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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丁墨》如果蝸牛有愛情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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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7 21:25:20 |只看該作者
37v章

    這個夏天,對於霖市大多數人來說,燥熱、平靜、普通;

    對於許詡和季白而言,生命中多了份甜蜜而誘人的悸動。

    而對於葉梓驍,二十五歲的他站在葉氏集團的頂端,卻只剩下兵荒馬亂,四面楚歌。

    葉氏案爆出後,股價一瀉千裡,連日跌停;

    與此同時,張士雍高調宣布與葉俏離婚、脫離葉氏集團,創辦新公司。被他一起卷走的,還有房地產業的所有人脈、客戶和團隊,那是葉氏的半壁江山;

    各路供應商、經銷商或是受張士雍挑唆,或是急於自保,紛紛提出停止合作……龐大集團的資金鏈猝然斷裂。

    大廈將傾,昔日驕橫跋扈的葉四少,拉下臉面四處奔走,尋求資金注入。

    然而葉氏規模太大,跌得太狠,人人都說有心無力,不肯輕易把錢投入這艘正在沉沒的巨輪。甚至連一向關系良好的銀行都表示,如果葉梓驍短期內無法穩定股價和信用評級,他們不得不收回前期巨額貸款。

    唯一肯注入資金的人是張士雍。但他要買的,是整個葉氏,且條件極為苛刻。

    葉梓驍對他派來的談判代表答復:“滾。”

    葉梓驍做好了破產的准備。

    這個時候,獄中的葉瑾提出要見他。

    她一直是整個葉氏最清醒的人,始終用自己的方式和全部力量,保護著葉家。這次也不例外。

    “梓驍,葉氏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老底子還在,依然有許多優質資產和業務網絡,只要挺過這一關,很容易東山再起。稍微有點投資眼光的人,都能算清楚這筆賬。現在還沒人肯投,都是想趁火打劫,把你的股份出讓價格壓得更低。”

    “我有一個大學同學,她的丈夫是一位旅居香港的富商,在整個東南亞很有影響力。你可以聯絡試試。聽說這個人資產非常雄厚,做生意也很精明。你做好心理准備,也許他的出價,比張士雍還苛刻。但他既然是職業投資人,不會想吞掉葉氏經營權。只要他肯注資救活葉氏,今天失去的,將來我們都可以賺回來。”

    ——

    葉梓驍很快與這位香港富商聯絡上。

    一如葉瑾所料,對方要價竟然比張士雍還狠。但只買葉氏40%股權,亦提出了將來的退出條件。也就是說,只要葉梓驍將來能賺夠錢,這些股份還能買回來。

    雙方代表簽訂協議這天,葉梓驍親自給對方打電話。

    富商姓陳,語氣很是隨和,倒讓葉梓驍沒什麼壓力。聊了幾句,葉梓驍忍不住問:“您為什麼願意信我?”

    陳先生笑答:“不是每個年輕人,都有你這樣從頂端摔到谷底的閱歷。”

    葉梓驍心頭只有苦澀,沉默片刻答:“謝謝。我不會讓您失望。”

    割肉飼虎,絕處逢生,只是前路坎坷。

    自此之後的很多年裡,葉梓驍的生命裡只剩下錢、權、利的交易和追逐。而曾經的年少輕狂,曾經的愛情、迷茫、挫敗和對自我價值的肆意追求,在葉氏這副重擔前,統統變得沉寂如死水,變得微不足道。

    只是這個時候他沒想到,幾天之後,因為這位陳先生,他又去見了許詡一面——這個對他來說已經變得遙不可及的女孩;這個在很多年後,依然會讓他想起來就心頭微微作痛的姑娘。

    ——

    周六午後,陽光正好,霖市風平浪靜,滿街都是自在悠閒的男男女女。

    季白手邊一杯茶、一盒外賣,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裡上網閒逛。

    老吳有點事,臨時來了趟辦公室,看到他,笑問:“沒去陪女朋友?”

    季白倒是想陪。身為刑警,有案子的時候會忙得昏天暗地,完全沒有私人時間;這幾天難得輕松,他自然想把許詡帶在身邊,隨時廝磨廝磨,培養感情。可許詡比他還忙,大周末也不見人影。

    老吳走後,季白又坐了會兒,索性拿起車鑰匙,開車去了許詡所在的警校。

    ——

    正是下午時分,整潔肅穆的校園裡,陽光斑駁,樹影搖曳。褐色的教學樓裡人來人往。季白在樓裡轉了一圈,很容易就在一間小辦公室裡,找到了埋頭工作的許詡。

    許詡今天是應教授的要求,來出席院裡一個專題報告會,正在准備資料。看到突然出現的季白,有點驚喜,但蹙眉說:“一會兒會議就開始了,至少還得三個小時。”

    季白神色自若在她對面坐下:“沒事,我對你們的會議內容也挺感興趣,順便就來聽聽。”

    他這麼說,許詡也就不管他了,低頭繼續工作。

    季白拿起桌上的資料翻了翻:《論二級犯罪心理數據庫的長期規劃和計算機應用》——沒興趣。索性雙手往椅背上一枕,看女朋友。

    因為今天是參加學校的專業會議,許詡穿了套黑色小西裝,襯得皮膚新白如雪;也許是悶在辦公室太久,小臉還有點發紅,柔順的短發垂落額頭,看起來倒是有種愣愣的可愛……

    許詡忽然抬頭看著他,臉似乎更紅了點,蹙著眉頭:“你能不能先回去?你在這裡,我會分心。”

    ——

    被驅逐下樓的季白,倚在車旁,點了根煙。想到她剛才微窘的、又有點不耐煩的模樣,他微微失笑,也不想馬上就走。

    兩個人好了剛剛兩星期,許詡對他非常體貼細致,而且比他預想的,還要有女人味——每天早上堅持給他做早飯;天氣冷熱變化會提醒他注意;親熱的時候,也是柔順配合的,甚至會主動——雖然目前依舊停留在接吻擁抱階段。

    她既不扭捏,也不嬌柔,直率真誠得讓他都有點心疼。而且很多時候,她還想把男朋友該做的事都做了——想到這裡,季白笑意加深。

    不過季白知道,他離真正得到許詡的心,還很遠。

    ——

    季白看起來內斂沉穩,骨子裡其實是個征服欲很強的人。當年離開北京,自己到霖市警界闖蕩,就可以看出他性格中的桀驁和好強。

    男人對事業如此,對女人也是如此。

    他想要征服許詡。

    這種征服,並不是說要凌駕於許詡之上,更不是要讓她喪失獨立性——他很喜歡她的獨立,也欣賞她的強勢。

    他只是希望,自己的女人,有朝一日,身心也會為他癡迷。兩人彼此深愛,無可取代——那才是理想的愛情狀態。而對許詡,他這種欲望正變得更強烈。

    現在許詡雖然也喜歡他,但她似乎正把愛情當成跟工作、學習同樣的事情,按部就班的規劃,按部就班的投入,非常的冷靜淡定。

    看來,想要讓許詡愛他愛得深沉熱烈,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啊。

    ——

    季白又在樓下站了一會兒,這時臨近專題會時間,進入教學樓的學生越來越多,還來了幾個校領導。

    季白跟他們也認識,寒暄一陣,其中一位問:“季隊今天過來有事?”

    季白看一眼牆上貼著的專題會通知,笑答:“過來辦點事,已經辦完了。看到這個專題會,挺感興趣。就是不知道方不方便旁聽?”

    ——

    報告會准時開始,足以容納數百人的多媒體教室,坐無虛席。

    許詡以為季白已經走了,所以一直專心的坐在工作區准備。她是第一個上台做專題報告的,上台前一刻,主持人介紹到場領導,尤其激動而榮幸的強調了一位臨時被邀請來的領導:“市刑警隊的季白季大隊長,大家鼓掌歡迎季隊蒞臨指導!”

    燈光熾烈,許詡原本打定主意不去管台下的季白。然而他的位置實在太顯眼——第一排正中間,正對著她。眾目睽睽之下,他那兩道淡淡含笑的目光,全程盯著她的臉沒離開過。

    許詡發揮得還算穩定,全程言辭清楚、面無表情。只是下台的時候,身旁師弟說:“師姐……喝點水,別緊張。”

    許詡:“我不緊張。”

    師弟看一眼她通紅的臉:“哦。”

    ——

    會議臨近結束,季白推辭不過,被請到台上,回答學生提出的問題。

    許詡起初低著頭不看他,但聽他低沉有力的嗓音,言簡意賅回答了幾個專業問題,引得滿堂喝彩,也忍不住抬頭。

    燈光下,他穿的還是件長袖休閒T恤,但挺拔的往台上一站,臉色沉肅、目光銳利、周身都是沉毅冷峻的氣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許詡決定原諒他剛才假公濟私的、大庭廣眾之下的調~戲。

    ——

    會議結束後十分鍾,許詡上了季白的車。

    今晚趙寒跟女朋友舉行訂婚儀式,定在一家酒店,邀請相熟的警局同僚。

    因為還有其他科的同僚,為了避嫌,停好車後,許詡先上樓。季白看她拎著個大包,問:“不扔車上?”

    許詡淡淡搖頭:“我得換身衣服。”

    季白見她一身黑西裝的確不合適,也就沒在意。自己在車裡坐了會兒,才慢吞吞踱上去。

    儀式在酒店的露天花園舉行,夜色清幽,燈光璀璨。人很多,滿目望去,都是衣衫鬢影的男男女女。季白站在入口處看了一會兒,沒找到許詡。這時坐在角落一排沙灘椅上的大胡、老吳等人朝他招呼:“頭兒,這邊。”

    季白剛走過去坐下,大胡就用手撞了撞他的胳膊,輕聲說:“穿裙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抱歉,今天好像吃壞肚子了(吃了一盒老家肉餅的冷飯),結果一直惡心嘔吐,碼字狀態不太好,只碼了3000字、半章的分量,這章的主要情節都沒展開……明天爭取多碼點。明天更新也要晚,十點吧……如果明天還不好,我會提前請假了,請假了全勤獎就要泡湯了……垂淚……我現在腦子有一點點暈,明天我會再檢查修改一下今天的章節。對不起。

    陳先生打醬油來了,不過不看慈悲城,不影響劇情,理解為一個東南亞富商就可以了。

38v章

    許詡給人的初印象,是不太注重打扮的。上班是一成不變的小西裝襯衣、下班是休閒服運動服,從不化妝。再加上略顯冷漠的表情,就更顯得樸素寡淡。

    但其實許詡對穿衣打扮挺講究的。只是她的講究,始終以“她認為合適的風格”貫徹著。

    譬如她會給自己買精致的成熟女睡衣,舒適中略帶性~感,挺有女人味;

    她的運動服都是精挑細選過的,面料大多輕便、透氣性好、防水、快干,屬於體育產品裡很有科技含量的,只是運動服樣式本就不多,所以不會顯得花哨;

    上班打扮得嚴肅略顯老氣,也是她有意為之——人民警察的形象大多偉岸、成熟、可靠,而她很清楚自己看起來相對瘦小幼嫩,難以讓市民信任,所以只能從穿衣氣質上稍作補救。

    平時不穿裙子,自然是為行動方便。其實家裡光許雋時不時心血來潮給她買的裙子,就有好幾十條,足以滿足各種場合下的功能性和觀賞性需要。

    譬如此刻,她就穿了條黑色大v領鏤空露背長裙,踩著黑色細跟涼鞋,神色淡淡的站在飲料區接水喝。

    其實在場有許多高挑、靚麗、青春的女孩子,許詡這身打扮並不扎眼。

    但已經有很多人在看她。

    她的皮膚本就極白極薄,在暗光流動的黑色長裙的襯托下,更顯得異常雪白清冷;裙子的設計也是大方又大膽,雖然有鏤空花紋,整張白皙光滑的背還是半隱半現,明明露得不多,看起來卻比那些長腿窈窕的女孩還要惹火。

    而這條裙子是許雋買的某奢侈品品牌,為了給她穿,還專門跑去叫人改小了腰,改短了裙擺,非常合身又貼身。雖然整體嬌小,但胸是胸腰是腰臀是臀,玲瓏柔美的曲線,完全被流暢又細致的勾勒出來。

    ……

    大胡“嘖嘖嘖”幾聲,也不說什麼,端起酒就敬季白。

    季白原本看得有點走神,這才微微失笑,跟大胡碰了碰杯。

    慢慢的喝著酒,目光卻始終追隨著她的曲線,不動聲色的流連。

    她還真敢穿啊。

    ——

    參加訂婚宴的,既有趙寒的朋友同學,也有女方的親朋。露天花園裡碧水掩映、燈光暗柔,到處都是人。

    季白大胡幾個大老爺們兒坐在角落裡吃著喝著聊著,偶爾有人來寒暄,倒也清靜愜意。

    許詡只站了一會兒,就被趙寒未婚妻曼曼拉過去,跟她的一幫閨蜜坐在一起。過了一會兒,曼曼叫許詡一起去拿吃的。

    今晚不是傳統桌宴,而是開放式自助料理。餐廳就在一樓,敞開門與花園連通。兩人拿著盤子東挑西撿,到了角落的鐵板燒烤區。因為是夏天,吃燒烤的人不多,穿白大褂戴高帽的燒烤廚子清閒的背著手,朝兩人微笑。

    曼曼念叨:“趙寒最喜歡吃烤魷魚了。”然後就開始挑選。

    許詡負手站在她邊上看了會兒,抬頭對廚子說:“我能不能使用你的工具和材料自己烤?”

    ——

    下面分局的幾個骨干過來敬酒,季白跟他們一一干了,又寒暄幾句。等他們走了,季白一抬頭,卻發覺許詡沒坐在位置上。

    刑警的目光探測能力當然不可小覷。季白稍稍環顧一周,就在花園邊上的餐廳裡,找到了那個嬌小可人的身影。

    不過……她在燒烤食物?

    隔著道透明玻璃牆,樹影環繞的餐廳裡,燈光橙黃明亮,食物玲琅滿目。

    許詡低著頭,神色專注的站在一大塊黑色的燒烤鐵板前,雙手有條不紊的忙碌著。

    她身上不知何時套了件非常大非常不合身的白褂子,頭上還歪歪的戴了頂帽子。而正牌廚子和趙寒女朋友,都微笑站在邊上,看她操作。

    這時大胡說:“我去拿點硬貨墊肚子,你要不要?”

    季白嘴角笑意加深:“我再等會兒。”

    過了一會兒,果然看到她脫掉廚子裝,端著食物跟在曼曼身後,慢悠悠朝這桌走了過來。

    ——

    這桌現在就坐著老吳趙寒幾個熟人,也都知道季白和許詡的事,只是一直沒點破而已。大胡還裝模作樣拉了把椅子,放在他和季白中間,招呼說:“許詡,坐過來。”

    大伙兒眼裡都有笑意,季白也笑,身姿舒展的靠在寬大的椅子裡,眸光沉沉盯著自己的小女人。

    許詡還嚴格遵守著“低調保密”原則,神色淡淡的在季白身旁落座,放下滿滿一盤子食物,也不招呼他吃。

    曼曼笑呵呵的說:“這是許詡親手烤的。我嘗了一塊,比廚子烤的還好吃。”

    眾人這才低頭看去,還真是樣樣焦嫩誘人,色澤鮮滑,香氣撲鼻。

    季白看著這盤食物,再看看身旁低眉垂首的小女人……當真是秀色可餐,令男人通體舒泰難言。

    可他還沒動筷,大胡手快,已經叉起一小塊牛排,塞進嘴裡,表情頓時有點陶醉:“許詡,你學過烹飪吧!真好吃啊!”

    其實許詡對烹飪沒有特殊天分。只是她做事細致耐心,看一遍菜譜,做出來自然像模像樣。加之她烤的這幾樣東西,都是季白喜歡的,所以她以前還專門研究過。

    只是看著大胡又叉了最一大塊裡脊肉往嘴裡送,許詡眉頭不易察覺的微抖了一下,這時趙寒也夾走一塊,亦是贊不絕口。

    季白和許詡對視一眼。

    許詡剛要開口,季白已經把盤子一拉,到自己跟前,似笑非笑說:“這是烤給你們吃的嗎?”

    大伙兒全笑,許詡的臉默默發燙。季白拿起筷子開始吃獨食,手伸到桌下,悄悄將她的手一握。

    ——

    後來有領導叫季白過去說話,半陣也沒回來。曼曼就拉許詡去自己那桌聊天,許詡坐了一會兒,女孩子們聊化妝品和八卦,實在無聊,就端了杯水,起身到花園裡閒逛。

    前方有片光澤流動的水池,許詡信步過去,迎面就見幾個年輕女孩,站在池邊燈下聊天。中間穿紅色長裙、笑容靚麗的正是姚檬。

    被季白拒絕那晚,姚檬淋了很久的雨。回霖市當天就感冒了,或許是身心疲憊,一直懨懨不見好,連請了幾天病假。下周一才銷假上班,今天是專程來參加趙寒的訂婚禮。

    幾個女孩也看到不遠處的許詡,其中一個經文保處的姑娘小聲問姚檬:“聽說許詡在跟季白談戀愛?真的假的?看不出來啊。”

    姚檬看一眼許詡的打扮,心頭無聲一抽,有點發堵,笑答:“我不是很清楚。”

    女孩們跟許詡寒暄過後就走了。因為姚檬是感冒請假,所以刑警隊眾人沒太在意。現在許詡看姚檬臉色還有點蒼白,自然而然關切的問:“你感冒好了嗎?”

    姚檬實在不想跟她說話,盯著旁邊的水面,笑了笑,答:“沒事。”

    許詡一怔。姚檬的笑容很淺,幾乎是一閃而過,但她清晰捕捉到,那笑容裡蘊藏了太多情緒。有點悲傷,有點自嘲,還有譏諷和厭惡。

    兩人都沒說話。姚檬看都沒看她一眼,轉身走了。

    在原地站了會兒,手機響了,是季白的短信:“回吧。”

    許詡回:“好。”

    ——

    車子在清幽的夜色裡奔馳,季白心情很好,時不時瞥一眼身旁的女人,嘴角笑意淺淺。

    過了一會兒,許詡問:“你拒絕過姚檬了?”

    季白手搭方向盤上,淡淡的答:“嗯。”

    許詡就沒再問了。

    ——

    到了許詡家樓下,周圍幽靜無人。許詡微笑轉頭看著季白,坦然的等待離別的吻。

    季白失笑,一只胳膊搭在她的座椅靠背上,另一只手捏起她的臉,探身吻下去。

    這個吻一如既往的安靜而香甜。只是季白一側眸,就看到她纖細白裸的肩膀,還有後背隱約柔美潔白的線條。被這活色生香的一幕撩撥了一整晚的心,頓時愈發湧動難耐。

    他的吻慢慢沿著她的臉頰,滑向脖子,低喃:“許詡,坐到我身上來。”

    許詡脖子往後一縮,躲開他滾燙的唇舌。

    如果說在其他方面,許詡還可以稱為“大智若愚”,在男女關系方面,她就真的是單純得不能再單純。

    每每與季白擁吻,她也會心跳加速臉熱,只是態度比較坦然鎮定而已。而且這些天的親密程度,對季白來說可能完全無法滿足,對她來說已經很滿足很愉悅。

    而季白現在提出的要求,明顯帶了點情~欲色彩,意味著將會有更加親暱的肢體接觸,跟親吻已經不是一個程度。這理所當然會讓她緊張,也讓她猶豫。

    季白將她窘迫尷尬的表情盡收眼底,依舊把她圈在身體和座椅中間,黑眸有些玩味的盯著她,也不作聲。過了一會兒,她滿臉通紅,眼中卻露出毅然神色:“來。”

    ——

    狹窄的車廂,許詡坐在他大腿上,雙手摟著他的脖子,仰著臉接受親吻。季白感覺她柔軟的軀體貼著自己,只覺意搖神馳心情迷醉。這令他的吻愈發用力熾烈,原本環在她腰間的大手,也忍不住沿著那柔滑的曲線,朝她胸~口移去。

    剛輕觸到那柔軟而富有彈性的團子上,就感覺到許詡身子一僵,伸手就拍掉了他的手:“不要得寸進尺。”

    季白無聲失笑,手微微用力,將她摁在懷裡,沿著她的唇,往脖子肩膀一路吻下去。許詡滿臉通紅,閉上了眼,睫毛微微顫抖。季白親了一會兒,又悄無聲息把手覆到她的胸~口上。

    ——

    開門下車的時候,許詡長裙凌亂,臉色緋紅。季白的臉也有點微紅,一臉淡笑摟著她,往樓門口走。

    剛走幾步,季白抬眸看著停在十來米遠處的一輛黑色寶馬。

    許詡也看到了,沉吟不語。

    季白低聲問:“要不要我陪你?”

    許詡答:“不用,你先走吧。”

    季白點點頭,松開她回到車上,但是也沒發動車,伸手到口袋裡摸煙,卻摸出盒許詡塞的口香糖,微微失笑,含了一片,靜靜看著車外的許詡。

    寶馬後車門打開,葉梓驍走了下來。

    ——

    再次見到葉梓驍,許詡只微微一笑,等他開口。

    葉梓驍低頭看著她。

    看著這樣的許詡,她極為女性化的打扮,她雖然平靜但明顯神采奕奕的雙眸,葉梓驍有點為她高興,也有點難過。但這些感覺都只是極淡的,話出口時,都變得溫和平靜。

    “最近好嗎?”

    許詡點頭:“你呢?”

    葉梓驍答:“我也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又靜了片刻,葉梓驍微笑說:“最近中緬是否會有跨境聯合打擊犯罪的行動?”

    許詡沉默不語。最近她也聽說,公安部有計劃聯絡緬甸,跨境追捕“嚕哥”犯罪集團的相關人員。但這個自然不能對葉梓驍說。

    葉梓驍繼續說:“我最近跟東南亞的一個朋友有合作。他是一位愛國商人,有些黑道背景,在緬甸也有些朋友。他聽到跟你們的案子有關的線索,自己不方便出面,所以托我向警方帶一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嘿嘿,今天老墨吃東西很小心,下午沒有再惡心了,謝謝大家關心。明天的更新可能還是要晚上,等老墨緩一緩哈,愛你們!

    後面情節和言情都要加快啦。為了彌補大家,寫了兩個小劇場,請笑納。第一則是男女主的,但看無妨;第二則是北堯哥哥的。很多讀者要求給北堯哥哥加戲,但是我不想加在正文,否則沒看過《慈悲城》的讀者閱讀會有困難。不過我們可以時不時寫點小劇場放在作者有話說,有興趣的就看,不影響正文好不好~~

    ————

    小劇場——真心話大冒險

    趙寒的訂婚禮上,許詡被曼曼拉著玩真心話大冒險。

    許詡沒玩過這個游戲,聽說可以選擇真心話,頓覺放松——說真話是最簡單的事。

    玩的方式是抽牌,誰抽的牌面最小,就受懲罰。這種毫無技術含量的競技方法,許詡占不到半點優勢,很快就輸了一回。

    一個男孩問:“初吻什麼時候?”

    十天前……身為在場年齡最大的女性,許詡不想說,默默端起酒,認罰。

    過了一會兒又輸了,一個面色和善的姑娘提問。許詡以為能輕易過關,誰知問題相當生猛:“做~愛喜歡什麼姿勢?”

    咳咳咳,雖然沒經驗,不代表許詡沒偏好,她喜歡正面交流式,靈肉交流、坦誠相見。

    她沒有回答,再次端酒認罰

    第三次:“最喜歡男人身上哪個部位?”

    許詡瞥一眼不遠處坐著的季白,發現答案是“腰”……她又喝了一杯,原來說真話有一天,對她來說,也會變成困難的事情。

    又玩了幾輪,身旁忽然多了溫熱的氣息,季白坐過來,淡笑問大家:“在玩什麼?”

    曼曼控訴:“許詡一點都不好玩,什麼問題都不回答!”然後巴拉巴拉把她沒回答的問題,都一股腦說了出來。

    季白笑笑,看一眼許詡,起身走了。

    後來有了親密關系,季白問過許詡幾次,關於姿勢和部位……許詡不理他。

    幾年後,兩人結婚了。蜜月期在國外某個海島度過的。長夜漫漫,海風習習。季白抱著許詡坐在沙灘椅上,突然想起當年事,低聲說:“新婚燕爾,我們玩真心話大冒險好不好?”

    許詡淡笑:“你還念念不忘?”

    季白答:“當然,不過如果你選擇大冒險,我也很歡迎。”

    ————

    小劇場-陳北堯1

    掛掉與葉梓驍的電話,陳北堯一抬頭,就見慕善坐在沙發裡,抬頭望著自己。

    他在她身旁坐下,將她抱進懷裡,沿著長發輕輕的吻:“想問我什麼?”

    慕善說:“為什麼這次要插手霖市警方的事?”

    陳北堯淡道:“中緬聯合打擊犯罪,季白是全國著名警探,又參與過這個案子,性格還比較固執,肯定也會去。”

    “然後?”

    “所以我讓葉梓驍給霖市警方帶話,也就是給季白帶話。緬甸境內情況很復雜,也許會有無法預知的風險。我給季白提供線索,他活命的機會才會更大。”

    慕善心頭一驚:“你為什麼要幫季白?他是什麼人?”

    陳北堯淡笑:“葉微儂夫婦對我們有恩。”頓了頓說:“荀彧的父親是季家的老部下,他現在的仕途發展還要看季家的支持力度。我是荀彧的朋友,我幫季白,消息傳到北京,等於是幫了荀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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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發表於 2014-10-17 21:26:37 |只看該作者
第39章    我什麼都不做。來,睡覺。


    “如果入緬,留心黃金蟒。”這是葉梓驍帶給許詡的話。

    黃金蟒,緬甸巨蟒的一種,體型大、花紋豔麗、兇猛、劇毒。

    許詡認為,從句式和用詞判斷,這句話雖然提到了“黃金蟒”這個物件,但僅僅是一句有備無患的提示,沒有更明確的導向性,所以基本可信。

    黃金蟒,當然也可能是某個人或者某種勢力的代號。只是中緬間資訊閉塞,許詡搜索了警方資料庫,一無所獲。

    季白將這條資訊彙報給了上級,很快中緬邊境警務辦公室傳回消息,他們也不清楚。

    ——

    週一下午,風和日麗、陽光溫煦。許詡坐在位置上看資料。

    忽然來了電話,局長召見。

    局長的神色凝重而嚴肅,將一份檔遞給許詡面前。許詡一看,是公安部“關於成立專案組跨境打擊中緬犯罪集團”的批示。

    “嚕哥,原名趙曉魯,東北哈爾濱人。”局長沉肅說,“根據最新線索,她不僅控制了國內多個人口販賣團夥,還多次將緬甸婦女販賣到廣東沿海,組織賣~淫活動。此外,她的犯罪集團,還跟邊境運毒、qiang支入境有關。這個毒瘤,我們必須堅決拿下。”

    許詡已經猜到局長召見的用意,有點意外:“我去?”

    局長點頭:“本來輪不到你。但上次是你跟姚檬負責照顧受害人,只有你們跟嚕哥近距離正面接觸過。公安部點名讓你們中間去一個。”他微蹙眉頭:“姚檬一直請病假,我也找她談過,她表示身體條件無法支持越境工作。另外,上一次她也出了紕漏。想來想去,只有你了。不過你去也有好處:嚕哥是女性,有女警跟著辦案會比較方面;而且抓捕她時,很可能還會解救出更多受害者,你是心理專家,能夠更好的安撫受害人。”

    許詡點頭表示理解。

    看她一臉波瀾不驚的樣子,局長笑了:“怎麼樣?敢不敢出國抓犯人?”

    許詡答:“敢。”

    局長微笑:“好!不過你放心,我已經跟專案組負責人通過氣,你是見習員警,又是女孩子,不會安排一線工作給你。你就跟著過去,負責一些文檔和後方支援工作就可以了。不過,我們局就出你一個,你去了,就代表整個霖市警局,有信心圓滿完成任務嗎?”

