扛不住了,他給大家放一晚上假,明早繼續緊張的工作。

    他將她抱進懷裡,低頭親她。從緊繃的工作中暫時脫離出來,與她肌膚相親就像懷抱著一汪溫暖的清泉,軟化他已經麻木僵硬的軀體。

    “還在看照片?”他從背後環住她,唇舌在她細滑白皙的脖子上流連,低聲問。

    許詡點頭,蹙眉:“嗯。我覺得好像在哪裡看到過這個畫面。”

    季白一怔。

    可許詡想了想,還是沒頭緒,許是疲勞過度,腦袋也有點疼,索性放下照片,轉頭親親他:“快去洗澡吧。”

    ——

    浴室傳來淅瀝水聲,許詡盯著浴室門發了一會兒呆,走回臥室,關上門,從包裡翻出個驗孕棒。

    這是下班回家時,在樓下藥店買的。她讀了一遍說明,拿著進了主臥的衛生間。

    幾分鍾後,許詡舉著兩條槓的驗孕棒,仰面倒在床上。

    按照百度結果,避孕套質量不好中途破裂、避孕藥受潮、前期沒帶套時男方零星分泌物、過程中男方用力過猛或者角度力度原因使得套套滑落……都可能造成意外懷孕。

    許詡盯著看了一會兒,把它揣進褲兜裡。

    ——

    回家不代表沒工作,季白洗完澡,泡了杯咖啡,拿著疊資料進了臥室。

    許詡正雙手枕在腦後,靠坐在床上,黑漆漆的眼睛還炯炯有神的看著他,小臉紅撲撲的氣色似乎不錯。季白微微一笑,捏著她的下巴親了一口,從資料中抽出一小疊遞給她:“白安安的朋友資料,你看這部分?”

    兩人配合一向默契,一起加班,一起討論,效率很高。

    許詡接過資料,再看一眼牆上的鍾,11點了。也許是心理原因,她居然覺得肚子有點漲漲的,就像有人在提醒她不許再熬夜加班。

    沉默片刻,她說:“我今天不想干了,我要睡覺。”

    平時有工作她都是二話不說比他還有勁頭,今天的反應叫季白有點意外,伸手摸摸她的頭:“累了?”

    “嗯。”

    季白親親她的額頭,將資料拿回來:“給我,你先睡。”

    ——

    夜色越來越深,越來越靜。季白坐在桌前,屋子裡只有他在台燈下翻動資料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下意識抬頭一看,許詡蜷在被子裡,小臉淨白如玉,已經睡熟了。

    天色微亮的時候,季白在床上翻了個身,忽然感覺到懷中空蕩蕩的,倏地醒過來,發覺許詡不在床上。

    轉頭望去,卻見她穿著薄薄的睡衣,站在床尾,正低頭看著地面。窗外暗藍的晨空、微黃的路燈,在她背後交織成靜謐的光影,小家伙的身影顯得格外單薄孤寂。

    有心事?

    季白剛睡下沒幾個小時,腦袋還有點迷糊。但他還是立刻坐起來,探身過去,拉住她的一只小手:“怎麼了?”

    許詡轉頭看著他,神色挺沉著,但臉色似乎有些異樣的紅暈。她抬手就從口袋裡摸出個棒狀物丟到他懷裡:“有了。”

    季白的困意一下子全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強~奸的五種動機,引自美國專家漢密爾2007年關於強~奸動機的論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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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7 21:38:56 |只看該作者
56v章

    “有了。”

    窗外晨光黯淡,房間裡溫暖靜謐。兩人對望著,一時都沒講話。

    大清早的,季白的確被這消息震得有點懵,但也只懵了一瞬間,喜悅便像大片大片清新的綠草,在心頭快速而無聲的滋生。

    他一把將她拉進懷裡,低聲問:“我不是都戴套了嗎?你也吃藥了。”

    有一段時間,季白沒戴套,許詡吃一種市面常見的長期安全避孕藥。她悶悶的答:“霖市天氣濕潤,可能是藥受潮了。而且還有一次你出來的時候,套不是蹭掉了嗎?”

    季白凝視她片刻,將她的雙手包在自己掌心,聲音中有了笑意:“怪我。”

    許詡低頭不吭聲。

    見她如此沉肅模樣,季白心裡咯登一下。

    如果許詡要打掉這個孩子,季白其實不會太意外。她才剛畢業,年紀也小,之前從無生孩子的打算。加之性格獨立,事業心又重,很有可能做出這樣的取捨。

    可季白從小接受的教育,墮~胎這種事就不應當發生。

    而且他怎麼可能讓自己的女人去打胎?對身體傷害太大了。

    他抬眸看著她安靜而蒼白的小臉,心頭的柔軟漸漸蔓延。但說服她留下孩子,也是毋庸置疑的事。沉吟片刻,剛想開口,卻見她忽然抬頭,一臉堅決的看著自己。

    季白心口倏地一緊。

    許詡盯著他,開口了:“還需要去醫院復查確認,不過□不離十。”

    頓了頓說:“如果懷了,坦率的說,不管你怎麼想,這個孩子我都要生下來。”

    窗外的天空露出微白顏色,周圍的一切寂靜如夢。季白看著她那雙清黑澄澈的眼睛,心頭唯有陣陣暖流輕快的激蕩著。

    也許是見季白沉默不語,許詡微蹙眉頭,一板一眼繼續解釋:“我做這個決定是經過周全考慮:二十五六歲是女性最佳受孕年紀,墮胎對身體有一定傷害。而且這畢竟是一條生命,我不能接受……”

    “好。”低沉醇厚的嗓音,打斷她的論述。季白一把將她扣進胸膛,低頭就吻下來。

    唇舌熱烈的糾纏片刻,他才放開她,黑眸依舊近在咫尺盯著她,沉沉含笑:“既然你想生,我當然聽你的。”

    許詡忍不住也笑了。

    其實驗出懷孕後,她整晚心情都有點沉重。雖然當機立斷決定生,但到底事關重大又沒有任何准備,如何能輕松下來?季白此刻毫不掩飾的歡喜和贊同,著實令她寬慰不少。

    季白抬頭看著牆上的鍾:6點,離上班還有兩小時。這幾天白天都不能請假。

    “換衣服,現在就去醫院。”

    “嗯。”

    許詡洗漱的時候,季白已經換好衣服,打電話給朋友,聯系市婦幼醫院。一切安排好後,他拿起桌上的車鑰匙,往門口走了幾步,又轉身回來,打開抽屜,拿出藏在一疊衣服裡的戒指,揣進兜裡。

    ——

    天空陰雨綿綿,大清早醫院裡冷清而寂靜。兩人在婦產科等了一會兒,就來了位醫生。

    檢查結果很快出來了,每項指標都很符合標准,確認懷孕無誤。

    兩人回到車上時,雨還下個不停。天色也亮起來,整條街濕漉漉的像是籠罩在水霧裡。

    季白並沒有馬上開車走,而是將車停在醫院外的林蔭道上,握著她的手,靜靜望著雨簾。

    許詡也沉默著。這個消息到底來得突然,她有很多事需要琢磨。

    季白也在琢磨:最近都在忙案子,但必須抽個時間,去她家裡提親;原本想先舉行訂婚儀式,也可以省了;案子一結束就籌備結婚,但時間太緊迫,無論怎樣,可能都要大著肚子舉行婚禮了……

    他的手也伸進口袋裡,握住了戒指盒。此情此景實在太普通太不浪漫,但他嘴角的笑意還是有點抑不住。

    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剛想把戒指拿出來,就聽她說:“三哥,結婚的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季白心頭微動:“你說。”手在口袋裡握著戒指不動。

    許詡轉頭望著他,目光坦誠:“懷孕是懷孕,結婚是結婚,我們不必為了孩子提前結婚。我們倆說到底只相處了半年,雖然我已經非常愛你,但婚姻是一輩子的承諾,還是要慎重。

    我們現在還處於一開始的蜜戀期,應該對彼此了解更多,再磨合一段時間,感情穩定成熟,水到渠成再考慮結婚。這樣婚姻才能更穩定、更持久、更幸福。

    當然,孩子還是隨你姓。”

    ——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路上的車輛越來越多。季白望著許詡,沉默不語。

    他早該料到的,未婚先孕在她心裡,根本不算個事。她希望感情更成熟再結婚,也符合她謹慎遲鈍的個性。其實他一開始也是打算先訂婚,可以明年再去領證。

    不過,她直愣愣的那句“我已經非常愛你”,又叫他心頭陣陣悸動。兩人都沒說過“我愛你”這樣的甜膩話,誰想她今天不經意的脫口而出。

    只是……按她這麼說,將來兒子都滿地跑了,他也不一定有名分?

    那他作為男人,也太失敗了。

    他當然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沉吟片刻,他柔聲開口:“許詡,結婚的事當然要你願意才行。不過你也不用太早下定論——你看,現在剛懷孕,生孩子還得一年時間。到時候我們也相處快兩年了,那時候你的想法肯定跟現在不一樣。你剛跟我好的時候,應該也沒想到現在會‘非常愛我’吧?我看可以到時候再決定。這才是慎重負責的態度。”

    許詡心想確實是,點頭:“好。”

    季白微微一笑,不再涉及這個話題。雖說是緩兵之計,說服了她到時候再決定,稍稍有點悵然,口袋裡的戒指又得繼續雪藏。但他倒不是很憂心——且不說到時候必然父憑子貴,她自己半年就非常愛他了,再過一年,肯定離不開他。

    兩人都沒再說話。季白將車開得格外平穩,在車流中穿行。

    遇到紅燈,徐徐停下。他一側眸,見許詡又拿出了凶案照片在看。

    季白原本沒在意,過了一會兒反應過來——這胎教著實血腥。

    可她身為刑警,根本不可避免。最後季白還是開口:“能少看就少看一點。”

    許詡卻有點發愣,根本沒答。忽的抬頭看著他,眼睛裡有熠熠亮光:“我想起在哪裡見過相似的畫面了!”

    ——

    季白和許詡開車行駛在城市公路上時,相距甚遠的某個房間裡,另一個女人,正迎來每天最驚恐戰栗的時刻。

    女人被穿上條淺藍色連衣裙,整個人十分白皙干淨。而她手腕腳踝都被鎖在床上,根本就下不了床。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男人走了進來。女人全身微微一抖,往床裡縮了縮,卻只能看著他走近。

    男人朝她笑笑,先脫掉自己的衣服,露出赤~裸精壯的身體,再將她抱進懷裡,一件件褪去她的衣衫。等她如羊羔般躺在他面前,他卻不急著征服,而是俯下頭,沿著她的皮膚,一寸寸聞下來。

    “你很香。”他低喃。

    女人勉強笑笑,全身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男人看在眼裡,並不生氣,從桌上端起杯水,遞給她。女人臉上浮現悲戚神色,卻只能接過喝下。

    很快就有了反應,雪白的身軀陣陣潮紅,她聽到自己抑不住的呻~吟。男人坐在床邊,靜靜注視著她扭動的身軀,喉結慢慢滾動著。

    過了一會兒,他拿出照相機,閃光燈不斷,將她迷蒙的雙眼、潮濕的私~密,都清晰記錄。而後他將照相機往邊上一丟,握住她的腰,低頭咬住一側飽滿紅~蕊,狠狠就撞了進來。

    空曠寂靜的房間,肉體撞擊的聲音連綿不絕,一場荒糜的沉淪,仿佛永無盡頭。

    “喜歡我要你嗎?”

    “喜歡……喜歡……”女人的聲音像嗚咽又像欣喜。

    “叫我。”

    “老公……老公……”

    “還有呢?”

    “我愛你……我愛你……”

    ……

    ——

    季白和許詡直接開車到了省廳,找到許詡的師兄——孫清林的辦公室。

    孫清林看到他們,有點意外,微微一滯後,問:“季隊,許詡,有什麼事?”

    許詡將凶案照片遞給他:“師兄,這個現場你有印象嗎?”

    孫清林接過一看,神色驟變。

    許詡在警校時,協助教授重點研究美國案件,亞洲案件主要由孫清林負責。所以許詡有印象在哪裡看過類似照片,卻不像孫清林如此篤定。他很快從檔案櫃裡拿出一盒資料,放到兩人面前。

    一張張照片,美好得就像生活裡的畫。一個個年輕漂亮的女人,蜷首側臥,躺在草地上、土地裡、森林中、溪水旁……連衣服的風格,都跟死者白安安類似,都是暖色調,看起來無比清新柔和。

    孫清林坐下來說:“這是三年前香港的‘天使殺手’案,目前查知受害者八人,未知受害者數目不明。全都是22-25歲企業白領,都失蹤一段時間,最後死於氰化鉀中毒。這個案子當時在香港很轟動。”

    季白和許詡都點頭。他們都聽過這個案子,只是沒有深入了解。

    孫清林又拿起白安安的照片:“凶手當年被警方追捕,墜海身亡。有人說他死了,也有人說他潛逃出國。但是看到這個照片,我幾乎可以斷定,凶手即使不是他本人,也是他的狂熱模仿者。”

    季白和許詡都是一靜。許詡問:“師兄,你重點研究過這個案子,有他的犯罪心理畫像嗎?”

    孫清林:“我不僅有他的心理畫像,我有他的全部資料和照片。”語氣愈發沉重,“他是霖市人。”

    他很快找出一個文件夾,遞給兩人。

    照片上的男人很年輕,穿著簡單的白襯衣和西褲,打領帶,留著平頭,稜角分明臉龐上,有俊朗英氣的五官,薄薄的唇角,還有溫和的笑意。

    孫清林:“馮燁,案發時22歲,今年25歲。因為成績優秀,以全額獎學金考入香港大學建築系,畢業後在某上市企業任職員,獲得香港居民身份。案發後證據確鑿,被全港通緝。後來就失蹤了。”他歎了口氣,“如果真是他沒死,回到霖市……”

    季白問:“有他在霖市的地址嗎?”

    “有。”他翻出頁資料遞給兩人。

    ——

    半個小時後,季白將車停在市裡一家老國營企業的宿捨小區外,同時調集幾名刑警,在周圍戒備。

    馮燁的資料,兩人已傳回刑警隊,通令全市搜捕該人,同時聯絡香港警方,獲取更多資料。大伙兒得到這個消息,振奮的同時,心情更加沉重。

    沿著老舊小區的狹窄道路往裡走,季白腳步一頓:“要不你回車上等著?”

    許詡瞥他一眼:“沒必要。”

    季白便不再勸,只叮囑其他刑警,加倍當心。

    這案子的凶手是心理變~態者,許詡的工作將起到非常重大的作用。他身為刑警隊長,不可能讓她置身事外。

    只能將她保護得更好。

    馮燁的家在六層,開門的是他的舅舅。是一位四十余歲的清瘦男人,廠裡的技術員。

    “馮燁還有其他親人嗎?”許詡問。

    他答:“沒有,他的父母早年就死了。”遲疑片刻問:“警察同志,你們想調查什麼,香港的案子……已經過去幾年了,馮燁不是也已經掉進海裡死了嗎?”

    大家當然不答。季白說:“我們想看看馮燁的個人物品。”

    舅舅點點頭,把他們領到陽台,指著陽台一角的雜物:“很多都扔了,剩的都在這裡了。你們看吧。”也許是不願多聊,轉身剛想走,季白又問:“最近還有沒有其他人來找過馮燁?”

    舅舅有些詫異:“沒有。當然沒有。”

    “那家裡有沒有發生過什麼異常?”

    舅舅有點意外的看著他:“你怎麼知道?上個月,遭過一次賊。當時是半夜,我聽到動靜跑到陽台,人已經不見了,東西翻得亂七八糟。但是沒丟什麼。”

    季白和許詡都是心頭一凜。這個賊,會不會跟馮燁有關?

    舅舅回答完問題,去前廳了,季白和許詡拿起馮燁的東西,仔細翻看。約摸過了半個小時,季白忽然一愣,將一張照片遞到許詡面前。

    是馮燁的高中畢業照,他站在後排正中看起來比孫清林處的照片多了幾分稚氣清秀。許詡沒看出異樣,目光快速掃過照片上所有人,看到前排的女生,心頭微驚:“姚檬?”

    季白點頭:“他們是同班同學。”

    只見照片上的姚檬留著垂順長發,穿著校服長裙,那時候就顯得嬌艷動人。

    許詡:“我回警局就跟她聯絡,看她是否了解馮燁的狀況。”

    兩人繼續翻照片,卻都是馮燁小時候照片,並沒有有價值的線索。季白又拿起旁邊的一堆書開始翻看,忽的一怔,將一張照片抽出來,遞給許詡。

    許詡一看,也愣住了。

    是姚檬的單人照。她穿著警校的制服,坐在陽光樹蔭下,正低頭看書。行人在她身旁留下剪影,而她恍然未覺。

    這看起來,像是一張幾年前的偷拍照片。

    作者有話要說:解釋一下,上一章的白安安就是個炮灰,跟慈悲城沒關系,老墨不會把兩本書扯到一起的。

    那個,“白安安”是我讀者“小褲衩”的正裝馬甲,我的慣用龍套,看來是用得太多了,造成大家閱讀障礙,下次我不偷懶了,會另想炮灰名字哈~~

    ————

    感謝扔雷的妹紙們,過來啵個~~

   
57v章

    是夜,月色溫涼,秋意湛湛。

    姚檬的住處是市區一套兩居室,林清巖也在,跟姚檬穿著同款家居服,高大又清爽的樣子。兩人看到季白和許詡上門,都有點意外。

    四人在沙發坐下,林清巖微笑站起來:“我去泡茶,你們聊。”

    看到馮燁的照片,姚檬的神色有片刻凝滯。

    “我們是高中同學。‘天使殺手’案我也聽說過,但並不是很了解。出什麼事了?”

    姚檬可能有危險,當然不會瞞著她實情。許詡拿出份案件基本資料,遞給她看。姚檬靜靜看完,臉色有些發紅,點頭:“我知道了。但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看到那張偷拍照片,姚檬微怔。

    季白問:“你們私交如何?”

    “普通同學,交往不深。”

    這時林清巖端著茶走過來,看到三人凝重神色,在姚檬身邊坐下,柔聲問:“怎麼了?”

    姚檬抬頭朝他笑:“沒事。他們找我了解以前一個同學的情況。”

    又聊了一會兒,季白和許詡站起來:“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姚檬也笑著站起來:“我送你們。”轉身對林清巖說:“我很快就回來啊。”

    三人一路沉默,一直走到小區外無人的林蔭道,姚檬輕聲說:“許詡,咱倆說會兒話。”許詡點頭,季白看一眼兩人,先走回車上坐著。

    兩人找了張長椅坐下,許詡靜靜望著她。姚檬抬頭看一眼明朗的夜空,抿嘴笑笑:“剛才清巖在,我不想說。不過不說,你們去學校調查也會知道——我跟馮燁……高中談過一段時間戀愛。”

    許詡心頭微震。盡管剛才看得出姚檬有所隱瞞,但她也沒想到兩人竟然有過這種關系。

    姚檬的聲音靜靜的:“跟這種禽~獸談過戀愛,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許詡看著她譏諷的表情:“你……很愛他?”

    姚檬一怔,笑笑搖頭:“怎麼會?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事。”

    是愛嗎?姚檬也不知道。

    對季白,是傾慕中夾雜著濃濃的崇拜,被拒絕後自尊心雖然受傷,但也不會痛得死去活來,只是終究有些落寞。所以此刻談及與馮燁的戀情,下意識也想避開他;

    對林清巖,是成熟、穩定的歸宿感。他的魅力和氣質,深深打動了她。然而無可否認,他的金錢和地位,也是姚檬會考慮的東西。他更像是姚檬挑選的結婚伴侶。

    可是馮燁?

    十七八歲的熱烈、沖動,兩個同樣優秀的少年,當時覺得愛得不能自已一定要一生一世,回頭再看,不過付諸一笑。

    他貧寒的家境,他固執的性格,還有他即將赴香港讀書,都是姚檬當年跟他分手的原因。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對於當年這份純粹的感情,每當想起來,還是會心頭鈍痛滯澀。而這種感覺,是季白、林清巖都不會帶給她的。後來聽聞“天使殺手”案後,這種痛,就變成了深深的厭惡。連帶著,對任何強~奸犯,姚檬看都不想看一眼。

    許詡靜默片刻,問:“他當時是否表露出心理變態傾向?”

    姚檬搖頭:“那個年紀的男孩,都是桀驁又沖動的,他算不上特殊。而且我們只好了一年,了解其實不深。”感情來得濃烈,但更多時候都是懵懵懂懂,自以為是。

    許詡又問:“那性方面呢?他有什麼癖好?”

    姚檬垂頭:“我們沒有發生過性~關系。”說完一怔,跟許詡對視一眼。

    兩人都想到了。這樣意味著她更危險——因為如果真的是馮燁回來,他還沒得到過姚檬。

    許詡:“我讓隊裡派人24小時保護你。”

    “不,不要。這樣會影響我的工作。”姚檬蹙眉。

    警察保護當然會引起旁人注意,傳出去公司老總是變態殺手的覬覦對象,雜志社也不必開了。

    但許詡還是不放心。見她不出聲,姚檬笑笑說:“你放心,我每天兩點一線,公司到家裡,而且平時都跟同事在一起,清巖也經常接我,想要誘拐我,還是不容易的。而且,你們現在也不確定就是他吧?他墜海身亡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頓了頓又說:“這樣吧,我回去就把這件事跟清巖提一下,就說是我中學時的騷擾者,讓他安排兩個保鏢給我。你就放心吧。”

    許詡這才點頭。

    許詡和季白駕車離開後,姚檬在小區門口發了一會兒呆,才回到家中。一進門就見林清巖拿著本書,坐在沙發上靜靜看著。姚檬微微有些發怔。三十五歲的男人,既有長輩般的儒雅溫潤,卻又安靜清俊如干淨的青年。

    她走過去,靠著他的肩膀。

    林清巖放下書,將她摟進懷裡:“寶貝,沒事吧?”

    她將頭埋在他胸口,仰起臉笑笑:“沒事啊,跟許詡聊得久了一會兒。”

    ——

    接下來的十幾天,警方抽調大量警力,對馮燁進行全省搜捕,依舊無果。針對受害人白安安的調查,也沒有進展。

    刑警隊眾人的神經一天比一天緊繃,害怕哪天就突然冒出第二個受害者。

    只是案子沒破,生活還是要過。季白並沒有將許詡懷孕的事告訴隊裡的人,目前案件緊張,不可能還因為私人的事,叫大家分心。他只告訴小趙——許詡最近身體不太好,讓他平時替自己留意,小趙自然滿口答應。隊裡的雜事都是他管,有他留心,許詡在生活細節上倒是得到不少照料。

    不過,雖然案件緊張,許詡的懷孕狀態可謂是順風順水,除了開頭幾天有點惡心,很快就一點事也沒有了,每天都精神奕奕,臉色也紅潤了不少。季白則說,這是自己的強壯基因正在改變許詡的體質。

    這天中午,大伙兒到食堂吃飯。因為工作太緊繃,吃飯時是難得的放松,所以反而會聊得比較積極。

    食堂人多,季白怕許詡被碰著,讓她坐在位置上,按她平時食量,給她打來飯菜,就在她身旁坐下,邊吃邊聽其他人聊天。

    許詡一直安安靜靜吃,也沒引人注意。過了一會兒,忽然推推季白。季白轉頭一看,盤子裡空空如也,今天吃得倒挺快。

    “吃好了?我陪你上去?”

    許詡:“我還要這麼多。”

    話音剛落,大伙兒全看著許詡——她食量小是眾人皆知的事,今天戰斗力簡直逆天了。

    許詡微赧:“今天有點餓。”

    大伙兒當然不能讓女孩子尷尬,都笑著是該多吃,平時吃太少。

    大胡插科打諢:“嫂子還在長身體,飯當然要吃夠。”

    大伙兒都笑,季白淡笑拍拍大胡肩膀:“有眼光。”

    ——

    吃多的後果就是犯困。為了讓許詡能休息好,季白專門跟局裡申請了一間宿捨,讓她每天中午能小寐片刻。

    午後的房間,溫熱又寂靜,樓道裡也是靜悄悄的,窗外有樹枝輕輕擺動。許詡靠坐在床上,季白摟著她的肩膀,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她還很平坦的小腹上。

    “我看看長了多少肉。”他起了興致,俯頭過去。

    許詡一低頭,便見他英俊的側臉貼著自己,俊朗烏黑的眉目格外溫和。許詡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短發。

    只是懷孕才兩個月,當然是什麼也看不出來。季白剛要抬頭,卻瞥見她的胸。她今天穿的是件白襯衣,玲瓏又貼身。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還是角度原因,竟顯得比平時要飽滿逼人。

    季白起身,埋首到她領口,在一片雪白的酥軟上落下一吻:“都長這兒了吧?”

    許詡失笑,輕輕抓住他的襯衣衣領,湊過去安安靜靜的吻著他。

    就在這時,季白電話響了。兩人瞬間松開彼此,同時看著手機。

    是老吳:“頭兒,剛剛發現了第二具屍體。”

    ——

    季白等人趕到案發點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這是與上一處棄屍點相距數十公裡的山區,位置要更偏僻。此時暮色朦朧籠罩大地,屍體就躺在一個山洞前的樹林中,同樣靜美,同樣詭譎。

    法醫正在初步檢驗屍體,季白許詡隔著幾步遠,皆是沉默不語。趙寒報告:“死者李恬甜,24歲,音樂學院研究生。一周前失蹤。因為她是跟同學在校外租房住,平時又經常夜不歸宿、自己出去旅游,所以同學也沒在意,沒有報警。”

    這是法醫也起身走過來:“死亡時間前天8點至12點間,跟上一具屍體的狀況基本一致,只是時間長,腐化程度要更高一些。另外,□的裂傷更重,有些傷口疑似死後造成的,需要進一步鑒定才能確認。”

    眾人都是心頭一凜,大胡低聲罵道:“靠,更變~態了。”

    ——

    季白正在周邊樹林地面勘測,一回頭,就見許詡走到自己身邊,默默站著,緊蹙眉頭。

    “怎麼了?”

    許詡抬眸望著他:“雖然說馮燁掉海生還的可能性很小,但是之前我還懷疑凶手可能是馮燁,畢竟作案手段太像了。但今天出現第二具屍體,我反而覺得不是他了。”

    季白露出微笑:“繼續說。”

    許詡答:“除了外形氣質相近,兩名死者還有個很大的共同點——她們失蹤一段時間,都沒有引起身邊人注意。凶手似乎不知不覺就將她們誘拐了。我認為這不是偶然。凶手應當在誘拐前,對她們倆進行了一段時間的跟蹤觀察,非常了解之後才下手。這也符合他建立親密關系的心理。”

    “然後?”

    “這就出了問題——李恬甜失蹤是在一周前,這個時候,我們已經針對馮燁,抽調大批警力進行追緝。市內幾乎每條街上,都有便衣進行巡邏。交警的監控系統也全天候發揮作用,如果是馮燁,他怎麼能躲過我們的密集搜捕,在市內完成跟蹤、誘拐這些復雜的步驟呢?

    而且按照你上次的推論,凶手應該有相對空閒的時間、一輛車、一間房子。可是馮燁被香港、大陸還有國際刑警通緝,他如果流竄到霖市,應該也過得很潦倒,能夠這樣有條不紊的犯案,具有很大難度。

    所以我現在傾向於凶手另有其人。無論他是什麼動機模仿馮燁作案,他都成功的擾亂了我們的視線。”

    兩人說話的空檔,老吳等其他幾個資深刑警也圍了過來。聽她說完,眾人也紛紛點頭。大伙兒經驗都豐富,這些天搜捕下來,跟她也有同感。

    季白看著許詡:“馮燁案對你的最大價值,是幫助你去理解凶手的作案心理。我們不能假定馮燁是罪犯,而應該當成全新的案子和凶手去偵破。而物證,才是確定罪犯的首要根據,你們看這裡。”

    大伙兒都是一怔,季白低頭看著之前正勘測的地面,這裡土質松軟,有零星的落葉。他蹲下來,輕輕拂開落葉,泥地上赫然出現大半個清晰的腳印。

    大伙兒頓時振奮不已。

    很快就對腳印勘測完畢。季白沉聲說:“凶手穿42碼鞋,馮燁的資料是44碼。”

    有人疑惑問:“會不會是凶手留下假的腳印,混淆視聽?”

    老吳也蹲下端詳著腳印,答:“不會。首先,白安安案發後,頭兒就下令封鎖消息。凶手並不知道第一具屍體已經被我們發現,沒必要故弄玄虛留下腳印;其次,從腳印深度看,應當是背負了重物的,腳印恰好也正對屍體方向,所以應該是凶手背屍體時留下的。這裡落葉較多,所以凶手一時未察覺,留下這個寶貴的腳印。”

    ——

    這天大伙兒收隊已經是半夜。雖說依然不知道凶手身份,但至少排除了馮燁的作案可能,同時也獲知了關於凶手的一點線索。

    一回警局,季白就對趙寒說:“跟姚檬說一聲,讓她不必太擔心。”

    大伙兒也都點頭。雖說姚檬離開警隊,但小姑娘要是被變~態殺手盯上,也太可憐了。如今至少可以放心點了。

    趙寒打電話過去時,姚檬正在林清巖家裡。夜深了,她和林清巖本來已經熟睡,見是警局電話,她走出臥室,帶上門,一直走到客廳玄關才接聽。

    “姚檬,凶手確定不是馮燁,他應該已經死了,你不必擔心了。”趙寒說。

    姚檬靜了一瞬,微笑答:“好,那我就放心了。你們是怎麼確定的?”

    因為姚檬是重點保護對象,趙寒也不用瞞她,低聲答:“鞋號不對。”

    姚檬想了想:“馮燁是44號。”

    趙寒:“對,凶手是42號,保密哈。”

    “嗯。”

    掛了電話,姚檬在玄關站了一會兒,懸了多日的心,終究還是放下了。一抬頭,就見玄關鞋架上擺滿她和林清巖的鞋。許是剛剛被趙寒一說,她自然而然留意到男鞋上的號碼:也是42。

    微微失笑,她太緊張了。走進臥室躺下,林清巖約摸是熟睡中察覺到動靜,翻了個身,從背後抱緊了她。

    同一個夜裡,許詡被季白先送回家睡覺,季白折返警局加班。可到了清晨,卻接到許詡電話:“你說得對,應該當成全新的案子去研究。現在,我有了罪犯的初步畫像。我想,也許可以把他從整個霖市中篩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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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7 21:39:41 |只看該作者
58v章

    給季白打電話時,許詡已經打車到了警局樓下。天空暗白,空氣清透,周身仿佛都籠罩在陰沉沉的涼意裡。她沿著警局樓梯一步步向上走,遠遠便見季白拿著電話,出現在樓梯口。

    “進去再說。”季白看她單薄而精神抖擻的身影,反而有點心疼,將她摟進懷裡。

    現在,整個霖市的刑警、民警都外出巡邏戒備了,季白回辦公室是要跟局長連夜匯報進展,此刻局長也是在自己屋子裡補眠。刑警隊的大辦公室空蕩蕩的,季白拉著許詡的手,坐到沙發上,又給她倒了杯熱水,握住她的手:“說吧。”

    在破案經驗上,許詡是遠不如季白豐富的。尤其在最關鍵的犯罪現場調查工作上,季白無論敏銳性、邏輯性都比她成熟。但這個案子現場留下的痕跡非常少,且凶手是隨機作案,這個時候,正常的刑偵手段遇到瓶頸,許詡的心理推理反而不會受影響和束縛。

    許詡點點說:“這幾天,我一直把自己想象成變~態殺手,去揣摩他的心理,有了些深入的想法……”

    她說到這裡,季白不由得抬眸看她一眼,自然而然又落在她的肚子上。但她並沒在意,拿過根筆和紙,一邊說,一邊快速的寫畫起來:

    “首先,過去三個月,凶手身上一定發生了某個重大的變故。

    這是因為,我們查看過過去幾年的案件資料,並沒有類似的人口失蹤。這說明白安安是第一個受害者。

    人做出選擇都是有原因的,即使沒有表面原因,也有潛意識裡的原因。而凶手選擇這個時機開始作案,一定是因為他身上有什麼事情改變了。

    這個變故的可能性很多,愛情、健康、事業、意外……不管是什麼,我們可以從他的行為裡尋找到答案。”

    季白沉肅點頭,許詡繼續說:“我們之前斷定,凶手有很強烈的、與受害者建立親密關系的渴求。可為什麼,他就喜歡這一類型的受害者?

    渴求一件事,必然是因為自己有缺失。受害者身上有什麼共同特征,深深吸引了他?

    年輕漂亮?因為凶手本身的衰老丑陋自卑?不對。如果是這樣,他完全可以選擇更簡單的受害者,譬如更年輕的學生,相對來說,會比白領更容易誘騙;

    受害者身上有兩個更顯著的特點:一、她們都剛畢業或者臨近畢業,資質優秀,前途無量,美好的事業和人生剛剛起步,這個‘人生界點’非常的明確;第二,你看……”

    許詡將檔案袋裡的兩名受害人的生活照攤開:“你不覺得,她們看起來比普通人,更有朝氣和活力嗎?”

    季白垂眸望去,只見照片上的女孩都是面色嬌艷、笑靨如花,一舉一動都顯得鮮活跳脫,蓬勃的生命力仿佛要從紙面透出來。

    許詡看著他:“所以,我認為有兩個可能性最大:一、凶手近期遭受了事業的巨大挫折;二、凶手身患惡疾,可能是不治之症,或者很難治愈,才會被這種‘生命力’吸引。

    無論是哪一種,凶手選擇她們,象征意義都很明顯,都折射出,他也許希望自己的人生像她們一樣,推倒重來重新開始。

    而作為一個心理變~態者,他實踐的方式,就是掠奪她們的身體和生命。他已經上了癮。”

    季白靜默片刻,答:“繼續。”

    許詡點點頭:“第二、當年的“天使殺手”案,並未在大陸公開。據楊清林師兄說,只在幾個主流BBS上有過照片,半夜掛上去,短短幾個小時就被全部刪帖,再無流傳。所以知道的人應該不多。凶手如此熟悉此案,只有兩個可能:一、他有香港工作或生活背景;二、他當年是網絡論壇達人,這種人往往是大學生、或者年輕白領。

    第三、棄屍點的選擇,反映出凶手對林區非常熟悉,他這幾個月必然頻繁進出林區。雖然林區很多道路沒有監控攝像頭,但是霖市通往林區的主干道上,都有監控。可以抽調交通部門的錄像,進行統計;

    第四、你上次說過,凶手必然有一處僻靜的房屋,工作時間非常靈活富裕才能對受害人進行跟蹤觀察,這也是篩選條件之一。”

    ——

    清秋的早晨,屋內溫暖又寂靜。聽許詡說完,季白並沒有馬上表態,而是沉吟片刻,答:“你這些結論都是推測,沒有證據支持,而且有些條件無法追查;有些條件即使可以篩選,也會有大量符合條件的人。只能作為一種補充性的嘗試……我最多可以安排兩名刑警給你。”

    許詡點頭,雖然她有很強的感覺,肯定能篩出這麼個人。但是客觀來說,不確定的因素還很多,的確可能一無所獲。季白要掌控全局,不可能把主力都安排過來,她也能理解。

    “好,兩個人再加上我,夠了。”

    這時季白卻微微一笑,起身從桌前拿出個文件夾遞給她。許詡接過一看,面露喜色。

    季白:“之前我已經讓趙寒篩查過:三個月來進出林區超過3次的本地私家車一共有500多輛;全市擁有獨立別墅、倉庫、郊區房捨的人數更多。不過,應該也能替你節省一點工作量。”

    ——

    季白很快就安排好下面分局的兩名刑警向許詡報道。許詡跟他們通了電話,安排了各自的篩查任務,已是天色大亮了。

    許詡自己也分配了繁重的工作,不過她實在太累了,往季白辦公室沙發一躺:“我先睡會兒。”

    季白也是一夜未眠,過幾個小時還得跟大胡等人會合,去調查第二名死者李恬甜的情況。他揉了揉眉心,在許詡身旁坐下。許詡立刻爬過來,枕在他大腿上。他微微一笑,拿起桌上鬼畫符般的草稿紙:“你做分析的時候,都喜歡這樣寫寫畫畫?”

    “最費腦子的時候,會這麼隨便畫畫。”

    “嚕哥案你一路留下的紙片,也是這麼畫出來的?”

    “嗯。”

    季白略帶薄繭的手指摩挲著她的臉頰:“那怎麼寫了一堆我的名字?”

    許詡閉著眼,笑而不答。過了一會兒,忽然反應過來,睜開眼,臉色微僵:“那張紙不會當成證物交上去了吧?”那就丟人丟大了。

    “當然交了。”季白淡道。許詡抬手捂住臉,歎了口氣。季白望著她微紅的臉頰,嘴角也浮現笑意。

    按道理,肯定是要交的。但是他到底還是徇了私,將那張證物紙截了下來,如今她寫滿推理和相思的一堆碎片,都保存在他的抽屜裡,跟那枚可憐的戒指躺在一起。不過,暫時就不必告訴她了。

    ——

    三天後的中午,許詡帶著自己的小組成員,終於完成了繁重的數據篩查工作。看到交叉篩選結果時,她怔了片刻,低聲囑咐兩名助手:“絕對保密。”然後拿著結果去找了季白。

    季白正在跟負責山區巡邏的便衣刑警們通話,看到許詡遞過來的報告,也是一愣。很快掛了電話,眸色沉黑的望著她。

    許詡點頭:“20-40歲間、有香港工作背景、3個月內在市內醫院檢查出癌症、3個月內頻繁進出林區超過5次、在林區擁有一幢獨立別墅的,全市只有他一個人。”

    所有的條件,看起來都跟案件沒有直接關系,都只是一種可能性。可如果數種可能,都疊加到一個人身上,那就耐人尋味了。

    許詡繼續說:“季白,雖然我們還不能確定他是凶手,但是凶手對第二個受害者,進行了死後的性~侵犯。連環殺手是不會輕易改變作案手段的,尤其這種侵害其實會破壞他關於親密關系的性~幻想——除非他的心態已經趨於不穩定,所以我推測,他很快會再次犯案……”

    季白沉著臉點頭:“24小時監視林清巖。”

    ——

    之後一連幾天,都是陰沉天氣。而變~態殺手,仿佛也隨之蟄伏,再無半點動靜。到底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關於殺手的謠言,也漸漸在霖市開始流傳……

    趙寒跟另一名刑警,負責林清巖別墅的監視。這天傍晚,兩人照例縮在林間,沉寂的守備著。

    忽然趙寒的手機響了,是大胡:“林清巖開車出市區了,車上有個女人,我們不能跟太近,看不清是誰。”

    趙寒兩人打足精神,天色全黑的時候,果然見一輛別克商務車沿山路遠遠駛來。到了別墅門口,一名男子走下來,看身形衣著正是林清巖。他拉開後座車門,探身進去,橫抱了一個女人出來。

    趙寒從望遠鏡看去,只見那女人似乎已陷入沉睡,長發遮住臉,躺在林清巖懷裡一動不動。林清巖抱著她進了別墅,燈光很快亮了起來。

    “頭兒,怎麼辦?”趙寒通過手機問季白。

    季白:“再等等。”

    山嶺一片深黑,四周寂靜無聲。趙寒兩人全神貫注的等了一會兒,忽的聽見女人“啊”的一聲尖叫,隨後就沒了聲音。趙寒兩人都是心頭一震。

    此時行動必然會打草驚蛇,但警方的原則是不能拿受害人的安全作為代價去冒險,季白沉聲下令:“進去!”

    ——

    趙寒兩人從山坡跑下來,沖到別墅門前,從窗戶外只見客廳燈火通明,並沒有人,裡頭隱約傳來柔和的音樂聲。

    兩人狠狠一腳踹開門,循著聲音一路小跑進去,就到了最裡間的主臥門口。門虛掩著,音樂聲已經很大,但依稀可以辨聽出女人的啜泣聲。趙寒再無遲疑,一把推開門——愣住了。

    屋內的兩人也同時轉頭,震驚的看著他們。

    柔白的燈光下,滿屋都是怒放的玫瑰,一片紅色的花海。而姚檬就含淚坐在玫瑰當中的沙發上,林清巖單膝跪在地上,手裡拿個黑絲絨戒指盒,正把一枚閃亮的鑽戒套在她的手指上。

    “你們怎麼……”姚檬扶著林清巖站起來,她反應也是極快,不可思議的失聲問,“你們懷疑他是連環殺手?”