    許詡:“保證完成任務。”

    ——

    許詡離開局長辦公室,剛走到刑警隊門口,就看到季白跟副局長走出來。兩人拿著份檔,面色嚴肅的說著什麼。

    擦身而過的時候,季白目不斜視,眸中卻快速閃過似有似無的笑意。

    許詡看到他,心頭也泛起淡淡的愉悅。走進辦公室坐下,才想起來要去緬甸的事。

    晚上再告訴他吧。

    ——

    快下班的時候,刑警隊開周例會。

    各人彙報手頭工作,季白坐在首位,面色沉肅,時不時低聲發問,給出意見。

    這時門外腳步聲響起,分管刑偵的副局長,陪著局長走進來。

    大家全站起來迎接。局長笑著說:“都坐吧。我看還是要親自來宣佈這個消息。”他目光讚賞的望著許詡:“局裡決定,派許詡參加赴緬打擊聯合犯罪行動。這是對刑警隊的信任,也是公安廳對我們局的信任。”

    說話的時候,趙寒已經接過副局長手裡的檔,分發給大家。頁面最下,赫然印著許詡的名字。

    大夥兒先是有點意外,然後都笑了,朝許詡鼓掌,紛紛出言鼓勵。老吳和大胡微笑之際,則看了眼季白。

    許詡立刻站起來,表示會盡力,不會辜負大家的期望。熱烈的氣氛間,她下意識也看了眼季白。

    季白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沉黑的眼睛卻靜靜的盯著她,看不出在想什麼。

    ——

    局長離開刑偵隊,剛回辦公室坐下,季白就來敲門了。

    “局長,我怎麼沒在行動小組裡?”

    局長微微沉吟。

    這次行動是上頭批示,所以他並沒有徵詢季白意見,而是直接向刑警隊和許詡本人下達命令。現在看到季白找上門,才想起兩人是戀愛關係。

    局長一向是個公私分明的人,做決策當然不會考慮這些無關緊要的因素。而不讓季白去,的確有別的原因。

    “這件事你就不必考慮了。你的刑偵能力的確出色,專案組討論人選的時候,你也是備選。”局長話鋒一轉,“但當初你加入刑警隊的時候,我可是答應過你家裡,雖然風險無法避免,但不會把你往明確有危險的地方派,這一點當時你也同意。這次緬甸之行,雖然有緬方協助,不會有危險。但畢竟是戰亂之地,我想你家裡不會同意你去。”

    季白沒說話。

    他來找局長,倒不光是為了許詡。就像局長說的,他本身刑偵追緝能力就是全國拔尖的,更適合參加這次行動。而且嚕哥是從他負責的行動裡逃脫的,跟其他硬氣的刑警一樣,季白很想親手將她抓捕歸案。

    但局長的態度明顯很堅決。而且這事估計也已經傳回北京了,很難迴旋。

    ——

    這天晚上,季白把許詡送到家樓下。許詡微笑:“再見。”

    剛要轉身,季白把她的手一拉,抬頭看一眼樓上,淡笑:“我還沒去過你家,參觀參觀。”

    季白當然不是為了參觀。雖然女朋友的家的確收拾得乾淨又舒適,稍微轉了圈,就拉她在沙發坐下。

    然後就抱起來放在大腿上開始親。

    緬甸的事,季白沒有太介懷。刑警時常為案子出差,而且許詡這次過去是做後勤文職,危險性不高。兩人都是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的人,性格也都豁達乾脆,不會有什麼纏綿扭捏依依惜別的舉動。

    只是季白親著親著,看著懷中人兒緋紅的臉,聞著她身上軟軟的香,越來越不忍放手。過了一會兒,低聲在她耳邊問:“要不要我也一起去緬甸?”

    許詡坦率的答:“無所謂。”

    雖然這個回答很符合她的性格,也符合實際情況——他真要是去了,只怕根本無暇照顧她。但是她全無留戀的態度,還是叫他心裡有點失落。大手一收,將她更用力的按在懷裡,唇舌吻得更深入,大手也撩開她的襯衣,慢慢探進去。許詡伸手拍他,他隨她反抗,大手堅定不動的握住兩團柔軟……慢慢的,她的呼吸也有點急促了,小小的身體在他懷裡微微顫抖著……季白沿著她嬌嫩的脖子,一寸寸的含……

    “喀嚓”一聲輕響,從門口傳來。

    刑警的聽覺是極為敏銳的,季白迅速從許詡胸口抬起頭,兩人對視一眼。

    “我哥!”許詡一把推開季白坐起來,手忙腳亂的整理好衣服。季白可不慌,意猶未盡的將一隻胳膊搭在她肩上,這才跟她一起看向門口。

    許雋一進門,就看到妹妹跟男人正襟危坐在沙發上。高大的男人一臉坦然,笑容淺淡。妹妹神色也是淡然自若的,只是……臉紅成那樣、衣服亂成那樣!難道她忘了自己皮膚有多敏感?脖子上一堆吻痕。

    季白和許雋早就見過,起身打了招呼,三人在沙發相對落座。

    許雋客套:“季隊長,我妹妹多虧你照顧了。”

    季白看一眼許詡,語氣柔和:“哪裡的話。于公於私,都是應該的。”

    許雋笑笑。也不再問季白什麼,看一眼牆上的鐘,再看一眼許詡:“你們還有事情要談嗎?”

    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許雋是心思彎彎繞的人,季白跟許詡才好了幾天?哪能這麼快讓這個男人以為可以登堂入室見家長了?今天是恰好撞上,他身為長兄,當然要端著,給未來妹夫點壓力。

    許詡一看十點了是挺晚,說:“三哥,時間不早了,我送你下去。”

    季白點點頭,起身拿起外套,卻沒移步,而是目光溫和的看著許雋,開口:“這麼說可能有點唐突,不過你是許詡最尊敬的哥哥,我想表個態讓你放心——我非常重視跟許詡的感情,將來也有結婚的打算。我知道她的個性很單純,以後我會盡心盡力照顧她。行,時間不早了,我告辭了。”

    ——

    季白走後,許雋看一眼許詡:“三哥?那我是幾哥?”

    許詡因為季白的一番話,心頭淡淡的愉悅著,只笑而不答。

    等許雋洗了澡出來,恰好看到許詡站在沙發前,正從他褲兜裡掏出鑰匙串。

    “幹什麼?”許雋蹙眉。

    許詡把自己家鑰匙摘下來,塞進口袋。

    許雋就有點氣了:“女生外向!”

    許詡很淡定的答:“要是你下次來的時候,我們在zuo~~~~愛怎麼辦?你尷尬不尷尬?”

    許雋氣結。

    又過了一會兒,許詡親手下了碗面給他宵夜,還加了兩個柴雞蛋。許雋吃得乾乾淨淨,心裡才舒服了。看著妹妹嘴角帶著微笑,窩在沙發裡發短信,心頭一軟,走過去揉揉她的頭髮。

    養了多少年的寶貝妹妹,從來捨不得讓人碰的心頭肉,現在也快成為另一個男人的女人了。

    哥哥希望你永遠幸福,最好永遠不會為男人傷心,不會有錯失,不會被辜負。

    ——

    第二天。

    許詡明天就要出發,今天不用去局裡。上午去了趟省廳參加工作會議,下午在家收拾行李。

    傍晚的時候,季白過來了,許詡要收拾行李,讓他自己在客廳看電視。

    天色漸漸暗下來,新聞聯播的聲音朗朗入耳,窗外是靜謐的萬家燈火。季白坐了一會兒,側眸望去,房間中的許詡正坐在床上往箱子裡疊衣服。脖子上掛著長長的白色耳塞線,神色很淡定,嘴裡還低低的哼著不成調子的歌。

    明天中午就走了,小傢伙還真是毫無留戀啊。

    像是察覺到他的目光,許詡忽然轉頭,定定看了他一眼,起身走過來。

    季白身姿舒展坐在沙發上,將她的手一拉,她就站到了他雙腿間,卻不肯坐下,從口袋裡摸出手機對準了他。攝像頭連續白光閃過,她瞥他一眼,淡淡的說:“拍幾張,到那邊可以看。”

    季白心中原本那點點無奈和抑鬱,立刻煙消雲散。她拍好照片,就乖巧坐到他大腿上,低頭看照片。

    因為是在家裡,她穿了件寬鬆簡單的T恤。素白的顏色,整個人看起來特別單薄。她的手臂非常纖細白嫩,握在他麥色的手掌裡,顯得柔軟又脆弱。季白低頭在她手臂上輕輕一吻,抬起沉黑的眸看著她:“要不要去我家過夜?”

    許詡整個人仿佛定住了,緩緩側頭看著他:“你覺得可能嗎?”說完就從他身上跳下來,有點板起臉了,但臉色又很紅。

    季白長臂一伸,將她拉回來,低頭看著她的眼睛:“你想到哪裡去了?我的自控力沒那麼差。你明天就走了,陪三哥一個晚上,好不好?”

    ——

    季白家離警局不遠,安靜又開闊的社區,大片的綠樹花園,只有幾棟住宅樓。他住的是一套寬敞的兩居,裝修擺設處處透出獨居男人的風格特點:黑白灰色調,簡潔、冷硬、整潔,流理台乾淨得像新的,沒有半點煙火氣。

    許詡把行李直接帶了過來,明天一早直接去省廳專案組報導。

    不過來他家的決定顯然挺正確的。許詡看到了他收集的一些槍械模型,相當精緻有質感,那也是她的心頭好;還有他加入警局這些年,零零散散拍的照片。大多數表彰照、會議照。二十出頭的季白,留的還是短短的平頭,白皙俊朗的一張臉,眼睛裡有藏不住的傲氣。不像現在,皮膚曬黑了不少,修長乾淨的大手上也了繭和疤痕,遇到天大的事,那墨黑深邃的眼睛裡,卻只有冷冽的沉靜。

    ——

    後來,兩人就一塊窩在沙發上看電影,這夜晚倒也愜意而令人心動。夜色越來越深,許詡打了個哈欠,季白淡淡看她一眼,鬆開她的肩膀起身:“困了就去睡,櫃子裡有乾淨床單被褥。我洗澡了。”

    許詡目送他進入浴室,很快傳來淅瀝的水聲。她在轉頭看著兩間房:一間書房,一間臥室,只有一張大床。

    許詡將床上的被子和枕頭扔到客廳沙發上,還給他擺放整齊。然後從櫃子裡拿出新的床單和被子,躺上了床。

    臥室有大面落地窗,暗灰色窗簾,夜色星光透過玻璃灑進來,黑濛濛一片,透著種空曠的安靜。許詡把頭埋在枕頭裡,他的床非常乾淨,沒有一點味道。

    喜歡。

    浴室門響了一聲,許詡跳下床站著。腳步聲漸近,季白出現在門口。

    臥室光線柔和,他往那裡一站,仿佛就擋住了大半光線。他穿著件灰白T恤,黑色家居短褲。肩背的肌肉線條隱隱顯現出來,顯得高大、修長又緊繃。平角褲到膝蓋上方一截,露出顏色較深的結實長腿。而頭髮還沒幹,濕漉漉的貼著額頭,棱角分明的臉龐上,黑眸裡仿佛還有水汽,定定的看著她。

    許詡的臉忽然就有點發燙,也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然後就看到他一臉淡然的走回客廳,把他的枕頭拿進來,跟她的扔在一起,然後抬眸看著她:“睡吧。”

    許詡:“你……不睡沙發?”

    季白坐到床上,含笑看著她:“我什麼都不做。來,睡覺。”

    許詡還是相信季白的保證的,有點惴惴的上了床,剛在他身邊躺下,他長臂一撈,將她整個抱進懷裡,低頭開始親。

    到底是在床上,許詡全身緊繃。過了一會兒,季白的唇移開,但還是將她抱在懷裡,英俊的臉近在咫尺,眼眸黑如星辰:“晚安。”

    許詡穿的也是舒服的家居T恤和長褲。只是他穿得太少了,男人微燙的緊實的皮膚,貼著她的全身,很不自在。於是她開口:“這麼睡不舒服,放手。”

    季白妥協的將原本枕在她腦袋下的胳膊抽出來,但另一隻手還摟著她的腰,淡淡的道:“你就當提前適應。”

    ——

    夜色很安靜,只有沙沙的風吹動社區裡樹木的聲音。兩人都閉上了眼睛,靜靜擁著沒說話。許詡的心理素質到底強大,很快平靜下來,而且他的懷抱其實還挺舒服的。困意慢慢襲上心頭……忽然唇上一熱,季白又低頭親下來。

    廝磨了大半夜,最後季白還是忍了下來,從背後摟著她的腰,一起睡著了。

    ——

    季白這些年都醒的早,天濛濛亮的時候就睜眼,這一看,無聲失笑——許詡整個人像只小樹懶,掛在他身上。雙手摟著他的腰,雙腿纏著他的腿,臉埋在他胸口,睡得很安靜。

    是把他當成抱枕了?可季白不能再繼續讓她抱下去了,他的自控力已經被挑釁了一晚,正是最薄弱的時分。輕輕將她的手腳都放下來,起身去沖了個涼水澡。

    再回臥室,她還在睡。季白坐到床邊,執起她柔軟的小手,親了親,抬眸望著窗外的晨色。

    過了一會兒,他走到陽臺,拉上隔門,給北京打電話:“薛部長,是我,小季,很抱歉這麼早打擾你……對,這事兒我們局長不肯,我是自願要求加入……是有點急,真是抱歉了……這事我爺爺肯定同意,我媽他們擔心過度了……”

    ——

    霖市毗鄰西南邊境,每週都有數趟直飛緬甸仰光的航線。來自全國各地的專案組,在這裡集合,搭乘專機,飛赴緬甸。

    午後陽光灼烈,寬敞的候機廳光影斑駁。許詡坐在一排空蕩蕩的椅子裡,低頭看案件資料。其他專案組成員年紀都比她大,也都是全國警界有頭有臉的人物,彼此都認識。見她一個木訥安靜的小姑娘,打過招呼後,也不多話,大老爺們兒們站在一邊抽煙聊天去了。

    過了一會,專案組組長——一位公安部副廳級幹部,召集大家碰頭。

    飛機已經駛進停機坪,登機通道已經打開,空航xiao姐微笑站在入口等待著。

    組長嚴肅的說:“各位,我們馬上就要踏上飛機,離開國土,前往異國抓捕通緝犯。在此,我代表專案組,提出要求,也做出表態:一定竭盡全力、排除萬難,誓將通緝犯抓捕歸案。”

    大夥兒都積極鼓掌。組長微微一笑,說:“還有個好消息,我剛接到上級通知,專案組臨時加入了一個生力軍,他是主動要求加入的,有了他,我們可以說是如虎添翼……”

    聽到這裡,許詡心頭隱隱一動。

    組長接著說:“他就是霖市警局刑警隊隊長,季白!相信大家都認識。他應該馬上就到了。”大家全露出喜悅神色,許詡的目光立刻飄到前方候機廳入口處。不多時,果然出現了一個熟悉而高大的人影,手裡還拎著個旅行箱,不緊不慢的朝這邊走過來。

    ——

    季白一走過來,幾個相熟的刑警隊長,都大笑著跟他打招呼。季白一一跟大夥兒握手擁抱,又去跟組長打了招呼。有人遞煙給他,他笑著擺手說戒了,然後目光就似有似無的朝許詡飄過來。

    許詡一直站在人qun最週邊,看著他沉靜英俊的側臉,溫煦含笑的眼睛,也忍不住笑了。

    虧了。

    要早知道他會一起去,昨天她才不陪他睡呢。

    作者有話要說:擦,我居然爆出了6000字,這是什麼精神,這是絕地反擊的精神!鑒於今天爆的太厲害,我要求明天更新時間繼續推遲到晚上10點,哼哼~~~

    另外,昨天看留言,怎麼會有不少人認為我會虐男主呢?我覺得我已經很久連續幾部書,都不虐男女主了啊~~大家放心~~另外,雖然是去緬甸,但是跟慈悲城不同,慈悲城是黑道、個人行為,帶傳奇色彩,這個文是寫員警,雖然都在金三角,風格遭遇都不同啊。愛你們!!!記得撒花,6000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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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7 21:28:02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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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悶熱炙烤著大地,一望無際的曠野上,樹林和青草輕輕隨風搖動。天地間仿佛只有兩種顏色,頭頂上水洗一樣的藍,和腳下郁郁蔥蔥的綠。

    一列火車,從遠山背後奔馳而來,沉悶的轟鳴聲,打破原野的沉寂。

    這是專案組入緬的第二天。

    昨天抵達緬甸首府仰光後,中緬雙方官員進行了會晤。

    中方的目的並非抓捕嚕哥一人,而是端掉以她為首的整個跨境犯罪集團。所以今天專案組乘專列,前往嚕哥犯罪集團可能盤踞的克欽邦。

    克欽邦相當於中國的一個省份,當地軍隊實行武裝獨立自治,因此緬方陪同人員除了兩名警方官員,還有克欽邦本地的一名高級軍官,他帶了兩個營的士兵,沿路護送專案組。

    火車中午發出,預計次日凌晨抵達。

    一路風平浪靜。

    ——

    夜色慢慢降臨,只有火車在田野間呼嘯而過的聲音。前方開始出現零星的燈火,已經抵達克欽邦周邊的鄉村。

    專案組一共八男兩女,還有一名三十五六歲的公安部女官員,叫陳雅琳,主要負責與緬方的外勤聯絡。

    兩位女士住一個軟臥包廂。天色一黑,陳雅琳就早早洗漱睡了。許詡看了一會兒書,也拿起毛巾牙刷出了包廂,往盥洗室走。

    旁邊的包廂門沒關,裡頭燈光熾亮,男人們的聊天聲還很熱烈。許詡聞聲抬頭望去,恰好看到季白坐在下鋪,正對著門。聽到動靜,他抬眸瞥她一眼,繼續與其他人聊天。

    盥洗室沒有人,許詡剛刷完牙,就聽到腳步聲。抬頭一看,季白出現在鏡子裡,手裡也拿著洗漱用品,俊臉有淺淺的笑意。

    自上飛機,兩人還沒機會獨處,也沒怎麼說過話。對視片刻,許詡繼續洗臉,一邊洗一邊說:“三哥今晚不用人陪了?”

    她的語氣特別稀松平常,卻叫季白嘴角微微上揚,低沉醇厚的嗓音含了笑意:“許詡,我昨天什麼都沒干。”

    許詡微窘。

    她可以跟哥哥張口閉口說做~愛,堵得他啞口無言;但季白隱晦的一句話,卻叫她感到不自在。

    哥哥說得對啊,她真是有點女生外向。

    “你為什麼又決定來了?”她轉移話題,局長宣布那天,他的確是沒有要來的意向。

    季白不答,反手將盥洗室門一關,把洗漱用具一放,將她拉進懷裡,結結實實親了一口。

    還用問?這趟差,他出不出都不影響大局。還不是為了陪她。

    ——

    季白淺嘗即止,沒過多久,就放她回包廂了。

    火車顛簸,許詡睡得不太安穩。迷迷糊糊忽然感覺車猛的停住了,車窗外有陣陣密集的腳步聲,依稀還有人在用緬語大喊什麼。

    她和陳雅琳立刻警醒的坐起來,撩開窗簾一看——車停在一個小站台上,外頭光線極亮,是軍用探照燈。許多士兵扛著槍在站台周圍走動,看起來至少好幾十人。

    專案組的人全都走出包廂,站在陰暗的過道裡,警惕的看著車外的動靜。許詡跟季白隔著幾個人,對視一眼,都沒出聲。

    車外的士兵越聚越多,幾乎是三步一哨,將車圍住了。

    又過了幾分鍾,緬甸方官員趕過來。

    情況很快弄清楚了。原來克欽邦雖然由獨立軍司令統一管轄,但下面各支軍隊魚龍混雜,經常火拼爭斗。前方小鎮裡,有兩個旅起了沖突,很可能會開火。

    陪同專案組的那位克欽軍官叫提薩,是一位二十七八歲的青年,皮膚黝黑,眉目俊朗。他通過翻譯,安撫眾人:“請大家放心,我們車上有代表總司令的旗幟,他們不敢冒犯。現在圍住車,只是希望我們不要插手前面的事。你們都回去睡吧。”說完還用生澀的中文補了句:“好的。”意思是情況還好。

    但盡管他這麼說,另外兩名緬甸官員神色卻很緊張。這讓專案組眾人也不能放心。陳雅琳蹙眉用緬語說:“我跟你們到前面看看。”一名老刑警說:“我陪你去。”

    陳雅琳點點頭,轉頭對許詡說:“你留在車廂裡,反鎖好門。”說完,兩人就跟著緬甸官員和提薩,一塊往車廂前部走去。

    許詡倒不會緊張,她來之前看過緬甸資料,克欽總司令是很有威信的;而且從來也沒有緬甸軍隊,敢動中國官方人員,誰想惹惱強大的鄰邦?而且緊張也沒用,無謂浪費精力。

    她轉身進了包廂,鎖好門,躺回床上。隨身攜帶的警棍就放在手邊,以備萬一。

    季白看著她走進去,跟其他人也回了包廂。

    車一直靜靜的停靠在站台,窗外光線依舊熾亮。男人們一開始都觀察窗外,但始終看不出什麼動靜。過了一陣,有人提議,每個車廂派個人值夜,輪流睡覺。大家都同意——要真的有什麼事,保持體力才是最重要的。

    這時有人想起來,說:“隔壁就許詡一個人。”

    季白站起來:“我去吧。”

    ——

    季白走到許詡車廂門口,側耳聽了聽,裡邊靜悄悄的。他微微失笑——睡著了吧?小家伙永遠是這麼鎮定,讓他這個男朋友好沒有用武之地。

    其實許詡也沒睡熟,淺眠打著瞌睡,過一陣也會觀察車外情況。

    不過季白不想打擾她,點了根煙,靠著她的車門,看著窗外漆黑的天空、搖晃的光影,守著不動了。

    夜裡終於有稀疏或是密集的槍聲傳來,紅光隱隱照亮了天空。季白聽身後車廂依然安安靜靜,心情仿佛也隨之變得平靜。他順手給車廂外站台上的、一臉稚嫩的年輕士兵遞了包煙。士兵露齒而笑,向他打手勢,半天弄明白了,士兵說天亮就會撤退,讓他放心。

    ——

    第二天許詡醒的時候天剛亮,火車已經在通暢的鐵路上筆直飛馳,兩側稀疏出現農捨和牽著牛的村民。陳雅琳已經回來了,在對面鋪睡得正香。看來危機已經完全解除了。

    許詡下床去洗漱。經過季白車廂的時候,下意識抬頭望去,季白跟個同僚正坐在床邊吃方便面,看到她,淡淡一笑。

    ——

    火車很快就抵達目的地——木巴鎮。

    嚕哥人並不沒在木巴鎮出沒過,專案組首先來這裡,原因有點復雜。

    因為是在異國,中方警員沒有執法權,只能以“觀察員”身份,隨緬方開展行動,亦不能佩槍。但緬方的態度其實有點微妙,他們表示,罪犯大多是中國人,而他們並不掌握這些人的犯罪事實。所以他們願意配合抓捕,但前提是有這些人的犯罪證據。

    所以現階段,專案組最重要的任務,是收集犯罪證據,提交緬方,由緬方實施抓捕行動。

    而嚕哥集團在國內惡名累累的罪行就是人口販賣,按照廣東警廳提供的證據,他們拐賣的緬女,有相當數量來自木巴鎮這一帶。所以專案組希望走訪受害者家庭,獲得直接證據。這樣也能給緬方更大的動力——因為受害者都是緬人。

    ——

    從車站前往鎮上,還有兩個小時車程。提薩調了輛軍用大卡過來,載眾人過去。士兵們則跑步前進。山路泥濘而顛簸,大家坐在暗暗的車後廂,都沒說話,也有人閉目小寐。

    季白坐在許詡身旁,伸手揉了揉疲憊的眉心。許詡小聲問:“昨天沒睡好?”

    季白瞥她一眼,不答反問:“你呢?”

    “我還可以。”

    “那就行。”他沒頭沒腦說了句,頭靠著車壁,閉上眼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頭一歪,靠在許詡肩膀上。許詡抬頭看沒人注意到這邊,調整了一下坐姿,坐得更直了,讓他能更舒服的靠著自己。

    季白低著頭,嘴角微不可見的揚起:老婆,昨天我可是又陪了你一晚上。

    ——

    木巴鎮毗鄰江邊,河岸邊停著幾台正在車水淘金的大船,許多簡易工棚沿江而立。村捨都聚集在河堤之後,錯落而密集。燥熱的空氣裡,有淡淡的水腥味,也有甘蔗的甜味。

    按照專案組掌握的資料,這個村落至少有二十多名年輕女性,被販賣到中國境內。因為這一批被解救的緬女,還在跟緬方辦理交接。專案組眾人拿著紙面資料,走訪了其中幾戶家庭。

    很快有了發現。

    雖然有幾家支支吾吾推說,女兒只是外出打工,什麼都不知道,拒絕再交談;但也有四戶家庭看到女兒在中國的照片,痛哭流涕。經指認,都是本鎮相同的兩名青年,為女兒介紹工作,然後就一去不復返。

    人證物證俱在,老天仿佛也幫著專案組。很快,提薩根據村民提供的線索,帶著一個排的士兵,突襲了江邊一家餐館,成功抓獲了這兩名人販。一起被捕的,還有兩名中國人。經一名村民指認,這兩人也曾出現在村子裡,有一次還是他們直接帶緬女去中國的。

    提薩的人可不像中國警方文明執法,揪著四個人就跪在餐廳前,一頓暴打,才押回來給專案組點收。這個收獲讓專案組眾人興奮異常。專案組長是一位副廳級干部,叫孫普,高興的對大家說:第一天就是開門紅,務必保持這個勢頭,狠狠打擊嚕哥集團。

    ——

    因為已經是傍晚,專案組決定在木巴鎮停留一個晚上,明天一早繼續走訪周邊村落。同時連夜審訊人犯,爭取獲得嚕哥犯罪集團的更多線索。

    夜色漸深,遙遙村落一片寂靜,只有提薩的士兵坐在村捨前的空地上,大聲喝酒喧嘩的聲音。

    狹窄簡陋的農屋裡,暗暗的燈光照得人犯的臉異常緊繃。季白和其他幾名資深刑警,對他們進行分開拷問。但這幾人異常頑固,只字不提。

    不過專案組眾人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耐心好得很,陪他們繼續耗!

    ——

    凌晨三點,屋外的士兵們倒了一片,直接在草叢土地上呼呼大睡。時不時有人伸手拍打臉上的蚊子,用緬語低聲咒罵。

    季白和陳雅琳審問的是一名中國青年。他雖然一直沒有吐露什麼,但精力似乎已經有些不支,肥碩的臉微微抖動著,額頭也滲出了層層的汗。季白和陳雅琳對望一樣,都明白差不多了。

    眼看他就快被攻克,突然間屋外傳來一陣凌亂響亮的腳步聲。季白二人心頭一凜,都抬頭望去。

    “彭”一聲門被推開,是提薩手下一名排長,一臉氣憤的說了一長串緬語。

    季白盯著他,陳雅琳神色大變:“季白,他說今天提供線索的幾個村民全被人毒打了,現在全跪在外面,要找我們翻供。”

    ——

    天色黑得像迷霧,風吹得村落周圍的樹林嘩嘩作響。季白等人趕到屋外時,許多士兵都已經驚醒了,將跪在空地正中的十來名村民團團圍住。

    白天還是衣著老舊但是干淨的村民們,如今全都鼻青臉腫衣衫破爛,有的還一頭鮮血,胡亂用布包著;有的眼眶都被打出血了,看起來猙獰無比。

    眾人用緬語驚懼的哭喊著,空地上只有他們的聲音,所有中方人員、緬甸士兵,都靜悄悄的。

    陳雅琳和緬方官員安撫了很久,才從他們口裡弄清楚兩件事:

    一、今天晚上,有五六名歹徒來到他們家裡,施暴之後威脅,如果繼續作證,等專案組和士兵一走,就會殺死他們。就算他們的女兒被救回來,還會被賣到東南亞做雞,比現在更慘。

    二、那伙人讓他們轉告專案組:中國人不打中國人。緬甸治安不太好,繼續追查下去,專案組難免會有什麼人身意外。

    組長孫普聽完,直接爆了粗口:“去你~媽的中國人不打中國人!”其他刑警也都火了:“狗~日的好囂張!”“這幫孫子!”

    提薩派去追人的士兵很快回來了,說趕到村口的時候,他們的車已經走遠了,不見蹤跡。

    季白沉吟一會兒,對孫普說:“孫廳,我建議留下兩人,安撫證人、同時向證人獲得這一伙罪犯的畫像;再押送犯人先到仰光,繼續審問;我們其他人立刻沿公路,進行追蹤抓捕。並請提薩少校留下一隊人,暫時保護幾名證人。”

    孫普思索片刻,點頭:“按你說的辦,事不宜遲,馬上上車。”目光掃視一周,剛要分派人手,就聽季白淡淡說了句:“許詡跟著我。”許詡答:“是,師父。”

    ——

    事態緊急,提薩的大部分人都留在後方,其他緬甸官員,也一同押送犯人回仰光;提薩親自帶了十來個人,跟著專案組。

    本來提薩還對專案組的追蹤存有疑慮——因為犯人已經離開有幾個小時了。但當他看到季白等人根據車輪痕跡、腳印和地圖進行精准定位後,不由得對中方刑偵能力,佩服得五體投地。

    卡車在山路上奔馳了半個晚上,天亮的時候,提薩找來幾輛小車。

    季白一直沒休息,親自開一輛車,許詡和兩名士兵坐在後排。過了幾個小時,他跟一個中年士兵換手,坐到許詡身邊。

    季白握著她的手,問:“你怎麼看?”