    趙寒兩人一時未答,而林清巖也轉頭看著他們,蹙眉靜默不語。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新早,也更新少,是因為家裡有人過生日,馬上要出去吃大餐,大家見諒哈。

    另解釋一下,按照我看的刑偵手冊,只要判斷有重大危險情況,沒有搜查證,警察也可以進屋執法。

    對了還有,之前的小番外,如果老墨說“幾年後結婚”是隨手寫的,大家不要罵我。這個孩子不會流掉,沒必要為虐而虐,放心。另外,准生證和公職人員不能未婚先孕,真是老墨忘記了,orz……後面再解決這個問題。

    關於劇情,老墨不多說了,因為每次我說點啥,自以為掩飾得很好,結果很多讀者太厲害了,連續推理幾層就把老墨的想法給猜完了。那就沒意思了,所以最後這幾章老墨要內斂,不多講話。哼唧

    祝大家周末愉快~~

    ——

    感謝投雷的同學,嗷

  
59v章

    已是半夜,窗外深黑而寂靜,刑警隊辦公室卻是白亮如晝。

    季白、許詡等人隔著深色玻璃,看著審訊室裡靜坐的林清巖。他今天穿的是西裝,沒打領帶,襯衣扣子松開一顆,令他看起來比平時還要清俊柔和幾分。而他的臉色明顯不太好看,修長的眉微蹙著,眼神也有點冷。

    這頭房間裡,趙寒拿著疊資料走進來:“頭兒,香港那邊終於核實了——林清巖的公司,當年跟馮燁所在公司有業務往來!有好幾份合同,他倆都有簽字——他們當年肯定認識!”

    眾人都是精神一振——既然兩人有淵源,林清巖就有可能模仿馮燁!

    季白接過資料,仔細看完,跟老吳交換個眼色,兩人推門進了審訊室。

    ——

    林清巖聽到動靜抬頭。他跟季白也算是朋友了,此刻以這種方式見面,他只盯著季白不說話。

    季白:“林先生,你好。很抱歉今天突然打攪,請你回警局協助調查。”

    林清巖:“你們是姚檬同事,有些事我不想追究。但是我很不明白,你們辦案為什麼會牽扯到我和姚檬?希望你們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玻璃這頭,趙寒忍不住嘀咕:“別說,他看起來倒像是無辜的。”

    許詡也點頭——迄今為止,他的所有反應都很正常。

    面對他的質疑,季白英俊的臉在燈光下平靜如水:“的確有原因。我們懷疑‘天使殺手’馮燁,近期回到了霖市。他跟姚檬是高中同學,所以我的同事一直跟蹤保護姚檬。今天他們在別墅外聽到她的叫聲,以為是馮燁出現、傷害到你們倆,才會破門而入。事出突然,希望你理解。”

    林清巖一怔,靜默不語。

    許詡卻是微微一笑。季白講話實在太有策略了,三兩句就把關系撇清楚,話語也是似是而非。如果林清巖真的是凶手,只怕此刻是吃不准季白到底知道多少。

    不過林清巖的反應,也值得推敲。

    這時季白話鋒一轉:“不過,既然今天已經請你回來,我們也有一些問題想問清楚。”

    林清巖神色不變:“問吧。”

    老吳開口:“林先生,過去三個月,你的私家車頻繁進出林區,是什麼原因?”

    林清巖淡淡答:“裝修別墅。就是你們今天進去那棟。”

    老吳:“你是公司高管,平時工作也很忙吧,裝修房子這種事,需要親力親為?”

    林清巖答:“個人偏好。喜歡做的事,我不介意花費時間。”

    玻璃這頭,趙寒低聲說:“我們進去的時候,別墅的確有些新油漆味,家具也是全新的。”

    許詡點頭——沒有直接證據,他的回答也無懈可擊,看來季白只能從別的方面下手。

    這時,季白將一份病歷推到他面前:“姚檬知道,你只能活一年了嗎?”

    林清巖的表情仿佛瞬間凝滯了,看一眼病歷,靜靜將目光移開。

    季白和老吳都靜默片刻。老吳說:“她不知道?你既然患了病,為什麼還要向她求婚?目的是什麼?”

    林清巖很淡的笑了笑:“這種私人的事,我不想回答。”

    季白淡道:“你可以不回答。但是與馮燁有關的事,希望你配合。”季白將簽署有林清巖和馮燁姓名的文件復印頁,推到他面前:“你跟馮燁認識,在檢查出絕症後,你很快就跟姚檬相愛。而她,是馮燁的初戀對象。”

    老吳也看著他:“不要告訴我們,這是巧合。為什麼?”

    這時,有人將聆訊室的門口推開一條縫:“許詡,姚檬說……想跟你談談。”

    許詡看一眼隔壁房間沉默的林清巖,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

    許詡有點不知道如何形容眼前的姚檬。她坐在一間審訊室裡,穿著華貴清艷的長裙,妝容亦是精致如花。但眼睛有點紅,隱隱有淚。

    看到許詡,她毫不遲疑的直視著她:“你們怎麼會懷疑清巖?”

    因為姚檬跟林清巖的關系,她也算跟本案有了牽連,許詡不可能對她全盤托出,但也不能完全不提醒她,於是答:“不是懷疑。只是我們列了一些篩選條件,在大范圍排除嫌疑人,林清巖也在其中,所以請他回來做例行詢問。”頓了頓說:“不過你最好先跟他保持距離,這樣對你們倆都好。”

    姚檬卻不答這一茬,盯著她問:“什麼篩選條件,他也符合?”

    許詡不吭聲,她當然不能說。

    姚檬自己之前因為馮燁,也琢磨過這個案子,輕聲問:“他擁有獨立房屋?他有香港工作背景?這根本不能作為依據。”她臉上浮現一絲柔色:“還有,他這幾個月進出林區,是在裝修送給我的別墅。有兩次還是我跟他一起去的。許詡,這真的只是巧合。”

    許詡微怔,點點頭。

    姚檬又問:“你們還有什麼依據?”

    許詡望著她堅毅的表情、明亮的目光,卻沉默了。姚檬接受了林清巖的求婚,她打算跟他過一輩子。

    萬一他不是凶手,他得了癌症的事,不應該由她如此突然的告訴她。她轉而問:“介意我問幾個私人問題嗎?”

    “你問。”

    “你跟林清巖朝夕相處,他在性方面的表現是否正常,你應該看得出來。”

    姚檬答得非常坦蕩:“很正常。”

    許詡追問:“他有用藥嗜好嗎?是否會迷戀氣味、是否會影像記錄、用什麼牌子的沐浴液、會讓你穿上特定的衣服嗎?”

    姚檬的表情完全不可思議,臉色也更紅了:“怎麼可能?你說的這些都沒有,他連我用什麼牌子的沐浴液都不知道。許詡,他是我遇到過的最溫柔、善良、穩重的男人,從我們好的第一天起,他就把我當成珍寶一樣愛護。你也談戀愛了,你應該明白我的感受。相信我,他絕不可能是凶手。”

    ——

    走廊那頭的審訊室裡,林清巖面對季白等人冷峻的目光,露出個淡淡的自嘲的笑意,也開口了:

    “沒錯,我一開始接近姚檬,的確有目的。

    我以前是認識馮燁,我們甚至還成為了朋友。但我恨不得一輩子沒認識過這個人。

    當年‘天使案’的受害者裡,有一個女孩叫張曉鴿,是我的未婚妻。至今沒有找到屍體。”

    趙寒迅速翻找檔案,果然找到這名女子的資料,快步走進去,遞給季白二人。

    老吳看了之後,問:“所以……你的意思是,找到姚檬,是想報復馮燁?”

    林清巖看著他們,幽黑的目光卻似看著極遠的地方:“當年馮燁總是隨身帶著姚檬的照片。馮燁死了這麼多年,我也快死了,就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會跟馮燁這種畜~生相愛。

    但……她根本跟馮燁不同,她很正直善良,也非常痛恨馮燁做的事。”

    季白和老吳都靜默不語。林清巖偏頭,看著寂靜的窗外:“我已經立了遺囑,所有財產留給姚檬,你們可以去律師那裡查。結了婚,我走了,她繼承這一切也不會惹人非議。我之前幾次去林區裝修別墅,裝修公司都有人在那邊,你們也可以打電話去問。希望你們盡快核實,讓我和姚檬回家。”

    ——

    夜色越來越深,天空仿佛濃墨一片,渾濁難辨。遠山輪廓起伏,如同黑獸在地平線奔跑。城市燈光星星點點,清冷而靜謐。

    季白站在走廊裡,扶著欄桿遠眺。過了一會兒,就感覺到熟悉的溫軟軀體靠近自己,也靜默的站著。此時眾人或是在補眠,或是在忙碌。季白伸手輕輕摟著她:“冷不冷?”

    許詡搖頭,問:“你信林清巖嗎?”

    “我只信證據。目前他的答案暫時都解釋得通。”季白輕聲答道,“而且兩起案發時間,他的車都沒有進出山區。所以我們沒有任何直接證據。”側眸看著她在燈下柔白的小臉:“你怎麼看?”

    許詡蹙眉:“我不知道。不過從第二具屍體來看,凶手的心態應該有些不穩。但剛剛無論你們怎麼詢問,他的反應都很正常。”

    季白點頭:“羈押24小時,查證他說的話屬實,只能先放他走。”

    許詡就沒再說話。過了一會兒,靜靜轉頭望向他。此時夜色幽暗,辦公室裡的燈光透到走廊裡,黯淡如薄紗。而他眉宇中有一絲倦色,神色卻沉毅硬朗。許詡伸手摟住他的腰,抬頭湊過去,親親他冰涼的臉頰。

    季白勾唇而笑,低頭看著她:“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覺得,我們這樣要幸運很多。

    她輕聲答:“希望姚檬以後能遇到真正適合她的人。”

    季白摸摸她的頭:“別想了。去我辦公室睡會兒,我處理完工作就過來陪你。”

    ——

    大屋不少人趴在桌上,抓緊天亮前的一點時間補眠。許詡走進季白辦公室,躺了一會兒,腦子裡卻還想著案子的事,索性起身,走到桌前坐下。拿過來些白紙,卻在桌上找不到筆。

    季白之前還來過辦公室,抽屜也未鎖。她順手拉開抽屜,果然找到兩支筆,把抽屜又推上。

    過了幾秒種,忽然反應過來,重新拉開,只見一疊文件下面,赫然露出黑色絲絨盒一角。

    打開盒子,看著裡頭璀璨晶瑩的戒指,許詡有點發愣。她忽然就想起剛剛姚檬說話的時候,左手有幾次輕輕摩挲著右手上的戒指,或許是還不適應,但更多的是溫柔。

    許詡抬起頭,外屋靜悄悄的,沒人看過來。她拿起戒指,套進右手無名指。

    季白選的,自然大小剛剛好。款式也精致大方,很合她的心意。只是……原來他打算向她求婚了?

    許詡舉起手,在燈光下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微笑。過了一陣,放下手,把戒指往外推……愣住。

    在指關節處卡住了,脫不下來。

    她又推了幾下,還是不行。她想:莫非是最近吃太多,手指粗了?抑或是懷孕導致手指腫了?

    試了五六分鍾,死活脫不下來。剛想拿出手機百度解決方法,就聽到外頭響起熟悉的腳步聲。

    ——

    季白一進屋,就見許詡雙手插褲兜裡,站在屋子正中,有點愣愣的望著自己。

    “還不睡?”他關上門,在沙發坐下,將她拉進懷裡。

    “睡……”許詡神色淡然的打了個哈欠,頭老老實實靠在他肩膀上。季白已經累極了,很快就陷入沉睡。只是感覺許詡似乎睡得不安穩,總是在他懷裡動來動去。他閉著眼,將她的腰摟緊,喃喃:“不許再動。”

    ——

    第二天許詡醒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沙發上只有她一個人,身上搭著季白的外套。

    她是被手機吵醒的,季白的聲音聽起來很清朗,似乎已經工作了一段時間,沉聲對她說:“十分鍾後來大會議室,大伙兒開個會。”

    許詡馬上彈起來,火速沖向廁所。

    雖然季白到最後關頭才叫醒她,是心疼她,但卻叫她一番兵荒馬亂。快速洗漱完了,到了會議室,人都坐滿了,好在時間剛剛好。

    大部分刑警還在外頭,只有老吳趙寒幾個留在辦公室。季白簡單說了後面的工作安排,這時趙寒問:“許詡說的幾點篩查條件,我們還繼續嗎?”

    季白沉吟片刻,看向許詡:“你把幾點條件寫到黑板上,我們再梳理一遍。”

    許詡點頭,起身走到會議室前頭的黑板前,刷刷刷開始寫。寫了幾行,忽然感覺身旁的季白目光灼灼盯著自己,有點異樣,猛的反應過來,看向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臉頓時燒了起來。

    此時正是清晨,警局許多人還沒上班,整座辦公樓安安靜靜。幾個刑警也有些睡眼惺忪,可個個依舊目光如電,此時都看到了許詡停頓的動作和手指上多出的戒指,全都“明白”過來,看向季白笑了。

    季白看著許詡緋紅的臉,眼中也浮現濃濃的笑意。但到底是將目光從她身上生生收回來,凝神繼續跟大家講案子的事。

    碰頭會很快結束,大伙兒都起身,許詡低著頭誰也不看,季白目光似有似無落在她身上。

    這時老吳走過來:“雖然案件緊張,但生活是生活,該恭喜的還是要恭喜。恭喜你們。”季白淡笑:“謝謝。”

    趙寒幾個也湊過來,一個個說恭喜。季白全盤照收。趙寒說:“頭兒你太厲害了,昨晚那麼忙,居然還有空送戒指。”

    季白笑答:“是倉促了點,好在許詡肯戴。”

    許詡的臉就快著火了。

    等人都走完了,季白轉頭,靜靜看著她。

    許詡低著頭,把手伸到他面前:“我昨天好奇試戴了一下,取不下來。你幫我一下。”

    “哦,是這樣。”季白接過她的手,仔仔細細端詳了一會兒,抬眸淡笑,“我腦抽了才會幫你取下來。”

    許詡:“……”

    她又好氣又好笑,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季白也不講話,黑眸沉沉凝視著她,這目光叫許詡心頭一撞。

    “我不催你,不過我的態度始終明確——對我來說,這半年已經足夠讓我確認,你是我要娶的人。”他輕聲說,“等案子結束,我一定把昨天的求婚、送戒指都補上。你慢慢考慮。”

    “嗯……”

    季白看著她通紅的臉,還想調侃幾句,卻聽到急促的腳步聲,趙寒幾乎是大步沖到門口。

    “頭兒,剛剛來的消息,林區發現了第三具屍體。初步判定死亡時間是昨天晚上。”

    季白和許詡都是心頭一震,同時看向走道對面的審訊室。

    林清巖整晚都在裡面,第三具屍體卻在這個時間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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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7 21:40:20 |只看該作者
60v章

    遼闊的山嶺,綠意茫茫,一眼望不到邊際。而穿山公路上,此時卻並不像平日寂靜。

    一輛輛懸掛著“XX電視台”、“XX報社”的車不斷經過。更有一撥撥大學生,騎行或徒步往山上去,氣氛嘈雜又緊張。

    季白蹙眉問:“怎麼回事?”

    趙寒掛了電話答:“問清楚了:是一群學生最先發現了屍體,死者也是大學生。現在整個霖市都傳開了。這些都是幾所大學的志願者,要上山參加搜捕。大胡他們已經在勸說了。”

    盡管警察將大部分人都攔在山腳下,還是有不少人在警方設置路障前就上了山,狹窄的山路上堵了好幾輛媒體車,三三兩兩的大學生也是隨處可見。

    季白等人“突破重圍”趕到案發點,已經是下午了。記者和學生都被攔在封鎖線外,吵吵嚷嚷。看到季白等人,閃光燈更是亮個不停。還有學生大聲問:“請問警方什麼時候能抓到連環殺手?”

    季白沉著臉不答,帶幾名資深刑警和許詡,走向陳屍點。

    ——

    這是一處僻靜的山洞,警方的探照燈將洞內照得通亮,屍體就躺在洞穴深處,同樣的姿勢,同樣的安靜容顏。

    大胡這幾天一直在林區跑,見到眾人,立刻上前:“死者叫沈紅苗,霖大大四學生。”

    大胡簡略講了緣由:原來沈紅苗是霖大戶外運動社團的成員,十天前一個人進山徒步戶外旅行。林區實在太大,巡警都不知道她從哪裡進山的。兩天前過了預定歸期,同學們發現聯系不上她,自發組織搜救隊進山,也聯絡了當地警方,沒想到很快發現了她的屍體。又不知道聽哪個村民講,已經死了不止一個人,所以事情才鬧大。

    季白跟老吳、許詡走向屍體身旁。法醫已做完初步鑒定,對他們說:“死亡時間初步判定是昨晚8點到10點,跟前兩具屍體一樣,死於氰化鉀中毒,其他傷勢也基本相同。”

    許詡問:“凶手有可能延緩死亡時間嗎?”

    法醫搖頭:“不可能。氰化鉀這種毒素比較特殊,服用後5-8秒瞬間死亡,並且皮膚、眼瞼等處會有特定的反應。這些反應,並不會因為溫度、濕度等環境原因改變,所以死亡時間的推斷是比較准確的。”

    眾人都是一靜。再望向屍體,只見周圍泥土裡散落著好些個凌亂腳印,大胡蹙眉說:“是學生們留下的。”

    老吳是步伐腳印追蹤方面的專家,他蹲下來,仔仔細細沿著屍體邊沿查看,過了一會兒,舉起手電,對著屍體腰側的土地一指:“你們看,是不是有點眼熟?”

    只見半硬半松的泥地裡,印著個淺淺的腳印。許詡立刻翻出資料袋裡,第二具屍體旁的腳印照片。老吳稍作勘探,點頭:“腳印長度、花紋完全一樣。是同一個人留下的。”

    大胡看向季白:“頭兒,看來還真不是林清巖?”

    季白未答,老吳站起來說:“那也不一定,目前有兩個可能:一、林清巖的確是無辜的;二、林清巖還有個同謀。”

    許詡卻是眉頭緊鎖,盯著屍體說:“這個可能性太小了……怎麼會這樣?”

    所有人都看過去,只聽她極為沉肅的說:“從凶手的作案手法看,他非常看重與死者建立親密關系,這種關系是個人的、私密的、排他的。而且從犯罪史上,這種心理變態者幾乎都是單干,分享對他們來說毫無意義。

    可如果林清巖沒有同謀,那就是說,還有第二個人,完全符合罪犯的畫像。也就是說,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同一案件,有兩個符合特定畫像的人出現?這個概率實在是……”

    她沒說完,季白沉聲打斷她:“許詡,回到物證上來。”

    許詡心頭一凜,只見他沉靜目光環顧一周,說:“這個案子比較復雜,我們暫時不要做任何既定假設,這樣反而會誤導思路,我們只看證據。

    現在我知道的是:一、從作案時間來看,殺沈紅苗的,肯定是另一個人。二、沈紅苗十天前入山,今天屍體被發現。這期間,我們設在山區周圍的警力,並沒有發現可疑車輛進出。這說明——凶手囚禁她的房屋,就在山區裡。

    我會立刻申請警力,搜索整個山區。找到凶手的老巢,一切就會水落石出。”

    眾人都是精神一震,許詡也是豁然開朗。這時季白手機卻響了,他接起:“局長……是,明白了,我馬上過來。”掛了電話說:“我要去一趟省裡,直接向省長和省公安廳匯報這個案子。老吳,你暫時替我指揮。另外,省廳刑偵隊應該要接管這個案子了。”

    眾人點點頭,趙寒問:“局裡那邊說,林清巖的羈押時間滿了,他們只能先放人。”

    季白淡淡點頭,轉身走出幾步又回頭,看一眼許詡。許詡朝他點點頭,示意會照顧好自己,他這才大步走遠了。

    ——

    季白走後不久,刑警們剛勘測完現場,果然傳來消息:省刑警隊隊長會親自主抓此案,季白做他的副手。

    省隊隊長帶人抵達現場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一車車警察也從其他各市縣抽調過來。隊長傳達了廳長的命令:全體出動,即使把山區翻遍,也要把凶手找出來。

    晚上,許詡和老吳等人匆匆吃完飯,就開始裝備防彈衣、警棍等。許詡看著厚實的防彈衣——山野追蹤需要長時間劇烈奔跑。靜了片刻,她沒有穿,而是去前方省隊隊長的指揮車找他。

    剛走到車前,就見隊長拿著手機打電話:“你老婆懷孕怎麼不早說?我還以為什麼事,火急火燎打我電話。行,這個理解。我讓她留在後方,負責後勤……”

    許詡微微一怔,心頭泛起陣陣暖意,轉身走了回去。

    ——

    許詡再次見到季白,已經是第二天夜裡。

    這天山野看起來已經平寂許多,學生們都被勸說離開了;媒體也受到管制,只有數十家報紙雜志獲准進入山區,在特定區域活動。省廳也是希望他們能夠做一些客觀正面報道,安撫市民情緒。

    而數百警力,正分散在山野裡,不眠不休的追蹤。只是山區綿延數千公裡,沒有十天半月,根本無法徹查。一時也沒有進展。

    正值深夜,老吳他們都外出了。許詡住在山腳臨時征用的一排農捨裡,警方後勤人員、媒體人員,都在此過夜。她睡得迷迷糊糊,聽到季白在屋外打電話:“……對,我剛到山腳。好,那我等你們的車來接。”

    許詡立刻坐起來,就見季白推開屋門走進來。月光朦朧映在他的臉龐上,他看起來很疲憊,眼睛卻沉亮銳利。

    “我歇一會兒,馬上就走。”他的嗓音有點啞。

    許詡下床給他倒了杯水,季白將她摟進懷裡,一口把水喝完,輕聲問:“這兩天沒事吧?”

    “沒事。你呢?”

    “我能有什麼事?”他微微一笑。

    兩人靜了一會兒,許詡說:“我這兩天一直在想這個凶手,還是想不通。”

    季白這兩天幾乎都在路上奔波,在省廳也是匯報工作,沒時間深入想案情,聽她這麼一說,索性點頭:“還有點時間,我們好好分析一下。紙筆呢?”

    許詡立馬從枕頭下面抽出紙筆,順帶還抽出幾張凶案照片。季白想著她肚子裡的孩子,只能心中苦笑,摸摸她的頭。

    許詡把之前的凶手篩查條件一樣樣列下來,季白凝神看著,沉思片刻,抬眸看著她:“那句話是怎麼說的?排除掉所有不可能,剩下的一個,即使再不可思議,也是事實的真相。”

    許詡點頭。

    季白:“所以,盡管你說過,同一時間出現兩個符合描述的人,概率很小。但事實就是這樣。第二個人肯定存在。我們抓到他,林清巖的問題、案件的真相,都會迎刃而解。”

    他從她手裡接過筆,一條條的勾畫:“上次你說的篩選條件,我一直認為是對的。你看,有些條件是並列的,但有些不能篩查,譬如我們可以統計出‘近期身患重疾的人’的名單,卻無法統計‘近期事業遭受巨大挫折的人’。所以這個人,肯定在這裡被漏掉了。”

    許詡心頭一震,腦子轉得飛快,不等他在紙上劃完,已脫口而出:“所以,這個人是近期遭受事業巨大挫折、‘天使案’當年很可能還是大學生身份的論壇達人;我們沒有他之前幾個月頻繁進出林區的記錄,是因為他本身就住在林區裡,所以對林區很熟悉!而且你昨天說了,他在林區還有套房子!”

    她說完的時候,季白剛好在紙上劃完,兩人低頭看著紙面,跟她講的一模一樣!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振奮,季白起身打電話:“我是季白,馬上查:在山區工作和生活,22-26歲間,大學畢業,近期被貶職、或者遭受處分的男性,腳42碼,有一輛工作用車和獨立住房,可能是守林員、山區教師、消防員、巡警等公職人員……”

    電話那頭,局裡負責信息技術的警察有點疑惑:“季隊,你要找什麼人?你都知道得這麼清楚了……”

    季白:“最快速度給我答案。”

    掛了電話,他沉肅片刻說:“我走了。”

    許詡:“你注意安全。”

    他看一眼門外環境,這是個農家小院,午夜靜悄悄的,黑□□一片。他轉頭看著許詡:“現在凶手身份不明,這附近有片警巡邏比較安全,你盡量留在屋裡,不要隨意走動。”

    許詡點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嗷,今天帶孩子去游樂園了,累死了,只寫了3000多,實在寫不動了,抱歉~~

    另,絕大部分讀者都建議我寫犯罪心理都市言情,那我下一部就繼續了!

61v章

    兩天後的正午。

    秋日的陽光,溫暖而明亮。照得山嶺越發翠綠幽深,廣袤無邊。

    許詡一上午都在山腳農捨裡,跟幾個同事一起整理案情資料。眼看到了中午,她回到房間休息,才看到手機上多了條短信。

    是姚檬:“你是在山下農家院嗎?我跟同事也在山區,晚點想過來找你聊聊。有空嗎?”

    許詡明白過來——姚檬的雜志社也獲准進山區采訪了。她立刻打過去,可一直占線。

    ——

    姚檬正在跟林清巖打電話。

    她是今天一早進山的。她的雜志關注女性生活健康,這次的連環殺手案會是很熱的話題。而她是犯罪心理專業出身,由她來帶隊采訪,當然能比普通記者獲得更加深刻精准的結論。

    她也有私心。如果山區殺手存在屬實,就能替林清巖洗清嫌疑。所以潛意識裡,她也憋了口氣,想替他做這件事。

    只是她來山區,林清巖事先卻不知道,還以為她在公司加班。此刻電話打過來,才察覺不對勁,他聲音裡就有了不悅:“你怎麼去那裡了?聽說凶手還沒抓到,太危險了。”

    姚檬正和兩個同事坐在采訪車裡,這裡是山腳的一片空地,被臨時充當為停車場,周圍全是車和人,吵吵鬧鬧。她笑答:“沒事,我跟同事在安全地方。不安全的地方警察也不讓去。”話鋒一轉,聲音柔和了幾分:“你按時吃藥了嗎?”

    那頭林清巖靜默瞬間,語氣也平和了:“吃了。老婆,你早點回來。山上不安全,我不放心。”

    姚檬的采訪任務還沒做完,可聽到他此刻的低語,心裡卻是又憐又痛,生出一股想要馬上見到他的沖動。她看一眼天色還早,答:“嗯,那我現在就回來。”

    “走大路,手機一直開著。”

    “好。”

    掛了電話,姚檬對兩個同事說:“我先回市裡,剩下的你們繼續。有問題隨時電話。”

    她開車離開山腳,在山路上走了一陣,前方已經看到警方的路障,就快駛入大路。她想給林清巖報個平安,拿出手機,才看到許詡的未接來電。

    “許詡,剛才我在打電話。”

    許詡之前打不通她的電話正擔心,就快給片區巡警打電話找她了,此刻才放下心來。

    上次許詡跟姚檬聊完之後,才看到林清巖的口供,承認是別有用心接近姚檬。雖然她不確定林清巖是否跟本案有關,但想到這個人,心裡總是梗著不舒服。她覺得有必要再提醒一下姚檬,但之後一直在山區忙案子,現在姚檬找到她,於是答:“沒事。你什麼時候過來?我也有話對你說。”

    姚檬原本想說要回市區了,聽到她語氣有異,也就按下不提,問:“你想跟我說什麼?沒關系,直接說吧。”

    許詡頓了頓,就把林清巖跟馮燁的關系講了,然後說:“我覺得這個你有必要知道。”

    姚檬靜了一會兒,答:“謝謝你許詡。不過這件事,那天從警局回來,清巖就跟我說了。他……什麼都跟我說了。現在我只想陪他度過最後的時光。”

    許詡:“但我還是覺得你要當心他。”

    姚檬心裡也有點不舒服了,但還是忍住了,說:“這樣吧,我們當面談。你在哪裡?”

    許詡以為她就在山區不遠,說了地址,姚檬說:“好,我到了打你電話。”

    許詡:“行。我到農捨門口接你。”

    ——

    此時,季白正跟十來名警察坐在半山腰的樹林裡,混著清水,大口大口嚼著隨身帶的干糧。每個人的臉龐灰黑而風塵僕僕,眼神裡的冷肅堅毅卻是如出一轍。

    “都吃好了?出發。”季白站起來沉聲說,這時手機卻響了。

    是霖市信息技術科的同事,聲音有抑不住的興奮:“季隊,我們真找到一個符合條件的人!”

    “說!”

    “譚良,25歲,林業大學畢業,今年年初從縣林業廳,下放到林區當守林員——這肯定是工作犯了錯誤的。有工作用車、一個人在山上住、勞保用品登記表上鞋碼是42碼,對了,第二起案件死者就是在他負責的片區裡,他現在人還在山上……”

    譚良的照片和居住地址很快傳到季白手機上。只見照片上的男人穿著深綠色守林員制服,戴一副眼鏡,清秀而年輕,白白淨淨,眼神非常平靜,看不出任何異常。

    季白:“把照片傳給各個搜索隊隊長,讓他們留意這個人。暫時沒有證據,遇到人先扣留下來。”

    ——

    譚良的獨居房屋,在一片高高的山嶺上。偌大的小院寂靜無聲,幾間青色水泥房捨陽光通透。

    季白領著眾人,小心翼翼從各個方向包抄。他一聲令下,眾人一起發動,持槍沖進去——卻只見屋內一片空蕩蕩的,哪裡有譚良的人影?

    季白仔細環顧周圍。屋內擺設十分簡單,亦干淨整潔,看不出什麼異樣。一名刑警掛了電話說:“林業廳那邊說,昨天開始就聯絡不到譚良了。”

    如果說一開始眾人對於季白鎖定譚良這個嫌疑犯的原因還不是很明白,此刻見這人無緣無故失蹤,反而都開始懷疑他了。

    這時另一名刑警檢查完院內痕跡,跑過來匯報:“季隊,從車輪印看,他開著一輛林區作業車下山了。”

    季白沉聲低喝:“追!”

    ——

    季白帶著自己的小隊一路沖下山,在山腰處遇到一隊巡警,經溝通後,他們說三個小時前,的確看到一輛守林員作業車經過。

    季白看著他們指的車行方向,心頭倏地一緊——許詡所在的農捨,正在這個方向。

    他坐上巡警的車,拿出手機撥打許詡電話,卻一直占線。山間信號斷斷續續,後來就打不通了。

    此刻山腳已不平靜,數輛警車來回奔馳,追查譚良的蹤跡。巡警的車剛到農捨門口,還沒停穩,季白就推開門跳下去,三兩步沖進院中。

    院內本該有兩名民警執勤,此刻卻不見蹤跡。許詡的房門微掩著,裡頭靜悄悄的。季白的呼吸瞬間停滯,大步沖過去,“匡當”一聲推開門。

    陽光幾靜,空無一人。

    季白只覺得整顆心直直下墜,轉頭看著跟進來的幾個警察:“她人呢?人呢?”

    大伙兒都答不出來,季白鐵青著臉就往外沖,同時拿出手機,繼續撥她的電話。誰知這回卻通了,季白猛的剎住腳步,只聽到她的聲音傳來:“季白……”那聲音竟有點發顫。

    “你在哪裡?有沒有事?”

    “我在山路上,我沒事。”許詡的呼吸似乎也有點遲滯,“可是姚檬很可能出事了。”

    ——

    季白趕到許詡說的地點。這是一段偏僻的山路,現在已經聚集了十多名警察。許詡就站在人群中,臉色發白——她收到隊裡發的譚良照片時,已經聯系不到姚檬了。

    山路旁停著輛守林員作業車,看車牌號正是譚良的,此刻裡頭空無一人。而旁邊地面上,還有兩條急剎車的痕跡。一名刑警走過來對季白說:“頭兒,看車輪痕跡,跟姚檬駕駛的寶馬車相符。”

    距離譚良下山已經過了幾個小時,也就是說,姚檬很可能已經被劫持了有一段時間。

    季白看著地面的車輪印:“通知所有人,追蹤這輛車!”

    ——

    不知過了多久,姚檬的意識漸漸恢復了一點。可腦子還是很沉,始終睜不開眼。她清楚這是麻醉藥的後效。

    一些零星的記憶片段,也在她腦子裡浮現:她把車掉頭往回走……路邊沖出一輛綠色的作業車……她下車查看車況,對面走來個清秀白淨的陌生青年,穿著守林員制服,禮貌的朝她微笑道歉……

    然後她的胸~口就一麻——是麻醉槍!守林員都有麻醉槍!

    這是哪裡?恍惚間她看到一片漆黑的巖壁,是某個山洞嗎?

    她努力想睜開眼,卻感覺有人捏住了自己的下巴,然後有種淡甜的液體往裡灌。

    不……不要……

    她看過天使殺手案的資料,那是日本產催~情藥的味道……

    意識漸漸變得更渙散,她感覺身體變得越來越熱,她聽到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呻~吟,過了一陣,才反應過來那是自己。然後她感覺到一雙有力的手,抱住了自己。一具陌生的、溫熱的身體覆蓋上來,男人狠狠進入了她。

    這個過程,對於姚檬來說,無比漫長。大多數時候,她都昏迷著,偶爾醒的時候,周圍一片漆黑,再加上藥物的作用,她什麼也看不清,她似乎說了很多話,但是一句也記不住。唯一的印象,是男人將她翻來覆去,仿佛永不知饜足。

    後來一切終於停止了,山洞裡沒有光,她感覺男人站在黑暗裡,低頭看著自己。而她只能恍恍惚惚的說:“別殺我……我不能死……清巖救我……清巖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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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7 21:41:06 |只看該作者
62v章

    眼前的山峰巍峨而寂靜,據說是附近最險要最高的一座山,連當地人都很少上去。

    數隊人馬,從各個方向包圍山嶺。前鋒已經沖到了半山腰,數道亮白的手電在夜色中閃爍。

    刑警們第一時間追蹤姚檬的車,一路找到這裡,但離她被挾持,也已經過去了大概六個小時。

    季白也帶著一隊人,沿深黑的小路攀爬而上。他的臉色緊繃而沉默——姚檬出事的消息傳來,整個刑警隊的人都是切膚之痛。

    攀過一片陡峭的巖壁,眼前出現一片幽深的樹林,有幾名先到的特警在林間搜尋,忽聽一人高聲喊道:“在這裡!”

    手電照得林間光影撲朔,只見前方低窪的泥地裡,一個人影低伏著一動不動。她全身上下只穿件襯衣,勉強遮住大腿根,還能看到許多紅紫痕跡;而長發如瀑散落,露出半邊秀麗的臉龐——不是姚檬是誰?

    特警們圍著她,全都沒說話,季白在姚檬身邊蹲下,拿起她的手腕,霍然抬頭:“還活著!”

    ——

    許詡跟其他人一起,留在山下守候。

    她非常的擔心。按照她的判斷,嫌疑犯的心態之前已經有些狂亂的征兆。此刻他窮途末路,姚檬只會被他視為最後的盛宴。

    又等了一陣,忽然見到前方山路上,有一隊人跑了下來。其中一人懷中還抱著個人。許詡整顆心都提起來,跟眾人快步迎上去。

    “醫生!”“醫生!”許多人都在大喊。

    姚檬被放到了救護車裡,身上包裹住毛毯。隨行醫生快速檢查一番,松了口氣:“沒事,暈過去了。”

    就在這時,姚檬幽幽醒轉,睜開眼望著眾人,目光有片刻遲滯,忽的面色一黯,眼中痛楚難掩。

    “沒事了,你沒事了。”許詡握住她的手。

    姚檬死死盯著灰白的車頂,眼淚大滴大滴掉下來。車旁的警察們見狀都沉默不語,走到一邊去了。

    許詡的眼淚也無聲滑落。靜默片刻,她輕聲說:“什麼也別想,好好休息,我在這陪著你。”

    姚檬迎著她的目光,靜默了一瞬間。

    她並不是自己逃出來的。

    殘留的藥效還沒過去,她的腦袋始終很沉,而從山洞中逃脫那段記憶,也是模糊和支離的。

    她記得自己醒過來時,山洞裡有了盞燭光。她一眼就看到之前那個守林員,光著猙獰的下~身,躺在旁邊的一張小床上。而她雙手雙腳都被鎖鏈束縛,躺在床邊地面的毛毯上,渾身狼狽不堪。

    她怕得要死,可鐵鏈根本掙脫不了;她想殺了他,可全身沒有一點力氣。

    就在這時,她看到一個高大的人影,從洞口走了進來。她恍恍惚惚看著他走近,他穿著半舊的林業工人的衣服,戴著鴨舌帽,帽簷壓得很低,一臉絡腮胡子看不清長相。他從桌上拿起一串鑰匙,走到她面前,試了一陣,就打開了鎖鏈。

    她一下子跌落在他懷裡,而他有力的雙臂抱緊了她,那懷抱緊得有點讓她喘不過氣來,扶著她就往洞外走。

    出了洞,他牽著她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前方隱約看到手電的光芒,他忽然就松開她,閃身進入邊上的樹林。那背影很陌生,可又似曾相識。她在哪裡見過?這樣印象深刻?

    “你是不是……”她啞著嗓子問,“你沒有死……為什麼……”

    那人腳步一頓,卻走得更快,很快就不見蹤跡。而她精力不支,走了幾步,就又倒在地上。

    ……

    姚檬緩緩掙扎起身,許詡連忙扶住她。她指著前方寂靜的山峰,輕聲說:“他在山洞裡,方位我記得不太清楚……應該是西面的一處山林裡,靠近山頂。”

    ——

    許詡想跟醫生一起送姚檬就近的醫院,姚檬卻堅決拒絕了。

    “不用了。”她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也有點空寂,“我要在這裡等。許詡,我想自己呆著。”

    不等許詡再說,她閉上眼,不再看她。

    ——

    深夜的山林越發清冷,樹影在月光下如鬼魅搖動。

    季白帶一隊人,緩緩逼近前方峭壁下的山洞。

    山洞靜而深,看起來像個黑色的窟窿。洞口隱隱透出一絲火光,裡面有人。

    洞外的警察越聚越多。大胡接到後方消息,走到季白身旁,壓低聲音說:“姚檬醒了,她說的方位也是這邊,應該是這個山洞沒錯。”

    季白沉著臉一揮手,身後一人手持探照燈,猛的朝洞內照去。果然見洞內站著個人影,許是被燈光驚到,他迅速側轉身體,貼著巖壁。而他身後,隱約可見張小床、桌椅、矮櫃,還有數條垂落在地的鎖鏈。

    “譚良,你已經被包圍了,馬上放下武器出來!”有人喊道。

    洞中人影一閃,季白低喝:“小心!”話音剛落,兩道“砰砰”的破空聲傳來,裡頭那人似乎低笑了一聲。

    “是麻醉槍!”大胡也驚出一聲冷汗,好在無人受傷。

    只聽“匡當”一聲,譚良把什麼東西丟在地上,然後人影慢慢朝洞外走來。

    所有人持槍嚴正以待,季白凝神端槍,瞄准他的額頭,一旦有任何異動,即刻擊斃。

    他漸漸走入了光線中。那身守林員服有些凌亂,他的表情卻很平靜,熾亮的燈光打在他臉上,透出種異樣而滲人的白。而那雙清秀的眼,黑亮黑亮。

    “雙手抱頭趴下!”大胡喝道。

    譚良的臉上忽然閃現一絲笑意。

    季白心頭一震,然而來不及了,譚良嘴角已經逸出縷鮮血,那是氰化鉀中毒的跡象,而他眼中笑意更濃。

    “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他的聲音很溫和,“我總算沒有白過這輩子。”

    所有人看著他仰面彭然倒地。

    ——

    燈光將山洞所在的整片山林,照得通亮如晝。不斷有警察從洞中出來,拿著證物袋向季白報告:

    “發現了殘留的氰化鉀和催~情藥。”

    “洞內有一些女人頭發,已經收集好。”

    “雜物堆裡找出了市內租車票據——他用的是化名和假證件租車。”

    “櫃子裡有一些女人衣物,還有強生沐浴液、剃須刀等。”

    ……

    季白負手站在洞口,沉肅不語。周圍人來人往,氣氛緊張而凝重,唯有譚良身體覆蓋著白布,靜靜躺在泥地上。

    ——

    消息很快傳到山下,整個山腳都沸騰了。其他片區的警察往這裡越聚越多,逗留在農捨的媒體也蜂擁而至,被警察們攔在外圍,可他們的閃光燈幾乎要將夜色照亮。

    許詡一直坐在一輛警車裡等候。收到確切消息,她下車、穿過喧囂人群,徑直走向不遠處的姚檬。

    姚檬已經起身,坐在救護車後車廂,身上披著毛毯,捧著杯熱茶。她的情緒已經平復,只是眼眶還是紅的,目光依舊空滯。

    許詡走到她跟前,輕聲說:“譚良死了。”