    許詡微微一笑:“是機會。”

    季白也笑了。

    許詡說:“這一伙人態度非常狂妄、言辭還有點不切實際,很可能是嚕哥的犯罪勢力在國內被打擊後,新吸收的年輕成員,所以行事才會這麼沖動大膽。嚕哥行事一向謹慎,我們對她在緬甸的犯罪團伙成員一無所知。這幫人捅出這麼個簍子,反而給了我們順籐摸瓜的機會。”

    季白淡笑:“孫廳說得對,今天是真正的開門紅。”

    又過了一陣,許詡輕聲問:“你昨晚是不是在我包廂外頭守了一整晚?其實沒必要。”

    身旁沒動靜,轉頭一看,季白已經累得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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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7 21:29:06 |只看該作者
41v章

    專案組追蹤了兩天。

    第三天中午,抵達邁扎城。按照已有線索,這裡也是嚕哥集團經常出沒的地方。因此專案組更加確定這伙人的身份。

    邁扎城是緬北最繁華的的城市之一,但看起來跟中國某個城鄉結合部沒什麼差別。新修築的大片樓房,與樹林、農田毗鄰,公路上有寶馬奔馳,也有農用拖拉機。

    城鎮正中,幾條街都是擁擠林立的賭場、夜總會,大白天還閃著霓虹,音樂聲很大很嘈雜,街上行人形形□。那伙人開著一輛面包車,在賭場背後一座不起眼的小樓落腳。

    專案組並沒有馬上實施抓捕,而是像許詡說的,預備放長線釣大魚。組長孫廳安排了兩名刑警,留在賭場附近盯梢,其他人先找地方住下。

    當地黑幫勢力魚龍混雜,為免打草驚蛇,孫廳讓提薩找了家位置偏僻的旅店,其實就是家農家旅館,三層木制小樓,樸素又安靜,門口是大片的稻田,但是離公路很近。

    孫廳召集大家開了個短會,討論安排了接下來的工作計劃和分工,然後干脆的大手一揮:“累了幾天,全都去睡覺,明天一早各就各位。”

    ——

    季白回房間後洗了個澡,倒頭就睡。再醒來時,已經是夕陽斜沉。給許詡發短信:“吃飯沒?”

    回得很快:“剛到餐廳。”

    季白微笑,回:“等我,馬上下來。”

    餐廳在一層,露天還擺了幾張桌子。季白剛下樓,就看到許詡背對自己,坐在不遠處的一張白色塑料桌子前。他嘴角微微揚起,剛想走過去,旁邊一桌的陳雅琳和另一名刑警招呼他:“季白,坐這兒。”不由分說拉他坐下。

    許詡聽話的專門挑了個沒人的桌子等他,聽到動靜,回頭瞥一眼,繼續低頭吃飯。

    提薩包下了整間旅館,十來名士兵也正捧著盤子坐在、蹲在樓外廊道裡吃飯,還有幾個人弄了個爐子,自己烤東西吃。

    ——

    許詡剛吃了幾口,忽然感覺對面站了個人,抬頭一看,是名皮膚黝黑的年輕士兵,在她盤子裡放下一條肉肥焦黃的烤魚。

    許詡:“呃……不用,謝謝。”

    但是士兵聽不懂,朝她咧嘴一笑,走了。走出幾步,還朝廊下士兵們一揮手,做了個勝利的手勢,士兵們全起哄,看著許詡笑。

    普通女孩子遇到這種情況,可能會尷尬嬌羞,但許詡一般不會有這樣的情緒起伏。她抬眸直視著他們,靜默片刻,放下筷子,雙手合十朝他們禮貌的點頭微笑,表示感謝。

    士兵們笑容更燦爛了。許詡繼續低頭吃飯,嘗了一點魚,味道還行。

    過了一會兒,又有士兵走過來,手裡一大塊甜瓜,這是士兵們到旁邊田裡摘的。這下許詡有點過意不去了,起身婉拒推開,士兵強硬的將她手一攔,把水果放下,然後一臉笑容,立了功似的邁著闊步走回士兵堆裡。

    ——

    季白一邊吃飯,一邊抬眸看著士兵們頻繁往許詡桌前湊。旁邊的一位雲南的老刑警,笑著說:“東南亞這邊的男孩,都喜歡皮膚白的女孩子。許詡在這邊會很受歡迎啊。”

    陳雅琳笑著說:“中午一個士兵還跟我說:‘長官,你們中國警察抓犯人很厲害,但是怎麼讓小女孩也跟著破案?看起來比我妹妹還小。’”

    她這麼一說,旁邊的刑警都笑了。

    陳雅琳又說:“我還聽到他們私下裡說什麼‘兔子’,八成是給許詡起的外號。”她的語氣微微有些喟歎:“這些士兵,也都是半大不小的農村孩子,過早卷入戰亂,沒有正常的成長環境,其實本性大多淳樸善良,沒有惡意。”

    老刑警哈哈大笑,季白仔細一聽,士兵們的緬語和笑聲裡,還真夾雜著零碎的中文“兔子”、“小兔子”什麼的。

    這時,集合號吹響,士兵們全起身去提薩那裡集合了。走廊外頓時空空蕩蕩。許詡還坐在原地,埋頭在吃。

    過了一會兒,季白收到她的短信:“吃不完,有地方倒掉嗎?”

    季白回:“去屋子後頭等我。”

    ——

    屋後也是一條寬敞的走廊,全用黃褐色木頭鋪就,踩在上面吱呀作響。屋外正對的是一片小山,樹林茂密,晚霞絢爛。許詡坐了一會兒,就見季白的身影從拐角出現。

    吃飯用的是個大鐵盤子,士兵們都是很豪放的把食物直接塞進她盤子裡,魚肉、牛肉、地瓜、蔬菜、水果……她幾乎沒怎麼動,但自己盤子裡的東西,也不好分給其他人。

    她不喜歡浪費,當地人和士兵更是非常愛惜糧食,倒掉被人看到很不好。可旅館沒有冰箱,又不能放。

    季白挨著她坐下,看她輕蹙眉頭,微微失笑,伸手接過:“我吃。倒掉不好。”

    許詡一怔,側眸看著他:“你……吃得下?”

    季白掃一眼盤子裡的分量:“還可以。”剛才收到她的短信,他就果斷沒添飯了。

    ——

    許詡知道,刑警辦案有時候條件會艱苦,但大多數時候,季白是個對衣食住行很講究的人,甚至跟她一樣挑剔。雖然盤子裡的東西應該挺干淨,但她沒想到,他會願意吃,還是自然而然的接過就吃。

    夕陽慢慢下墜,樹林間的日光一點點變淡。旅館周圍安安靜靜,偶爾傳來士兵的嬉笑聲。

    許詡看著身旁的季白。他吃得很安靜,但是速度很快,大口大口扒拉。食量也真的比她大很多很多,盤子裡的食物正勻速減少,那麼多東西,都能塞進他的鐵胃裡。陽光照在兩人坐的位置,他稜角分明的側臉塗上一層淡黃的光澤,越發顯得眼睛黑黝黝的,下巴還隨著咀嚼的動作,一鼓一鼓,透出一股平時沒有的、老實憨直的勁頭。

    許詡默默的想:好有男人味,真的好有男人味。

    很快季白就吃完了,把空盤子遞給她。許詡拿起來走了幾步,又停步拐回去,低頭湊過去,在他溫熱的臉頰輕輕一吻。

    季白失笑,一把將她拉進懷裡,說:“我房間有條緬甸官員給的煙,一會兒取了,分給士兵。”

    “你覺得有必要?”

    季白看著她白皙小巧的側臉答:“有必要。”

    禮尚往來,真誠相待。這樣,平時他們也會多照應……季白家的小兔子。

    ——

    接下來的幾天,季白等人幾乎全天候在外跟蹤、監視、蹲守,許詡作為後勤,一直留在旅店裡。大伙兒的付出非常有價值,已經初步確定了嚕哥集團的五個主要據點。

    在邁扎城這種不發達國家的邊陲城市,政府放任不管,完全靠賭博、賣~淫、走私等非法活動,獲得經濟的畸形繁榮。而當地中國黑幫的犯罪手段也是五花八門,一句話——只要賺錢,什麼都干。專案組只要收集到足夠證據,就能名正言順推動緬方展開行動,將他們一網打盡。

    ——

    然而證據收集工作開始後,並不順利。

    專案組首先秘密走訪了幾戶傳聞中曾經被黑幫勒索、打劫過的中國商家。令人懊惱的是,盡管提及黑幫,他們的神色都會變得驚惶不自然,但無論怎麼勸說,都不肯開口,更談不上作證。

    調查取證工作陷入了困境,需要別的突破口。

    ——

    這天中午,季白和另一名刑警喬裝成游客,蹲守在一家中國人開的超市附近。

    日頭非常熾烈,白晃晃的水泥馬路上熱氣蒸騰。季白兩人穿的短袖,裡面卻藏了厚厚的防彈衣,熱得汗如雨下。兩個小時過去了,衣服就像在水裡泡過,濕淋淋貼在身上。

    終於,一輛面包車突兀的從街角駛過來,在超市門口猛的剎車,車門嘩的拉開,七八個手持鐵棍的男人跳下車,凶神惡煞的沖了進去。很快,打砸聲、尖叫聲、哭喊聲傳來,從超市裡跑出一些人,有游客也有當地居民。

    季白拿起對講機,低聲說:“提薩,你的人進去。”

    話音剛落,對面巷子裡走出幾個背著槍的克欽士兵,小伙子們一臉閒散,晃進了超市。

    過了一會兒,那些歹徒沖了出來,坐進車裡,絕塵而去。

    季白兩人走進超市,裡頭一片狼藉,所有貨架被砸得稀爛,顧客已經全跑光了,幾個售貨員畏畏縮縮站在收銀台後,一名穿著真絲襯衣、三十余歲的彪壯男人,鼻青臉腫的坐在地上,臉色非常難看——超市當天的營業收入全被搶走,此外照相機、手機、蟲草等高價值貨品也被搜刮一空。

    ——

    受害的店主叫周成博,很快被季白等人,秘密帶到臨時安排的一家酒店房間裡。

    窗外夜色幽深,周成博坐在椅子裡,傷口已經包扎好,臉色鐵青。他本身是個豪放強硬的性格,今天歹徒闖入後,為了阻止他們搶劫貴重物品,他還與其中一人發生了廝打。

    季白沉吟片刻,開口:“周先生,按照這伙兒歹徒的往常做法,你不僅會損失金錢,本人也會被他們綁架,向你的家人索要贖金。你今天是幸運的逃過一劫。”

    周成博臉色驟變。他其實聽說過類似傳聞,曾經有中國商人受盡虐待,支付巨額贖款後才被釋放。

    但傳聞畢竟是傳聞,當地招商引資的政策又實在太優惠了,他心想富貴險中求,還是來邁扎城經商了。而前幾個月確實也平安無事,賺了不少。沒想到今天還是被盯上了。

    其實今天對於專案組來說,也是比較尷尬的情況——中國警察沒有執法權,當地警察不作為。只能在關鍵時刻,讓克欽士兵進去,喝止他們。軍方和黑幫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但到底有些忌憚,所以沒有把人擄走。

    季白看著他的臉色,繼續說:“今天他們沒得手,以後肯定還會再來。你只有與我們合作,徹底鏟除這個禍害,將來才能繼續平平安安賺錢。”

    周成博聞言沉思片刻,猛的抬頭看著季白:“我願意作證!老子這輩子還沒吃過這麼大的虧!警官,一定要把他們都抓干淨!”

    周成博不僅願意作證,還表示要去說服他的同鄉商人,一同揭發中國黑幫的罪行。這讓專案組喜出望外。孫廳指示:繼續暗中開展調查取證工作,同時保護好周成博的生命財產安全,絕不能讓他被黑幫加害。

    ——

    季白把周成博送回住處,再回到旅店,已經是夜裡八點多。夜風徐徐,地面依舊冒著熱氣,他抬頭望著許詡窗口柔和的燈光,微微一笑,回了自己房間。

    這幾天在外面跑,衣服能濕了又干好幾回,脫下來有白白一層鹽漬。季白把臭衣服扔盆子裡,就去洗澡了。

    比起其他人,留在旅店的許詡,工作相對輕松。到了晚上也沒什麼事,坐在床上看資料。聽到樓道裡熟悉的腳步聲,就知道季白回來了。

    因為天氣實在炎熱,大家睡覺前都把窗戶和門開著通風。許詡端著盤水果,敲門走進季白房間時,正好看到他穿著T恤短褲,坐在一個大盆子前洗衣服,倒像個普通的居家男人。

    旅店條件簡陋,只有一台老式洗衣機,根本輪不上,許詡嫌不衛生,也從來不用。季白也是如此。

    許詡走到他身邊蹲下,季白抬頭親了她一下,繼續勞動。許詡蹲著不動,把水果一塊塊喂到他嘴裡。等他吃完了,又給他喂口水、擦擦嘴,然後拍拍自己的手,自個兒躺床上看書去了。

    夜色很靜,窗外傳來農田裡青蛙的叫聲,林間昆蟲的低鳴,還有季白洗衣服的聲音。許詡看了一會兒書又忍不住放下,看著盆子裡的衣服:“你就洗成這樣?”

    季白看她一眼:“有意見?”

    其實季白洗衣服,在男人裡已經算挺干淨挺到位了。但到底是男人,動作難免大開大闔,落在許詡這種精益求精的人眼裡,不行。

    “讓開,我來。”許詡跳下床走過去。

    季白卻將她手一攔:“不用,一邊呆著。”

    許詡疑惑:“為什麼?”

    季白看著她,沒答。

    是啊,為什麼?以前在警校,看別的男生有女朋友幫忙洗衣服,其實有點羨慕。心想哪天也能有這麼個女孩,讓他心甘情願穿著她親手洗干淨的衣服?

    可真的有了這個她,卻捨不得使喚。

    季白眼中浮現笑意:“閒著沒事?去拿點防蚊膏給我抹抹。”

    “哦。”

    ——

    許詡房裡的防蚊膏已經用完了,下樓去找旅店老板又要了一瓶。回到季白房間時,衣服已經迎風一件件晾在陽台上,季白剛好沖了涼從浴室走出來,身上只穿了條沙灘短褲。

    許詡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的上半身,微微一怔,目光立刻下移。

    季白眼中升起笑意,走過去,拉她在床上坐下,把整塊背對著她:“抹吧。”

    “哦。”

    這幾天他曬黑了點,脖子顏色明顯比背上深,他的背寬闊結實,腰倒顯得窄而有力,右肩上還有一道細細的暗紅的傷痕,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因為隔得近,她甚至聞到了男人肌肉散發出的一點點微熱氣息,這讓她的臉默默發燙,立刻挖出一小塊藥膏,均勻的塗抹起來。

    季白正對著陽台,眼睛看著窗外幽深的夜色。許詡的動作很輕,冰涼柔軟的手指,擦過他的皮膚,令他全身毛孔仿佛都張開……

    夜色越來越深,小樓內外安安靜靜,季白將許詡壓在床上,唇深深的吻著糾纏著,一只手大手摁在她胸~口,輕輕的揉。空氣裡只有兩人略顯燥熱的呼吸聲。

    許詡穿的是一條齊膝的家居裙,非常涼快,但是樣式保守,才穿出房間。季白騰出一只手,滑到了她裙擺上——是探進去呢還是探進去呢還是探進去呢……

    大手剛摸到她的一只膝蓋,就被蹬了一腳。季白失笑,剛要說話,忽然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

    季白抬起頭,停住不動,許詡也看著門口。

    敲門聲傳來,是組長孫普的聲音:“小季,開門,有點情況跟你溝通一下。”

    ——

    孫普是剛剛接到國內電話,得到些新線索,一時興起,就想跟最得力的組員先溝通溝通。在門口站了幾秒鍾,季白才來開門。

    兩人在沙發坐下,季白床上的蚊帳是放下的,薄被也攏成一團,還丟了一堆衣服,亂七八糟。

    孫普了然——季白應該是睡了,被自己吵醒。不過工作為重,他也不在意,就跟季白聊了起來。

    ——

    孫普呆了十來分鍾就走了,季白剛關上門轉身,就見許詡從被子裡冒出小小的腦袋,長長的吐了口氣。雖然兩人都有分寸,不會因為戀愛耽誤工作,但旁人不一定這麼想。他們一直不對專案組的人說,也是沒必要。

    季白笑意加深,坐到床上,將她連人帶被子一團抱進懷裡:“繼續?”

    許詡推開他:“快十點了,我回去了。”說完就推開他,又扒開被子,往床下爬。

    季白本來沒打算留她,畢竟明天還有工作。誰知一抬眸,就見她腰臀正對著自己。大概是在被子裡蜷縮姿勢,米色裙子下擺不知何時掀了一角,搭到了腰上。露出整條白皙纖細的大腿,那線條柔美光滑的不可思議,就跟玉脂似的。再往上,就是條酒紅色小內褲,恰恰勾勒包裹住雪白的臀,那臀小而翹,他兩只手掌都能……

    喉嚨瞬間有點發干,他下意識一伸手,握住了她的腳踝。

    許詡下床被阻,有點意外,剛要開口讓他松手,忽然感覺到……屁股和大腿有點涼……反應過來,立馬反手將裙子一拉、遮住、還拍了一下確認穩妥。

    再回頭,季白已經松開了她,神色淡然自若,眸色沉沉的看她一眼,不語。

    許詡的臉慢慢燙了起來,立刻跳下床,告別:“我走了。再見。”聲音悶悶的。

    許詡回到房間,躺了一會兒,摸出手機百度:“初次性~交注意事項”。

    看了一陣,終於冷靜下來。

    草木皆兵為時過早——睡覺!

    ——

    許詡決定以後晚上盡量不去季白房間,現在兩人都在出公差,萬一干出干柴烈火的事,她覺得不合適,季白應該也是這麼想的。

    不過接下來幾天,兩人基本沒時間單獨相處——隨著證據逐漸豐富,專案組終於開始籌備最後的收網抓捕工作。大家忙得昏天暗地,每天睡覺時間都不夠,兩人也完全沒再去想工作以外的事。

    連續艱苦的工作了十幾天後,孫普帶兩名刑警,趕赴周邊另一個城市,與緬方官員會晤,確定最後的抓捕日期和行動計劃。邁扎市暫時留下季白、許詡等七人。他們的主要工作,是密切監視多名犯罪嫌疑人,同時保護周成博等主要證人。

    ——

    天色剛亮,季白就到了周成博的超市,跟上一位值夜的刑警換班。

    周成博就住在超市後頭的辦公室裡,剛起床。這段時間下來,他跟季白已經很熟了,丟一包煙過來:“台灣煙,還不錯,夠沖。”

    季白接過,深深聞了聞,又還給他:“是不錯。謝謝,戒了。”

    周成博就笑:“我看他們都抽,刑警還有不抽煙的?怎麼,老婆不讓?”

    季白腦海中浮現許詡安靜的側臉,心頭一柔,淡笑不語。

    周成博見他默認,點頭:“我一猜就是——我老婆也愛管。”

    兩人正說話間,有人在外頭敲大門:“老板,包裹。”

    是個皮膚黝黑的小伙子,穿著郵政制服,雙手捧了個四四方方包裹,小心翼翼放在櫃台上。

    周成博掏出筆簽收,嘀咕:“你還挺早!仰光?啊對,是我舅舅……”

    送貨員沉默著,拿了回單,轉身大步走了。季白站起來,盯著他的背影沉吟不語。這時周成博邊拆包裹,邊問:“季警官,你老婆是干什麼工作的啊?”

    ——

    專案組其他人今天都外出了,只有許詡留在旅店裡,忙碌的整理證據資料。

    爆炸聲傳來時,她正望著窗口在思索案件問題,聽到轟鳴的聲音,一抬頭,就見遠遠的城中,燃起了一簇濃黑的火光。

    那個位置很熟悉,正是周成博的超市附近。

    許詡拿出手機撥季白電話,一遍、兩遍、三遍……不通。

    她拔腿就往樓下跑。剛到樓門口,又停住,轉身跑向提薩的房間。

    提薩今天留在旅店休息,許詡進門時,他剛掛上房間的座機聽筒。他已經得到了消息,所以臉色極為難看,用生澀的中文對許詡說:“周……季……爆炸!”

    作者有話要說:為什麼十點更?因為又寫了六千。

    雁、過、拔、毛!都給我撒花!!!!!!!!

    ————

    抱歉,明天更新還是十點。嗷,我知道大家都希望我定時中午更,我也想,最近盡力調一下。不過你們看,今天其實相當於雙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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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發表於 2014-10-17 21:30:14 |只看該作者
42v章

    事態緊急,提薩開一輛軍用大卡,帶上許詡和二十多個兵,火速往那邊趕。

    天色已經全亮,晨光照得整條街明晃晃的。遠遠便見煙光之處,人影綽綽。沿街許多窗戶大開,住戶探頭張望。

    到超市跟前的時候,火已經熄得差不多了。昔日潔白寬敞的商鋪,此刻灰黑破損、煙塵彌漫,滿地都是傾倒的貨品和玻璃碎片。

    ——

    手機依然沒信號——以前發生過手機信號遙控的爆炸案,所以這次爆炸一發生,軍方就切斷了通訊網絡,避免爆炸再次發生。信號不知何時能恢復。

    其他刑警也沒出現——他們今天都有監視任務,並不能隨時脫身,也許他們也不會輕舉妄動。加之通訊不通,要聯絡上還需要時間。

    許詡和提薩暫時只能靠自己。

    提薩點了一隊兵,對他們低語幾句,又拍拍每個人的肩膀。士兵們點點頭,一個個轉身就往超市裡沖。圍觀人群看到這架勢,議論聲更熱烈了。

    許詡一個人在馬路中間站定,面前十幾米處是狼藉的超市,背後是嘈雜的人群,側面相隔不遠的十字路口車來車往……所有紛雜的畫面和聲音,仿佛同時湧進她的腦子裡。




    她首先注意到的,是停在超市對面馬路上的季白的車。這讓她心頭一跳,立刻深呼吸凝神靜氣,繼續搜尋。

    超市周圍沒有血跡,也沒有其他可疑痕跡。她又繞到後巷,微微一驚——超市後門半掩著,地上、牆面濺有斑駁血跡——這裡發生過廝打。

    許詡回到馬路上時,士兵們已經徹查了整個超市——裡面沒人,也沒有傷者和屍體。這讓許詡和提薩稍微松了口氣,但心依舊緊緊懸著。

    士兵們開始盤問路人,看能否找到目擊者。

    ——

    超市地處鬧市區,人口密集,很快有了線索。

    爆炸發生時,一位清潔工人正好在超市後巷附近打掃。他說:“我看到有人在巷子裡打架。七八個人,拿著鐵棍,打兩個男人。”

    這印證了許詡的推測。她拿出手機,翻出季白的照片,又從資料袋裡拿出周成博的照片給他看。

    “對,被打的就是他們,身上都掛了彩。我怕惹麻煩,就先去掃對面街了。過了一會兒聽到爆炸聲,我往這邊一看——那幾個拿鐵棍的,拖著兩個渾身是血的人,上了一輛面包車。”

    ——

    清潔工人記住了車牌號。很快,士兵就在相隔兩條街的一家賭場後巷裡,發現了這輛面包車。

    提薩和許詡坐在街頭的一輛小車裡,透過望遠鏡,只見賭場後門守著兩個彪壯大漢,而面包車車門和地上,依稀殘留著血跡。

    這個賭場,也是嚕哥集團的主要據點之一。

    提薩看著許詡:“我的人不能進去,只能等你們的人過來。”

    博彩業在邁扎城合法。當初為了最大程度招商引資、消除投資商的疑慮,總司令對商會承諾:除非受命執法,克欽軍人永不踏入賭場。而現在,正式的抓捕命令還沒下達,所以提薩不能進去。

    太陽已經很大了,灰白的水泥地面,仿佛也冒著絲絲熱氣。許詡看著賭場大門,那裡不少人進進出出,嘈雜的音樂、閃爍的霓虹,大白天透出一種浮躁的繁華。

    “不能等。我進去找他。”

    真的不能等。

    清潔工人並沒有看清被拖走兩個人的臉,可能不是季白,但也可能是他。

    許詡幾乎可以肯定季白避過了炸彈,七八個打手應該也不是他的對手。

    可是,今天他身邊多了個周成博要保護。而且他沒有槍——這裡不是大陸,這裡的黑幫核心成員,幾乎人手一槍。

    如果今天露面的是嚕哥這樣的大頭目,許詡就不會進去。因為嚕哥絕不會輕易動一個警察。

    但偏偏是那些嘍囉。他們囂張而狂妄,心智並不成熟,更容易犯下愚蠢凶殘的罪行。

    等待援兵也許只要十幾分鍾,可代價也許就是季白受盡折磨,甚至是他的命——她怎麼可能讓這種事發生?

    在提薩和士兵震驚的目光中,許詡從包裡拿出帽子和墨鏡戴上,又喝了口水,推開車門,頭也不回的走進了幾名打手守著的賭場大門。

    ——

    許詡猜的沒錯,季白的確避過了炸彈。

    當時周成博剛想拆包裹,就被季白攔住:“別碰。”

    周成博看著他凝重的神色,也明白過來。可炸彈這種事對他來說,實在是電視劇裡才會發生,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不會吧……那怎麼辦?扔出去?”

    季白搖頭:“不能碰。”看一眼正步出超市大門的郵政員,低聲說:“從後門走。”

    ——

    緩緩推開安靜的鐵灰色小門時,季白讓周成博站在身後,自己則側身立在門邊。果不其然門一打開,一條黑色鐵棍凌空砸下來。季白眼明手快,一把抓住那人胳膊,反手“喀嚓”一聲扭斷。那人吃痛驚呼,季白抓起他的頭就撞到牆上,頓時頭破血流,昏死過去。

    生死關頭,季白下的全是狠手。身後又有一人揮刀砍過來,頃刻也被他打倒。

    周成博喊:“去我車上!”

    “不行!”焉知包裹不是幌子,真炸彈或許就在兩人的車上等著?季白環顧一周,低喝:“跟著我!跑!”

    兩人剛跑出幾步,就見七八個大漢,手持鐵棍砍刀,站在巷口。大概沒想到兩人這麼快會跑出來,那些人都是一愣。為首一人立刻伸手從腰間拔槍……季白俊臉緊繃,眼神狠厲,一聲暴喝:“警察!”聲音渾厚凶悍得令所有人心頭一震。

    那人也被驚得手一頓,就這一分神的功夫,季白已經欺身上前,擒住他的手腕,空手奪槍,一腳踹在他的膝蓋骨上。

    其他人見狀,手裡家伙全朝季白招呼過去,季白頓時渾身掛彩。身後的周成博被這一幕激出了血性,扭住一個大漢廝打起來。

    ——

    許詡沒有料到,清潔工人也沒有看到的是,季白和周成博最終擊退了這伙歹徒,從巷子裡逃走。被炸彈炸傷、最後被同伴拖走的,是後門被季白打倒的兩個歹徒。

    季白帶著周成博跑了兩條街,才打了輛出租,直赴專案組下榻的旅店。這時季白才知道,許詡和提薩出去找自己了。

    等他一路找到賭場所在的那條街,另外兩名刑警也剛剛到,而提薩臉色難看的看著他:“季,許堅持進去找你,已經十分鍾了……”

    ——

    許詡走進賭場,先去櫃台換了一堆籌碼。櫃台經理見她一個小姑娘,不由得多看幾眼。許詡笑著揮了揮手機:“沒信號。一會兒我媽會來。您能帶她進來找我嗎?她穿白色上衣、紅色裙子,挎一個LV的包,很好認。”

    經理頓時笑了:“沒問題。”

    許詡先去玩了兩把骰子,然後目光落在台子周圍一個年輕保安身上。其他保安面相都挺凶,懶洋洋的目光淡漠,或者沒什麼表情。唯有他時不時面帶笑容,挺精神,保安服嶄新。

    “哥,能給我買瓶紅茶嗎?”許詡遞了個籌碼給他。籌碼是一百塊,保安當她是出手闊綽的富家女,當然樂意。

    很快把水買回來,許詡沒賭了,坐到邊上休息,又問他:“你是山東人吧?咱們是老鄉。”

    那人聽到她的口音,面露驚喜。

    過了一會兒,許詡說:“阿志哥,洗手間在哪裡?”

    阿志說:“我帶你去。”

    許詡想了想說:“不要了。我媽一會兒會來,你讓她在這裡等我。你們經理認識她。”說完朝櫃台後的經理揮揮手,經理看到,也笑著朝小姑娘揮揮手。

    阿志想原來你認識經理,點點頭,給她說了方位。過了一會兒,還跟邊上的保安說:“這是我的老鄉,經理的朋友。”

    許詡在洗手間呆了一小會兒,就推門出去,沒有回營業大廳,而是拐進後面的辦公區。

    她敢只身進來,並非無的放矢。

    一是她看起來年紀小,不容易引起人注意;二是她這些天負責後勤,早把每家賭場的平面圖記得滾花爛熟。賭場後面一般都有間“接待室”,用於對付還不上賭債的顧客。季白如果被抓回來,多半被關在那裡。

    只要找到他,她就能救他。

    ——

    通往“接待室”的走廊上,守著一名打手,看到她蹙眉攔住:“這邊不能過。”

    許詡微微一頓,低下頭,聲音有點抖:“我來還賭債,剛剛在門口問了個叫阿志的先生,他說他不清楚,讓我進來找老板。”

    打手一愣:“誰的賭債?”

    許詡答:“我哥的,叫陳陽,前幾天我接到電話,說欠‘大富華’20萬,我過來送錢……”說完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銀行卡。

    打手又愣住了。‘大富華’是另一家賭場的名字,隔了幾條街,這家叫‘大富豪’。賭場取名都求好彩頭,在邁扎央富華富豪富樂都有。他想這小女孩肯定是聽錯了賭場名,20萬啊……

    打手把她帶到一間小辦公室裡,還給她倒了杯茶:“你在這裡等著,我去找老板。”

    他的身影剛消失在走廊盡頭的樓梯上,許詡就輕手輕腳推門跟過去。走廊裡很靜,她眼尖在牆邊發現了兩滴血痕,心頭一抖。

    終於到了“接待室”門口,門開了一條縫,隱隱傳來男人的咒罵聲和呻~吟聲。

    許詡深吸一口氣,用力一把推開門。

    門大大敞開,許詡跟屋內站著的幾個男人面面相覷。

    她快速掃一眼床上兩個血肉模糊的陌生男人。

    “呃……叔叔,廁所在哪裡?阿志說在這邊。”

    幾個男人都沉默的盯著她,其中一人抬手指了指走廊另一頭。

    “謝謝!”許詡一臉窘迫的替他們帶上門,轉身,快步往外走。

    太好了,不是季白。不是季白。

    她心頭緊壓的一塊大石倏地放下,全身仿佛都有一陣暖流淌過。

    眼看就要到走廊盡頭,只要拐一個彎,就能到營業大廳,身後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呼喊聲:“哎!別走!”

    許詡腳步一僵,回頭。

    是之前去通報老板那個打手,他狐疑的看著許詡:“你去哪裡?老板說讓你上去。”

    許詡看他一眼,怯怯的說:“對不起,我搞錯了。剛才在你辦公室看到,你們是‘大富豪’,手機沒信號,我用了你的座機,打了大富華的電話。他們說馬上派車到外頭接我。對不起,打擾了,謝謝你。”

    打手再次愣住了——老板的意思是先把錢收了,回頭誰還認識誰?可這小姑娘居然給大富華打電話了,大富華是另一幫勢力開的,現在還要過來接人,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這錢還怎麼吞掉……

    他發愣的時候,許詡朝他又感謝的鞠了躬,剛要轉身,就見接待室的門推開,幾個男人走出來。

    聽著那些男人們跟打手正低聲交談聲,許詡腳步更快。

    “等下!你是怎麼回事?”有人喊了聲。

    許詡後背刷的冒出一層冷汗,雙腿也有點發僵。

    她已經走到了拐角處,這裡沒有燈,光線陰暗,通往營業大廳的門緊閉著,那頭的吵雜人聲隱隱傳來。咫尺之遙,卻像隔著雲端山海。

    是跑還是繼續騙?

    就在這時,斜刺裡猛的伸出只手,牢牢的抓住了她的手腕。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陰影中閃現。季白英俊的臉鐵青而緊繃,沉黑的眼就像化不開的濃墨,深深看她一眼,牽著她轉身就走。

    許詡腦子裡一懵,任由他牽著往前走。原本有些發冷的手,在他溫熱有力的大掌裡,仿佛也變得灼燙起來。身後的那些窮凶極惡之徒,瞬間變得不足為懼,不值一提。她竟全身放松下來。

    明明暗暗的光影裡,他的側臉堅毅而沉默,他的身形挺拔如山,他邁出的每一步,都像踏在她的心上。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緩緩的在她心頭蔓延,蔓延到軀干四肢血脈裡。而她的心,突突的凌亂的跳動著。

    走廊上幾個男人都跟季白交過手,看到他都是一驚。有人罵了句“操”就想沖過來,

    季白冷冷的一回頭,極輕蔑的看他們一眼。

    竟像是被他氣勢所迫,又或者是白天被打得太慘,那幾人一時僵住,無人上前。

    季白牽著許詡,一直走一直走,兩個人誰都沒說話。穿過走廊,出了賭場後門,交握的雙手已經是滿滿的汗水。


43v章

    “密那”城位於邁扎城以東,是克欽邦首府。與小城市暴發戶式的繁榮不同,密那是真正的大都市,高樓林立、企業匯集,亦是權貴富人的聚居之地。

    爆炸的消息傳來時,嚕哥正在一家水療中心做SPA。

    一旁伺立的手下看到她驟變的臉色,揮揮手讓美容小姐先出去。嚕哥光~裸著白皙的、滿是舊傷的身體坐起來,拿著手機冷冷道:“炸就炸了,為什麼人還沒炸死?”

    那頭的手下一滯,答:“有個中國警察跟周成博在一起,特別能打,剛剛還跑到賭場來鬧……”

    嚕哥心頭微微一驚。她忽然就想起前些日子聽到的一條消息——有批中國警方官員,到過仰光與緬方會晤。但因為年初到現在,中緬雙方一直就跨境犯罪問題頻頻開會、實施一些合作舉措,所以她沒太在意。

    了暫避風頭,這位勢力盤踞兩國的女老大,近段時間都閉門不出、生意交給手下打理,也就不會像以前那樣事無巨細的過問。中國警方的偵緝手段有多厲害和隱蔽,她嘗過苦頭。手下或許還惘然未覺,但她把兩件事一聯系,心頭冒出了冷汗。

    沉思片刻,她說:“場子繼續開,骨干馬上撤!什麼時候能回邁扎,等我通知。”

    ——

    邁扎城。

    季白和許詡步出賭場後門時,身後幾步遠處,還跟著七八個手持武器的打手。

    人都有從眾心理。當一群人心裡發毛,又吃不准對方到底要干什麼,他們會更傾向於伺機再下手。這是種非常微妙、一觸即發的對峙狀態。

    然而當他們跟出後門,傻眼了——原本負責守門的打手鼻青臉腫躺在地上□,取代他們的,是兩個看起來跟季白同樣凶悍的男人。而他們身後,站著幾名全副武裝的克欽士兵。

    克欽軍人永不踏入賭場,但要是人出了賭場門,跟散兵游勇起了沖突,生死不論。

    ——

    季白牽著許詡的手一直沒放。越過克欽士兵,走出巷口,終於到了車水馬龍的大街上。

    許詡的心情已經徹底平復,抬頭朝季白釋然一笑。想把手抽回來,卻被更大的力氣握緊。

    他的臉依舊緊繃著,看起來有點嚇人,黑眸更是沉得像堅鐵……

    這目光太懾人,竟然令她有點移不開視線。

    “你們沒事吧?”陳雅琳遠遠跑過來。

    季白盯著許詡:“沒事。”握著她的手一緊,然後松開。

    他和陳雅琳低語著朝前走去,沒再管許詡。許詡望著他挺拔的背影,之前在賭場第一眼見到他時,那心頭微顫的悸動感,又無聲無息的冒了上來,心口竟然微微有些發疼的感覺。

    很快,幾名刑警聚集碰頭。

    季白恢復冷毅神色,聲音低沉有力:“聯絡孫廳:現在已經打草驚蛇,犯罪分子很可能外逃,必須提前展開抓捕行動!”

    ——

    孫普接到季白電話後,馬上向緬方提出交涉:即刻通知當地駐兵和警方封鎖全城,同時請克欽總司令以最快速度派出一支軍隊,進入邁扎城執法。

    一天之間,邁扎風雲突變,人心惶惶。

    ——

    天黑的時候,刑警們回到旅店,短暫碰頭並分工。明早執法軍隊抵達前,他們必須和提薩的士兵一起,通夜盯守在嚕哥集團主要據點外圍。

    犯罪分子走投無路,很可能爭個魚死網破。今晚的任務,非常凶險。

    散會後,許詡一個人留在臨時指揮室。她的任務是後勤聯絡調度。沒有危險,但同樣緊張繁重。

    敲門聲響起時,她正與當地警方溝通道路封鎖情況。

    (抱歉,此段發重了,v章發了之後不能刪減字數,明天我會在作者有話說補免費的200字:天黑的時候,刑警們回到旅店,短暫碰頭並分工。明早執法軍隊抵達前,他們必須和提薩的士兵一起,通夜盯守在嚕哥集團主要據點外圍。

    這任務非常凶險——犯罪分子走投無路,很可能爭個魚死網破。

    散會後,許詡一個人留在臨時指揮室。她今晚的任務是後勤調度。沒有危險,但同樣緊張繁重。

    敲門聲響起時,她正與當地警方溝通道路封鎖情況。)

    季白今天把她從賭場帶出來後,兩人就忙得沒說上一句話。還有十幾分鍾,他就要跟隊伍出發了。

    這種危機重重的任務,他有過不少次,亦坦然面對從無牽掛。可今天卻下意識,想來看看她。

    許詡一開門,就見他高大而沉默的矗立著。走廊裡光線弱,他的臉暗而英俊,飽滿的額頭、深邃的眼、挺闊的鼻,都顯得愈發硬朗有力。那雙黑眸更是定定的望著她。

    許詡用嘴型對他說:“等一下。”走回桌前坐下,繼續講電話。

    屋內燈光很亮,風扇嘩啦啦的吹著。她用肩膀和臉頰夾著電話,雙手快速打著鍵盤。短發垂落在小巧白皙的耳後,發絲隨風輕輕揚起。明明如此纖柔的小人兒,坐姿和動作卻像個男人,四平八穩、利落有力。

    季白忽然就想起賭場裡那一幕:走廊幽深而寂靜,數名打手就在背後。而她冷著小臉,那眼神中有慌亂,也有堅定,一步步走進他的視野裡。而他站在陰暗裡,心中卻像是有一團火焰,沉默而灼燙的燃燒起來。

    她總是在他面前肆無忌憚我行我素的綻放,她是他獨一無二的珍寶,她知不知道?

    而此刻望著她的背影,他的胸膛就像被她柔軟的小手,輕輕的揉著。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繾綣和熱烈,令人的心就此沉溺不拔,還想要更多更多。

    ——

    被季白的大手從背後緊緊環住時,許詡莫名的渾身微微一震。他周身的氣息瞬間將她包裹,溫熱的唇舌,沉默的在她後頸親吻流連。許詡的思緒有片刻的停滯,電話裡緬甸官員的聲音仿佛也變得遙遠模糊……一回神,她反應過來,繼續清晰而快速的跟官員溝通事項。等她掛電話時,季白已經走了。

    許詡沒想太多,拿起資料繼續翻看。莫名卻有點心浮氣躁,半陣沒翻過一頁。過了一會兒,索性推開資料站起來,看向已經無人的門口。

    ——

    在愛情裡,許詡誠然是遲鈍的。賭場裡,季白仿佛鐵血英雄般從天而降,的確讓她感覺到深深的心動。但事情過去了,她也不會再細想回味。另一個事實是,即使被擄走的是其他同事,她也會只身赴險去救。甚至在剛剛總結自己的表現時,她還想:如果被擄的不是季白,她應該可以表現得更加鎮定周全——季白多少讓她有些關心則亂。

    可季白剛剛的擁抱,格外余韻未絕。之前因他而滋生的那種深沉而廣闊的悸動情緒,再次淹沒心頭。而這悸動仿佛為季白所牽引,隨著他的離去而變得越發湧動,只有他才能安撫。

    ——

    許詡走到季白房間門口時,另外兩名刑警正好走出來,已經穿好防彈衣,配好了槍。槍彈是中緬雙方特別批准本次行動使用的。

    房間裡光線柔和,季白已經穿好防彈衣,腰間是沉黑的手槍和彈夾。他正低頭在扣襯衣上的扣子,俊臉沉肅而平靜。抬頭看到專心工作的許詡忽然來了,第一反應是公務,立刻問:“有事?”

    許詡的臉有點燙,快步走過去,從他手裡把襯衣衣領扯出來,替他一個個把扣子扣好。

    季白一言不發的看著小女人泛紅的臉頰,體貼的動作。這時許詡扣好了,什麼也不說,抓住他的衣領,踮起腳,抬頭吻上去。季白比她更快,一把摟住她的腰,將她重重揉進懷裡,低下頭,激烈而有力的吻著她。

    這個吻很快就結束,季白下樓與同僚們坐上車離開了。許詡腳步輕快的回到房間,再對著工作,只覺頭腦清明、所向披靡。

    果然,感情是需要表達,需要被滿足的。跟季白互相滿足的感覺,非常完美。

    ——

    這一天,密那城中,被驚擾的不光是嚕哥,還有克欽邦最高統帥——覺溫總司令。

    夜色漸深,城郊的皇家湖畔,燈火次第點燃。

    一幢占地廣闊的別墅依水而建,幽靜雅致。門前有一片寬敞翠綠的竹筏平台,覺溫正靠在籐椅裡,閉目養神。

    副官恭敬的站在幾步遠處:“司令,派那支部隊去邁扎城執法?中國人催得很急。”

    覺溫睜開眼。這位戎馬半生的司令,眼角已有深深的皺紋,身材卻如青年人彪壯,容貌亦是俊朗矍鑠。他靜了片刻,問:“現在誰離邁扎城最近?”

    副官答:“珀將軍的第二旅,這個月剛好換防到邁扎城附近。”

    覺溫復又閉上眼,淡道:“那就讓珀去吧。”

    ——

    邁扎城內,一夜僵持對峙,終於有驚無險的迎來天明。

    入城公路上塵土飛揚,一輛輛載滿士兵的大卡車,正浩浩蕩蕩奔馳而來。為了第一時間與軍隊指揮官會晤、展開行動,專案組眾人都到了公路邊上迎接等候。一個月的艱辛付出,今天終於要摘取成果,大家的心情同樣凝重和勢在必得。

    季白和許詡的心思已經全在案子上。只是偶爾目光交錯,眼中都有彼此才能懂的淡淡笑意。

    終於,一輛越野車在季白等人面前停下。一名身材高壯的軍官,在士兵的簇擁下,走了過來。他穿灰綠色迷彩服,古銅膚色,稜角分明的臉上,有一道暗紅糾結的疤痕,令他整個人看起來非常凶悍。

    略顯戾氣的雙眼靜靜掃視過眾人,他忽的笑了,用生澀的中文說:“你們好,我是克欽獨立軍第二旅指揮官,珀將軍。希望合作愉快。”

    ——

    珀抵達邁扎城的時分,遠在密那城的覺溫司令剛剛起床,站在湖光山色的別墅前,眺目遠望。

    一旁的副官看著他沉靜的臉色,低聲問:“昨天您的安排,我有些疑惑——既然您懷疑珀是中國黑幫的背後勢力,擾亂邊境秩序、侵吞大量金錢,為什麼還讓他去?中國有個成語,叫‘監守自盜’。”

    覺溫淡笑答:“能不能除掉中國黑幫,我並不關心。珀給我立過許多功勞,軍中威望也很高,但是這些年,他太狂妄了,我很不喜歡。

    中國還有一個成語叫‘借刀殺人’。如果他這次改過、嚴格執法,我就暫時容忍他。如果他狂妄的惹出亂子,我就合情合理的殺了他,向中國表達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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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7 21:31:50 |只看該作者
44v章

    這個夏天,緬北局勢熾熱而焦灼,霖市卻是風平浪靜、溫熱宜人。

    警局裡空調開得很大,處處透著沁人的涼意。近日無大案,辦公室裡安靜而有序,大伙兒都挺閒適。

    趙寒從傳真機裡拿出份資料,一臉喜色:“太好了!緬甸的消息——頭兒他們這幾天大破嚕哥集團的十幾個據點,抓捕四十余人。就剩在逃的嚕哥了!正在緬甸全國追緝。”

    老吳微笑說:“可以准備慶功宴了。”大伙兒一聽都笑了。熱烈的議論聲中,老吳的目光落在坐在斜對面的姚檬臉上。她並沒有加入討論,也沒有抬頭,白皙漂亮的臉蛋上,笑意淡淡的。

    下班的時候,大胡對姚檬說:“小姚,你手頭那份報告,明天能給我嗎?”

    姚檬已經關了電腦,拿起手袋,沖他笑笑:“我盡量吧。”說完就走了。

    很快辦公室人走得差不多,趙寒心眼直,說:“我怎麼覺得姚檬最近工作特別不在狀態?”

    大胡站在窗邊,看著樓下。警局外的馬路旁,姚檬正走到一輛勞斯萊斯旁,司機下車給她拉開後車門,她朝裡頭的人露出十分甜美的笑容,娉娉婷婷坐了進去。

    “傍大款了啊。”大胡嘀咕,“難怪有底氣消極怠工了。”

    老吳輕歎了口說:“我找她談過,不太願意交流。挺好的孩子留不住。”

    趙寒有點吃驚:“你們的意思是——姚檬打算辭職了?”

    老吳沒答,大胡嗤笑:“這麼明顯你看不出來?心都不在這裡了。”

    ——

    日落時分,晚霞中的邁扎城,看起來比過去多了幾分安寧肅然。

    昔日繁華的賭場街,如今多處大門緊閉、冷清凋敝。而當地居民在經歷了前幾天的驚心動魄、槍聲不斷後,也感覺到一切終於歸於平靜。

    許詡將最後一份人犯資料整理好,才覺得眼睛都累得有些花了。她走到窗前舒展酸痛的身體,一低頭,便見季白和其他幾名刑警,下車走回了旅店。

    抓捕工作已經圓滿結束。孫普昨天便帶了四名刑警先行離開,繼續追緝嚕哥。季白、許詡等五人留在邁扎城收尾。

    許詡微微一笑,慢悠悠走到洗手台前洗手,又拿出急救藥箱等著。過了一會兒,果然接到季白短信:“有空過來。”

    季白上次救周成博時渾身掛彩,其他地方都是皮肉傷,唯獨左上臂被刀開的一道口子有點深。這裡天氣炎熱容易感染,許詡和他都很小心。

    許詡走進季白的房間,就見他光著膀子坐在電風扇下。應該剛洗完澡,頭發還是沒全干,那雙眼仿佛也染上水汽,顯得格外的濕亮。

    許詡走過去,低頭湊過去親了親他的臉頰。他立刻轉頭噙住她的唇親了幾口,然後才各干各的。

    季白看了一會兒資料,就側眸看著許詡的臉。

    前幾天太忙,每次換藥都是匆匆忙忙,季白根本沒心思管她。還有一次,是跟陳雅琳他們開會時,見縫插針把她叫過來換藥,連她什麼時候出去的都不知道。而今天工作終於告一段落,他的心情也放松了許多,終於能好好的看看她。

    為了方便換藥,她一只腳站在地上,一只腿跪上了沙發,安安靜靜的立在他身旁,低頭專心清洗傷口。她今天穿了條簡單的淺藍色齊膝棉裙子,襯得皮膚雪白素淨,他看起來都覺得好涼爽。現在他發現了,她對衣著其實挺講究,衣服花樣蠻多,還都很實用。

    身為她的男人,他很享受她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精致小女人味。

    看了一會兒,季白又伸手握住她的胳膊。她的皮膚光滑溫涼,好像一直沒什麼汗,肉也軟軟的,跟他硬實熾熱的肌肉完全不同。以前季白從來不知道,女人的皮膚入手可以這麼舒服,讓男人都上了癮。

    許詡嘴角彎起,任由他輕輕捏著胳膊上的肉,兀自專注於傷口。

    “別動。”許詡探身去茶幾上拿藥。季白的目光下意識隨著她舒展的身體曲線而移動著。

    許詡拿了藥,繼續給他塗抹。忽然腰上一沉,季白的手沉默的搭了上來。許詡也沒在意。誰知他的大拇指,隔著布料開始輕輕摩挲腰上的細肉。

    “有點癢。”許詡失笑。

    他的手停住不動。過了一會兒,滑到她的臀上,微一停頓,輕輕的開始揉。

    許詡渾身微微一顫,有點懵的抬眸看著他。

    他幾乎是坦蕩自若的直視著她,漆深的黑眸有點迫人,就像要望到她心裡去。而他手上的動作,一直沒停……

    電風扇嘩啦啦的響,夕陽在房間裡投下狹長的金黃的亮帶,靜謐中透著一絲燥熱。季白低頭看著她瞬間紅透的小臉,感覺就像是有一股撩人的清風吹過陣陣起伏的心湖。那天小家伙無意間洩露了春~光,一直像烙印深深映在他腦海裡。而此刻手上美好的觸覺,還有將她清純又性~感的曲線握在掌中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在季白大大方方攻城略地時,許詡卻難得的陷入矛盾中:兩人是情侶,這種親暱按道理很正常;可她就是窘,全身就像要著了火,心跳快得空前絕後。異樣的興奮感湧上心頭,可這熾烈的感覺仿佛就快超過她的承受極限——到底是應該要更多呢?還是讓他停下呢?

    這時季白手一停,剛想撩開裙子再覆上去,許詡卻以為結束了。她想著現階段工作為重,不可縱欲,於是推開他站直了。

    “我回去了。”許詡低聲說。

    季白微微一笑,也不逼她。

    她走出幾步,又轉頭說:“回霖市之前,晚上我不來了。”

    季白懂她的意思,畢竟還在出任務,剛才他也是一時情難自已隨興所至。只是看著她難得的羞窘,心頭實在舒暢,淡然答:“好。聽你的——回霖市之後再說。”

    許詡心頭那火燒火燎的感覺又冒上來,默默的走了。

    ——

    許詡回房間整理了一會兒資料,就接到孫普的電話,讓她送一份傳真資料給珀將軍簽署。此時天色還亮著,全城亦已基本安全。許詡也就沒想過要驚動季白,只叫了提薩,帶上兩個兵,跟自己去找珀。

    車沿人跡稀少的馬路行駛,路旁克欽士兵三步一哨五步一崗,全城都已在珀的控制中。軍隊聯絡官說珀去了暫時關押罪犯的城中監獄,許詡到的時候,天色已經陰黑下來。

    許詡和提薩走進監獄大門,遠遠便見前方操場旁,站著一堆士兵,地上跪著個男人,依稀還躺著個人。這讓許詡吃了一驚,大步走過去。

    走近了才看清,地上躺的是一個士兵,脖子上汩汩的出血,已經死了。而跪著的是一名中國黑幫罪犯,許詡登記過他的資料。珀站在人群最前頭,他今天穿的是一件淺灰色軍襯衣、深色軍褲,看起來少了幾分戾氣,多了一絲冷峻。

    看到許詡,他掃一眼她手裡的資料,知道是找自己,朝她勾勾厚唇:“你等等。”然後就拔出槍,對准那名中國罪犯的頭。

    許詡一下子沖上前:“你干什麼!?”

    周圍士兵全愣愣的看著這個突然大吼的中國小姑娘。珀轉過臉,瞥她一眼,笑得有點陰冷:“這個人,想要越獄,殺了我的一個士兵。”

    許詡看一眼地上狼藉的屍體,答:“我們會查證這條罪責,如果屬實一定會加入他的判罰。但你不可以濫用私刑。”

    周圍人全靜下來,一臉驚恐瑟瑟發抖的犯人眼中也燃起希望:“對對,不可以濫用私刑……”

    珀看著許詡,放下槍。許詡毫無回避的直視著他。未料他卻伸手從她手裡拿過文件:“需要我簽署?”

    許詡:“……是的。”

    他接過筆,快速簽下名字,還給許詡。許詡剛接過,眼角余光瞥見他身手如電的又抬起了槍!

    “不可以!”

    然而晚了,珀竟然將槍口強行塞進那罪犯嘴裡,“砰”一聲,那人腦後濺出大血洞,嘴已是被打得稀巴爛,眼睛瞪圓了,僵僵的往後倒去。

    許詡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的跳,臉色也變得很難看。珀卻將槍丟給副官,根本沒理她,走了。

    許詡看一眼他的背影,轉身也走。提薩過了一會兒也跟過來,通過翻譯安慰她說:“我剛剛問過士兵了,這件事是真的,那個人也該死,你不必氣惱。”

    許詡沒出聲,一上車就打電話:“孫廳,有件事必須向你匯報……”

    ——

    回到旅店時,許詡的心情依舊無法平復。

    其實這幾天,專案組的人跟珀幾乎沒接觸過。他一直呆在城中一幢別墅裡,抓捕工作全讓副官指揮,只有孫廳偶爾跟他碰面。而他的兵一直非常配合專案組,單兵戰斗力也很彪悍。所以大家對他的印象,就是個粗野、強悍、務實的軍人。

    然而今天的一幕,卻叫許詡心驚——雖然她接觸過一些屍體,但還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殺人。而且是以正面的、殘忍的、足以令受害人崩潰的方式。受害人死的那一瞬間,那驚恐的眼神、臉部抖動的肌肉,還有那些殘渣般的血肉,仿佛深深印在她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回房間躺了一會兒,她還是有點心神不寧,翻身下床,去敲季白的門。

    季白已經睡下了,聽到敲門聲,隨便套了件襯衣、穿上褲子。開門看到是許詡,微微一笑:“不是說回霖市前,晚上不來了嗎?”

    許詡卻沒笑,默默的走進屋裡。

    季白看她臉色,跟過去。兩人在沙發坐下,季白伸手扶住她的後腦,輕輕揉了揉她腦後短發:“說吧。”

    許詡簡短的說了剛剛發生的事,季白臉色一沉,松開她站起來:“這件事必須馬上匯報孫廳,向緬方提出交涉,不可容忍。”

    許詡:“我已經匯報過了,孫廳也很生氣,馬上會處理。”

    季白這才坐下。

    兩人又靜了一會兒,季白見她臉色還是不對,問:“怎麼了?”