    姚檬肩膀微微一抖,點點頭,嘴角露出個譏諷冷漠的笑容。

    許詡想說點什麼,可說什麼都不可能減輕她受的傷害。看著她微縮的肩膀,許詡眼眶又泛起濕意,最後依然只能沉寂不語。

    這時車旁走來個人,是姚檬同事,將手機遞給她,聲音放得很柔:“林總電話。”

    姚檬靜了一瞬,接過貼到耳邊,本已干涸的淚水再次湧了出來:“嗯……我在這邊。好,我等你。”掛了電話,她抬眸,看向許詡。

    “清巖馬上就到。”她深吸了口氣,眼神也有了幾分冷意,“現在凶手死了,我也這樣了。許詡,你還要堅持懷疑清巖嗎?你現在相信是你錯了嗎?我當時就不該掉頭回來……”

    她話沒說完,許詡只覺得胸口一陣滯澀沉痛,整個身體也有些發僵。兩人靜默片刻,許詡低聲說:“對不起。”

    姚檬沒再說話,轉頭看著一邊。許詡又說了聲“對不起”,靜默著轉身走開。

    ——

    季白下山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眼前人潮湧動,群情激奮,都想看看變~態連環殺手的死狀。

    他內心生出一絲疲憊,繞開人群,目光在停車坪搜尋了一會兒,就見一個熟悉的小小身影,垂頭站在一輛警車旁。

    唯有看到她,才令他冷硬的心頭一軟。季白快步走過去,在她跟前停步。

    看著她紅濕的眼眶,季白沒有多問,而是溫柔的將她抱進懷裡。

    許詡心裡始終堵著,沉默不語。

    過了一會兒,季白見她目光一直望著自己背後,便也轉頭看過去。

    那是一輛救護車,車內燈光明亮。林清巖的西裝和頭發都有些凌亂,抱著姚檬坐在裡頭,俊臉緊繃而鐵青,眼神冰冷而沉寂,整個人一動不動。

    季白淡淡收回目光,清冽的黑眸盯著她:“別想了,先回家休息。我心裡有數。”

    許詡不出聲,視線越過他的身軀,依舊停在林清巖身上。這時,像是察覺到她的注視,他緩緩側轉臉龐,目光正好與她對上。

    那眼神是冷漠而痛楚的,像是每一個為愛侶的不幸而憤怒悲傷的男人。

    許詡執拗的與他對視不動。

    過了一會兒,他眼中的悲痛慢慢平復,修長眉眼變得平靜。而那薄薄的唇角,忽的勾起一絲微笑。

    此刻沒人看向這邊,更沒人注意到他表情的變化。唯有許詡心頭劇震,胸中陣陣氣血翻湧。

    她這幾天本就疲憊不堪,此刻急怒攻心,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前一黑,昏倒在季白懷裡。

    作者有話要說:不少讀者說上一章被虐到了,摸摸

    明天更新還是晚上10點

63v章

    許詡醒來的時候,看到頭頂一盞鵝黃的小燈,灰白的天花板很陌生。

    季白就坐在床邊的椅子裡,和衣而睡。窗外是陰黑晃動的夜色,他的臉在燈下顯得格外俊朗安靜。

    凌晨的空氣十分清冷,許詡喉嚨有點發干,忍不住蒙著被子輕咳出聲。季白立刻睜眼起身,大手摸摸她冰冷的小臉:“醒了?”一邊給她倒水,一邊說:“沒大事,血糖有點低,已經輸液了。這裡是鄉衛生所,休息一晚,明天咱們就回霖市。”

    “嗯。”許詡坐起來,接過水杯。溫熱的水流從口腔淌進身體裡,整個人舒服了許多。

    季白把椅子拉得更靠近,烏黑的眉眼緊盯著她,隱隱有無奈的笑意:“氣成這樣……”

    許詡默了一瞬,答:“你不氣嗎?”

    季白捉起她的手,送到唇邊一吻。她的皮膚本來就又白又薄,輸液之後不僅留下針孔,還青了一小片。季白捏著她的手不說話。

    氣,當然氣。明明有兩個凶手,如今卻鐵證如山直指一人,只叫人心頭困悶壓抑,怒意難平。

    但正因為這樣,人更不能倒下。身為刑警,就得有這種近乎冷血的堅韌。

    所以他看著她,微微一笑:“再氣也不能傷到自己身體,案子哪有都順順利利的?”

    許詡點頭。道理她何嘗不懂?她本來就比普通人心態更穩。但這次是眼睜睜看到姚檬遭了罪,她實在難以釋懷。

    睡了一覺,人也沒了困意,眼見窗外天色微白,她起身:“我去洗個臉。”

    季白將她按回床上:“我打水過來,你老實呆著。”

    許詡看著他走到窗邊,拿起地上的熱水瓶,嘩啦啦往臉盆裡倒水。他的身影高大冷峻,動作利落有力,看著就讓人安心。

    許詡盯著他的背影,開口:“你是怎麼看的?”

    季白知道不討論個清楚,她肯定一直想著。把水送到她跟前,答:“三個疑點。

    一、受害人選擇不同。第一個受害者是白領,第二個雖然是研究生,但已經在一家單位實習,符合你對受害人的類型描述;但是第三名受害者只是普通大學生,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二、作案手法不同。前兩起明顯經過精心策劃,受害人如何失蹤,至今無人知曉,所以我們之前一直無法尋找凶手的蹤跡;但第三起,受害者是進入林區徒步旅行才遇害,而且譚良就把屍體丟在林區,這才讓我們確定——第三起整個案件過程都是在林區裡發生,凶手人就在林區,所以才抓到了譚良。

    三、凶手縝密程度不同。第二具屍體旁的腳印還可以說是不慎留下的,第三具屍體旁的腳印就太明顯了。”

    許詡點頭:“你下山之前,我也看到了大胡帶下來的照片。譚良居住的那個洞穴,給人的直觀感受是簡單、雜亂、陰暗、浮躁……盡管第三具屍體的處理也模仿了天使案,但我同意你的觀點,這起案件整體的策劃實施,很符合他的個人特點,但也只有這一起。

    可是,譚良為什麼要替第一個凶手頂罪?他們到底是什麼關系?”

    季白淡道:“兩人的身份地位天壤之別,按理說沒有任何交集的機會。我也已經派人查過他們的通訊記錄,沒有聯系過。”

    “但一定有什麼契機,讓他們見過面。”

    兩人靜默片刻,季白從包中拿出一疊資料,攤在床上。兩人在燈下各自蹙眉安靜翻看。

    過了一會兒,季白忽的拿起張現場照片遞給許詡,黑眸湛亮,聲音低沉有力:“我知道了——在這裡。第二起案子的棄屍點,在譚良負責的林區,這就是他們的交集。很可能是第一個凶手在棄屍過程中,與譚良有了接觸。”

    許詡心頭一震,一通則通,許多線索瞬間融會貫通,她立刻點頭:“對了!這就解釋了,為什麼這具屍體旁,會有譚良的腳印,而且開始出現死後性~侵行為。之前我以為是凶手的心態在變化,犯罪在升級。現在看來,死前死後的侵犯,很可能是兩個不同的罪犯所為!”

    季白沉吟片刻,贊同她的推測:“雖然不知道第一名凶手如何說服譚良替自己頂罪,但這樣的解釋,遠比譚良一人犯案合理。在山洞發現的那些物證,完全可以是另一個人所為,然後交給譚良、放在山洞就可以了。”

    兩人腦力激蕩,心情也有些湧動。然而許詡看著他沉肅的容顏,聲音卻變得很輕:“可是,我們沒有任何證據。”

    季白沒出聲。他微蹙眉頭,看著窗外發白的天色,寂靜的遠山。

    是啊,沒證據,暫時一點辦法都沒有。

    過了一陣,他轉頭看著許詡:“你知道白銀市連環殺人案嗎?”

    許詡當然知道。這是近年來國內最著名的懸案之一。

    十六年間,甘肅省白銀市超過9名女性被害。凶手或強~奸殺人,或死後奸~屍,而且總是從死者身上切割器官帶走。最小的受害者是一名八歲女童。案件至今未破(*)。

    季白的臉色變得有些冷:“當年全國選派最優秀的刑警,偵破這個案子。我師父嚴隊也在其中。”

    許詡點頭——以往晨練時,還經常看到嚴隊健碩的身影。

    季白淡淡的說:“後來我師父跟我說,破不了,就是破不了。他們甚至在那名女童體內找到凶手精~液,但就是找不到凶手。凶手每次犯案都是經過周密策劃,沒有其他證據,沒有痕跡。一幫大老男人,都是全國赫赫有名的神探,看著孩子殘破的屍體嘩嘩的掉眼淚了,可就是破不了。”

    許詡聽得心頭發疼,也不出聲——她明白季白跟她講這個案子的用意。

    季白望著她,聲音很溫和,眼神卻很堅毅:“的確有一些罪犯,能狡猾的逃脫法律制裁,公平正義無法伸張。這個案子沒有其他證據,省廳很快也會宣告結案。然而比師父那一代人,我們已經好了很多——林清巖是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和證據,但是有了你的畫像,我們至少知道他很可能是凶手,不會讓他再有機會害人。並且一直不放棄的追查下去,直至將他定罪。”

    ——

    季白和許詡在山區停留時,林清巖陪著姚檬,在警局做完筆錄,回到了霖市的家中。

    姚檬一個人在浴缸裡泡了很久,把身體每一寸都洗刷干淨。她已經哭不出來了,昨晚發生的一切恍惚得就像一場夢。

    不知過了多久,她抬起頭,卻見林清巖倚在門邊,清俊的容顏透出一種平時沒有的桀驁冷漠。他含著煙,看著她不講話。

    姚檬不知道說什麼好,靜默的起身,用浴巾裹住自己。

    過了一會兒,身後響起腳步聲,林清巖從背後抱住了她。低頭就吻下來。他的氣息有些急,吻得有些重,大手探入她的浴袍,動作極為粗野有力,與平時完全不同。

    姚檬身子微微一抖,條件反射就推開他。

    他不再親了,只是還抱住她不動:“你是我的天使,沒人可以玷污你。譚良已經死了,他對你的玷污,我就當沒發生過。”

    姚檬心頭一酸,瞬間哽咽。又聽他在耳邊輕聲說:“知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

    三個月後。

    冬日裡陽光正暖,許詡坐在父親書房裡,看門戶網站的本地新聞。父親則在廚房忙得熱火朝天。

    頭條報道是“省專案組宣布機場連環爆炸案告破。一名主犯落網,從犯緊密追緝中。”下面還配有圖,數名刑警壓著一名犯人,臉色嚴肅。最外側站著那人,穿著黑色大衣,身形挺拔,面容模糊,她卻一眼看出,正是季白,不禁微微一笑。

    還有條新聞,是關於“森林殺手譚良案”。兩個月前,省廳已經宣布結案,鬧得沸沸揚揚的霖市,慢慢恢復平靜。但網上關於譚良本人的討論,卻始終熱烈。這條新聞就是引用某心理專家的分析,說譚良之所以變~態,是因為事業不順。原本他在縣林業局擔任骨干職位,因為得罪某領導,被貶職守林,原有職位被領導親戚占據。下面還有人發帖說,這位領導因為輿論壓力太大,已經被雙規了。

    許詡看了一會兒,就關了電腦,拿出檔案袋,又翻出這案子的照片和資料。

    正看得入神,旁邊忽然伸過來一只手,將照片奪走。她一抬頭,就見許雋皺眉看著自己。不僅如此,他還把桌上資料統統一掃,丟到沙發上:“又看這些?你肚子裡可是我外甥,以後我可不想讓他當警察。”

    許詡微笑,看他西裝革履,應該是剛下班回來:“今天這麼早。”

    許雋丟一本兒童掛畫給她:“你老公是人民公僕,大半個月不著家,當哥的能怎麼辦?”

    許詡笑著翻看兒童畫,許雋看著她安詳的面容,不緊不慢再度開口:“婚禮到底啥時候辦?真要生完孩子?”

    “是啊。現在也太倉促。”

    “上回你說會領證,領了沒?”

    “還沒。”

    許雋又皺眉:“你說你磨蹭什麼?孩子都要給人家生了。季白攤上你這麼個慢性子,也真不容易。”

    許詡失笑不語。

    ——

    在父親家吃完飯已經晚上八點,許詡給私人護理小劉打電話。很快小劉就開車過來接了。

    局裡安排許詡生孩子前從事文職,每天基本能都准點上下班,也不用接觸案件。季白還是一如既往的忙,這幾個月一直出差,他跟許雋一商量,索性請了個護理給她。許詡本來覺得沒必要,但三個男人一致堅持,她也就隨他們去了。

    人還是從北京找來的,雖然同是女人,但生得高挑結實,以前還當過兵,爽朗又細心,照顧許詡的日常起居,倒是面面俱到。

    很快就到家了。兩人剛進屋,就見黑□□的客廳裡,沙發上躺著個人。小劉剛想開燈,許詡攔住了,輕聲說:“你先回去吧。”小劉點點頭,帶上門走了。

    許詡打開台燈,坐到季白對面。

    他原定明天才回家的。大約是又連夜趕了回來,俊臉極為疲憊,呼吸均勻悠長,大約是累級了,一點動靜也沒有。

    就像許雋說的,許詡已經有半個月沒見到他了。仔仔細細看了一會兒,還真是又瘦了點,一下巴的胡渣。許詡拿了條被子給他蓋上,不忍吵醒他,悄無聲息的進房了。

    等許詡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聽到客廳窸窸窣窣有動靜,也就好整以暇坐起來等著。

    過了一會兒,就見季白出現在房門口。已經換了家裡穿的睡衣,胡子也刮干淨了,俊朗的眉眼在晨色中顯得朦朧又溫和。

    “吵到你了?”他走到床邊坐下。

    “沒有,我最近醒的都早。”

    “我就在家裡呆幾個小時,一會兒還得回局裡加班。”他將她摟進懷裡,“爆炸案還沒忙完。”

    “嗯。”

    “嗯什麼嗯?昨晚怎麼不叫醒我?算算我多久沒抱著你睡過一個整覺了?”

    “唔……四十三天。”

    季白眼中就有了笑意,低頭吻她。過了一會兒說:“今晚我爭取早點回來。我有話對你說。”

    許詡看著他沉黑的雙眼,點點頭。

    ——

    天色大亮的時候,兩人一起起床。

    這天是周六,季白穿好衣服就要去警局加班。許詡摸著肚子,微笑說:“三哥,今天產檢要做B超,可以看到他的臉。我帶回來給你看。”

    季白含笑點頭,心裡又想,晚上回來,不知道她願不願意改口了?心頭一蕩,低頭又反復吻了吻她的唇,才出門去了。

    下樓一坐進車裡,季白給大胡打電話:“最近林清巖怎麼樣?”

    大胡打了個哈欠,他正坐在林家外頭的一輛車裡盯梢:“頭兒你回來了?他還是老樣子。最近每天都去醫院治療。”

    “姚檬呢?”

    “還是深居簡出,有時候陪他去醫院,有時候不去。”

    季白:“好。知道了。”

    大胡遲疑片刻,說:“頭兒,昨天局長碰到我和趙寒,還問,我們怎麼沒去查爆炸案。我們含糊過去了。這林清巖,還要繼續盯下去嗎?我看他也快不行了。”

    連環殺手案已經過去了三個多月,一開始季白每天能安排數人盯緊林清巖、保護姚檬。但隨著別的案子增多,尤其最近的爆炸案,整個警隊都忙得苦不堪言。這個時候,只有季白堅持安排人,全天候盯緊林清巖,連局長都有些微詞。所以大胡跟其他人一樣,也會有些疑慮。

    季白沉吟片刻,答:“繼續盯緊,不能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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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7 21:41:46 |只看該作者
64v章

    林清巖就診的地方,是市內一家私立腫瘤醫院,環境清靜又氣派,平時人非常少。

    這天早上,大胡照例跟著林清巖的私家車,來到腫瘤醫院外,看著他在兩名助理攙扶下,走進醫院。他戴著厚厚的帽子,穿一身黑色羽絨服,看起來又高又瘦。

    大胡坐了一會兒,也下車跟進去。私立醫院是會所性質,沒有會員資格不能入內。不過門口接待人員早認識他了,他出示完警官證,直接晃了進去。

    到了今天,大胡對林清巖的跟蹤監視,也已經挑明了。畢竟林清巖身份地位擺在那裡,每次出行都有幾名高水平的保鏢跟隨,大胡要全程近距離跟蹤,不可能不被察覺。不過大胡也賊精,有一次被保鏢攔住,干脆直接走上前,對林清巖說:“林先生,雖然譚良案已經了結,但為防他還有其他同伙,可能加害姚檬和她的家人——也就是您,所以我奉命保護。希望你配合警方辦案。”

    林清巖只是笑笑,擺擺手,讓保鏢不要管他。

    不過專屬病房這種地方,大胡還是進不去。這天他照例在走廊盡頭的長椅坐下,林清巖最近每天都在病房耗大半天,有得等了。

    ——

    病房布置成家居環境,溫馨又安靜。林清巖只穿白襯衣黑西褲,坐在床邊。盡管醫生宣告僅余三個月生命,他看起來依舊清俊而溫和。

    醫生笑著迎上來:“林先生今天氣色很好。”

    醫生挺年輕,其實更相當於病人生命最後階段的私人高級陪護——到這個地步,檢查、治療都已經沒什麼意義。例行檢查完,醫生就在旁邊坐下,陪他聊天。

    過了一會兒,林清巖手機響了,說了聲抱歉接起,低語幾句掛斷,對醫生說:“公司有點急事,我要回去處理一下。能不能回來再做剩下的理療?”

    “沒問題。”醫生笑著起身,剛要走過去給他開門,他卻擺擺手:“我走這邊。”

    隔壁病房與這間有一扇門相通,醫生這才知道,這幾天包下隔壁的人也是林清巖。不過想到有錢人喜歡清靜,也就釋然。

    “門口那位雖然是好心保護,但是我去談生意,不方便讓他跟著。”林清巖淡笑。

    醫生看到過林清巖跟大胡笑著打招呼,於是會意點頭:“明白,林先生去忙吧。”

    林清巖從隔門走了,一名助理走進來,脫掉外套,沖醫生笑笑:“林太太讓我再向您咨詢一下先生的病情。”

    ——

    大胡在走廊裡坐了一陣,就見一名護士從病房走出來。他叫住她:“哎,裡頭怎麼樣?”

    護士也認識他了,撇撇嘴:“正檢查呢,你怎麼每天都問啊?”

    大胡笑笑,過了一會兒起身,走到門邊,輕輕推開一條縫。隔著屋內磨砂屏風,模糊可見一個男人坐在後頭,看身形衣著應該就是林清巖,醫生正微笑跟他聊天,跟之前每一天沒有差別。

    大胡悄悄掩上門,又坐了回去。

    ——

    許詡在離家最近的私立婦幼醫院做產檢。比起公立醫院,人當然是要少的,但也沒少到哪裡去。她跟護理小劉在診室外等了一會兒,才輪到她。

    小劉並沒有進來,而是守在門外。女醫生非常溫和,讓許詡在病床躺下,拉上簾子,聽了聽胎心,點頭:“胎心有力,很好。”她轉身在儲物架裡找了找:“我下樓去拿點試劑,你等一等。”

    許詡點頭。

    醫生腳步聲漸遠,許詡躺著,望著窗外碧藍的天空,對面屋頂瓦片上,還有薄薄的積雪未化。正出神呢,忽然聽到簾子外頭傳來非常輕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跟醫生不同,跟小劉也不同。許詡轉頭看著地面。

    簾子下出現了一雙男人的腳,穿著程亮的黑皮鞋、黑色西褲,燈光將他高大的身影映在白色布簾上,靜靜不動。

    許詡心頭微微一驚,立刻揚聲喊道:“小劉!”

    “哎!”小劉幾乎是馬上應聲,腳步聲“登登登”就進來了,一把挑開簾子看著她,“有事嗎?”