    許詡默了片刻,抬眸看著他,輕聲說:“三哥,我心裡很不舒服。”

    季白明白過來——這是她第一次親眼見到殺人。她雖然性格冷靜木訥,但本性善良,心情自然會波動。

    其實比起正常人,她的反應已經算是很好了。

    只是,這還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現出些許脆弱,有點委委屈屈的叫一聲“三哥”。她的言語表情永遠都是率真直接的,沒有任何掩飾。所以此刻坦然流露的依賴,更讓季白狠狠的心疼了一把。但心疼之余,又有那麼點淡淡的歡喜。他將她摟進懷裡,低頭近在咫尺的看著她:“緬甸這邊常年戰亂,軍人行事是會殘酷些,不要放在心上。”

    許詡默了一會兒答:“我明白,他們根本沒有法制觀念,而且在珀將軍心裡,可能這樣才能樹立對士兵的威信。”

    季白就不再開導,過了一會兒,低頭吻住她。

    天色漸深,許詡已經平復,但心裡始終有點堵,下意識就想跟他多呆一會兒,也就沒提回房間。季白當然更不提了。

    過了一陣,兩人就到了床上,季白抬手關了大燈,只留一盞台燈,將她環入懷抱,沿著她的脖子一點點往下親。大手亦探進裙子,開始游走。

    夜色是這樣靜謐,窗外只有稻田裡的寂寂蟲鳴。許詡全身都變得灼燙起來,大腦也有些迷醉的暈眩感。可這跟下午時的感覺是不同的,她一點也不緊張,也不覺得窘迫難受,她原本滯澀的心緒,仿佛隨著他的觸碰和親吻,得到最溫柔的安撫。

    看著他在夜色裡修長而結實的曲線,聞著他的肌肉散發的微熱氣息,許詡的心仿佛也慢慢沉溺在他的懷抱裡。她幾乎是自然而然伸出手,同樣撫摸著他的背,他的肩膀,他的腰身……

    季白感受著她的輕撫,心頭仿佛有滾燙的潮水陣陣激蕩。親吻的動作卻愈發溫柔。想著她脆弱的皮膚,明天會遍滿淺淺的吻痕,心頭越發憐惜。正意亂情迷間,突然渾身微微一僵,感覺到她的小手握住了……他猛的抬眸看著她。

    其實許詡完全是遵循內心的渴求,想握,就握了。看到季白暗潮湧動的眼,許詡握著不動。

    季白翻身就把她正面壓在床上。

    這一次的親暱比之前每一次都要熾烈和深入。許詡的裙子終於被他褪掉,而他在近乎極致的纏綿後,卻拉過薄毯,遮住她的身體,深吸了一口氣,坐了起來。

    他輕聲說:“我不想讓你以後回想起第一次,是在這麼個爛地方。”

    “嗯。”許詡整張臉紅撲撲的,答得很快,“我也需要准備一下。”

    季白倏地失笑,意猶未盡的親了親她的額頭,起身去沖涼水澡。

    季白再上床的時候,許詡縮在被子裡,笑瞇瞇的望著他。季白心頭一蕩,躺上床,將她摟進懷裡。過了一會兒,他從床頭拿出鑰匙串,拆下家裡鑰匙,遞給她:“回霖市等我。”

    (作者有話說還補了昨天的一段,繼續看)

    作者有話要說:(接上文)

    他這麼說,是因為按照分工安排,明天他就要去仰光,跟孫普等人繼續追查嚕哥;而許詡會和另外三名刑警一起,搭乘珀將軍的專列,押送所有犯人回中國。兩人至少要分開十幾天。

    許詡接過鑰匙收好,想到他還要在緬甸沒日沒夜的奔波,為案子操勞,有點心疼,於是柔聲鼓勵:“好,我們在霖市勝利會師。”

    季白佳人在懷不能吃,還有點燥熱呢,聽她這句話難免心猿意馬——回霖市會師啊……

    他深深笑了。許詡疑惑:“你笑什麼?”

    季白不答,摟緊她:“睡吧。”

    ——

    第二天一早,許詡跟其他同僚,踏上了珀的專列,在珀的軍隊的密集守護下,押送全部犯人,往中國邊境駛去。而季白掉頭往另一方向。

45v章

    陽光熾烈的寂靜原野裡,火車轟鳴奔馳。遠處青山隱約起伏,密林望不到邊際。

    許詡靠在車廂裡,正給許雋打電話:“……明天早上到霖市,不用來接,我先回局裡報道。沒事我掛了。”

    “等等,你身體怎麼樣?沒受傷吧?那邊氣候適應嗎?”

    許詡:“回來再說。”低頭看了眼表:“還有10分鍾進山區沒信號,我現在要給季白打電話。”說完干脆的掛斷。

    那頭,許雋拿著電話想:靠,10分鍾後才沒信號,跟我就打了2分鍾!

    電話接通時,季白和幾個刑警正坐在一輛警車裡吃盒飯。正是午後時分,擁擠的城市熱得像火爐,忙了一上午,每個人都是汗流浹背,埋頭大口大口扒飯。

    季白端著飯盒,沒看來電顯示:“你好,季白。說。”

    許詡聽著他低沉醇厚的嗓音,整個心口登時舒舒服服的,答:“是我。”

    季白的唇角不自覺的勾起:“有事?”

    許詡微微一頓。

    兩人今早才分開,本來沒必要打電話。可她今天清閒沒工作,居然不知不覺想起他許多次——這還是她第一次對人產生這樣的感覺。

    於是她老實答:“沒事。就是想你。”

    她的話語就像夏日裡一股沁人的清泉,澆在季白心頭。他忽的就想起昨晚在旅店裡,與她白皙嬌小的嬌軀,肌膚相貼、親暱纏綿的畫面。一時竟有些失神,沉默不語。

    這時其他刑警已經放下飯盒,開始穿防彈衣:“走吧,季白。”車外地上坐著的克欽士兵,亦紛紛拿起槍起身,准備出發。

    季白低聲答:“我也想你。”頓了頓,偏頭湊近手機屏幕,輕輕吻了一下。

    有刑警看到他的動作,當即就笑了。季白還是第一次干這樣的事,也不尷尬,收起手機,淡然自若的笑,跟他們一起下車。

    這頭,許詡坐在陽光斑駁的潔白床鋪上,看著手機。

    她的臉居然有點麻麻的,心怦怦的跳,感覺像真的被親了一下……

    ——

    過了一會兒,許詡去隔壁車廂,跟其他三名刑警吃飯。罪犯都集中關押在後面的車廂,克欽士兵也不會到這邊來。大家吃著吃著,自然而然聊起案子。

    一名刑警說:“都這麼久了,嚕哥還沒抓到,真是操~蛋。”

    大伙兒靜了一陣,一個老刑警吸了口煙說:“看來嚕哥有個軍方的大靠山。”

    大家都是一愣,老刑警繼續說:“直覺吧。緬甸這地方,軍方說了算。咱們布下了天羅地網,嚕哥還能逃掉,肯定是軍方有人暗中幫忙。”

    另一個刑警說:“我同意你的觀點。我專門查過嚕哥的所有銀行賬戶,你猜怎麼著?一分錢都沒有,也沒有往來記錄。錢都去哪兒了?自然是去這人手裡了。要是找到這個人,就能抓到了嚕哥。”

    大家都點頭贊同,許詡卻微微一怔:“嚕哥這麼信任這個人?”

    一名刑警見她發問,笑著打趣:“你不是搞犯罪心理畫像的嗎?聽說上次還是你抓到了霖市的刀片犯?不錯啊!要是能給這個幕後黑手畫個像,咱們直接去抓人就好了。”

    大家都笑,許詡搖頭:“線索太少,連初步畫像都無法完成。”

    ——

    話雖這麼說,許詡回自己包廂後,躺在床上開始發愣。

    這些天她一直在忙邁扎城的工作,腦子裡全是那幾十個罪犯的資料,完全沒時間考慮過嚕哥及其幕後靠山的事。但今天空閒下來,刑警們的話多少勾起了她的思緒。

    她拿出紙筆,將腦子裡一些零零碎碎的線索,胡亂寫下來。可想了一陣,還是沒頭緒。

    一抬頭,看到了放在桌上的手機。她想起季白,忍不住微微一笑。她的筆是跟著腦子動的,轉眼就在紙上寫了幾個“季白”、“三哥”。

    再收斂心神,正要繼續想案子,看到紙上一整行“季白”,忽然腦子裡靈光一閃,愣住了。

    拜季白所賜,她突然想到——雖然對神秘人不了解,但嚕哥跟他關系密切——可以通過嚕哥,分析那個人。

    嚕哥是個非常謹慎、嚴密,甚至意志堅韌的人,完全把利益放在第一位,在國內也有自己獨立的犯罪團伙。

    什麼樣的人,才能能讓嚕哥這樣一個女梟首,俯首稱臣,絕對信任呢?

    一通皆通。許多線索近乎爆炸似的在許詡腦子裡湧出來。她拿起紙筆,首先寫下了“情侶”兩個字。

    是的,對於嚕哥來說,只有至親的關系,才能讓她如此信任,自己賬上甚至一分錢都沒有。他們國籍不同,嚕哥的家庭資料亦未顯示有國外親屬,所以最可能是情侶。

    過了一會兒她又寫下“年齡30-40歲,單身未婚無子女。”

    這是因為,太年輕不可能在軍方獲得有影響力的地位,年紀太大亦不可能。因為緬甸男人結婚都很早,且很重視傳宗接代。如果是個年紀大的男人,已經有原配妻子或者子女,嚕哥就不可能完全信任他。

    第三個卻是褒義詞:“魅力”。在普通人眼裡,尤其是嚕哥這樣強悍的女人眼裡,他很可能具有獨特的人格魅力,才會讓她死心塌地。

    想到這裡,許詡興奮的在狹窄的車廂裡來回的走,過了一陣,又寫下兩個並列的詞:“暴力、施虐”。

    緬北還有其他黑幫,但只有嚕哥團伙,作案手段最為殘忍,有很多不必要的暴力行為。

    許詡在以前的案件資料看到過:綁架案他們常對受害人施加了殘忍的肢體虐待,以增強威懾力;從中國拐賣嬰兒出境時,使用安眠藥,造成多名嬰兒病危。周成博案亦是失手之後安放炸彈報復,如果周成博逃脫爆炸,也會被打手活活打死。

    一個犯罪集團的行為特點,必然反映出領導者的風格。但是,嚕哥在國內的犯罪史,並沒有表現出這方面傾向,所以在犯罪集團的管理上,她很可能是傳遞那個人的意圖。

    最後,許詡寫下一個形容詞:“自負”。

    嚕哥集團的犯罪手段多,網絡廣,什麼賺錢他們都會插一手,氣焰非常囂張。能鋪開這麼大的盤子,既反映出此人貪戀狡猾的性格,亦反映出他的自負。

    ……

    許詡拿起這張紙,靠在床上蹙眉沉思:這些結論點還是太模糊和簡略了,並且可能存在較大偏差,根本無法形成有完整畫像。可她又隱隱感覺到,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即將被她捕捉到……

    就在這時,忽的感覺有人在看自己。抬眸望去,卻見包廂門口,珀將軍隔著幾步,負手站在走廊裡。古銅色稜角分明的臉上,黝深的眼眸,正直勾勾的盯著她。

    許詡微微一怔,腦子裡忽然就冒出昨晚珀將手槍塞進犯人嘴裡的畫面。

    30-40歲之間、單身未婚無子女、具有獨特的人格魅力和威望、自負且有一定暴力施虐傾向……

    她將手上的紙順手疊好,塞進口袋裡,下床,面色沉靜的看著他:“珀將軍,有事嗎?”

    珀大刺刺的走進來,在她跟前站定。衛兵立刻守住了包廂門口。

    “總司令要求我向你道歉。”他盯著她慢慢的說,語氣透出些譏諷。

    許詡:“嗯。繼續。”

    這反應令珀靜了一瞬,臉上反而露出意味難辨的笑:“對不起。”

    許詡點頭:“希望這樣的事,以後不再發生。”

    珀瞥她一眼,走到門口又停步。線條冷硬的臉龐上,眼神沒有溫度:“士兵的命屬於我,同樣的事如果再發生,我照殺不誤。”

    許詡看著他逐漸走遠的背影:“等一下。”

    珀轉頭看著她。

    許詡:“我接受你的道歉。”

    珀的臉上再次浮現略帶譏諷的笑意,卻聽許詡話鋒一轉說:“我這麼說,是因為孫廳也給我打了電話,他說跟你們總司令聊到你。他還跟我說了一句話:‘黃金蟒是凶猛,但是也有非常堅定的意志和原則’。這句話讓我很受觸動。珀將軍,我依然不能贊同你的行為,但我可以理解你的立場。也希望你今後殺人的時候,能夠三思而後行。”

    珀盯著她答:“司令給的‘黃金蟒’這個稱呼,我很不喜歡。但你們廳長的解釋,有點意思。”

    說完這句話他就走了,許詡眉頭微蹙。

    入緬後,季白詢問過緬方官員,並沒有人知道“黃金蟒”這個稱呼。許詡推測過,很可能是小范圍內的人知道的稱呼。後來查案忙,也就擱置了。

    許詡立刻去找其他刑警。誰知到了他們包廂門口,空的。許詡一看手表,正是他們去關押犯人的車廂巡查的時間。

    許詡一邊快步往後面車廂走,一邊試圖打他們手機,還是不通。許詡想了想,又給季白編輯了條短信:“珀就是嚕的情人、黃金蟒。”可是短信重復顯示發送失敗。打季白電話,自然也是不通。

    ——

    季白這天下午,一直有點心神不寧。到了傍晚,眾刑警和士兵攻入嚕哥的一個落腳點,依然一無所獲。勘測過現場環境後,季白陷入了的沉思。

    他去找孫廳:“我查看了這幾天的追緝記錄,按照目擊證人供詞和軍方兵力封鎖線,嚕哥幾次都是從嚴密的包圍圈中逃脫。這不對勁。”

    孫廳點頭:“正想找你,我也有這個想法——嚕哥在緬軍方很可能有同謀。我會馬上向緬方提出交涉。”

    ——

    火車上。

    珀一回到自己的豪華包廂,床上的嚕哥就湊過來,伏在他肩頭。珀說:“天黑就會經過老撾邊界。”

    嚕哥親了親他的臉:“嗯。我們什麼時候再見?”

    珀一把將她摟進懷裡:“等中國人走了,接你回來。”

    嚕哥看著他硬朗桀驁的臉龐,心頭柔意頓生。解開他的襯衣,匍匐在他胸口,邊親邊問:“你剛才去哪兒了?”

    珀靠在床上,一邊隨手揉捏著她的身體,一邊答:“跟那個中國小女警道歉。”想到許詡的話,倒是微微一笑。

    嚕哥抬起頭:“哪個中國小女警?”

    “許詡。很怪的名字。”

    嚕哥心頭一震:“許詡?霖市的許詡?你跟她說了什麼?她有什麼表現?”

    嚕哥這麼警惕,是因為上次逃亡時,她偽裝成受害者,其他刑警都沒太注意到她,另一名女警跟她近距離接觸也沒察覺出異樣。但是上車的時候,卻感覺到有人非常嚴厲的在看自己。假裝不經意看過去,卻是個小姑娘……

    嚕哥生性敏銳謹慎,也實在對許詡印象深刻,脫險後專門托人調查過許詡的資料,結論是以後都要避開這個警察。

    於是她對珀簡略的說了霖市刀片案,然後說:“你要當心這個警察,她非常厲害,就像能提前預知罪犯是誰,而且她還是神探季白的徒弟。”

    珀聽了卻只勾唇一笑,拿起桌上對講機:“那個小女警在哪裡?”

    過了一會兒,那頭的親衛隊長答:“正在往羈押犯人的車廂跑過去。”

    “攔住她,帶到我這裡來。不許她跟任何人接觸。”

    ——

    許詡眼看只差兩截車廂就到目的地了,卻被幾名士兵擋住。她心頭微微一驚,就聽士兵用生澀的中文說:“將軍要見你。”

    許詡:“等一下,我找我的同事有點急事。”

    士兵卻說不行。

    許詡跟著士兵走到珀的辦公車廂,抬頭便見珀靠坐在沙發上,目光幽冷而銳利。

    許詡心裡咯登一下,後背生出一層涼意。剛要邁步進去,緊握在手裡的電話忽然連震兩下。她心頭亦是隨之一震,轉頭輕輕咳嗽了兩聲,快速看一眼屏幕。顯示短信發送成功。

    還有條季白發來的短信:“收到,已出發。保護好自己,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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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7 21:32:37 |只看該作者
46v章

    火車晃蕩前行,窗外景色飛逝而過,明明暗暗的光線投在寂靜的車廂裡。

    許詡看一眼珀,在他對面坐下:“將軍急著找我,有什麼事?”

    珀雙手支著下巴,健壯身軀宛如棲息的狼豹,靠在寬大的沙發椅中。

    “聽說,你很擅長心理學。能夠預知罪犯的身份?”

    許詡像平時那樣端正的坐著,雙腿輕巧的交疊著,雙手搭在膝蓋上,靜靜看著他。

    為什麼?

    為什麼一轉眼的功夫,他就對她產生了懷疑?懷疑她知曉了他的身份?

    許詡想不通其中關節。但她很清楚,珀找她來的目的。

    他在試探她。

    要是真的確認,只怕已經殺了她。

    而且以他極端自負的性格,應該也是很難相信,他隱瞞得那麼好的身份,會被人識破。

    所以,她絕不能露出半點痕跡。

    想到這裡,許詡心頭一定,問:“誰跟你說,我擅長心理分析?”珀眸色微變,她卻神色淡淡的繼續問:“提薩?我們廳長?”

    珀這才厚唇一勾,頗有興味的盯著她:“這你不必管。我很感興趣——你對我,有什麼結論?”

    許詡看著他的眼睛。這雙眼與她見過的任何人的眼睛都不同,格外黝黑,銳利,在很深很深的地方,似乎一片死寂。那是殺過許多人,才會有這樣看似平靜,實則冷酷至極的眼神。

    許詡心跳稍稍有點加快。

    靜了一會兒,她不太客氣的答:“你覺得很有趣?抱歉,我的專業不是拿來取樂的,而是用來破案的。”

    珀笑意更深,雙手猛的撐到桌子上,線條冷硬的一張臉逼近她,暗紅疤痕就在眼前。許詡蹙眉就往後一躲:“干什麼?”

    “中國人一向喜歡吹牛,看來你也沒什麼特別。”他明目張膽的激她,“中國警察都像你這麼沒用嗎?”

    許詡盯著他不說話,右手手指輕輕的在椅背上一下下敲著。珀亦極有耐心的等待著。敲了一會兒,她收手答:“你不必激我。對我來說,分析你也不是什麼難事。”

    珀往椅背裡一靠,朗聲笑了。笑罷,從抽屜裡拿出把極其精致沉黑的小手槍遞給她:“如果你分析得對,這把槍當成禮物送給你。今後入緬,我黃金蟒是你的朋友。”

    送她槍?這是試探嗎?

    許詡抬頭,目光滑向桌面:“槍支在中國受管制,拿了也沒用。如果我說對了,把這個給我吧。”

    那是一朵木雕的花,靜靜放在桌面一角,層層花瓣怒放,紋理密集而精致,又透出肆意的粗獷。

    珀掃一眼那花:“為什麼要這個?這個不值錢。”

    當然有原因,因為這朵花是你雕的。狂暴又繁復的姿態,隱藏在看似平和的表面下,很符合你的內心。

    許詡淡答:“中國有個詞叫‘眼緣’,意思是看一眼就覺得有緣。這朵花對你而言也許只是普通裝飾品,但我覺得它有風骨。”

    珀臉上的笑意更加意味難辨,將花拿起來,丟進她懷裡:“你可以開始了。”

    ——

    許詡與珀對坐而談的時候,季白正坐在一架武裝直升機裡,越過茫茫林海山川,往火車通行路線急速趕去。

    雖然一切只是懷疑沒有證據,但在專案組的堅持下,中緬雙方同意——不冒任何可能的風險,共同派出特警部隊和軍隊,攔截這輛火車。

    季白望著窗外漂浮的雲朵,握著電話的掌心,略略有些發燙。

    火車已經駛出山區,恢復通訊。專案組也已跟火車上其他刑警取得聯系,做好了裡應外合的准備。可許詡的手機,一直關機。

    其他刑警說,許詡被珀請過去“聊天”了,老刑警想托辭開會把人帶回來,對方士兵說珀將軍不希望被打擾。

    為免打草驚蛇,只能按兵不動。

    看著她發來的最後一條短信,季白只覺得心口微微發緊發疼。

    許詡,許詡!

    ——

    許詡的手機打不通,是因為接到季白短信後,她就立刻刪除、關機,不能讓珀抓到一點蛛絲馬跡。只是口袋裡寫滿推理過程的那張紙,卻是來不及處理了。

    好在珀的目的只是試探,亦可能不想令她懷疑,所以沒對她進行搜查。

    迎著珀質詢的目光,她並沒有馬上說話,而是淡淡起身,將車廂環顧一周,這才轉身看著珀,開口:“首先,你的個性非常強硬,你行事依據的是自己的判斷標准,而不是常人眼裡的對錯。所以你的士兵,對你又怕又尊敬,你在他們心裡,就是天,就是地。”

    珀嘴角浮現淡淡的笑意,黑眸盯著她,表情沒有變化。

    許詡繼續說:“第二,你熱衷於權力,並且意志堅韌,所以才能在三十出頭年紀,在軍中擁有如此地位。”她盯著他的臉,話鋒一轉:“第三,你有輕度暴力施虐的傾向。從你那天槍殺罪犯的方式就能看出來。不過,施虐的過程並不總讓你愉快,甚至有的時候,你會抵抗暴力欲望,對不對?”

    珀微微一怔。

    “你現在是一軍統帥,如果徹底縱容,完全可以有更多的途徑、更劇烈的手段,滿足施虐欲望。但是據我了解,你在緬甸並沒有這樣的風評。所以我想,你雖然無法戒除施虐的癮,但是你一直在克制。珀將軍,我對這一點表示尊敬。”

    珀淡淡的盯著她,沒說話。

    許詡一口氣全部說完:“第四,你身邊沒有帶女人,我推測你有一名固定伴侶。而既然你熱衷於權力,這名伴侶應該是緬甸國內權貴之女,方便你獲得更高地位;

    第五,你的辦公室、衣著、車駕,看起來並不比提索高幾個檔次。我想你的經濟狀況應該比較普通。這一點,也許令你對總司令心存怨埋……”

    最後,她不急不緩重新在他面對坐下,略顯倨傲的說:“珀將軍,以上結論,我分析得對不對?”

    珀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鷹眸沉沉望著她,沒說話。

    許詡也抬眸直視著他——真真假假,彌天大謊,黃金蟒,你信還是不信?

    ——

    答案是信,但不完全信。

    珀沒有動她,可也沒有放她回去,而是關在了旁邊的一間小車廂裡。

    珀的性格沒有如此謹慎,現在許詡幾乎可以斷定——嚕哥也在車上,這是她的主意。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如此防備自己,但這情況對她來說,一點也不好。

    車廂的窗戶是鎖死的,外頭有鐵欄桿。門也緊閉著,剛才進來的時候,兩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值守。

    許詡靜默的坐到床上,拿出了手機。

    電話接通的時候,許詡的心漏跳了一拍。季白低沉的嗓音透著幾分焦灼:“許詡?”

    她幾乎是立刻答:“是我。我沒事。”

    終於聽到她的音訊,令季白久懸的心落回實處。但沒見到她人,始終心緒難寧。默了一瞬,他語氣堅毅的說:“我們十分鍾後到。等我。”

    許詡拿著手機,看著窗外呼嘯而過的山景。

    他說十分鍾後到。

    大軍從天而降、圍追堵截,必然令珀和嚕哥爭個魚死網破、利用一切手段逃生。而她身陷囹圄,他們怎麼會放過這個護身符?

    “季白,我被關在第四節車廂。”許詡輕聲說,“我可能會成為人質。”

    話音剛落,轟鳴聲四起,火車駛入山洞。一個又一個,陰黑的光影撲朔交錯。電話裡只余雜音和寂靜。

    那頭,直升機急劇顛簸,季白拿著手機不動。這時,坐在機頭的特警隊長在呼呼風聲中大喊:“發現目標!准備迫降!”

    ——

    第一個信號,是前方傳來的震天的爆炸聲,整列車廂仿佛受到擠壓,轟然急速剎住。許詡早有預料,緊靠牆邊扶住床,但後背還是撞得隱隱生疼。

    這是他們正在炸斷鐵軌,迫使火車停下。

    很快,天空響起了飛機螺旋槳引起的氣流聲,亦隱隱有雜亂的車輛引擎聲、密集的腳步聲傳來,昭示著車廂外正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只過了幾秒鍾,車廂門“彭”一聲被推開。

    珀和嚕哥一臉陰沉的站在門口。

    許詡一下子站起來:“怎麼回事?”

    嚕哥一只手抬槍指住她的頭,另一只手拽住她的胳膊:“跟我們走。”

    許詡不出聲,跟他們出了車廂。走道裡全是士兵沖來沖去,大聲呼喝。車外更是人影攢動,一片兵荒馬亂。

    三人剛往前跑了幾步,嚕哥轉頭看著她:“手機呢?”

    許詡從口袋裡拿出來給她,她接過“砰”一聲就砸在車廂壁上。

    ——

    一片狼藉的車廂裡,季白手持沖鋒槍,與一隊特警全力朝第四節車廂包抄過去。

    在克欽軍司令親衛團、中方特警隊的雙重威懾下,火車上不明情況的士兵們,並未進行正面抵抗。很快局面完全被控制,特警們亦在羈押罪犯的車廂,發現了定時炸彈——這與專案組之前的推測一致:珀打算制造意外,至於他是准備放走這些罪犯,還是殺死這些罪犯以掩飾自己的罪行,無從知曉了。

    可是,許詡去了哪裡?

    季白和特警們望著空空如也的車廂,雪白床鋪還有淺淺下陷的痕跡,十分鍾前,她就是坐在這裡,用聽似沉靜,實則有一絲掩不住的難受的聲音對他說,她會被挾持?

    這時一名特警從地上撿起破碎的手機:“季隊!”

    季白接過,只看了一眼,塞進口袋裡,跟自己的放在一起。

    “追!”

    地毯式搜尋迅速在周圍山頭展開。

    刑警都分配到各個搜尋小組裡,季白與一隊特警沖在最前頭。然而山野茫茫、珀與嚕哥又具有極強的反偵察意識,一時間要找到他們,談何容易。

    天色漸漸暗下來,各個小組也越散越遠,漫漫不見蹤跡,只能偶爾靠對講機和手機交流。季白始終繃著臉,警惕的搜尋著目力所及的任何地方。

    這時,他的小組抵達了一小片起伏的土丘旁,舉目望去,只見樹林深深,寂靜無聲。

    季白的目光,被草叢間一點暗白色吸引。強光手電迅速打過去,他快步走過去……

    是拇指蓋大小的紙片,上面有幾筆墨跡,紙面還很白,沒有沾到太多灰土,顯然留下沒多長時間。

    季白心一緊,迅速站起來:“立刻在附近找,有沒有類似紙片。”

    很快在前方找到了第二片,這次寫著“30-40歲”,另外還有幾筆胡亂的塗畫。

    大伙兒精神一振,沿著紙片方向快速前行,很快又找到第三片,這次寫著“性格暴虐?”

    一名武警遲疑的問:“季隊,這些紙片真的是被挾持的刑警留下的?為什麼內容看不出聯系

    ?”

    天色已經全暗,月色稀疏的從林間透下來。季白正蹲在一片草從前,伸手拾起同樣的一塊紙片。

    “是她留下的。”他的聲音低沉有力,胸膛中從來堅韌冷硬的心,卻像是浸在寒流湧動的水中,隱隱發漲發疼。

    紙片上,正是他熟悉的清秀字體,筆跡飛揚的寫到:“季白、三哥、三哥……”

    作者有話要說:嗷,對不起,本來說今天寫完這個案子,但是老墨寫了3800,實在寫不動了,還剩半章,明天更新哈。遁走~~

47v章

    森林陰黑得像永無盡頭,許詡靠坐在一塊巨石旁,疲憊的喘著氣,同時用余光觀察著對面的男女。

    嚕哥的腳受了傷。這一片捕獸夾很多。她因為一路戒備著許詡,腳下分心,踩中一個,頓時血肉模糊。

    只是他們傷了一個,逃亡速度稍有減緩,許詡想脫身卻還是不能。

    嚕哥正坐在一塊樹樁上,昏暗的夜色裡,依稀可見因疼痛而緊繃的五官。珀蹲在她面前,托起她的腳,正用隨身帶的繃帶給她包扎。

    “珀,你帶她先走,我斷後。”嚕哥忽然說。

    許詡微微一怔,卻聽珀答道:“不用。”

    嚕哥默了默,答:“我這樣遲早會引來警察。”

    珀忽然站起來,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牢牢注視著她。片刻後卻松開她說:“一起走。”

    嚕哥沒再說什麼,只是表情多了幾分堅毅。

    然而這兩人著實厲害,一夜奔襲,竟然真的讓他們從天羅地網中逃出來,逼近了老撾邊界。

    此時天色發白,微濕的霧氣絲絲裊裊浮動在樹林裡,前方是一片開闊的山谷,山谷盡頭,是一條湍急的大河。過了河,就是老撾。

    珀轉身看著許詡:“到了邊境,就放你走。”

    許詡一怔,嚕哥已經皺眉:“你要留她這個禍患?”

    珀瞥她一眼,算是默認。

    “可是她一定會給警方通風報信!你留下她,我們能逃多遠?”

    “把她打暈扔在河邊!”

    嚕哥還想爭辯,珀看一眼許詡,鷹眸冷漠,語氣果決:“她比很多人,更有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

    許詡和嚕哥都沒說話。

    河面湍急。

    太陽已經從遠山背後升起,明亮的日光將山谷照得通亮,河水閃閃發光。

    珀站在最前頭,目光專注的盯著上游——他在尋找最適合淌水過河的地點。

    許詡雙手一直被繩子綁在身後,此刻已是精疲力盡。望著晃蕩的水面,壓下心頭隱隱燥動不安的情緒——季白肯定不遠了,她活著就是最大的勝利。等他!