    許詡沒答,目光越過她,這才看清是一個穿白大褂的年輕男醫生,站在屋子裡。這時,原先的女醫生正好走進來,笑著把桌上的一疊檔案給他:“拿走吧。”

    男醫生笑著走了,許詡松了口氣——虛驚一場,她有點太緊繃了。

    ——

    從醫院檢查出來,再到附近的商場買了點東西,就已經是下午了,小劉哼著歌開車,許詡坐在後座,舉著B超照片,看著上面模糊蜷縮的小人兒——季白要是看到,一定很高興。許雋要是看到了,自然是一口一個我外甥果然帥。

    很快進了小區,小劉把車停進地庫,許詡站在花園裡等她,順便給哥哥打電話,做例行產檢匯報。

    許雋的聲音聽起來很輕快:“到哪兒了?我在你家呢。”

    許詡抬頭看著自家窗口:“樓下了。”

    “嗯,檢查結果挺好吧?”

    “很好。”許詡笑答。

    “那是,都是我照顧得好。上來吧,我買了些新鮮櫻桃,剛加完班就第一時間給外甥送過來。”

    ——

    電梯勻速上行,只有許詡和小劉兩人。

    “叮”一聲門打開,許詡手機也響了,是季白。

    “回家了嗎?”他的嗓音低沉溫柔。

    “嗯。”

    “我也從警局出來了,大概半個小時到家。”

    “今天這麼早?”許詡問。

    季白頓了頓,輕聲答:“我今天專門請了假,等我。”

    許詡靜默片刻,忍不住笑了:“哥哥還在家裡呢。”

    “讓他趕緊走。”

    ——

    掛了電話,季白望著車窗外的藍天,還有林立的建築、川流不息的公路,眼睛裡也泛起笑意。

    這是他第幾次謀劃求婚了?

    不過許詡說得對,熱戀期的激情慢慢沉澱,讓他把自己的心看得更清楚。

    這一次,他沒有准備鮮花,也沒有准備月光和溪流。

    連戒指也沒有——因為一直被她戴著。

    這個求婚如此簡陋,他只是孑然一身走到她面前。

    他想說的話也很簡單:

    許詡,這次出差,我忽然發現一件事。

    這個月,我有十七天在外面出差,剩下十三天,也在警局工作到很晚。我算了一下,跟你單獨相處的時間,零零碎碎加起來不到三天。

    你說要考慮一年,才決定是否嫁給我。可這麼算起來,就算再過一年,我們相處的時間,也只有幾十天。

    許詡,我不知道還要多少時間,才能讓你覺得水到渠成。刑警的職業,注定我們要把生命中大部分的時間,給其他的人,而不是最親密的彼此。那麼,在有限的生命裡,我一天也不想再浪費。對我來說,跟你白頭偕老,才是真正的水到渠成。

    ——

    許詡收起電話,跟小劉走到家門口。

    打開門,首先看到的是許雋的皮鞋,整齊擺放在玄關。他的羊絨大衣也搭在沙發上,客廳沒見人,廚房倒是傳來淅瀝的水聲,應該是在勤快的洗櫻桃。

    許詡對小劉說:“你先回去吧,辛苦了。”

    小劉點點頭,把東西放下,帶上門走了。

    許詡脫了羽絨服,又從袋子裡拿出B超結果,放在桌上。這才走過去。

    冬日的陽光,從餐廳的窗戶透射進來,將家具地板,都鍍上一層朦朧的光澤,看起來靜好又溫暖。餐桌上放著一小盤洗好的大櫻桃,正瀝著水。

    許詡拈起一顆吃了,剛想進廚房找許雋,忽的感覺哪裡有點不對勁——

    眼角余光似乎瞥見,一側通往臥室的寂靜走廊上,好像有什麼東西。

    她轉身,繞過餐廳那堵牆,一眼就看到牆角露出雙男人的腳。

    她悚的驚出一身冷汗,快步沖過去,眼前的一幕只叫她魂飛魄散——許雋靜靜趴在地上,就像是睡著了。腦後一汪鮮血,正緩緩蔓延。

    許詡的太陽穴突突的跳,眼眶疼得就像要裂掉。就在這時,廚房的水聲停了,腳步聲響起。

    林清巖倚在門邊,微笑看著她:“你哥哥很疼你。”

    ——

    接過林清巖手裡沾有迷藥的手帕時,許詡死死抑制住心頭無聲劇痛,淡淡轉頭看著地上的許雋:“叫救護車吧。他的人生很失意,這輩子也就這麼過了,你又何必殺他?”

    林清巖淡笑不語。

    把暈倒的許詡丟在後座,開車出小區時,他拿出手機撥打急救中心:“這裡有人受了重傷,地址是……”

    ——

    季白開車剛到小區門口,手機就急促的響起,是大胡。季白一個急剎車,快速接起。

    “操,頭兒,林清巖跑了!”大胡的聲音也有點不穩。

    季白的臉色立刻沉下來:“姚檬呢?”

    “今天她沒來醫院。”

    “通知局裡,馬上增派人手,申請搜查令,務必找到他們。”

    掛了電話,季白正要掉頭,卻看到小區門口,露出一輛救護車的藍色車燈。他心頭忽然生出不祥預感,一踩油門沖進小區。

    樓道裡堵了很多人,電梯也遲遲不來,季白從樓梯一路狂奔到了家門口,迎面就見兩名醫護人員,抬著擔架出來。許雋一身的血,臉色蒼白躺在上頭,眼睛似開似合。

    “許雋!”季白全身如墜冰窖,一把抓住擔架,卻被醫護人員攔住:“讓開,馬上要送醫院搶救!”

    季白鐵青著臉往後退了一步,手卻又被人一把抓住。是許雋睜開了眼,氣若游絲,眼神卻有種發狠的執拗:“許詡……許詡……”

    作者有話要說:非常理解大家很想快點看到結局的心情,老墨正在加足馬力寫,但越到結局,真的越是要寫穩,才是真的不辜負大家追文這麼久,希望大家理解。正文一共就只剩3-4章左右了,老讀者應該都知道,老墨從來都不喜歡拖的哈。

    今天應該來不及二更了,明天爭取多更點。這個題材的確有點費腦子,注定寫不太快,有時候老墨一小時才寫200-300字,所以還望大家見諒。

    另外,這文來了很多新讀者,你們把老墨也收了吧。這篇文快完結了,收了老墨,下次開新文、更新v章、開定制,都可以設置後台提示,很方便哦!進入專欄,點擊“收藏此作者”,就把老墨領回家鳥!

65v章

    越接近山區,氣溫越低。陰暗的暮色裡,薄薄的雪覆蓋著每一座山尖,而林間積雪更深,天寒地凍、望不到邊際。

    季白一個急剎,將車停在三岔公路口前。大胡立刻跳下車,匆匆查看了地面痕跡後,也是沉默不語。

    這是進入山區不久後的主干道,車流量多,雪地上的車輪印雜亂無章,根本無從分辨。而再往前走,他們就會深入綿延數千公裡的廣闊林區。山路縱橫交錯,大多都沒有監控,林清巖可能把許詡帶到任何一個方向。

    而且,就算跟上次抓捕譚良一樣,給季白300個干警,徹查整個山區也需要好幾天。更何況此刻援兵都還在趕來的路上。

    大胡坐回車裡,望著季白隱隱發紅的雙眼。盡管此刻的境況讓他都覺得殘忍和絕望,但他不得不開口,把這個極度艱難的問題,逼到季白面前:“頭兒,我們現在怎麼走?”

    季白望著陰黑的山嶺,雙手如鐵鉗般扣在方向盤上,一動不動。

    隨著時間一點點推移,心髒最深的地方,仿佛塌陷得越來越急,越來越痛。塌到一個深不見底的地方。且已隱隱有預知,從此往後,一顆心就將沉墜其中,再也不會有與她執手相伴的一天。

    然而這痛卻被他漠視,他不去管,任它無聲煎熬,任它自生自滅。他只有一個的念頭,就是找到她。

    可是沒有痕跡可查,也沒有邏輯可依。他季白可以從一個腳印推斷出凶手特征,此刻卻要如何大海撈針逆轉乾坤?

    這時大胡試探性的問:“去林清巖在山區的別墅?那是他的落腳點,也許會在那裡……”

    季白沒出聲。

    因為他忽然想起了許詡說過的一段對話。

    那是譚良案結束後不久,許詡休假在家調養身體。他下班回來,就見她坐在沙發裡,對面牆上貼著數張林清巖和姚檬的合影。

    聽到動靜,許詡有些發愣的轉頭:“你說林清巖,到底對姚檬懷著一種什麼樣的感情?”

    什麼樣的感情?

    愛恨交織?因為林清巖的未婚妻被馮燁所殺,而姚檬是馮燁昔日所愛。所以才遲遲未下手。

    抑或根本就沒有感情,只因為姚檬跟馮燁的關系,才被他選中,當成最後一個目標。

    許詡卻搖頭:“不是這樣的,三哥。”她從牆上揭起一張照片遞給他。照片上的男女在夜色中相擁著,看起來是那樣親密般配。

    “你不能拿正常人的邏輯,去理解心理變~態者的想法。”她非常認真的說,“普通人覺得重要的愛恨情仇,他們也許根本就沒有感覺。像他這種成熟的變~態殺手,沒有幾個是因為‘仇恨’去殺人。他的內心世界,遠比普通人以為的,要安靜、清晰和堅定。只是那個世界的准則,跟我們不同。他犯罪,只是因為他需要。”

    “他需要?”

    “對。就好像林清巖對姚檬,他有無數的機會可以殺了她。就算是要最後一個殺,他也沒必要一直放這個‘前警察’在身邊。可是他卻跟姚檬建立了真正的親密關系。

    所以,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在他心裡,一定對姚檬賦予了某種特殊的、真摯的感情和意義。我以前說過,要像心理變態者一樣去思考,就是這個意思。”

    ……

    是了,她說要像心理變態者一樣去思考。

    不管林清巖是什麼原因劫走許詡,如果以變~態者扭曲的邏輯和准則,他會把她帶到哪裡殺害?

    季白抬起頭,迎上大胡焦急的目光。

    “不去林清巖的別墅。”他靜靜的說,“去另一個地方。”

    在無數種可能裡,他只能選一次。選錯了,也許就會與許詡越行越遠,天人永別。

    ——

    許詡醒來的時候,眼前黑蒙蒙一片。她立刻感覺出,是一層沉甸甸的厚布覆蓋在身體表面,所以沒有一點光線。

    陣陣寒意從心底往上躥,她一動不動維持原來的姿勢躺著。

    她能感覺到,手腕腳腕都被繩子綁得很緊。衣服還在身上,沒有其他不適感,這讓她稍覺慶幸。身體下方,鋪著柔軟的織物,微微有些濕潤,有寒氣透過織物,浸到皮膚裡。她還能聽到風吹動樹葉的嘩嘩輕響,還有偶爾的鳥鳴。

    林清巖果然把她帶到了森林雪地裡。

    就在這時,她聽到旁邊有女人輕輕喘息了一聲,然後就傳來斷斷續續的呻~吟,男人和女人急促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似在親暱糾纏。

    許詡聽得全身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過了一陣,動靜漸漸小了,男人柔聲問:“冷嗎?”

    女人的聲音細弱:“不……不冷。”

    盡管已在意料之中,許詡還是心頭一震——是林清巖和姚檬。

    這時林清巖輕聲說:“老婆,你看雪地多美。可是我死了之後,就不能再這樣抱著你了。”

    姚檬答:“我不想你死……我捨不得……”

    林清巖笑了一聲:“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是我最重要的人,這一點永遠……永遠也不會改變。”

    林清巖安靜了一會兒,許詡只能聽到姚檬略顯短促的呼吸聲。忽然,林清巖又低聲笑了,聲音很愉悅:“那我們就證實這一點,好不好?”

    “……好。你要怎麼證明?”

    許詡聽得心頭一沉,果然聽到林清巖起身的聲音,腳步聲漸近。蒙在她身上的布,猛的被人揭開。

    許詡首先看到的是寂靜的天空、陰黑的樹林。然後是姚檬和林清巖,他們就坐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三人身下,鋪著同一塊巨大的潔白的絨毯。而她原本就蜷在一角,被毯子覆蓋住。

    周圍地形有點眼熟,她來過這裡。

    林清巖居然帶她來了這個地方。

    ——

    林清巖握住許詡的胳膊,動作堪稱溫柔的拉她起身:“能起來嗎?”

    許詡不敢忤逆他,撐著地面坐起來,正好跟姚檬四目相對,兩人都是心頭一驚。

    姚檬的雙手雙腳,也被繩索綁住了。她穿著件寬松的棉布格子襯衣,下~身是條深藍色蓬松長裙。看起來很凌亂,襯衣扣子被解開幾顆,裙子也擼到膝蓋處,正是剛才林清巖親暱後的痕跡。而她明顯有些精神不濟,神色憔悴,不知是被林清巖喂食了藥物,還是其他手段。

    林清巖看著兩人沉默對視,眼中閃過笑意,將姚檬摟進懷裡,輕聲說:“你看,那天就是她給你打電話,才讓你掉頭,被譚良這個蠢貨侮辱了。你不是一直怨恨她嗎?”

    姚檬臉色越發的白,許詡沉默不動。

    林清巖繼續說:“老婆,你一直就討厭她。的確,有這麼個人在,我都替你覺得礙眼。”他從旁邊的包裡面,拿出一把黑沉沉的槍,遞到姚檬面前:“我就快死了,你殺了她,當然算在我頭上,你不會有任何麻煩。”

    姚檬靜了片刻,沒有接槍,更沒看許詡,而是仰頭看著林清巖:“我是討厭她,但這跟我愛你,沒有關系。清巖,我沒必要殺她……來證明我對你的感情。我也不想殺人。”

    林清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老婆,別說謊話。你知道的,有關系。”

    姚檬身子一僵。

    林清巖溫柔的注視著她:“你殺了她,我也可以了無遺憾的走了。我的財產都留給你,讓你討厭的人也死了,你以後會過得很幸福。老婆,不要猶豫。你跟幸福,只有一步之遙。”他把槍塞到她手裡,湊近耳邊低語:“老婆,別讓我為難,你知道今天必須死一個人。如果你不殺她,要我怎麼辦才好?”

    說完他就將她往前一推,讓她持槍直面許詡。而他從包中拿出另一把槍,輕輕抵上了姚檬的後腦:“這個過程很快,不要怕,開了槍,你和我都解脫了。”

    姚檬全身都開始微微顫抖,僵硬不動。可林清巖的槍又往前一送,令她身子一晃。

    “開槍!”他的聲音終於透出了狠厲。

    姚檬看著許詡,面如死灰,顫巍巍的舉起槍,瞄准許詡的頭。

    夜色酷寒逼人,原野寂靜無聲。許詡全身陣陣發冷,肚子裡的孩子仿佛感覺到她無聲的恐懼,也在輕輕的一下下蹬著她。許詡強自平穩呼吸,不看姚檬,而是盯著林清巖:“等等。林清巖,就算死,也讓我死得明白甘心。”

    姚檬手裡的槍立刻垂下,呼吸也越來越急促。林清巖看著許詡,眼中閃過笑意:“你想知道什麼?”

    許詡的心跳也越來越急,語氣卻淡淡的:“前兩個案子,是你做的;第三個是譚良做的。但我想不明白,你們是什麼時候有了聯系?”

    林清巖微微一笑:“明知故問,拖延時間,是很不好的事。不過沒關系,我還是回答你——第二具屍體被譚良發現了,他對屍體做了什麼,我們都知道。不過那時候他並不知道我。後來第三起案子一出,我就知道是他。不找他頂罪,實在說不過去。”

    許詡心頭一凜——第三起案子發生後,林清巖就被釋放。那段時間,整個案子被省廳接管,原本季白安排盯梢林清巖的人,也全被調回,所有人一律到山區搜尋。原來林清巖是趁這個時間,找到了譚良。

    “你說服他的代價,是事後利用輿論整垮他原來的領導?”許詡繼續問,“還有其他條件嗎?”當時網上有消息說譚良原來的領導被雙規,許詡就猜到了。

    林清巖點頭:“你很敏銳。我還匿名給了他的老母親一筆錢,他倒是個孝子,只是手法太粗糙。他也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替我頂了罪,也算死得其所。”

    兩人一問一答間,姚檬背對著林清巖不動,蒼白的臉上,卻有淚水不斷往下掉。

    這時許詡話鋒一轉:“香港的案子,也是你做的吧?馮燁是另一個替罪羊?”

    姚檬身子一僵,林清巖看她一眼,眼中閃過笑意,答:“是。”

    許詡還想再問,林清巖卻伸手勾住了姚檬的肩膀,說:“到此為止,你嚇到她了。”

    許詡心猛的一沉。

    他說到此為此。

    僵局再次來臨。林清巖抬槍對准姚檬,姚檬如同行屍走肉般,緩緩對許詡舉起了槍。

    許詡心中萬般念頭,電光火石般閃過。她強自壓抑潮水般的恐懼和慌亂,雙手緊握成拳,正面迎上姚檬絕望的眼神。

    “開槍吧姚檬。”她輕聲說,“他說得對,這是你唯一的選擇。我不會怪你。”

    姚檬漂亮的臉蛋緊繃得幾近僵硬,聲音也哽咽了:“你不怪我?”

    許詡深吸口氣:“我不怪你。開槍。”

    夜深人靜,冷風吹過雪地,發出窸窣的聲響。許詡在寒風中打了個冷戰,姚檬的眼淚已經流干了,蓬頭垢面如瘋婦;林清巖單手舉著槍,被冷風吹得連聲咳嗽。

    許詡和姚檬無聲對望著。

    許詡看著姚檬痛苦的雙眼,她身後的林清巖正低頭咳嗽沒有看過來。

    許詡微不可聞的朝她搖了搖頭。

    不可以,姚檬,不可以輕舉妄動。你必須開槍。

    沒事的,開槍吧。

    姚檬眼中卻毅然閃過決絕神色,猛的轉身,朝林清巖疾射:“你這個死變~態!”

    “噠噠噠”幾聲扳機的空響,槍裡沒有子彈。

    許詡心頭狠狠一沉,姚檬全身一僵,林清巖緩緩抬頭,臉色陰沉看著姚檬。

    時間仿佛在一刻靜止了。

    姚檬雙手被束縛,舉起槍托,就朝林清巖頭部打去!可她本就被灌了藥,動作綿軟無力。林清巖都笑了,非常難過的笑,抓住她的手腕,反手一扭,就奪了她的槍。許詡跟他們隔了幾步,又被綁住,根本救助不及。

    林清巖低喘著將姚檬勒進懷裡,拿槍指著她的頭:“這就是你的愛情?這就是你給我的——死變~態?原來這些天你都是在哄我,呵呵……你真以為我捨不得殺你?捨不得?!”

    姚檬痛哭流涕,人軟在他懷裡,聲音歇斯底裡:“愛情?我瞎了眼才會愛上你!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吧!你怎麼不去死啊?禽~獸不如的東西!”

    許詡只看得心頭劇痛,死死盯著他倆,眼淚大滴大滴往下掉。

    她料到了林清巖把她帶到這個地方,就不會用槍殺她。聽了他和姚檬之前的對話,她已猜到,這是他心中對姚檬的考驗——考驗姚檬是否真的接受他這個罪犯,同時也是逼姚檬站到他的陣營。

    所以她才讓姚檬開槍。

    姚檬本就精神恍惚,虛弱無比,許詡沒想到此刻她會破釜沉舟,被激出了血性。可這無疑是將她自己往死路上推——姚檬也活不了了!

    這時林清巖面色漸漸恢復平靜,只是那眼中再無笑意,而是冰冷一片。他將槍放到一旁,旁若無人的重新摟住姚檬的腰,低頭親了親她。姚檬側頭想避,被他扣住腦袋,動彈不得。

    “好,既然這樣,我們沒有別的選擇。”林清巖的聲音無比溫柔,眼眶卻隱有淚光,“我先殺了她,再帶你一起走。”說完松開姚檬,起身從旁邊地面的袋子裡,拿出一個小黑瓶,走向許詡。

    “別殺她!”姚檬大喊一聲,林清巖臉上浮現笑意。

    許詡看著他越走越近,心卻一直沉沉沉,沉到死寂絕望的谷底。

    ——

    季白開車,一路風馳電掣,夜色裡只有他們呼嘯狂奔。

    眼看離目的地越來越近,大胡忍不住開口:“他們真的會在這裡?”