    微喘著,剛想用手指勉強從口袋裡夾出一塊紙片,忽的心頭生出異樣的感覺。轉頭——

    嚕哥沉默的看著她,慢慢舉起了槍。而珀背對著兩人,絲毫未覺。

    許詡望著黑洞洞的槍口,思緒有剎那的空白,而後她感覺到身體不由自主變得僵硬,手心開始冒汗。

    季白,我是不是等不到了。

    ——

    季白已經跟特警們分散開,沿著山谷搜尋。越接近邊境線,意味著許詡越危險,所以大伙兒擴大了搜索半徑,追蹤更加急迫,用對講機彼此聯系。

    季白始終維持著沉肅警惕的心情,不去想任何不好的可能。但胸口好像始終有一塊地方,隱隱鈍痛,寒意無聲。

    透過一片小樹林,遠遠看到河流奔騰。季白越過樹林,正沿著水流舉目遠眺,猛的渾身一震——

    只見前方不遠處,鋪滿鵝卵石的河灘上,一人面水而立。另一人站在他身後,正舉起槍,對准一個小小的熟悉的身影。

    周圍空曠而寂靜,只有河水奔流的聲音。季白看著這一幕,心口某處,仿佛也隨著那人拔槍的動作,急速塌陷下去。

    他摯愛的女人,從來堅韌的、聰明的小女人,被人逼上了絕路,沉默赴死。

    胸腔中瞬間生出一股驚痛的怒火,他已閃電般拔槍,“砰”一聲子彈破空而去。

    ——

    嚕哥正要扣動扳機,突的聽到耳邊一聲尖嘯,肩頭已是一麻,隨即泛起鑽心的疼,手槍脫手,“撲通”一聲掉進水裡。

    許詡渾身一震,轉身拔腿就跑。誰知一旁的珀反應比她更快,一把將她提回來,手臂一勒,槍口就對准了她的腦門。

    季白持槍快速奔跑逼近。

    顛簸的視線裡,許詡的樣子越來越清晰。短發凌亂、衣衫也被荊棘劃破許多。她的臉隱隱有些發白,漆黑的眼卻依舊透著執拗和頑強。在看到他的瞬間,那雙眼裡湧動的許多許多的情緒。

    季白的臉色越發沉肅,沒有半點表情,隔著十幾不遠,也抬槍穩穩瞄准了珀。

    兩相對峙。

    許詡看到季白,只覺得恍如隔世。

    在剛剛瀕死的瞬間,她生平第一次全身冷透,無計可施。她只能聽到耳邊靜靜的風聲,還有胸膛中心髒急速跳動的聲音,大腦一片空白。

    可現在,看著他墨黑的眼,就仿佛有一股沉沉厚厚的暖流,瞬間就強勢沒過心頭,包裹住她不穩的心髒……

    呼吸漸漸平復,她抬起冷肅的眼,看著面前三個人。

    她還慌什麼?季白已至,大軍將至,現在慌的,應該是珀和嚕哥。

    這時珀惡狠狠的說:“放下槍,否則我殺了她。”他非常狡猾,把許詡提起來,自己身體要害部位都被擋住。

    嚕哥從旁威懾:“季白,你是神槍手。但珀的槍,不比你慢。”

    季白持槍不動。

    陽光越來越刺眼,河水嘩嘩流過,一時間四人都沒說話。

    ——

    許詡知道這局面相當棘手:其他干警聽到剛剛的槍聲,必然很快趕到。到時候珀狗急跳牆,稍微一點心理波動,都可能導致她血灑當場——

    他們現在的精神高度緊張,必須避重就輕,攻心為上。

    稍一思索,她有了主意。

    季白正深深的看著她,正打算開口,卻聽她低柔沉靜的聲音,先響了。

    “珀,大家都是一把槍,誰都不占優勢——如果你殺了我,季白就會殺了嚕哥。”許詡說,“我死了,對季白來說就是犧牲個下屬。她是你唯一愛的女人,你捨得嗎?”

    她講話的同時,季白已經快速將槍對准嚕哥。珀的臉更加緊繃,暗紅的疤痕似乎也變得更加糾結,嚕哥亦是神色微變。

    許詡繼續說:“你不想她死,我也不想死,只能僵持。現在季白顧及我的命,等大部隊趕到,局面一亂,有中方有緬方,不是人人都會在乎我一個小警察的命。你們國內,也有人一心想你死吧?怎麼會放過這個機會?

    亂槍之中,我們三個都是死。所以我提議,一命換一命,你放了我,跟嚕哥馬上走。你和季白都是神槍手,都有顧忌,都不會開槍。這是你們唯一的機會。”

    ——

    許詡的話正好說中珀憂心的事,他抬眸與季白對視一眼。

    這時,卻聽一旁的嚕哥冷冷說:“不行。”

    三人全望著她。嚕哥嘴角浮現個譏諷的笑意。她先是看著季白背後的山林,隱隱可見樹影攢動、她似乎已經聽到了零落的腳步聲。那是大批人群正快速包抄過來。

    她又深深看了眼珀,開口:“不要相信她。之前我沒深想——我們這次被發現,肯定與她有關。既然這樣,老撾境內肯定也已經埋下伏兵。就算我們能逃過去,也是必死無疑。她在騙你。”

    季白和許詡都沒出聲。

    嚕哥又說:“不要放她,帶她去老撾!她會是你的護身符。我的手和腳都受了傷,走不了,也不會成為你的累贅。快走!我替你斷後!”說完就拔出刀,擋在季白面前。

    珀沉默一瞬,目光極為狠厲的看她一眼,點點頭,拖著許詡一步步往水裡退:“嚕,活下去!”

    情勢驟變,許詡一時無計可施,抬眸望著季白。可季白完全沒看她的臉,他的槍暗暗瞄准珀,手指慢慢扣上了扳機,沉黑的眼一片堅毅……

    嚕哥眼尖,揮刀就刺向季白的心口。

    “住手……”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後背心口位置添了個小小的血洞——那是隱藏在暗處的狙擊手,見情勢不對,開槍擊中了她的心髒。

    這突如其來的□,令正在後退的珀,一下子抬頭看著她,線條凌厲的臉神色驟變:“嚕……”

    許詡心頭一震,季白自然也看到了這稍縱即逝的機會——一槍射出,精准命中珀的右手腕!

    珀渾身一震,手槍脫出。許詡猛的向前一撲,季白已是大步搶上前,一把將她從水裡抱起來。

    身後腳步聲雜亂逼近,數名特警從林中冒頭,見狀全一擁而上,將珀制服。珀被數人壓在地上,身軀如野獸般僵直緊繃,手臂被反剪,眼睛赤紅。嚕哥奄奄一息的看著他,嘴唇動了動,不知在說什麼。

    ——

    季白舉槍的手臂終於垂落,低頭看著懷裡的許詡。許詡亦驚魂未定的看著他,耳邊是他沉穩而略顯急促的心跳,他的臉在陽光下英俊而沉默。

    “三哥……”許詡下意識輕喃。仿佛在喊他的同時,自己的心也能得到慰藉。

    季白盯著她,黑眸中慢慢逸出一絲笑意。

    許詡也笑了,把頭埋在他胸口。季白雙臂猛的一收,令她整個人都緊貼進他的胸膛裡。

    ——

    飛往霖市的航班上。

    嚕哥和珀已經分別押送往中緬監獄,等待他們的,將是兩國的嚴厲判罰。

    多日辛勞,有驚無險,終獲圓滿碩果,專案組眾人都是疲憊又喜悅,各自靠在座椅裡,時不時聊上兩句,語氣都帶著欣慰的笑意。

    許詡和季白坐在最後一排,季白側頭看著她白皙素淨的小臉。

    失而復得,他的心頭明珠。

    大劫之後,兩人都是心潮湧動。但自嚕哥二人被俘後,他們就一直忙著後續工作,話都說不上一句。現在周圍亦是兩國警員,亦不方便,只能緊緊在座位下牽著手,不發一言的看著彼此。

    過了一會兒,季白看著她,輕聲開口:“膽子好大,自己的命還懸著,就拿嚕哥的命威脅珀?”

    許詡的心情已徹底平復,不緊不慢的答:“不要緊的,他很在乎嚕哥的命。”

    過了一會兒,她卻又轉頭看著他。

    “那你當時打算怎麼做?跟我想的一樣嗎?”她記得他當時也打算開口。

    季白看她一眼:“你分析珀挺到位,可你忘了分析我。”

    珀捨不得心愛的女人,難道我就捨得?

    那兩人是窮凶極惡的匪徒,任何差池都可能令你受到傷害。所以我怎麼可能在你命懸一線的時候,冒著激怒他們的風險,還用嚕哥的命威脅珀?這種事也只有你干得出來。

    事實上,當時湧進他腦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

    拿自己去換她。

    他會想辦法說服他們——譬如嚕哥手腳受傷行動不便,許詡人小體弱,珀帶著她倆難以逃亡,如果人質換成他,可以幫珀背著嚕哥;又或者一個刑警隊長,季家的小孫子,遠比一個普通小警察更有價值……

    他的話令許詡一愣——她忘了分析他?季白微微一笑,不再多言,捏著她的手,往椅背一靠,闔目休息。

    許詡望著他俊朗安靜的睡顏,過了一會兒,腦子裡忽然冒出個猜測——難道他是打算……

    她靜默片刻,湊過去吻他。

    誰知嘴唇剛觸到他的臉,他就察覺,倏地睜開漆黑的眼,一把將她摟進懷裡,不管不顧周圍的人,低頭深深吻住了她。

    窗外,一朵朵流雲被陽光照得雪白發亮,暖暖的金黃色映著碧藍高遠的天。而遙遠的地面上,隱隱可見匍匐的山脈、綠意暈染的田地。霖市就在前方航線上。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上午,以前的一個老同事要過來看孩子(老墨偶爾還是有點社交活動的……)不是很確定,中午十二點能否准時更新,因為還沒開始寫,提前跟大家說一下,大家晚上10點來看比較保險。如果12點不能更新,明天我會在文下留評請假告知大家。抱歉,謝謝。

    於是,正好隆重的向大家推薦一篇完結文,彌補老墨明天的遲到(咳咳)。其實大家大概也都知道,隨侯珠大人的《奪子》,昨日已經火熱完結,注意,是完結了!!!據說還會有豐厚的番外。隨侯珠文筆很好感情真摯這點不用說,我個人很喜歡她的現言,養肥的親們,火速去吧~附上傳送門:明天開始最後一卷,老墨爭取打雞血,好好寫!!快快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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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7 21:33:20 |只看該作者
48v章

    飛機抵達霖市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暮色灰蒙蒙籠罩大地,遠處燈塔如珠玉點綴。

    停機坪上站著一堆人,看樣子架勢不小。季白和孫廳走在最前頭,迎接他們的是省市領導的親切慰問,以及記者們環繞不停的閃光燈。

    季白看到省領導身邊的一位青年男子,沒有太詫異,微笑:“華秘書。”

    華秘書笑:“你哥哥不放心,讓我過來看看。一切順利嗎?”

    季白點頭:“順利。”

    一旁省領導笑:“季白是我省公安系統楷模,他出馬沒有罪犯能逃脫,請季司長放心。”

    許詡走在最後,剛下飛機,就被大胡趙寒幾個霖市警局代表圍住。前頭他們過不去,全都遠遠眺望著,關切的問許詡:“還好吧?聽說你被挾持了?有沒有受傷?”

    許詡看到他們,心頭也是一陣暖意,一一回答了。大家聊了一會兒,又都隔著人群,看著前頭的季白等人。

    天色已晚,按照計劃,許詡和季白需要明天上午到省廳參加表彰總結會,今晚沒有安排。眼看前方人群始終停著不動,駐□談,許詡就向大胡等人告別:“那我也先回家了,明天見。”

    大伙兒都點頭。

    就在這時,卻見前方人群裡,一個熟悉的人影走了過來。

    正是季白。

    高大身形在夜色裡顯得格外挺拔,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更顯得稜角生動、眉目清朗。他先跟大胡等人打了招呼,大伙兒都很興奮,問長問短。許詡也微笑看著他。

    忽然,他抬眸看向她,轉身,徑直走到她面前。

    周圍知情的人全露出笑容,不知情的也察覺異樣,目光好奇。許詡看著他溫和含笑的表情,反應很自然鎮定:“師父。”

    季白抬起一只手,自然而然放到她肩膀上,黑眸靜若無人的看著她:“我現在走不開,你怎麼回去?”

    眾目睽睽下,許詡的臉慢慢的熱起來,他的手更是令她感覺肩頭皮膚熱得發燙。她面無表情盯著他的襯衣:“我哥來接我了。”

    “好,明天見。”他盯著她,眸中笑意淡淡,“好好休息。”

    “嗯。”許詡繼續低頭。

    他的大手這才放下來,轉身笑著跟大胡幾個告別,大步走向前方的人群。

    前方官員裡,亦有幾人頗有興致的看過來。華秘書將這一幕也看得清清楚楚,微笑不語。

    季白倒是半點不尷尬,當眾關愛過女朋友,就跟領導們坐專車走了。苦的是許詡,她還要跟大部隊一起坐機場擺渡車、步出登機口。一路總有目光含笑打量,市局後勤處一位中年大姐干脆爽快的問:“小許,你是不是在跟季大隊長在談戀愛啊?”

    許多人都看過來,許詡只能答:“是的。”

    ——

    許詡一到出口,就見許雋一身白襯衫西褲站在人群中,清俊又疏懶的樣子,極為醒目。

    看到妹妹,許雋臉上浮現笑意,接過她手中行李,再摸摸她的頭。發現她明顯曬黑了些,下巴也瘦尖了,不由得蹙眉:“以後不要再去這種破地方。”

    許詡失笑。

    晚上兩兄妹直接回家。許父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好菜。

    許教授生性溫和內斂,席間大多是許雋問著緬甸期間的種種。許詡跟父親一個性子,言簡意賅的答著,內容頗為枯燥。過了一會兒許雋索性也不問了,只囑咐她要把皮膚養回來,體重恢復到原有及格線。

    吃完飯,許雋主動去刷碗,父親例行到書房去練字。許詡在客廳坐了一會兒,也跟進去,不多說話,只在一旁安靜研磨。

    知女莫如父,見小女兒難得的什麼也不干,只乖巧的黏在自己身邊,父親微微一笑。寫了一會兒,他話鋒一轉:“這次沒遇到什麼危險吧?”

    許詡答:“有驚無險。”

    父親就點點頭,也不多問,看著她,眼中升起溫和的笑意:“許雋說你交男朋友了?”

    許詡臉微微一紅:“嗯,剛交沒多長時間。”

    “你看中的,爸爸放心,肯定是踏實穩重的小伙子。”父親說,“你覺得合適的時候,就帶回家讓爸爸看看。”

    父親睡下後,許詡又踱到許雋房間。他正靠在床上,夾著根煙,拿個筆記本電腦,加班看下屬發過來的工作文檔。

    許詡在他身旁坐下,過了一會兒說:“我這次差點死了。”

    許雋原本眼睛緊盯著屏幕,一下子轉頭看著她。

    許詡笑笑:“當時怕死了。真以為再見不到你和爸了。”

    許雋什麼也沒說,伸手將她緊緊摟進懷裡。

    這就是許詡對待親情的方式。

    也許是被兩個男人養大的原因,平時她是沉默而內斂的,絕少有普通女孩子的嬌柔依賴。但關鍵時刻,她也會用自己的方式表達情感,甚至十足十像個女孩子,在長兄處尋求慰藉。只是,對著年邁的父親,她又會有所保留,對所有委屈緘默不語。

    從許雋房間出來後,許詡心情挺好,洗了澡舒舒服服躺床上,拿出手機給季白發短信:“我睡了,晚安。”

    季白的電話立刻打過來。

    晚上這種飯局,大多數時間都在聊天,吃不了多少東西。季白剛回小區,正在樓下超市買宵夜。此時夜色幽深,燈光明亮的超市裡除了幾個工作人員,就只有他拿著盒速凍水餃,站在收銀台前。

    “以為你早睡了。”他輕聲含笑。

    “沒,剛跟許雋在聊天。”許詡也笑,“你干什麼呢?”

    季白正在付款,一眼瞥見旁邊貨架上花花綠綠的精致盒子。微微一頓,拿起盒最貴的杜蕾斯扔進購物籃,答:“買水餃,晚上沒吃飽。”

    ——

    第二天一上班,兩人卻是各自忙得夠嗆,話都沒說上一句。

    季白處理完桌上積壓的工作,已經臨近中午,文件盒最下面,壓著姚檬的辭職信。

    這事今早老吳也提了,他微一沉吟,先給局長打電話。

    局長的態度很明確:“我找她談過了,小姑娘有其他想法,也不能勉強,你簽個字,她的離職手續也就齊全了。”

    季白並沒有馬上簽字,而是把姚檬叫了進來,關上門。

    時隔一個月,再見到季白,姚檬心中依舊有些微微的難受,但已經可以非常坦然的望著他:“頭兒,找我有事?”

    季白開門見山:“我的意見,並不希望你辭職。你的才能非常全面,是警隊難得的人才。”

    這話讓姚檬心頭微顫,露出淺淺的笑:“謝謝。但是我……”

    “如果是不願意留在刑警隊……”季白直視著她,語氣平和,“你想去局裡任何部門,我都可以推薦。以你的資質,應該不會有任何困難。省廳我也可以幫你聯絡。”

    姚檬靜靜看著他,沉默片刻,眼中浮現非常明亮的光澤。

    “謝謝你頭兒,我真的很感激你。”她輕聲說,“這段時間,跟你學了很多;上次嚕哥的事,也是你幫我講話。畢業能遇到你這樣的領導,是我的運氣。不過我並不是因為其他什麼原因,想要離開警局。”

    她露出明朗的笑容:“我有更想做的工作:一個朋友讓我幫忙,過去幫他管一個雜志社。我覺得這份工作很有挑戰,也更感興趣,所以才辭職。”

    季白點點頭,也笑了:“我明白了,那就祝你一帆風順。另外,如果今後想回警局,只要專業還沒丟,我們隨時歡迎。”

    姚檬的眼眶有點濕,無聲忍住,朝季白用力點點頭。

    季白起身跟她握手:“晚上隊裡聚餐,有時間一起參加。

    姚檬笑笑搖頭:“今晚約了人,不去了。下周局裡慶功宴我參加,也跟大家正式告別。

    ——

    晚上的接風宴,定在警局旁邊的一家酒樓。除了刑警隊,還有其他科室跟季白關系鐵的幾個人,清一色大老爺們,把季白和許詡團團圍住。大伙兒聊著緬甸的案子,氣氛熱烈。

    趙寒坐在最外頭,點好了一堆酒水,忽然想起來許詡,張嘴就問:“嫂子喝什麼?”

    許詡沒反應過來是在說自己,也就沒回答,卻聽身旁季白答:“她喝果汁。”

    許詡這才一怔,目光微斂,在場所有人神色如常,似乎這稱呼已經正式冠給她。

    許詡臉頰微燙,面上也跟其他人一樣淡然,繼續聽他們聊天。

    上了酒之後,氣氛才真的火熱起來。刑警們喝酒大多生猛,吵著要敬季白和許詡。季白大手一攔,將他們放在許詡面前的酒杯,拿起來放到自己面前:“她不喝酒。”

    於是所有人順理成章沖季白去了。

    俗話說酒品知人品,季白不酗酒,亦不肯被人白灌,但該喝的酒,也是坦坦蕩蕩,一杯不落下。過不了多久,便喝得俊臉微紅,手臂也搭上許詡身後椅背,一副閒散愜意的樣子,黑眸倒是越發透亮銳利。

    許詡一直安心吃菜,這時就有人問:“嫂子,你也不管管季隊?這都喝多少杯了!不像話啊!”

    話音剛落,所有人全狹促的望過來,季白也微瞇著眼,側頭似笑非笑看著許詡。

    許詡看一眼他,搖頭:“他不用管。”

    她的想法是季白這人知進退、自控力也很強,這種人一般不會出現喝過量的情況。

    但大伙兒聽了,先是一怔,隨即全笑了,有人故作羨慕的歎氣:“嫂子這是赤~裸~裸的放養啊!季隊你真是太有福氣了!”

    季白在眾人的戲謔聲中,眸光含笑的看著她。

    他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兩人之間不需要這種多余的互相約束。可她率真直接的回答,偏偏無心插柳,在外人跟前,給足自己男人面子。

    既有面子又有裡子——他們說得對,當她的男人真是好福氣。

    ——

    雖然這桌的酒,季白都替許詡擋了。但恰好這晚,局領導也在酒樓款待專案組的外地同事,過了一會兒,孫廳就帶著兩個刑警過來喝酒。

    孫廳看著季白和許詡,特別高興:“想不到我們緬甸之行,不僅抓了罪犯,還造就一對刑警的姻緣。來,我敬你們!”

    季白剛想把許詡的酒拿過喝了,孫廳手一攔:“噯!身為刑警,就算是女同志,這點酒還不能喝?季白你一邊去。”

    季白就看一眼許詡,低聲囑咐:“能喝多少喝多少。”引來旁人一陣起哄。

    許詡點頭,喝得倒干脆。

    只是兩杯下肚,任務完成,也略有點頭暈,她起身到外頭透透氣。季白跟人聊了一會兒,見她還沒回來,便望向門口。這時大胡也剛從隔壁屋敬酒回來,大刺刺在季白身旁坐下說:“頭兒,許詡在走廊。”

    季白看他一眼,大胡繼續說:“剛剛看到她干嘔了幾下——頭兒,是不是有了?嘖嘖……時光如梭啊。”

    季白失笑:“滾蛋。”起身出了包廂。

    ——

    許詡是干嘔了幾下,不過跟服務員要了杯熱水,就平復下來。窗外夜色正濃,城市華燈璀璨,她站在窗口吹著微風,一時倒不想進鬧哄哄的包廂。

    “沒事吧?”季白低沉的嗓音在身旁響起。

    許詡搖搖頭。

    走廊裡人來人往,季白隔著一步的距離,與她並肩看著夜色。

    “吃完飯還有其他事嗎?”他問。

    “沒事。”許詡答。

    季白轉頭看著她:“去我家?明天是周六,晚上看看電影聊聊天,放松放松。”

    他的面容很靜,俊臉映著窗外淡淡的光線,黑眸澄亮,看起來特別坦蕩。

    許詡:“……好啊。”

    季白看著她也不知是因酒意,還是害羞而緋紅的臉頰,心頭一蕩,往她身旁走了一步,伸手摟住她的肩膀,盯著她,低聲說:“你上次的睡衣還在我家,洗干淨了,可以直接穿。散席後直接走吧。”

    ——

    兩人回包廂坐下,交杯換盞,光影明亮,熱鬧依舊。

    過了一陣,季白看看表:“八點半了,喝得差不多了,散了吧。”

    誰知話音剛落,大胡立刻端起酒:“那怎麼行?再喝再喝。”季白看他一眼,他卻一臉坦然。

    又過了一會兒,一堆人吆喝著去隔壁包間敬酒了,房裡就剩下刑警隊幾個人,大伙兒也都有些意興闌珊,安靜下來休息。季白在桌下握著許詡的手,慢慢喝著熱茶。

    忽然間,聽見大胡清了清嗓子,問身旁的一名刑警:“吃完飯還有事嗎?”

    那青年刑警也是個老油條,笑瞇瞇的答:“沒事。”

    大胡:“去我家?看看電影放松放松?”

    許詡微微一僵,季白抬眸看著他二人。

    大胡一臉正經:“你的睡衣還在我家,我洗干淨了,還是手洗的……”

    許詡臉如火燒,尷尬至極,在桌下用力捏了捏季白的手。季白反手將她握緊,含笑喝止:“閉嘴!”

    眾人哄堂大笑。

    敢情季白兩人講話的時候,這幾個追蹤竊聽能力超強的警探,都趴著聽牆角呢。

    結果酒席結束的時候,季白還是沒能跟許詡一起走。剛結了帳,局領導和專案組那屋就派人過來,讓他過去聊天,晚點再負責陪同專案組領導回酒店。

    其他同事都先走了,兩人站在酒店門口,對望了一會兒,都笑了。

    季白把許詡送上出租:“結束可能會很晚,明天再給你電話。”

    許詡倒也不太在意,點頭:“嗯,我正好去我爸那兒把行李拿回家。”

    ——

    車駛上高架,漸漸看不到身後的酒樓了。許詡靠在窗邊吹了會兒風,因季白今晚的話,又想起兩人在緬甸那一晚,安靜在夜色裡纏綿,差點就擦槍走火。而他光裸著寬大的背坐在床邊,聲音無比的沉靜溫柔:“我不想你第一次在這麼個破地方……”

    許詡默默想了一會兒,抬頭對司機說:“師傅,我去另一個地址。”

    季白家的一把鑰匙還在她手裡。他的家跟以往一樣干淨而清冷,她的睡衣還真的整整齊齊疊在床邊櫃子上,聞著還有淡淡的清香。許詡原本有些燥亂的心,仿佛也隨之平靜下來,打開電視,自己放影碟看。

    誰知看完一部電影,季白還沒回來。許詡一看已經十一點了,這麼晚他又喝了酒,說不定直接跟專案組住招待所了。許詡就起身回家了。

    進小區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半,路燈清稀,樹影闌珊。許詡的酒意早醒了,倒也悠閒,沿著樓梯一步步慢慢往上走。

    到了樓層,拉開樓梯間的門,卻見自家門口黑□□的,隱隱有個人靠牆而站,指間夾著一點紅光。

    許詡輕咳一聲,感應燈亮起。

    季白就站在燈下,高大身影宛如雕塑,眸色靜謐:“還以為你不回來了。等了你一個多小時。”

    許詡原本已經平復的心跳,突然又默默的加快了。

    原來,他也在等她啊。

    剛走過去,就被他抱住,略帶酒氣的嘴,熱烈而沉默的吻住了她。

    季白在局領導的酒席上,就一直想著她。等把專案組領導送回招待所,也沒肯留下休息,直接就打車到她家樓下。想到她說要去父親家拿行李,也不好半夜打電話過去,就一直等一直等。許是心境原因,一點也不覺得無聊難等。

    現在吻著她,更覺這靜夜甜美宜人。

    親了好一會兒才松開,季白只盯著她不講話。許詡紅著臉掏出鑰匙開門,也不知說什麼好,忽的想起他剛才在抽煙,隨口就問:“怎麼又抽了?”

    其實季白現在已經很少抽煙了,也沒什麼癮了。只是剛才市局領導打了煙,他等許詡的時候有點犯困,抽根煙提神。

    見他不做聲,許詡倒也沒太在意,剛打開門走進去,卻聽他在身後慢悠悠的答:“我抽根煙壯壯膽。”

    作者有話要說:別說老墨這章又卡啊,本文無大肉,大家不用過高期待~~

    另,老墨決定還是不掙扎了,以後更新都是晚上10點左右,請大家見諒。

    ——

    感謝投雷的同學,破費鳥~~

   
49v章

    “我抽根煙壯壯膽。”季白說完這句話,就好整以暇看著許詡。

    許詡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他要壯什麼膽?忽的心頭微顫,抬眸看著他。

    他已經在沙發坐下了,長腿舒展,手臂隨意搭在沙發背上,一個人就快占了半張沙發。而那幽黑的眼眸,正靜靜的望著她,有點迫人。

    明明早料到今晚可能發生什麼,事到臨頭,許詡心裡還是有點發毛,一張臉也迅速通紅,轉頭:“我去倒杯水給你。”

    話音剛落,季白長臂一伸,將她拉進懷裡,坐到大腿上。

    “倒什麼水……”他用略帶薄繭的手指扣住她的下巴,低頭吻下來。

    夜色如此的靜,小區裡大多數人家已經熄滅燈火,窗外林立的建築,只剩下幾盞柔和的燈光。微眩的酒意令季白整個人都有些疏懶,他斜靠在沙發上,讓許詡趴在自己胸口,唇舌熱烈的掠奪著,大手亦隔著布料,沿著她的身體游移。無聲的燥熱,令兩人都有些心神恍惚。季白抓起她放在自己胸口的一只小手,緩緩下移。許詡臉更紅了,身體也微微有點發僵。

    隔著褲子摁住了堅硬處,季白盯著她的臉:“你不是直接摸過嗎?”

    許詡:“……那天比較沖動。”

    季白失笑。

    她的手停在那裡不動,已令他舒服不已,越發動情的吻著她。

    過了一會兒,兩人都有些出汗了,許詡剛把手拿開,就被季白捉住又摁回去。

    “我開空調!”

    季白這才松開她。

    涼爽的空氣慢慢填充燥熱的房間,許詡微垂著臉:“我先去個洗澡。”

    季白的襯衣已經有些凌亂,俊臉亦有些發紅,靠在沙發上不動,盯著她:“好。”

    許詡剛從房間找了換洗衣服出來,就見季白站了起來,問她:“有吃的嗎?有點餓。”

    許詡知道他晚上肯定又沒吃飽,點頭:“你坐會兒,我去給你下碗面。”

    ——

    由於多年為夜夜應酬、吃不飽肚子的許雋做宵夜,許詡的煮面技術已堪稱一絕。白滑筋斗的掛面,炒點瘦肉絲,再煎個金黃的雞蛋,撒點小蔥,動作麻利、內容豐富。

    面端到季白面前時,光是精致賣相就令他心頭大悅——什麼大魚大肉沒吃過,喝了一肚子酒,這種清香爽口的家常面條,才是男人摯愛。

    “你不吃?”季白問。

    許詡晚上又不用擋酒,早吃好了,拉了把椅子在他對面坐下:“我不餓,快吃吧。”

    季白點點頭,不客氣的大快朵頤。

    餐廳是跟客廳連通的,一盞簡單的水晶燈,綴在兩人頭頂。季白的臉在燈下顯得愈發英氣逼人,烏黑的眉眼就像兩道濃墨勾勒。許詡看著他安靜吃面的樣子,心情也變得柔軟極了。明明只是第一次這樣相處——他半夜餓了,她給他煮面、陪著他吃。可這感覺,卻令人心頭如此安寧,漫漫長夜也變得如此靜好。

    很快就吃完了,許詡拿起碗筷:“我去洗碗。”

    季白卻從她手裡接過:“你煮面辛苦了,我來收拾。去洗澡吧。”說話的時候,高大身軀輕貼著她,聲音就在她頭頂,低沉中帶著一絲說不出的蠱惑。許詡臉頰微微一熱,點點頭。

    許詡一進浴室,季白就迅速把碗刷干淨,低頭看一眼手表,拿起許詡放在桌上的鑰匙,開門下樓。

    ——

    許詡今晚在酒樓包間,本來就沾了一身煙酒味,加之現在心情又有點緊張,這個澡就洗得格外的久。等她出來,都過去了快一個小時。

    剛走進客廳,卻見燈光不知何時已經調暗,只留了一盞落地燈,映得整個屋子朦朦朧朧,窗外的星光清亮璀璨。

    季白就坐在沙發裡,靜靜望著他。面前茶幾上,還放著瓶打開的紅酒,兩個水晶杯,兩塊巧克力慕斯蛋糕,淡淡的香味縈繞在昏暗的光線裡。不僅如此,他手邊還放著一大束藍色的玫瑰,用素色的紙包著,靜謐而妖嬈的盛開著。

    許詡失笑:“你從哪裡找來這麼多東西?”

    季白笑而不答,起身:“我去洗澡。”

    許詡點頭:“我拿了套我哥的衣服,干淨的,放在浴室裡了。換下的衣服,你扔在浴室門邊的籃子裡。”

    “好。謝謝。”季白拉上浴室的門。

    許詡拿起花看了看,每一朵都飽滿鮮嫩,看來是提前就准備好的。她將花□花瓶,又走到浴室外,拿起籃子裡他的衣服:“衣服我扔洗衣機了啊?”

    浴室裡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他揚聲答:“好。”

    許詡打開洗衣機,把他衣服褲子口袋的東西都掏出來,放在浴室旁的架子上。過了一會兒,忽然又抬頭看過去。

    錢包下壓著兩張小票,她抽出來一看,一張是花店的簽收票據,預定時間是昨天,簽收時間是半小時前——看來是他大半夜打電話叫人送花了。不過那麼貴的花,也難怪人家肯24小時服務。

    許詡微微一笑,又拿起另一張小票。

    這裡是CBD,旁邊有家通宵營業的高級超市。季白剛才居然還去了,購物小票上有紅酒、蛋糕,還有一盒……

    她抬眸,拿起架子上一個盒子——岡本白金至尊超薄安全套,大號。

    許詡默默的把東西全放回去,臉頰如火燒的回了客廳。

    ——

    事實上,男女之事,如果太過直白,太過心知肚明,多少就有點尷尬,少了幾分情~趣。

    季白也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他才精心營造個溫馨的環境。雖然鮮花紅酒有點俗,但總比兩個人坐在明晃晃的燈光下,干巴巴的開始強。而且這是兩人第一次,要不是晚上被一堆人耽誤,他想給她的,遠比此刻浪漫精致,可東西都准備在他家裡了。

    見許詡安安靜靜坐在沙發裡,小臉還紅通通的。季白走過去坐下,摟住她的肩膀。感覺她的後背微微有點發僵,季白心念一動,輕聲問:“看電影嗎?”

    許詡有點意外,但又條件反射放松了點:“嗯,好啊。”

    季白在她家的碟片了找了找,理所當然挑了張愛情片。

    音樂柔和,光影明暗,畫面裡是明媚的夏天,年輕的女孩驕傲的拒絕男孩的追求,男孩一臉笑意,又有點賴皮的跟在女孩身後。街頭的天空,有飛鳥和流雲經過……

    季白一直摟著她的肩膀不動,眼睛盯著屏幕,似乎看得很專注。許詡放松了,慢慢也就看入了神。

    周圍夜色清稀,只有畫面裡磅礡動人的大雨聲。

    忽然,許詡感到脖子上一陣溫熱,側眸一看,季白低下頭,開始親吻她,大手亦撩開睡衣,探進去輕輕的撫摸著。

    電影沒有人再看了,諾大的客廳裡,只有兩人略顯燥熱的呼吸聲。季白將她整個人都摁在懷裡,肆意采擷蹂躪。

    過了一會兒,他站起來,將她打橫抱起,走進了臥室。

    ——

    房內的燈光更暗,窗外一幕夜色深藍如海。季白將許詡放在床上,忍不住低頭笑看著她。

    許詡抬手捂住臉——箭在弦上,真的有點尷尬。

    季白不許她回避,拉下她的手,捉到唇邊親了親,就替她脫掉了睡衣,埋頭一寸寸的往下親。

    到腰上的時候停了下來,大手摁住那一小片布料的邊沿。許詡心跳如雷的等了一會兒,卻感覺到一陣陣柔軟的觸覺。低頭一看,他雙手小心翼翼捧著她的臀,俊臉沿著布料邊沿,輕輕的吻著。

    許詡並不知道,這是季白肖想以久的東西。

    而他的溫柔纏綿,令她心頭仿佛化成了一灘水,伸手輕輕摸著他的黑發,隨著他的唇舌微微戰栗著。

    季白親了一會兒,脫掉了她身上僅余的遮蔽,人跪在她雙腿間:“幫我脫。”

    許詡坐起來,紅著臉給他脫掉上衣。他光~裸的身軀在夜色裡高大結實,線條有力,俊臉上只有黯淡的光,黑眸明亮如星,又熾烈如火。

    許詡伸手環住他的腰身,頭慢慢靠上去。

    季白感覺著她的小臉,輕貼著自己滾燙的胸膛,只覺得全身血脈都要為之沸騰。他低頭在她額頭一吻,將她抱起再次平放在床上,身軀重重壓了上去。

    夜色越來越深,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下來。許詡躺在季白的臂膀下,任由他帶領著自己,在那個從未領略過的世界,溫柔而熱烈的糾纏著。蒙蒙燈光下,窗外樹影輕搖。許詡耳邊只有那些甜蜜、撩人、荼糜的聲響,還有她喉嚨裡,發出的支離破碎的聲音。而每當這個時候,季白會低頭吻住她,或者用大手輕輕撫摸她的臉頰,像是著迷,又像是安撫。

    許詡是羞澀的、緊張的,可也是沉溺的。

    她早已熟知有關“性”的豐富知識,但今日親身感受,才知道男女之間,最原始最袒露的交流方式,竟能美好又刺激得令人幾近迷失。

    季白的每一次觸碰,仿佛都能點燃她身體深處,埋藏已久的火。而當他有力的抱緊她,與她共赴雲端時,她會深深的感覺到——情到濃時,只有這種方式能宣洩,只有這種方式能安撫,胸膛中一顆為他急促跳動的真心。

    ——

    做完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三點,許詡少了起初的尷尬,靠在季白懷中,懶洋洋不想動。季白亦是前所未有的通體舒泰、心滿意足,靠坐在床上,單臂摟著她,伸手去床頭摸煙。

    許詡抬眸看著他。

    這回季白可不會聽她的,徑自偏頭點了煙——今夜實在太美妙,不抽一根真對不住自己。

    舒舒服服吸了口,他才眉目舒展的望著她:“聽大胡說:‘事後一支煙,賽過活神仙。’我體驗體驗。下不為例。”

    許詡也就不管他了,又在他懷裡趴下。過了一會兒,忍不住扭動了一下。

    季白察覺,問:“怎麼了?”

    許詡悶悶的答:“有點痛。”

    這當然是拜季白所賜。雖然憐惜她柔弱,他格外告誡自己要輕柔。但到底也有情難自已的時候,動作不知不覺就重了,惹得她當時嬌喘連連,如今還有些不適。

    “辛苦了,以後就好了。”季白摸摸她的頭,“下次……我輕點。”

    許詡臉頰熱起來,低頭不講話。季白放下煙,將她抱進懷裡。看著她在燈下光~裸的肌膚,心頭泛起陣陣柔意,又隱隱有些燥火。

    早知她皮膚脆弱細致,以前不一小心就留下紅痕。可今晚過後,如何幸免。處處都是他留下的痕跡,尤其兩瓣翹臀,被他留下數道深深的指痕……

    這身細白如雪的皮膚,當真叫人糾結——既不忍心再肆虐,可那遍布的歡~愛痕跡實在楚楚動人,看一眼就叫人欲~火中燒。

    但終究不想讓她累著,掙扎片刻,只是飲鴆止渴的沿著那一身痕跡,吻了起來。

    只是看著許詡再次面頰緋紅,纖白的身軀微微蜷縮起來,季白也有些心情激蕩,俯頭在她耳邊輕喃:“小寶貝……”

    太性~感了,我的小寶貝。

    ——

    第二天醒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兩人又親暱了一會兒,窩在床上說話。

    許詡說:“根據科學統計,最健康的頻率是一周2-3次。我們可以參考。”

    季白淡笑答:“你也說是參考,這種事因人而異,我可是旱了快三十年。”

    許詡:“4次也可以。”

    季白將她一摟:“這種事有什麼好計劃安排的?順其自然好不好?”

    “……哦。”

    就在這時,卻聽客廳門鈴響起。許詡想了想:“應該是快遞,我定的書。”套好T恤剛要下床,季白瞥見她一脖子的吻痕,將她拉回床上:“你休息,我去。”套上T恤短褲,就走出去。

    一開門,迎面便見許雋和一名相貌清俊的老人站在門口,許雋手裡還拖著許詡的行李箱。兩人看到季白,都是一愣。

    季白也是一怔,旋即禮貌一笑:“許雋,叔叔,你們好。我是季白,請進。”

    兩人看著他都沒動,這時許詡也頂著一脖子吻痕從裡間出來,看到他倆,呆住了。

    “……爸,哥,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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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7 21:35:25 |只看該作者
50v章

    三個男人坐定的時候,許詡已經在季白的眼神暗示下,套了件嚴嚴實實的衣服出來。不過這也擋不住許雋批判的目光,瞥她一眼,再看一眼季白身上自己的衣服,沒講話。

    許詡倒是鎮定下來,正式給父親介紹:“爸,這是我男朋友,季白。”

    季白立刻伸手過去:“伯父您好。”

    三個年輕人全看著許父。

    許父微微一笑,像是沒看到正對著他的房間裡,凌亂的床鋪,對季白點頭:“你好。你是許詡在警隊的同事?”

    原本尷尬的氣氛,立刻自然而然的融洽起來——季白開始神色自若侃侃而談,許詡放下心頭大石去泡茶,許雋看著妹妹愉悅的表情……忍了。

    許詡端著熱茶回來時,正好聽到父親和顏悅色問季白:“噢,你是北京人。父母都是做什麼工作的?”

    這倒不是許父要對人刨根問底,只是他是個傳統的學者,亦是溫儒的慈父,想要對女兒的對象了解更多,所以就大大方方的直接問。

    許詡和許雋都看向季白。

    季白答:“我父母都已經退休。父親以前自己經營公司,母親在中組部任職。我還有兩個哥哥,大哥現在財政部任職,二哥管理家裡的公司。”

    許父微微一怔,點點頭,不再問了。

    許詡從未問過他家裡背景,現在聽他答得不卑不亢,也不回避遮掩,倒是很喜歡他的態度。

    這是許雋站起來:“許詡,我還有東西落在你這兒了,去拿一下。”許詡跟他走進房間,許雋反手合上了房門。

    這當然只是借口,兄妹倆都心知肚明。一進屋,許詡就在床沿坐下。她知道父親的性格,不可能為難季白,但還是有點好奇他們會講什麼,心頭也暖暖的。

    許雋可沒那麼好的心情。先走到桌旁,拿起那束玫瑰聞了聞,又端起半杯殘余的紅酒,晃了晃,轉身看著許詡:“起碼也得整整一屋子玫瑰,世界頂級紅酒。才配得上我妹妹。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就讓他登堂入室了?”

    許詡以前跟哥哥討論“做~愛”毫無羞澀,可真的發生了,卻感到一絲尷尬,微燙著臉答:“你別管。”

    許雋:“我還不是怕你吃虧。”

    許詡:“我是心甘情願的。”

    許雋一滯,他知道許詡口無遮攔,再聊下去就真尷尬了,只好作罷。雖然他身為哥哥還有很強烈的“吃虧”的感覺,但轉念一想,妹妹生性灑脫獨立又聰明,要是季白真有對不住她的事,只怕妹妹會狠狠的踹了他,應該也吃不了大虧。於是稍微釋然了。

    於是兄妹倆都望著緊閉的房門,許詡問:“你說爸跟他聊什麼呢?”

    許雋答:“不知道。不過爸有分寸,對你們只有好處沒壞處。”

    許詡點點頭。

    這就是許家人的相處模式。雖然兩個兒女都有極其鮮明的個性,但自小父親家教甚嚴。所以剛剛推門見到尷尬一幕,父親裝作若無其事,許雋就不敢參合,只能安安靜靜坐在一旁。而其實許雋雖然一直對未來妹夫端著端著,但真要他正面給什麼下馬威,又怕妹妹心疼。所以在這個家裡,最有話語權的其實是最慈眉善目的父親,其次是許詡,最次才是許雋。

    季白當然也察覺了這一點,在與許父進行了一番親切禮貌的交談後,他恭敬而坦然的說:“伯父,今天事出突然,實在失禮了。改天我讓許詡帶我,再登門拜訪。如果您同意,等有假期,我也想帶她回一趟北京,見見我的家人。”

51v章

    臨近中午的時候,季白告辭了。許詡把他送到樓下,兩人想起昨晚到今早發生的事,都有點想笑,又有些捨不得。

    “那……再聯絡。”許詡朝他揮揮手。

    季白直接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入懷中。

    樓道裡來來往往都是人,季白也不管,低頭凝視著她:“你家人都很好。”

    “那是自然。”

    季白眸中升起笑意:“我剛跟你父親提過了,十一跟我回北京吧,見見我家裡人。”

    許詡看著他。

    她知道他這樣是出於禮節——因為今天已經見過她家人了。

    “今天遇到我爸他們是意外,你不必太在意,不用這麼快。”

    季白盯著她笑:“早晚都一樣。”

    許詡臉又有點發熱了:“離十一還有好幾個月,到時候再說。”

    其實季白倒不是急,畢竟兩人剛開始不久,之前也都沒想過見家長的事。

    只是按照他從小接受的教育,既然已經在人家姑娘長輩面前有所承擔,理應也讓她獲得自家長輩的認可,這才是對她的尊重。

    在他這裡,不想讓她有一點點屈就。

    ——

    許詡回到樓上,許雋去廚房切西瓜了,只留父女倆在客廳。

    許詡在父親身旁坐下:“怎麼樣?”

    許父看著她慈愛的笑:“很好的小伙子,機敏老練,坦蕩穩重。你的眼光比許雋好得多。”

    許詡還沒答話,廚房的許雋揚聲喊道:“爸,你這也太偏頗了。我才是你兒子啊。而且這才見第一面,有必要這麼高的評價嗎?”

    三人都笑。笑罷,許父溫和的說:“你哥哥說得對,我對他評價很高,但也只是第一印象。讓我有所疑慮的是,他的家庭背景有些特殊。

    中國社會首先是權力型社會,其次才是經濟社會。即使很多人不願意承認,但的確有一小部分人,站在這個社會的權力頂端。

    如果一個人,從小就站在金字塔的頂端,從小就能更輕易比其他人獲得很多東西,他的心態、他看到的東西,肯定跟我們這些普通人不一樣。

    許詡,你是學心理學的,你很清楚人的成長環境,對性格和價值觀的影響。你們的事情我不會干涉,但是我希望你今後一定要好好斟酌,他是否能一直平等的、尊重的忠誠於你、愛護你。”

    許詡想了想,點點頭:“我現在不能確定說,我們一定能走到最後,因為任何感情都是有風險的。但家庭對他的影響,不會是任何問題。因為他遠比我們更早意識到這一點,那時候他才十八歲剛上警校。

    爸,你見過有幾個男人,能夠在那樣的年紀,放棄祖輩的蒙陰,放棄從小熟悉的成長環境,選擇一條他那樣的人從沒有過的人生道路?並且不是以叛逆、頹廢、消極的方式,而是積極的、獨立的、堅韌的。”

    她眸中升起一絲柔色:“爸,他真的很好。從概率上來說,我這輩子也許就能碰到一個這樣的人,我一定要把握住。”

    爸,哥,他是灼灼珠玉在側,即使在愛情裡懵懂如我,也不捨得錯過。

    ——

    下午的時候,父親和哥哥都走了。許詡收拾完屋子,給季白打電話。

    季白正在小區裡跟幾個朋友打網球。此時正是日落時分,夕陽斜斜照在紅膠運動場上,明亮又絢爛。季白聽到手機響,招呼另一個朋友過來代替,徑自走到場邊。

    “他們都走了?”季白含笑問。

    “嗯。”許詡也忍不住笑。好像有了昨晚的親密關系後,兩人講話的味道都不一樣了——有一種只有彼此能體會的繾綣在裡頭。

    “吃飯了嗎?”季白問。

    許詡答:“剛吃過,你呢?”

    “也吃了。”

    兩人又靜默了一會兒,季白聲音柔了幾分:“……還痛不痛?”

    許詡一怔,臉頰有些發熱:“唔,還好。”

    季白就輕輕笑了一聲,也不講話。

    這讓許詡更加默默的發窘,嘴裡卻淡淡的轉移話題:“你在忙什麼?”

    季白抬眸望著身後的球場:“許詡,要不要過來陪我打球?”

    ——

    季白在這個小區住了好幾年,跟一些鄰居也挺熟了。每到周末,大家會組織一些活動,有時候也會叫上他。今天倒沒有特別活動,只有幾個年輕人,在小區體育場裡打球。

    許詡到的時候,季白已經在小區門口等了一陣,牽著她的手領到眾人面前:“我女朋友,許詡。”

    大伙兒都笑,有人說:“萬年光棍終於交女朋友了,咱們小區最後一個鑽石王老五被攻陷了。”

    也有人對許詡說:“季白人特好,許小姐,你好福氣。”

    許詡跟在季白身後,頻頻點頭。季白將她肩膀一摟:“是我福氣好。”

    大伙都笑他有了女朋友果然不同了,這不還寵得跟什麼似的啊。許詡臉頰微紅,季白淡笑不語。

    這時有人提議:“來來來,新出爐的夫妻檔,上場來一局。”季白遞了支球拍給許詡:“試試?”

    許詡看著他:“你確定?這種運動我不擅長。”

    季白微笑:“有我在,你跟著我隨便配合幾下就可以了。”

    季白這麼說還真不是吹牛,迄今為止他是打遍整個小區無敵手。只是這是個高檔時尚小區,年齡相近的夫婦很多,大家總喜歡搞什麼雙打、混雙、夫妻檔,雖然每次他隨便搭個人,也能大殺四方。但看著人家對面一對夫妻,輸了女的嗔怪、男的邊哄邊認錯,最後親親密密牽著手坐在場邊給彼此擦汗、喝水。而他當然是跟個渾身大汗的大老爺們兒,互相隨便擊擊掌慶祝勝利了事。

    這種原本很激烈的競技體育活動,如果輸的人不郁悶,贏的人也不興奮,次數多了,當真是有點索然無味。

    現在有許詡就不同了。她不擅長?沒關系,他足夠強,帶著她打,這種勝利的感覺一定很讓人滿足。

    然而季白沒想到,許詡竟然能“不擅長”到這個地步。

    雖然她反應挺快,跑位也准。但是她個子太小手腳太短,手臂的力量也實在太小了。且不說經常趕不上球的軌跡,就算趕上了,一拍子往往直接撲網上。

    對方當然也很快發現了這個劣勢,幾乎球球都往許詡跟前招呼。縱然季白全力救援,也是回天無力。

    他輸了,其他人可興奮了,連說以後一定要經常帶許小姐來打球,培養感情;還有人說,今天真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常勝將軍季白居然兵敗如山,應該寫進小區大事記……

    季白雖然略有些沮喪,但也不太在意。大伙一起坐在場邊休息,他望著許詡紅撲撲的掛著汗水的小臉,問:“累不累?多喝點水。”

    許詡自輸球後一直沉默著,這時抬起頭,微笑看著其他人:“一會兒打累了,要不要玩點別的?我提議打撲克。”

    有人剛要點頭,季白已經失笑握住她的手:“都這麼晚了,還打什麼牌?改天吧。”低聲湊到她耳邊說:“沒關系,以後有的是機會贏回來。”

    小家伙好勝心還挺強嘛。不過長夜漫漫,他只想跟她兩個人在一起,怎麼能讓其他人耽擱時間?

    ——

    夜色漸深,整個房間籠罩在暖融融的燈光裡。季白去洗澡了,許詡趴在床上,支著下巴,看窗外幽靜的星光夜色。

    身後腳步聲響起,床鋪微微一沉,溫熱的氣息從背後環住了她。

    “看看喜歡嗎?”季白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許詡低頭一看,他手裡拿著個通透翠綠的鐲子。

    她又抬頭看著他:“定情信物?”

    季白微笑:“嗯。”拿起她的手腕,把鐲子套進去。好在鐲子也秀氣,勉強不會掉下來。白皙如雪的手,跟綠盈盈的玉,倒是很相稱。

    “我爺爺給的。回頭你戴這個去見他。”

    許詡一怔,這麼說的話,鐲子應該是為他將來媳婦准備的。

    “這個太貴重了,現在給我是否不太合適?”

    季白明白她在想什麼。兩人關系剛開始不到幾個月,如果把這個作為給季家媳婦的見面禮,的確是太早了。

    但是一方面,今天見過她的父親,他覺得很有必要對她也有點表示。另一方面……

    不管將來如何,也不管將來能否如願相伴一生,他都希望,這個陪他等待了近乎三十年的鐲子,屬於眼前這個女人。

    更何況,兩人執手偕老的可能性是非常非常大的,應該說他幾乎想不到任何不可能的因素。

    於是他淡笑答:“都什麼時代了,別想那麼多。你也說了,就是定情信物,好好收著。”

    他這麼說,許詡也就不推辭了。只是看著珠圓玉潤的手鐲,想:她送他個什麼定情信物呢?什麼才能恰如其分的表達她對他的感情呢?傷腦筋啊。

    ——

    周一晚上,是局裡安排的慶功宴,專程表彰季白和許詡在緬甸行動中的貢獻。

    華燈初上,寬敞的宴會廳裡熱熱鬧鬧,數百號人分成幾十桌,歡聲笑語。許詡跟季白,與省廳、市局領導坐在首桌,大多數時候是季白代二人回答領導的問題,擋住其他桌同事的敬酒。

    劉廳今天也來了,看他春風得意的樣子,故意打趣:“季白,你是應該自罰三杯。當初我要調許詡走,誰火急火燎跑回去攔?原來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領導們都笑,季白甘願自罰,笑答:“還要多謝劉廳給我們牽線搭橋。”劉廳哭笑不得,連連搖頭說:“得了!你看上的人,誰也搶不走。許詡多好一姑娘,你就知足吧你。”

    季白坦坦然然,許詡何曾被平日嚴肅老成的領導們調侃過,微窘的只能默默吃菜。過了一會兒,起身去洗手間。

    剛走到外頭走廊拐角處,就見一個熟悉的娉婷身影,立在窗邊,正是姚檬。

    許詡默了一會兒,走上前,隔著幾步,站在她邊上。

    姚檬轉頭看到她,微微一笑,也沒出聲。背後時不時有人來人往,尤其是別的科室的同事,看到許詡都笑著打招呼。但對姚檬,大家都只略略點頭,或者直接就算了。

    過了一會兒,許詡問:“聽說你明天就走了,新工作怎麼樣?”

    姚檬看著窗外夜色,嘴角浮現笑意,不答反問:“許詡,很多人背地裡說我傍大款,你為什麼還過來問我的事?”

    許詡默了片刻,答:“你的性格不會傍大款,他們誤會了。”

    姚檬一怔,轉頭看著她。沉默了幾秒鍾,才說:“他們說的沒錯,我的確交了個很有錢的男朋友。”

    “那你應該是真心喜歡他。”許詡淡淡的說。

    這下姚檬沒做聲了,看著許詡,眼中浮現有些復雜的笑意:“許詡,謝謝你。”

    兩人又沉默了一會兒,許詡說:“其實你沒必要這樣。”

    姚檬一怔,聽許詡說:“消極怠工。這樣大家會誤會你。”

    姚檬靜靜望著她。

    她說的沒錯,是沒必要。只是曾經立志要奉獻一生的事業,如今決定放棄,她居然有點不想面對昔日並肩作戰的同事。這到底是一種什麼心理呢?她分析不透。是被季白拒絕後的自卑?是嚕哥案的自責?還是在更好的發展機會、更大的名利誘惑前,不能再堅守昔日理想的羞愧?

    可是許詡似乎是懂她的。

    夜色幽深依舊,姚檬看著眼前蒼茫的天空、燈火璀璨的大地,輕聲說:“許詡,對不起。”

    許詡點頭:“我接受。”

    姚檬忍不住笑了,走過去,輕輕抱了抱她。

    這天姚檬還是早早離席了,在酒樓服務生恭敬的目光裡,在路人側目中,坐進男友的豪車裡。

    男友林清巖三十余歲,穿精良的黑西裝,高大清瘦,相貌清俊,是某上市企業的高管。他輕輕握住她的手:“順利嗎?”

    姚檬有些感慨,但心情因為許詡變得很好,點頭:“很順利。”

    林清巖微微一笑,沉吟片刻,說:“雖然離職,以後也要跟以前同事多來往。你年紀還輕,剛畢業的第一份工作,交下的朋友,往往是一輩子的。非常值得重視。”

    兩人雖然交往不到兩個月,但他年長她十來歲,見事成熟而平和,對她來說,既是男朋友,又像是她人生路上的導師。這也是姚檬為他深深動心的地方。她偏頭靠在他懷裡:“嗯,我聽你的。謝謝你清巖。”

    林清巖看著懷中女孩桃花般飽滿美麗的容顏,心頭升起柔情,輕輕擁住她,低頭吻下來。

    ——

    這周末,季白小區的鄰居們,組織了自駕去郊區游玩的活動。季白自然也帶著許詡參加。

    周五晚上抵達郊區已經是深夜。山谷間月色清稀,潭水深深,偶有魚兒驚起水浪,清淨又宜人。

    有人在釣魚,有人在劃船,有人在篝火旁燒烤唱歌。季白喜歡釣魚,跟許詡一人一支魚竿,坐在水潭旁,不多時便扯起幾尾大魚,惹得眾人驚喜連連。

    這時便有人喊:“季白,跟你老婆過來吃烤串。”

    季白拉著許詡的手走過去,淡笑答:“我老婆喜歡吃辣,多放點。”

    許詡聽到這個稱呼,臉頰微燙,只不吭聲。

    當晚大家搭帳篷睡在山腰裡。第二天一早爬山看日出。快三點的時候,就有人把大伙兒叫醒,沿著黑□□的山道往上走。雖然月黑風高,但在場多是有情人,一對對執手低語,倒也不會無趣。

    快到山頂時,有人提議:“咱們跑吧!看誰最先到山頂。輸的人請贏的人吃早飯。”

    大伙兒都說好,這時季白卻淡笑插了一句:“光跑有什麼意思?干脆背老婆跑,誰第一個到算誰贏。”

    大家都覺得這樣更有意思,紛紛贊同。

    季白就在許詡面前蹲下:“上來。”許詡爬上去,卻聽他低聲說:“我沒食言吧。今天就替你贏回來。”

    許詡一怔,反應過來——上次打球輸了,他說會有機會贏回來。居然今天還記得。這時有人一聲令下,男人們已經背著老婆,全都往山道上沖去。

    很快就有人反應過來:“季白太壞了!他老婆最輕!”