    季白面無表情的沉默著。

    已經快到山腳了,森林茂密、樹影幽深,山上似乎隱有亮光,又似乎什麼都沒有。

    季白將車穩穩剎住,跟大胡持槍跳下車。

    “在這裡。”他像是對大胡說,又像是對自己在說。

    一定在這裡,第三個案子的陳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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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7 21:43:04 |只看該作者
66v章

    山腰的溫度越來越低,天空陰沉厚重,開始有雪花簌簌下落。

    林清巖在許詡跟前蹲下,削瘦蒼白的臉頰,笑意溫和。他伸手撣掉許詡頭頂的細雪,然後輕捏住她的下巴。

    “小姑娘,張嘴。”

    許詡緊咬牙關,執拗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一想到季白,想到孩子,心就生生的疼,疼得沒有邊際。

    她無聲而徒勞的反抗令林清巖眸中有了笑意,剛要舉起藥瓶強灌,卻聽姚檬在身後笑出了聲:“哈……你不是說想要孩子、喜歡孩子嗎?變~態就是變~態,連孕婦都殺。我真慶幸自己沒有懷上,要是懷上了,孩子也會被你毒死……”說到最後,語氣也變得淒然。

    林清巖放下藥瓶,轉頭看著她,聲音很靜很冷:“怎麼會一樣?我們如果有孩子,怎麼會變成這樣?”

    姚檬心頭劇痛,深吸一口氣,盯著他說:“那你放了她,我求你放了她!我們沒有孩子,就當是放了我和你的孩子。”

    林清巖低垂下頭,靜靜不動,看起來竟像非常頹喪難過。

    姚檬和許詡都看著他,兩人都是心如刀絞、淚水無聲,大氣也不敢出。

    過了一會兒,林清巖抬頭,眼眶裡也有淚水,神色卻平靜。

    “既然你喜歡這個孩子……殺了她,孩子就可以跟我們一起走啊。”

    ——

    季白和大胡,沿著山嶺高速攀爬。

    荊棘叢林被胡亂踐踏,茫茫雪地奪路狂奔。可是四野寂靜,大雪紛飛,掩蓋所有蹤跡,兩人一時竟無法確認,前方是否真的有希望。

    卯足了勁翻上一塊光禿禿的巖石,大胡手機響了,快速接了,向季白匯報:“頭兒,援兵已經接近這裡,直升機也從市區起飛了!”

    季白點點頭。

    大胡喘了口氣,忍不住問:“頭兒,為什麼是第三個棄屍點?”

    季白抬起頭,只見漫天大雪迎頭飄落,山林巖壁如鬼怪猙獰矗立。

    “完美。”他輕聲答了兩個字。

    許詡說過,林清巖對前兩個死者投注了很多感情。第三起案件是譚良所為,粗糙急躁,死者也平凡無奇。林清巖如何能忍受三起案子相提並論?

    心理變態者有自己的偏執,他人之將死,一定會修補這個缺憾。

    ——

    夜空陰森,雪落無聲。許詡全身已落滿雪花,宛如個白色的雕塑靜坐著,看著林清巖再次靠近。

    他身後,姚檬失聲痛哭:“許詡……對不起!對不起……”

    林清巖的表情溫柔而平靜,將毒藥遞向許詡。

    許詡露出個同樣蒼白溫和的笑容:“等一等,林清巖。氰化鉀喝下去,我會死得毫無痛苦,但是孩子會很痛苦很痛苦。你知道母體中毒,胎兒會有什麼症狀嗎?你可以問問姚檬,我們在警校學過,也碰到過類似案例,都很清楚。你確定那是你要的?”

    林清巖看她一眼,靜靜轉頭,望著姚檬:“你說。”

    其實警校根本沒學過這麼特殊的情況,兩人也沒碰過這樣的案例。但姚檬雖不明白許詡的用意,但神色未變,只露出個譏諷的笑:“你在乎嗎?你在乎孩子的痛苦?那我告訴你,跟大人不同,毒素會慢慢浸入羊水,他會出現咽喉緊縮感,呼吸困難。他會抽搐、痙攣、嘔吐,循環衰竭、器官衰竭,最後窒息死亡……”

    林清巖看著姚檬不說話。過了幾秒種,轉頭看著許詡,眼睛裡有笑意:“你讓姚檬說這個給我聽,是打了什麼主意?拖延時間?許詡,你讓我很為難,這樣很不好。

    你應該知道,就算我現在不殺你,也不可能放了你。這片森林很大,我們在深山裡,天寒地凍,等警方找到你,你也已經凍死餓死,成了一具屍體。而且這個過程,會很漫長,很痛苦。

    但是現在怎麼辦?我們似乎沒有其他辦法了。你給自己找了這樣的死法,又是何必?”

    許詡有些失神的搖頭:“不,這就是我要的。我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拖延也沒有意義。但是氰化鉀會讓我輕松,孩子痛苦。作為母親,我願意選擇一種讓我痛苦煎熬,讓孩子輕松的死法。這樣,孩子只會因為我的衰竭,慢慢陷入沉睡,然後再也醒不來,他感覺不到任何痛苦,對我來說就夠了。你不也是這樣希望的嗎?”

    林清巖靜默片刻,放下了藥瓶,柔聲答:“好。我先送姚檬走,再過來陪孩子。我們三個人,永遠在一起。”

    ——

    季白和大胡悄無聲息的步入樹林時,遠遠就看到前方空地上,鋪著塊雪白的毯子。季白的心狠狠一揪,竟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兩人持槍躡行靠近,只見毯邊略有褶皺,旁邊雪地上腳印紛雜。盡管光線黯淡,季白還是一眼辨出其中最小的腳印,正是許詡留下的。

    雪地萬籟俱寂,季白和大胡交換個眼色,沿著那腳印,左右包抄,朝林中疾行。剛跑了幾步,兩人同時嘎然止步——因為前方大樹後,傳來極低促輕微的呼吸聲,還有足跟摩擦積雪的聲音。

    大胡還戒備遲疑著,季白已瞬間色變,一個箭步上前,沖到樹後!

    眼前一幕只叫他心頭如有塊巨石狠狠落下,又驚又痛又喜——粗壯嶙峋的樹干上,許詡被綁得結結實實,嘴上也封著膠帶。看到他,那雙清黑的眼瞬間亮如星辰,淚水盈眶。

    季白一把撕掉膠帶,大胡已掏出匕首,利落的將繩索割了個干干淨淨。許詡身子一軟,倒進季白懷裡:“三哥……”

    人一入懷,季白心頭震痛難言——她只穿著單薄的孕婦裙,身體冷得像冰。季白立刻扯開羽絨服,將她整個裹進懷裡:“沒事了……沒事了……老婆沒事了……”

    大胡看得眼眶也濕潤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許詡整個人的確已經僵硬脫力,但她白著一張臉,一把抓住季白的衣領:“去救姚檬!快去!”

    季白和大胡都是臉色一震,看向她指的方向。

    大胡:“頭兒你照顧許詡,我去!”

    季白靜默一瞬,抱著許詡的雙臂倏地收緊。還淌著汗水的溫熱臉頰,跟她冰冷似雪的小臉輕輕一貼,立刻將她放下。

    “我去。”他脫掉羽絨服,披在許詡身上,“你保護她。”深深看一眼許詡,頭也不回的快步沖進林中。

    雪漸漸停了,地上的腳印變得清晰可見。季白沿著那深深淺淺的足跡,在山林中穿行了十多分鍾,大胡和許詡已被遠遠拋在身後看不見了。

    終於,到了一片低矮的土丘後,隱隱可見前方林中地面上,坐著幾個人,還有隱約的說話聲。

    季白當即往山丘後一伏,無聲無息探頭望去。

    只見一個高瘦的男人,正對著他的方向,倚靠著樹坐著,頭上血流如注,浸染了大半邊臉頰。而他臂彎中勒住個女人,手裡的槍抵住女人的太陽穴——不正是林清巖和姚檬是誰?

    而他們對面,一棵粗大的樹干後,還靠坐著個人。那人身下雪地也是一灘的血,穿著林業工人的衣服,身形高大挺拔,背對著季白,看不到是誰。

    季白將三人境況盡收眼底,沉默舉槍瞄准林清巖,然而姚檬跟他全身緊貼,幾乎擋住所有要害,一時竟無從下手。

    就在這時,只聽林清巖極虛弱的開口了:“馮燁,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季白心頭微驚,又看一眼那人,隱隱可見右肩一個血洞,應當是中了槍。他微喘著答:“是我命不該絕,不然怎麼有揭露你衣冠禽~獸罪行的一天?現在我死也甘願了。”

    姚檬長發凌亂,臉上血跡斑斑,也不知道是誰的。她的聲音已經十分嘶啞:“為什麼?林清巖,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

    ——

    半個小時前。

    許詡的說辭,成功說動了林清巖。自負的他,也不信會有警察這麼快找到這裡。

    他把許詡綁在樹上後,就拽著姚檬,踉踉蹌蹌在雪地裡前行。他也沒想好要去什麼地方,他只想找個最美的地方。只可惜今晚沒有月光,終究要留下遺憾。

    姚檬已宛如行屍走肉,跟著他恍恍惚惚前行。這模樣令他很喜歡很喜歡,索性拉著她被綁住的兩只手,安靜的在雪地裡行走。

    馮燁是突然從樹叢中沖出來的,拿著根木棍,狠狠就砸在他後腦。林清巖只感覺到一陣劇痛、暈眩、濕熱,就倒在了雪地裡。

    姚檬呆呆看著眼前的劇變,看著滿臉胡子的馮燁站到自己面前,黑眸暗沉的盯著自己。

    那一晚他的出現就像一場夢,在姚檬心中埋下懷疑的種子。沒對警方說出他的存在,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

    而當她意識到,這份懷疑是針對林清巖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林清巖像是能敏銳的察覺到她絲毫的情緒變化,很快就控制住她的人身自由。

    她沒想到馮燁今天會突然出現,令她絕處逢生。

    馮燁的目光有些焦灼,嗓音低沉有力:“別怕,我救你走……”說完就掏出匕首,替她割手腕的繩索。冰涼的刀鋒觸到手腕,姚檬因為服藥而混沌的大腦,猛的一個激靈,想起林清巖還在背後:“他有槍!先把他……”

    “砰。”來不及了。

    姚檬只看到馮燁的表情有片刻的凝滯,低頭看著肩膀。那裡多了個血洞。下一瞬間,姚檬腰間一緊,已被林清巖拉進懷裡,兩人同時坐倒在地上。而馮燁掙扎著爬到樹後,暫作躲避。

    馮燁擊打在林清巖腦後的一棒,只令他眼前一黑跌倒在地,臉貼著冰冷的雪,又清醒了。加之他心裡還掛著事,極強的意念驅使他強忍混沌和痛楚,爬起來對馮燁射出來這一槍。

    當季白趕到時,看到的就是三人僵持對峙這一幕。

    ——

    也許是三個人都抱著必死的心,當姚檬問出心中最為痛苦糾葛的問題,兩個男人都是一靜,靜靜的看著彼此。一個目光譏諷,一個充滿深深的恨。

    林清巖側眸看著她,柔聲說:“老婆,沒有關系。我們的事跟他沒有關系。”

    馮燁喘著粗氣,冷冷的說:“是嗎?難道不是因為,你奪走了原本屬於我的一切,現在也想奪走我愛的女人嗎?

    姚檬渾身一震,林清巖臉色驟冷。他頭上的鮮血還在流,已經流滿了整張臉。可那雙眼卻忽然變得散漫和冷漠。季白聽到兩人就要道出香港天使案的內情,凝神瞄准林清巖,仔細傾聽。一旦他有異動,立刻開槍擊斃。

    林清巖輕輕的笑了:“你的?憑什麼是你的?明明是我的。”

    馮燁看著他鮮血猙獰的臉龐,想起前塵往事,剎那也有些失神。

    他也曾是優秀青年、天之驕子,自小就跟聾啞父母有天壤之別。滿十八歲時,父母就告知,他是棄嬰,他們是他的養父母。他的父母可能是香港人,因為當年裹著他的包被上,有香港醫院的標志。

    畢業後,姚檬提出分手,終於令他痛下決心遠赴他鄉,只身去了香港,工作、尋找。

    那時,林清巖是合作公司高管,亦是他私交好友。他的生活風平浪靜,尋親的事卻始終沒有頭緒。

    直到某一天,秦總的助理拿著份DNA檢驗報告,找到他:“你是我們秦總的親生兒子。”

    秦總是林清巖背後、半退休的集團董事長。對於馮燁所在的公司來說,秦總的集團如同商業巨鱷。馮燁早聽聞過這位商界傳奇女富翁的故事,卻沒料到兜兜轉轉,竟會是自己的生母。

    助理透露,原來是下屬們發到秦總郵箱的工作資料裡,有馮燁的簡介和照片。年過半百、病入膏肓的秦總,只看一眼,就認出年輕的男孩,酷似當年生父。就有了秘密的DNA鑒定,也有委托助理出面,代為陳情。

    再後來發生的一切,對馮燁來說如同迷霧突然降臨,一夜之間天翻地覆。當時傳得正凶的天使案種種證據,竟奇跡般的出現在他的寓所,甚至連林清巖的未婚妻,都成為受害人,鐵證如山申辯無門……

    後來就是三年的逃亡,聽說了母親的病逝,也聽說林清巖唯一的遺囑受益人,接收了母親的所有財產……

    ……

    姚檬怔怔抬頭看著林清巖:“他說的都是真的?”

    林清巖忽的笑了:“嗯,是真的。”

    姚檬的聲音幾近干涸:“你還是沒說——為什麼要找上我。你就這麼恨馮燁?毀了他,還要毀了我?”

    林清巖靜默片刻,輕聲反問:“跟他沒關系。你這樣獨特,我愛你,我真的愛你。”

    姚檬心頭已痛得麻木,呆呆看著他不動。馮燁卻冷冷的說:“是嗎?你跟我生母是什麼關系,沒有告訴過她吧?”

    林清巖和姚檬都是臉色一變,馮燁臉色鐵青,似乎說出這個事實,也讓他覺得艱難恥辱:“後來我才知道,當年他是她名義上的義子,也是她的……”

    “住口!”林清巖一聲低吼,眼睛裡全是狠意,突然就松開姚檬,抬槍射向馮燁!姚檬條件反射往後一撞,林清巖手一抖,這一槍就射到了天上。情勢危急,季白再無遲疑,一槍精准點射林清巖的眉心!

    四野寂靜,昏暗的天不知何時又飄起了細雪。季白從巖石後沖出來,拿槍對著地上林清巖的屍身,將姚檬護進懷裡。姚檬伸手捂住臉,僵如木偶,哽咽無聲。而馮燁長長吐了口氣,終於體力不支,仰面倒在雪地上,看著遙遠的夜空,沉默不語。

    ——

    直升機的強烈氣流,刮得樹林嘩嘩作響。數盞探照燈,從各個方向射過來,將山嶺照得通亮如晝。刑警們來回跑動,檢查收集每一處證據,將林清巖的屍體搬離雪地。

    馮燁還是通緝犯身份,戴著手銬被送上了救護車。關門前,季白走過去,對他說:“我會如實向上級和香港警方陳述今天聽到的一切。”

    馮燁點點頭,唇邊泛起苦澀的笑容,朝季白伸出手,季白緊緊跟他一握。

    許詡和姚檬雖然虛弱,但都只是皮外傷,被並排放在擔架上,送上同一輛車救護車。季白和大胡守在她倆身邊。季白握著許詡的手不說話,許詡將他的手牽到自己肚子上。

    “不會有事。”季白沉聲說。

    許詡點頭:“不會有事。”

    姚檬一直怔怔望著天花板,許詡轉過頭,輕輕握住她的手:“謝謝你姚檬,你救了我和孩子的命。”

    大胡也在邊上說:“沒事的姚檬,都過去了。”季白也目光溫和的望著她。

    姚檬沉默片刻,眼淚大滴大滴掉下來。哭了很久,她握緊許詡的手,朝季白和大胡輕輕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好了,今天大部分東西都交代清楚了,剩下的明天還有一章,所有線索全部揭秘,正文大結局,另外明天作者有話說會預告新文開坑日期和贈書樣書的活動哦,不要錯過~~O(n_n)O。要完結了老墨好高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們也高興吧?

    此外,林清巖的故事正文不會交代更多了,以免影響進度,但是會有獨立番外,這個故事才完整。他的番外會比較陰暗重口,到時候大家可以根據需要選擇是否閱讀。

    下周會有幾個番外的,到時候再說

    對了,今天一上晉江,發現5月份居然發了全勤獎,據說停更一天,只要更新滿10萬字,也有全勤。老墨頓時有種白撿了一小筆錢的驚喜,早知道當時停更一天就不用糾結那麼久了哈哈。那麼新文開坑的時候,老墨掏腰包,樣書一共送十本吧哈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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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7 21:44:18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leahlai 於 2014-10-17 21:45 編輯

67v章

半年後。

    五月的霖市,溫暖中已經有了一絲炎熱。不過今天清晨剛下了一場小雨,薄薄的陽光裡,空氣清新甘洌得叫人渾身舒暢。

    季白抄手站在機場出口。他今天難得的穿了套純黑的西裝,站在人群中,高大俊朗如男模。可表情氣質又相當沉穩硬朗,只引得路人側目。

    季白沒等多久,就見舒航、猴子幾個,各自拎著個小行李箱,悠悠閑閑走出來。看到彼此,大家眼中都露出喜色。

    舒航最先開口:“哎約,成了孩子他爸就是不一樣,瞧這春風得意的樣,處處彰顯人生贏家風範啊!”

    大夥兒都笑,猴子則說:“那是自然,買大送小,季三做什麼事都精。”

    季白淡笑:“沒辦法,人運氣要是來了,擋也擋不住。”

    眾人頓時笑駡聲一片——實在太囂張了!

    ——

    一共三輛車,把發小們從機場拉回市區。季白自己開了一輛,舒航坐在副駕,猴子跟另一個坐後頭。他們都來過霖市,不過此時正值涼夏,城市格外鬱鬱蔥蔥、清新宜人。猴子說:“這比北京又幹又燥又上火的天氣強多了。”

    季白還沒答,舒航就介面:“這是什麼地兒?這是季三的福地!”

    另一名發小笑著說:“不過說真的,前年季三哥回北京,還說沒女朋友呢。這才不到兩年功夫,證也領了,孩子都滿月了。刑警都這樣麼?快准狠啊。”

    季白心情很好,答:“快嗎?遇到合適的那個人,兩年我都嫌太慢。”

    這話有點酸浪漫,且又有炫耀的嫌疑,剩下三人交換個眼色,一起“嘖嘖嘖”表示羡慕嫉妒恨鄙視……等等複雜的情緒。嘖完之後,心裡倒都有點唏噓,他們都沒成家呢,還真有點羡慕季白。

    合適的那個人。不是誰一輩子,都能遇到合適的那個人。不管你是天之驕子,還是平凡草根。真的要多一點運氣,才能有幸佳偶天成。

    ——

    滿月宴定在市內一家酒店。離開席還有一段時間,季白直接把舒航幾個領到樓上房間,自己折返家去接老婆孩子。

    舒航幾個是坐不住的,酒店房間有什麼好坐的?洗了澡換了裝,一群人衣冠楚楚的下樓瞎逛。

    酒店很大也很新,花園裡綠植遍佈、陽光斑駁,幽靜又漂亮,倒叫人心思徜徉。舒航叫來服務員,開了個休息廳,在裡頭喝茶聊天打牌。休息廳裡鋪著紅絨地毯,放著幾張布藝沙發。一整面落地玻璃正對著花園,美景盡收眼底。

    舒航今天手氣好,一落座就連贏三把,頗有些愉悅的以勝利者姿態環顧一周,卻發覺輸得最狠的猴子正抬頭瞟著窗外,一臉心不在焉。他也循著猴子的視線看過去,愣住了。

    不僅他愣住了,邊上一個男人抬手撞撞另一個人的胳膊,全都抬頭看過去,一時竟沒人顧得上出牌了。

    窗外晴空萬里,碧藍如洗。日光遍灑草地和湖面,落下點點璀璨柔光。一個很年輕的女人正從綠樹後步出,徐徐走向湖邊。她穿著條藕色長裙、同色系細跟涼鞋,黑色長髮如綢緞垂落。舒航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頭髮,沒刻意拉直,也沒有燙染,漆黑柔順、寸寸光澤,輕貼著女人白皙如玉的肩頭。而當女人微微側轉臉,長眉如墨,雙眸盈盈,令所有人心頭一凜。

    酒店玻璃是單向透光的,所以眾人能把女人看得清清楚楚,女人卻沒察覺他們的存在。只見她款款走到池邊,望著寂靜的水面,眉頭輕鎖。她本來是極美極清豔的,這一蹙眉,又透出幾分疏離淡漠的氣質。就像原本通體發光的羊脂玉,有片刻的黯淡,卻更加楚楚動人。

    她兀自在湖邊長椅坐下,怔怔出神。這頭,眾男在短暫的沉默後,氣氛明顯熱烈了幾分。猴子目不轉睛盯著她:“肯定不是季三這邊的,他哪有我們不知道的女性朋友?我勒個去,阿拉蕾小嫂子,竟然還有這麼給力的親友!”

    ——

    季白一進休息廳,就見這幫老小子,巴望著窗外的姚檬,熱烈的討論著。

    一見季白,立刻有人問:“季三,她誰啊?你小姨子?”

    其實倒不是他們少見多怪,在場哪一個眼睛都毒,什麼美女沒見過?但正因為這樣,姚檬的美在他們眼裡才是獨特的:明媚中透著英氣,柔美中卻有一絲頹靡,更顯神秘。男人怕的就是女人神秘,越吃不透,越心癢難耐。加之此情此景,姚檬的出現是個突然的驚喜,大夥兒也有點起哄的意思到裡頭。

    季白看一眼姚檬,林清岩案剛過去半年,她一直深居簡出很低調。於是答:“她是許詡的朋友,你們可別招惹。”

    大夥兒都嘿嘿笑,有人說:“晚了!猴子已經去了!”

    季白蹙眉,環顧一周,果然沒看到猴子。他可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主,絕不能讓他去騷~擾姚檬。只是此時賓客已經陸續進場,季白還得招呼,於是手一揮:“不開玩笑——去個人,把他給我攔了!”

    他正經交代什麼事,在這幫發小裡還是很有效力的。立刻就有幾個人站起來,這時一直沉默端著茶在喝的舒航也起身:“我去吧。”

    舒航辦事靠譜,季白放心,點點頭,跟他一起往外走。到了走廊分岔路口,兩人方向不同,舒航走出兩步又轉頭問:“對了那姑娘叫啥?”

    季白正跟幾個警局同事打招呼,側眸看他一眼,答:“姚檬。”

    ——

    舒航熟知猴子的秉性,很快就在距離姚檬數米外的林蔭道上,找到剛剛從服務生手裡接過兩杯酒的他。

    “季三找你,急事,趕緊去。”舒航正色道。

    猴子半信半疑,把酒還給服務生,跟著他往回走。到了休息室門口,舒航腳步一頓,猴子就徑直先走了進去。

    “逮住!開席前不准放出來!”舒航一聲令下,裡頭幾個男人笑哈哈的把猴子給按回牌桌旁,舒航轉身就走。有人問:“舒哥你去哪兒?”

    舒航答:“季三叫我幫忙。”

    他邁著輕快的步子,回到池水旁,也從服務生手裡要了兩杯飲料,走向姚檬。休息廳裡的眾人看得目瞪口呆。過了一會兒,就見姚檬客氣而疏離的朝舒航笑笑,轉身走了。舒航邁開長腿,不緊不慢跟上去,臉上掛著有點痞的笑:“哎哎,別走啊……”

    ——

    這天的滿月宴進行得很順利,無論是警局同事、季白的發小,還是許詡警校的那幫嚴肅而牛氣哄哄的師弟師妹,大家興致都很高。白胖粉嫩的小寶貝雖然只短暫露面,但特別給面子的朝大家無意識的微笑,惹得眾人歡聲雷動。

    季白的父親、大哥、二哥都來了,安排坐在單獨包間裡。季母雖然沒有來,但是讓季父帶了個大大的紅包過來,還給了許詡一套首飾。

    許詡現在也被季白同化,明白了婆媳相處不可操之過急。季白陪著她,給婆婆打了電話,她們的對話依舊客氣而平和,其他的,只能等日久見人心。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小寶貝已經兩個月。

    許雋也已經傷癒出院,雖然人削瘦了幾分,精神倒是抖擻。只是腦後添了道暗紅的疤。每次許詡撥開他的頭髮看到,都會沉默心痛,摸了又摸。而許雋會淡笑安慰她:“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哥哥我將來福氣好得很。”

    這天是週六,季白依舊去加班了。許詡還在產假中,跟許雋在家帶孩子。

    說是兩個人帶,其實許雋只要週末有時間過來這邊,大包大攬全幹了。許詡見他這麼喜歡外甥,自然讓他們多親近。

    季白下班回家,就見許詡單手插褲兜裡,另一隻手拿著尿不濕,微笑站在一邊,許雋正彎腰低頭,英俊的側臉格外專注,在給孩子換尿片。

    季白跟許雋打了招呼,就把許詡手一拉,帶到房間裡。生完孩子的許詡胖了一點,皮膚卻更白了,在季白眼裡,比原來還要勻稱可愛。每當看到她笑眯眯的小樣兒,季白就很有……親她的衝動。

    將她扣在門後一頓親,許詡臉色緋紅:“哥還在外頭忙!”

    季白埋首在她肩窩:“讓他忙唄。”

    ——

    許雋雖然喜歡外甥喜歡得不行,卻也有不當電燈泡的自覺。見季白回來,很快就告辭了。小寶寶也被他哄睡著了,當真是二十四孝好哥哥好舅舅。

    夜間涼爽靜謐,季白在書房處理完工作,回到臥室,就見許詡端端正正坐在桌邊,拿著一堆卷宗,有滋有味的看著。

    卷宗是他應許詡要求,從警局帶回來的。自林清岩案後,許詡已有大半年沒接觸任何案子。按她自己的話說:“都快憋壞了。”

    她看得很專注,連季白進來都沒聽到。季白看她一眼,開始脫衣服。

    很快就脫得只剩個短褲,季白緩步走過去,雙手從她背後環過去,撐在桌面上,低頭湊到她耳邊:“沒其他事想幹?”

    許詡這才抬頭看著他,怔住。

    微黃的燈光從他頭頂灑下來,硬朗英氣的臉近在咫尺,高大身軀在燈下顯得越發修長柔韌,每一寸肌肉,仿佛都透著隱隱的熱力,跟她挨在一起。

    許詡的臉微微一熱。算起來,懷孕期間兩人就沒做幾次。懷孕後期到現在,兩人更是自製的沒有越雷池一步。

    當然,現在已經可以了。

    季白見她已經接收到信號,滿意的起身,從邊上拿起條浴巾:“我先去洗澡。”

    他一進浴室,許詡想了一會兒,把手頭的資料一丟,拉開衣櫃,開始找睡衣……嗯,久旱逢甘霖,乾柴遇烈火,是該選套有情~趣的助興。正拿著幾套比較,忽然聽到浴室水聲停下來,季白的聲音悠悠傳來:“老婆,我忘了拿浴巾。”

    “哦。”許詡剛想起身給他找,忽然反應過來——他剛剛明明就拿了條浴巾進去的。

    許詡忍不住笑了——他的暗示,還真是明顯啊。低頭看著床上的幾套各有千秋的熟女睡衣——穿哪套進去?

    ——

    自從搬到一起住後,季白專門叫人換了個超大的浴缸,抱著許詡在裡面翻滾都有空間。聽許詡應了聲,他就繼續靠在浴缸裡,雙臂搭在浴缸邊沿,優哉遊哉的等著。

    過了一會兒,聽到熟悉而輕巧的腳步聲漸近。畢竟忍了大半年了,季白單單望著門口,喉嚨和身體都同時有點發緊發燙。

    門被推開,許詡走了進來。

    季白看到她第一眼,身體上焦灼繃硬的感覺,驟然強烈得就快要爆掉——

    許詡全身上下,只圍了條浴巾。人看起來比浴巾還白還軟,薄紅著小臉,走到他面前:“喏,給你浴巾。”

    季白眼中陡然升起沉沉笑意,一下子從水裡起身,將她打橫抱起,反手關上了浴室門。

    一室癡纏。(老墨:哈哈哈)

    完事的時候已經大半夜,季白心滿意足壓著許詡,繼續在她身上四處細細的親吻回味。

    過了一會兒,想起件事,對許詡說:“舒航追了姚檬快一個月。”

    許詡微微一怔:“他不用回北京嗎?”

    “他公司最近的專案在霖市這邊。”季白臉上浮現笑意,“他說已經被姚檬拒絕了十多次。”

    許詡點頭:“肯定的。”想了想,歎了口氣問:“你覺得他們合適嗎?”

    季白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舒航嘴是貧點,心裡主意比誰都深,比誰都正。合不合適,是他們的問題。”頓了頓說:“也許現在還不合適,不過姚檬總要朝前走。”

    ——

    結果真是說什麼來什麼,第二天季白剛下班回家,正想跟老婆親熱,就接到舒航的電話。

    與以往的嬉笑懶散不同,今天舒航的語氣有點凝重:“姚檬過去的事,我都知道了。”

    季白靜默片刻——對於姚檬的事,他一直避而不談。不過他也知道,如果舒航有心,肯定也會找人查清楚。

    “那你還追不追?”季白問。

    舒航沒有馬上回答。

    跟季白打電話這會兒,正是日落時分。他的車停在一家咖啡館門口。

    咖啡館是姚檬的,每天下午,她都會到這裡樓上坐一會兒。舒航追人追得密不透風,自然是一清二楚。

    此刻他就坐在車裡,看著姚檬從咖啡館走出來,依舊是那樣美麗而溫和。

    “再說吧。”他掛了季白電話,靜靜的,隔著車流和人潮看著她窈窕的背影。

    忽然,街對面駛來一輛寶馬敞篷車,徐徐停在姚檬面前。姚檬朝車裡的男人露出甜美的笑容。

    舒航的眼睛登時看直了。

    ——

    駕車而來的是馮燁。他穿一身筆挺西裝,刮掉鬍子後,整個人恢復曾經的英俊高大,又也許是因為飽經磨難,眉宇間又多了幾分同齡人沒有的沉礪硬朗。他走下車,替姚檬打開副駕車門,含笑看著她上車。

    林清岩死後,警方徹底搜查了他的家,終於在某間緊鎖的地下室,找出了所有證物——氰化鉀、催~情藥、鎖鏈,還有許許多多被害人生前的照片。其中還有當年“天使案”八名受害者的照片。再加上季白等人的供詞,馮燁終於洗脫了罪名。

    只是當年還有其他數名失蹤者,資料和屍體都沒找到,也就無法確定是否與林清岩有關。警方只能推斷是被林清岩藏在其他地方,具體情形已經無從知曉了。

    而按照林清岩的遺囑,他龐大的財產全部留給姚檬。不過根據香港律師的估算,其中大約有三分之一是繼承自秦總,也就是馮燁的母親。姚檬同意將這部分財產分割,歸還給馮燁。一些移交手續正在辦理中。

    而他們倆分別被林清岩所害的事,也在曾經熟悉的朋友間傳開了,大家都是義憤而難過的,亦重新接納了馮燁的歸來。今天馮燁來接姚檬,就是約了幾個高中同學,在他的別墅聚會。

    見姚檬坐好,馮燁柔聲說:“晚上我準備了燒烤,還有你最喜歡的焦糖布丁。”

    姚檬:“謝謝。”

    傍晚的陽光還有點烤人,馮燁一低頭,就見她纖細的脖子在陽光下晶瑩如玉,微一凝神,將手搭上她椅背:“熱不熱?要不要合上車蓋?”

    姚檬微笑搖頭:“沒事,曬曬太陽挺好。”

    馮燁點點頭,手搭在她背後不動,微微側轉目光,就見後頭那輛凱迪拉克裡,那個高大清秀的男人依舊盯著他們。

    馮燁認得他——季白的朋友舒航,上次滿月宴,有過一面之緣。

    兩人目光在空中遙遙交錯,馮燁朝他淡淡笑笑,只笑得舒航心頭一股悶氣往上躥。馮燁已經發動車子,帶著姚檬絕塵而去。

    ——

    馮燁新買的別墅在霖市近郊,這裡綠樹繁茂、幽靜雅致。幾個朋友一起坐在花園裡燒烤、喝酒,聊天,談及當年,都是不勝唏噓。

    比起當年性格桀驁的少年,馮燁的性子也溫和內斂許多,一直坐在姚檬身邊,非常自然而然的照料著她。這時就有同學打趣:“你們倆當年陰差陽錯分開了,現在就不考慮再續前緣?”

    說完大家都笑,馮燁也笑,手搭在姚檬椅背上,黑眸靜靜看著她。大夥兒看他的表情,也都會過意來,善意的笑著。

    姚檬笑笑,卻說:“都是過去的事了,不要再提了。翅膀烤好了嗎?”

    馮燁微微一怔,其他人立刻圓場:“烤好了烤好了,給!”

    吃了一會兒,馮燁進屋去拿其他食物。姚檬跟大家聊了一陣,把包放在椅子裡,起身進屋,去上洗手間。

    別墅裡燈火通明,她沿著走廊往裡走。剛走幾步,忽的停步。

    右手邊房間門微掩著,但是依舊可以看到牆上掛著幾幅照片。有馮燁跟兩位老人的合影——姚檬認得是他的聾啞父母;也有當年高中畢業照;還有她的一張巨幅藝術照——那是當年兩人相戀時,馮燁省下半個月的伙食費,掏錢讓她拍的照片。

    她輕輕推開了門。

    這裡看起來是一件陳列室,除了照片,還擺放了很多物件——老舊的照相機、書籍,還有些小雕塑擺件。

    就在這時,身後響起馮燁低沉溫和的嗓音:“很多東西都丟了,能找回來的沒多少。隨便放了些在這裡。”

    姚檬轉頭朝他微笑:“以後再添置更多東西。”

    馮燁沒答,頎長高大的身軀倚在櫥櫃邊,低頭看著她不出聲。屋內的氣氛變得有些曖昧。

    姚檬當然明白他的想法,只裝沒看到,頗有興致的看著櫥櫃上的一排玩偶。那是人面木雕,用橙黃圓潤的木頭雕成,都是圓圓的可愛的娃娃臉,栩栩如生。眼睛的部位用的是黑色的皓石,小嘴裡似乎還鑲了瓷還是玉石,透出些瑩白的光澤。

    她自然而然岔開話題:“這是哪裡買的?很別致。可以拿起來看看嗎?”

    馮燁拿起一個遞給她:“當然。一個朋友親手做的,送給我的。”

    姚檬讚歎:“你朋友手真巧。”放下玩偶:“出去吧。”剛走向門邊,腰間一緊,被馮燁又拉了回來。

    姚檬呼吸一促,條件反射伸手推他。馮燁的臂膀非常有力,摟著她不放,只低頭看著她。英俊的臉被燈光鍍上一層朦朧光澤。

    “小檬,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無論是在香港工作還是逃亡……我沒有停止一天愛你。能不能給我個機會,回我身邊來?”

    ——

    姚檬和幾個同學從馮燁別墅出來時,夜色已經很深。車剛開出一小段,在一個岔路口,她就跟其他人分別了。

    她沒有馬上回家,而是把車停在路旁。這是條大路,燈光明亮,旁邊許多小店,不少人在路邊吃宵夜,氣氛熱鬧又歡快。她靜靜坐了一會兒,給許詡打電話。

    許詡剛把孩子哄睡著,季白在洗澡,她拿起季白今天剛從警局拿回的一疊資料,正要看。一看號碼是姚檬,笑了:“打電話不是因為舒航吧?”

    姚檬也笑了:“他不是問題,我現階段不會接受任何人。”頓了頓,說:“剛剛馮燁提出複合,我拒絕了。”

    許詡想了想:“正確的決定。”

    姚檬往車椅裡一靠,望著頭頂星光璀璨的深藍夜空:“為什麼?你怎麼看他的?直接說。”

    許詡答:“他不是良配。少年時心高氣傲,後又顛簸流離三年、在森林裡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當然這不是什麼絕對的缺點,但是你們倆背負的東西都太多,你以後還是有個全新的開始,比較好。”

    姚檬微微一怔,輕聲答:“我其實沒想那麼多。只是過去就過去了,我對他沒有感情了。”

    “哦。也對。”

    這反應讓姚檬失笑,原本有些失落的心情,也愉悅起來:“好吧,快去陪我乾兒子吧,過幾天來看你,掛了。”

    兩人都掛了電話,許詡因為她,又想起了林清岩案,把季白剛帶回來的資料先放到一旁,從抽屜裡拿出之前的卷宗,又看了起來。

    ——

    姚檬掛了電話,把手機放回包裡,正要發動車子,忽的愣住。

    打開包,她又仔細翻了翻,才發覺家鑰匙沒在了。回想起來,是在花園起身上廁所,把包往椅子裡一放,也許就是在那時候掉出來了。

    要掉頭回去找馮燁,姚檬微微有些尷尬,但也不會太在意。抬頭看了看,這是條單行道,反正距離馮燁家也不遠,於是鎖好車,步行回去。

    夜色幽深,燈光明亮。這是城中最好的別墅區,每隔一小段,就有保安執勤站崗,旁邊也有一排奢侈品商店,還在營業。她沿著林蔭路,一步步往馮燁家走,很快就看到了他家的鐵門。

    正要走過去按門鈴,隔著鏤空雕花青牆,卻見馮燁一個人坐在門廊的躺椅裡,手裡拿著個剛剛她看到的人面玩偶,嘴角有淡淡的笑意。

    姚檬微微一愣,站在原地,看著他不動。就見他拿起那玩偶,靠近唇邊,嘴對著嘴,輕輕一吻。月色極為清透明亮,玩偶嘴裡那一片瓷白得像牙齒的東西,閃爍著柔和的微光。

    姚檬忽的心頭一抖,靜默站了片刻,緩緩的、無聲的退走了。

    ——

    同一時間,季白洗完澡回到臥室,就見許詡把資料頁全部拆開,整整齊齊鋪了滿桌,目不轉睛的看著。

    “又在看林清岩案?”季白柔聲問。

    許詡歎了口氣,說:“老公,你記得嗎,我跟你講過,林清岩死之前說,他是在譚良殺了第三個人後,才找譚良頂罪。後來我們分析案情就覺得,氰化鉀這種毒藥很難搞到,林清岩可以在香港從黑市買;譚良只是個普通大學畢業生、普通守林員,他能從什麼管道購買?我們一直沒查到。

    剛剛我又翻了之前的卷宗,對比了一下,第三起案子跟前兩起模仿得太像了。所以我們當時只能認為,譚良恰好是論壇達人,恰好熟知“天使案”的一切,恰好碰到林清岩作案、引發了他的犯罪衝動,然後用同一種手法,模仿林清岩作案。

    這麼多的巧合,讓我心裡不太踏實,總覺得哪裡還不對。看的卷宗次數越多,這種感覺越強烈。”

    季白點點頭,她說的也是他的心頭疑慮。摸摸她的頭:“我們再看看卷宗。”

    他在她身旁坐下,順手就拿起被她放在桌上的、今天剛從警局帶回來的資料。這是下班時趙寒遞給他的,說是下午剛收到的、香港方面傳來的天使案後續資料。

    他原本神色沉靜,拿起看了幾行,臉色一變,迅速看完後,抬頭看著許詡,沉聲說:“香港方面,一星期前從公海裡,打撈出一批屍骨。經過DNA檢驗,已經證實,屬於當年‘天使案’失蹤的其他九名受害者。從屍骨看,她們全部被肢~解,有的器官被取出,牙齒被拔掉。”

    許詡心頭一驚,接過資料,越看神色越凝重,喃喃說:“這不可能是林清岩做的,完全不符合他的犯罪標記,更跟他的犯罪心理相去甚遠。這只可能是另一個人做的。”

    她猛的抬頭,與季白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震動。

    當年的香港,還有另一個變~態連環殺手?

    <正文完>


68小番外

    刑警工作繁忙,每當周末,都是季白最舒心暢意的時間,因為晚上親密的時候,不用那麼倉促。

    這天是周五,兩人9點多上床,許詡宣布“完畢”剛過12點。季白抱著她,還有些意猶未盡。只是他有心有力,她卻是無心無力,只好作罷。

    這時卻發覺小家伙趴在他胸口,有點發愣。

    “怎麼了?”

    許詡微微一笑:“我們的能力可以連續做兩天。”

    他沒聽錯?她邀請他連續做兩天?

    雖然有點意外,但他一點也不介意,立刻翻身壓住她:“好提議,反正明後天都沒事,我們可以叫外賣……”

    許詡愣住,一下子推開他:“你想哪裡去了。一點幽默感都沒有。”指著牆上的鍾:“你看,我們從昨天晚上做到今天凌晨,不是做了兩天嗎?”

    季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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