    許詡趴在季白肩頭,忍俊不禁。

    果然,他們是第一個沖到山頂的。把其他人遠遠丟在後頭。只是還未到日出,山頂只有灰蒙蒙的光,四野群山匍匐,一片寂靜。

    到山頂的人越來越多,都靜謐的等待著。季白等得無聊,扣住許詡的腰,剛想親下去,卻見她從懷中掏出個東西,臉頰還有點紅,拍拍他的手掌:“張開手。”

    季白依言攤開手。

    光線不好,但依稀能辨認出,這是……一塊灰不溜秋的石頭?

    季白拿著這塊石頭,聽許詡一板一眼的解釋:“這是一塊化石。我爸以前科考的時候留下的。不是很值錢的東西,但是難能可貴的是,裡面有一朵很小的花,還有一片樹葉。一會兒你對著光仔細看……”

    見季白不做聲,她有些遲疑的看著他:“這是定情信物。喜歡嗎?”

    季白倏地失笑,抬臂將她擁入懷裡。

    你用滄海桑田定情,我當然喜歡,喜歡得不得了。

    彼時山頂薄雲浮動,一輪紅日緩緩從遠方地平線,破空而出。霞光如碎金,慢慢照亮大地。許多人高聲歡呼。許詡亦心情極好的看著眼前磅礡華麗的美景,而對季白來說,最美的景色已在他懷中。他從背後環住她,在天地間輝煌的光影裡,朝她微紅的小臉,深深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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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7 21:36:59 |只看該作者
52v章

    四個月後。

    夏去秋來,霖市時常籠罩在薄薄的霧氣裡,整個城市清涼宜人,綠意蔥蔥。

    是夜,月色明朗,秋意正濃。許詡穿著件寬大的T恤,坐在電腦前十指如飛。手邊一杯濃香咖啡,耳朵上照例掛著副耳塞,連身後有人推門進來,都沒聽到。

    季白被省廳抽調到外地出差,已經兩周了,今天才連夜趕回來。以為會看到小家伙香甜沉睡,沒想到他不在家,她倒是自得其樂。

    將手中行李放下,緩步走上前。她穿著他的T恤,一件衣服幾乎可以將整個人罩住,只露出纖細雪白的兩條小腿……季白彎腰,將她從凳子裡抱了起來:“老婆……”

    許詡正全神貫注看著電腦,先是嚇得全身一抖,感覺到他的氣息體溫,旋即笑了。

    他身上還帶著夜色的清冷,微涼的唇重重壓住她的。一陣熾熱的糾纏後,他的氣息也有點不穩,抱著她就往臥室走。

    “等等!”許詡推開他的胸膛,掃一眼他的外套,“你先去洗澡。”說完從他懷裡跳下來,又坐回椅子裡。

    季白懷裡空空如也,瞥一眼她纖細的身影,俯身過去將她再次環住:“忙什麼?”

    許詡咬著筆頭,盯著屏幕答:“給姚檬的雜志寫專欄文章。她的雜志聚焦女性生活,心理健康也是一方面。”

    季白掃了眼電腦屏幕:“你怎麼有興趣干這個?”

    許詡拉開抽屜,抽出兩張精美的門票遞給他:“我又沒要她錢。她給的酬勞是兩張音樂會VIP票——你不是喜歡這個樂團嗎?無功不受祿,我才幫她寫的。”

    季白接過門票,看了幾眼,放在桌上,低頭深深吻住她。

    他去洗澡了,許詡的注意力又集中在屏幕上,剛敲了幾下鍵盤,忽然聽到他在浴室喊道:“老婆,我沒拿浴巾。”

    許詡起身,拿了條浴巾走過去。門開了條縫,傳出淅瀝的水聲。許詡一抬眸——咦,浴巾不就在裡頭架子上嗎?還沒回過神,眼前伸過來條結實的麥色手臂,將她一下子拉了進去。

    許詡失笑,推他:“我工作還沒做完!”

    季白哪裡肯干,將她連人帶衣服抱到花灑下,反手就關上了浴室的門。

    一室癡纏。

    等兩人相擁靜靜躺在床上,已經是幾個小時後。

    季白這幾天連軸轉,剛剛又要得有點狠,現在是心滿意足筋疲力盡。可許詡閉著眼躺了會兒,卻睡不著——咖啡喝多了,干脆坐起來:“你先睡,我把工作做完。”

    季白掃一眼牆上的鍾——兩點了。見她還真的打開電腦,一副打算通宵的勢頭,不由得蹙眉:“過來睡覺。”

    許詡:“你別管。”

    季白起身過去,抬手就合上她的屏幕蓋:“這都幾點了?”

    許詡正文思泉湧,忽的被他打斷,不由得皺眉抬頭看著他。季白也毫不避讓的盯著她,黑眸沉沉,自然而然就露出平時嚴厲的神色。

    許詡看他一眼,重新打開屏幕:“你忘了同居守則了?互不干涉。”

    季白望著她淡然的神色,胸膛中有那麼一點火氣冒上來。

    倒不是他非要干涉許詡,只是他在外辛苦操勞了大半個月,沒一天好好睡過覺。案子一結束,都沒肯在外地過夜,立刻馬不停蹄趕回來。人其實已經累得不行了,只希望溫香軟玉在懷,能跟她共枕而眠,她卻不領情。

    而且時間太晚,她不愛惜自己身體,他還捨不得呢!

    沉默片刻,到底還是壓下強行將她抱回床上的沖動。他拖一把椅子過來,坐在她邊上:“行,不干涉。我自個兒坐這兒總行吧。”

    許詡看他一眼,不講話,繼續敲鍵盤。季白則抄手靜靜盯著她,看著她白皙安靜的小臉,心頭的火氣倒是消了——她就是這麼直愣愣的性格,他有什麼可氣的呢?

    許詡被他這麼盯著,其實也有點工作不進去。想著他剛出差回來,都幾點了還不去睡?身體扛得住嗎他?

    過了一會兒,她決定妥協。一轉頭,卻見他腦袋歪著,眼睛微闔著,呼吸均勻悠長——已經坐在椅子上睡著了。

    許詡推開電腦,起身在他跟前蹲下。仔細看,才發覺他眼眶微微深陷,俊朗的眉宇間都是疲憊。

    許詡登時扎扎實實心疼起來,伸手輕輕推他:“三哥,三哥……對不起,我不工作了,我們去床上睡吧。”

    季白沒睜眼,嘴角先揚起笑意。許詡一怔,反應過來——他裝睡博同情!

    季白已經伸手將她抱起來放到床上,將她緊緊圈在懷中,身心愉悅:“三哥接受你的道歉,乖,睡覺。”

    ——

    其實一開始,許詡並不想要同居。一是她本身我行我素慣了,並不習慣生活中突然多出個人;二是兩人本就是同事,要是還同居,幾乎就24小時在一起。

    許詡相信適當的距離會加深愛情的美好,太過膩歪,也許適得其反。

    但她的這些想法,在季白看來都不是問題——怎麼會膩呢?工作這麼忙,相處時間根本就太少。

    他的目的就是快點同居,將小家伙徹底劃入自己的生活中,牢固培養感情。許詡性子簡單,而他目標堅定步步為營,結果自然可想而知——

    晚上餓了沒人煮宵夜、白天工作疲憊周末想讓她照顧自己、煙癮又發了要她監督、突然開車到她家樓下接她過去……諸如此類的借口,許詡的衣物被他一點點往家裡搬,有時候一周接連幾天都住在他家,到最後在自己家裡反而不如季白家方便……不知不覺很快就同居了。

    後來許詡也意識到他的心思,但已經捨不得拒絕。

    令許詡慶幸的是,同居第三個月,兩人幾乎沒吵過架。即使有矛盾,也是剛剛這種小摩擦。總是很快和好。

    偶爾有點大摩擦,季白都會讓著她一點,不管誰對誰錯,總是他先不緊不慢的來哄她,對這一點,許詡是非常非常窩心的。有時候跟許雋提起,連他都說:“季白人看著挺傲,心倒是大,夠男人。”

    ——

    音樂會是周六晚上,地點在市中心的一家劇場。季白和許詡到的時候,人已經快坐滿了,偌大的劇場裡燈火輝煌、人人衣冠楚楚。

    他們的座位在劇場靠前的正中間,是非常好的位置。一落座,就見姚檬挽著林清巖的胳膊,坐在前排,轉頭朝他們微笑。周圍還坐著些年輕男女,見狀也看過來,應該是姚檬公司的同事。

    比起幾個月前,姚檬看起來更成熟漂亮。綢緞般的長發,精致大方的晚禮長裙,妝容淡淡眉眼璀璨,坐在人群中,愈發顯得清艷動人。仿佛一塊璞玉,終於褪去蒙塵,徹底綻放出光彩。而林清巖高大挺拔、清秀儒雅,兩人坐在一起,十分的登對。

    雖然交往不多,但季白和許詡對林清巖印象都很好。兩個男人微笑打了招呼,林清巖客氣的恭維:“許詡今天很漂亮。”

    季白看著身側的女人——米色V領毛衣,短呢裙子,雖不像其他女人艷光逼人,卻清新可愛得像柔軟的小動物,的確是他眼裡最漂亮的。

    許詡卻笑著對林清巖說:“最漂亮的在你身邊呢。”

    四人都笑,林清巖看著身旁如珠如玉的姚檬,燈光暗下來時,側頭輕輕吻了吻她的臉。而季白也執起許詡的手,送到唇邊一吻。

    她的一顰一笑都牽動他的心,天下有情人,概莫如是。

    ——

    音樂會結束時,夜色正好,劇場外池水燈光掩映,花香樹綠。出口處正是人流高峰,季白沒有馬上帶許詡回家,而是走進綠蔭中,慢慢踱步。

    剛走了幾步,電話響了。他一看,微微一笑接起:“媽。”

    季白平時跟家裡聯絡不多,許詡也沒跟他父母有過正面接觸。此時便靜靜站在他身旁陪著。

    季母聽到兒子爽朗的聲音,笑著說:“快十一了,又是中秋,你回不回家?”

    季白看一眼許詡:“回啊。我帶許詡一起回來。”

    電話那頭,母親靜了一瞬,答:“定好機票告訴我們,我派司機去接。”

    “行啊。”季白淡笑。

    ——

    這天回家後,許詡去洗澡了,季白一個人到陽台,對著夜色嚼棗片。

    煙在老婆的監督下,已經完全戒掉了。只是偶爾有癮上來,許詡總是塞塊棗片給他,說當替代品還能美容養顏補血補氣等等……雖然一個刑警當眾嚼美容補血的紅棗片有點怪異,但一說是老婆的指令,周圍人就都成了羨慕。

    此刻,季白就嚼著棗片想:這次帶許詡回京,母親有點難辦。

    之前他已經跟家裡提起過幾次許詡的事,其他人都還好,唯獨母親,像是刻意回避,每次都不答這個話茬。

    從他選擇職業開始,母子間就一直有矛盾,互不妥協。只是拗不過他,慢慢也就接受了現實。

    現在他又沒按她的意圖,娶一個門當戶對的人,而是找了個外地姑娘,還是個刑警,母親當然不樂意。

    不過,也不會有多難辦。

    季白掏出手機,開始挨個打電話。

    第一個電話,打給最疼愛他的爺爺。

    “爺爺,我下周回北京。給您個驚喜——對,帶孫媳婦來見您。您派車來接吧,她說想先見您……見完您再去見我爸媽……”

    第二個電話,打給大哥。

    “哥,我下周帶許詡回來。家裡吃飯那天,你得回來。”

    然後打給舒航。

    “我下周帶你嫂子回來……嗯,你愛傳就傳,光明正大,就說季三要結婚了。我媽的態度?舒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讓你媽她們去勸勸我媽……”

    那頭的舒航樂了:“不如我去找我媽哭訴——說你找了個身家清白又聰明可愛的姑娘,大伙兒都羨慕嫉妒恨?發誓也要找個差不多的。”

    季白淡笑答:“成。”

    ——

    返京前夜,許詡提著一大堆東西回家。

    季白打開一看:精致如滴水的翡翠耳環——許詡解釋:“你說過,你母親喜歡翡翠,這個是我讓我哥托人買的。”

    手感很好的絲綢短衫——“送給爺爺的,老人家穿著貼身舒服。這是全手工的。”

    一樣樣展開,不見得多貴重,但看的出全花了心思。

    季白抬眸看著她:“這些我會叫人准備,你不必費神。”

    許詡卻說:“誰買的一眼就能看出來。而且心意不同。”

    季白靜默片刻,說:“老婆,我媽一直對我當警察的事有芥蒂,這次回京,她可能會因為我,連帶對你也有一點誤會。但你不必在意,她影響不了大局。”

    許詡微微一怔。

    她母親過世得早,並沒有太多跟女性長輩相處的經驗。但她能做出判斷——以季白的老練,也沒能完全令其母親支持他,可見他的母親,性格應當比較固執,也許不太好相處。

    畢竟是討論長輩,兩人都沉默下來。過了一會兒,許詡問:“介不介意我問個問題?”

    “說。”

    “你們家誰最有話語權?”

    季白微微一笑:“我爺爺,其次是我大哥。”

    許詡點頭,神色淡定的沉思了一會兒,抬頭:“你爭取他們的支持了嗎?我們應該避重就輕,控制大局。”

    季白一把將她摟進懷裡,沉聲失笑。

    小家伙只要上了心,比誰都有心機。北京之行,季家上下,對她來說,只怕也是兵來將擋,一馬平川!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老墨爆了字數,今天就蔫了。下周劇情更精彩,壓軸大菜端上來。

    周末愉快~~

53v章

    秋日的北京,天空澄碧高遠,陽光干燥溫暖,是一年中難得的舒適宜人的季節。

    季白和許詡下飛機時,停機坪上已經有幾輛車等著:家裡、爺爺家,還有舒航和幾個發小笑嘻嘻的站在車旁。

    這架勢令許詡看季白一眼——他一向低調,今天卻興師動眾,自然是有意為之。

    她聽他安排。

    季白今天穿著件她買的黑色風衣,利落的剪裁,干淨的顏色,越發襯得他挺拔修長、整個人透出股英俊又清爽的味道。像是能察覺到許詡的心思,他無聲的將她的小手握緊,淡笑走向眾人。

    舒航幾個跟季白擁抱後,看到許詡,全故意做出一副點頭哈腰諂媚樣:“嫂子!您來啦!帝都蓬蓽生輝啊!”“來了就別回去了,大家可都掛念著你呢!”

    許詡跟這些油嘴滑舌可相處不來,只靦腆的笑。季白摟著她的腰,敲敲舒航的車蓋:“我們先去爺爺家,過兩天再找你們聚。”

    “成吶。嫂子,您想吃啥玩啥,列個單子,哥兒幾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天上的星星也給您摘下來……”

    許詡忍俊不禁,季白也失笑:“給她摘星星還輪不到你,走吧!”

    ——

    轎車在公路上奔馳,很快就到了爺爺家。

    這是城中一處幽靜的小院,院內梧桐掩映,回廊靜深。季白拎著禮物,牽著許詡的手徑直往裡走。警衛和保姆都是用了多年的熟人,看到他都笑:“季白回來啦?這是女朋友吧?”

    季白微笑點頭,讓許詡挨個叫人,然後問:“爺爺呢?”

    “司令午睡醒了就在後院曬太陽,等你們半天了。”

    許詡跟季白踏入後院,就見一位老人坐在樹下的椅子裡,陽光籠罩住他全身,他穿非常普通的藍色襯衣、寬松的棉褲子,看起來安靜又慈祥。

    季白走過去,俯身下去,柔聲說:“爺爺,我帶許詡回來看你了。”

    老人看到他非常高興:“回來就好……”緩緩抬頭看向許詡。

    許詡也看著他。老人已有八十余歲,身材卻跟季白一樣高大健碩。滿是皺紋的臉上,依稀可見與季白相似的俊朗輪廓。這令許詡心中生出溫暖的親切感,默默的想:要是季白老了也是這模樣,也挺有魅力的。

    季白轉頭看著許詡:“叫爺爺。”

    許詡:“爺爺好。”

    爺爺非常溫和的點頭,問了許詡的年紀、學業、家裡情況,聽說她父親是教授,就對季白說:“書香門第,回頭讓你大哥去一趟霖市,代替我登門拜訪,禮數一定不能丟。”見爺爺態度如此,季白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含笑連連點頭。許詡的心情也漸漸洋溢起來。

    過了一會兒爺爺又微笑問:“小姑娘,你看中我們家三小子什麼了?”

    許詡略一思索,答:“全部。”

    一旁的季白笑了,爺爺一怔,也笑了。

    許詡說的本就是心裡話,見他倆笑,就進一步解釋:“我最喜歡他意志堅定、豁達沉穩,不因世俗眼光改變理想,在任何事面前都能保持一顆本心。君子坦蕩,品性高華。他在我心中,是非常合適的人生伴侶。”

    ——

    從爺爺家出來時,季白心情一直很好。攬著許詡的肩膀,看暮色下蒼茫的北京城,亦覺靜好愜意。

    許詡第一次見家長,雖然心中差不多有底,還是忍不住問:“你爺爺……對我印象挺好?”

    季白望著她,腦海中浮現剛剛跟爺爺單獨交談的一幕。

    爺孫倆多日沒見,也有些體己話要說。許詡自然也懂,過了一會兒,就告辭去前廳休息。

    爺孫倆說了一陣話,又聊到許詡。爺爺目光慈愛的說:“許詡是個好孩子,你帶她回來,我很高興,很放心。”

    而他蹲下來,握住爺爺的手,輕聲說:“爺爺,我想跟她結婚,想跟她過一輩子。以後,再給你生幾個聰明又可愛的曾孫子,你一定非常喜歡。”

    ……

    想到這裡,季白低頭就吻住她。前排還有司機和警衛,許詡微微一僵,不好意思發出太大動靜,只能默默縮在他懷裡,任他反復蹂躪紅唇。

    季白將她吻得滿臉通紅,這才淡笑說:“印象好不好,你掂掂他給的紅包分量不就知道了?”

    ——

    季白的父親從商,故家並未安在軍區大院,而是住在西郊的香山別墅。季白和許詡抵達時,天色已經全黑,遠山朦朧而寂靜,綠林環繞中的別墅燈光璀璨。

    季白和許詡走進客廳時,就見沙發裡坐滿了人。聽到動靜都抬頭看著他們,還有幾個人起身迎接。

    許詡看過季家人的照片,一眼就把所有人認清了。

    最先站起來的是季二夫婦,兩人一臉親切笑容,身邊還站著個七八歲的男孩,頗為好奇的看著許詡;

    慢慢起身的是大哥,他的相貌比季白還要硬朗幾分,神色疏淡,但目光透著溫和。身旁的大嫂也隨他站起來,客氣的朝許詡笑笑。

    坐在最中間的,自然是季白父母。季父身材高大、儒雅含笑,朝許詡點點頭。季母穿一身深藍套裙,戴鑽石項鏈和耳環,保養得極好的臉上,淡妝精致。目光靜靜掠過許詡,笑意淡淡的。

    季白心情也很好,牽著許詡的手,一一介紹,打過招呼,眾人落座吃飯。

    這頓飯吃得基本順利。

    父子四人有些日子沒聚在一起了,倒上酒,連內斂的大哥話都多起來。大家時不時問起許詡的情況,她一一作答,沉穩溫和,進退有度,氣氛很是不錯。

    唯獨話少的是季母,只偶爾搭上一兩句話笑笑,亦沒問過許詡任何問題。

    轉眼就吃到了快十點,男人們酒興談興未減。大嫂二嫂笑著說扛不住了,先去客房睡了。季白聞言也放下酒杯,握住許詡的手:“我們還得喝一會兒,你先去睡?”

    許詡點頭,季白看向母親:“媽,許詡房間安排好了嗎?”

    母親淡答:“安排好了。”叫來傭人:“你帶她去。房間東西都准備齊全了嗎?”傭人答是。

    許詡站起來,視線正好跟季母撞上,她感激的笑笑,季母則平靜的將目光移開。

    ——

    這晚喝完酒已經十二點,季白和大哥將父親扶回房間,正好看到母親開門走出來。母子倆目光在空中交錯,季白微笑:“媽,爸喝多了,你們早點休息。”

    季母點點頭,沒講話。

    安置好父親,兩兄弟走出來,大哥淡笑拍拍季白肩膀,回自己房間了。

    季白也笑笑。

    母親雖未直接表態,該做的待客禮節,一樣也不少。但她不歡迎許詡的態度,誰都看得出來。這讓季白不那麼舒服,尤其是想到許詡剛才朝母親善意微笑的模樣,更讓他有點心疼。

    但他暫時不打算跟母親談。

    母親有多固執他很清楚,為個警校的事,到現在還有心結,他怎麼開導溝通都沒用。現在母親看起來對許詡很不滿意,一時半會兒想要說服是不可能的,反而可能挑明、激化矛盾,最後連面子上的禮節都沒了,讓許詡難堪。

    如今的季白,很明白不是所有矛盾,都必須一朝一夕正面解決。這次帶許詡見完親戚、把名分定下來,目的已經達到。他打算臨走前夜,自己去跟母親溝通,萬一談崩了,反正馬上就走,牽扯不到許詡。

    至於將來,他慢慢磨唄,等兩人結了婚,生了孩子,人心都是肉長的,母親自然而然會接受。

    季白又去傭人那裡拿了客房鑰匙。

    許詡房間一片漆黑,她蜷在被子裡,露出個小小的腦袋,已經睡著了。季白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轉身出房間。

    ——

    第二天,大哥二哥夫婦一早就走了,家裡只剩季白許詡跟父母。

    早餐准備的是豆腐腦、饅頭和豆漿。許詡一向不喜歡北方早點,豆腐腦有點油還有點鹹,饅頭吃起來又沒味道,一點胃口都沒有,最後只拿了瓶豆漿喝。

    季白看在眼裡,匆匆吃了點,就拉著她站起來:“我帶許詡出去轉轉。”

    季白開車帶許詡到粵菜館子吃早點。看她安安靜靜喝粥,季白摸摸她的頭發:“委屈你了。”

    許詡側眸看著他:“還好。所以我們怎麼解決這件事?”

    季白靜了片刻答:“我媽這邊,我來處理。你完全不用管,也不必在意,基本禮節做到位就可以了。”

    ——

    接下來幾天風平浪靜。許詡跟著季白,見了一圈親戚朋友,跟舒航他們出去玩,每天過得舒心暢意。這麼下來,跟季母的相處時間其實並不多,而且基本季白都陪著。但是季母的態度也非常明確——款待到位,淡漠無視。

    很快就到了臨行前一天。這天季白沒安排任何事,跟許詡在家陪陪父母,收拾行李。

    下午的時候,季白正跟父親下棋,手機響了。

    “季先生,您預訂的鑽戒已經運抵北京。”

    季白旋即笑了,看一眼房間裡正收拾行李的許詡,拿著手機走到無人的角落。

    對方問:“您看什麼時候方便?我們派專人送到您府上。”

    季白淡笑答:“我現在開車過來取。”

    ——

    季白只說舒航找他有點急事,就出了門。許詡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想著季白八成沒收拾,就上樓去他的房間。

    一走進去,就見季母坐在床邊,正一件件往他箱子裡疊衣服。聽到腳步聲,季母轉頭,淡淡瞥她一眼,放下手裡的東西:“你來了就收拾吧。”

    她起身要走,許詡躊躇開口:“阿姨,謝謝你和叔叔這些天的款待,非常感謝。明天就要走了,下次有機會再跟季白來看你們。你們保重身體,要是有機會去霖市,到時候我盡地主之誼,帶你們二位好好轉轉。”

    這番話是說得恭順而客氣的,亦不會太親暱殷勤。但季母靜靜看著她,眸中似有似無閃過一絲譏諷:“謝謝。不過我不會去霖市。”

    這冷漠的態度令許詡心頭一凜,眼看她往門邊走去,許詡靜默片刻,開口:“阿姨,我們能不能談談?”

    季母腳步一頓,轉頭看著她。

    如果此刻換成其他人,許詡是沒有什麼耐心去爭取對方的認可,合則來不合則去。

    但現在這個人,是季白的母親。

    雖然季白說讓她什麼都不要管,一切交給他。但這幾天下來,季母什麼態度,她都看在眼裡。說不在乎是假的,心裡會有些難受委屈。

    而且如果得不到她的認可,季白其實也會遺憾和難受吧?她希望力所能及的替他分擔。

    許詡沒有什麼跟女性長輩相處的經驗,但在她這裡,任何復雜問題,最終的解決方法都是簡潔高效的。

    她決定直接跟季母溝通。

    沉吟片刻,她溫和開口:“阿姨,季白經常跟我提起你和叔叔。在他心裡,你們不僅是父母,也是他非常尊敬的人,他說你們在各自的人生和事業領域,都取得非常大的成就。這次能見到你們,還有他其他家人,我真的很高興。”

    季母看著她不說話。

    許詡繼續說:“我知道季白當警察的事,您一直有點遺憾。我能理解您的想法——因為這種家庭環境長大的孩子,去當警察意味著會吃很多以前沒經歷過的苦,您是關心他愛惜他。

    不過這些年,季白一直很努力。您人在北京,可能也沒看到,季白也不會跟您提,他工作起來,非常非常拼命,有時候連續好多天都睡不了一個好覺,吃不了一頓飽飯。常常破了案,人也累垮了。刑警的辛苦,特別是他作為刑警隊長的辛苦,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季母臉色微變。

    許詡柔聲說:“現在,他也在公安系統干得非常出色,誰提起季家,首先想到的是季白。對於這一點,我也是非常尊敬他的。我說這個,不是其他意思,而是因為跟他朝夕相處,我能感覺到他內心的想法——他這麼拼命,一方面是正直盡責,另一方面,其實也是向你和叔叔證明自己,三十歲的人了,盡管性格固執,但內心裡,還是想向父母證明自己的想法和選擇沒錯。”

    季母:“他是自找的!”話雖這麼說,目光卻有些變化了。

    許詡話鋒一轉:“無論在哪一方面——工作、愛情、生活、理想,他都很希望得到您的認可和支持。其實這樣,他跟您的關系也能比以前更親近。我想這也是他為人子女渴望的。

    阿姨,我以前沒談過戀愛,季白是我第一個男朋友,我一直把他當成最重要的人關心著。他離家在外很辛苦,我雖然年紀輕,但是會好好照顧他。而且我們是警局同事,有什麼事都能互相照應。所以,我個人也很希望,能得到阿姨您的認可,因為您對季白來說,是最重要的人。”

    說完這些,她就抬眸看著季母。

    許詡覺得自己以誠相待的這番話,多多少少能有點打動季母。即使一時無法讓季母接受,也讓她看到自己友善的態度。

    她預備觀察季母的反應,再決定下一步怎麼說。

    然而她對季母的了解還是太少了。

    身為高干子女,季母從小接受最正統嚴厲的教育,她才是許詡父親說的,真正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雖然季白的父親從商,但也是典型的“紅色企業”,跟她熟悉的權力結構脫不開。在她心中,深深為自己的階層自豪著,那種天生的優越感,從小就烙入她的骨子裡。

    她不一定要求季白的對象,一定要是門當戶對。但必須也是非常拔尖的女孩,才足以站在季白身邊。

    而相貌稚嫩、性格單純的許詡,單從外在條件來說,實在跟她理想兒媳差距太大了。

    更深層影響更大的一個原因——季白當年忤逆她的意思,執意去當刑警,已經在母子間埋下了多年難以抹平的溝壑。現在許詡又是個刑警,她簡直無法接受。

    季母看著她,眼中浮現疏離的笑意:“你說這麼多,就是想讓我認可你?”

    許詡一怔,聽她淡淡說:“許詡,本來我不想跟你談,但是你也有點太自以為是了。既然這樣,我們就說開——也許你算是個條件優秀的女孩。但以我的標准,你不漂亮,學歷也普通,家境也普通,事業上也不能給季白任何幫助。而且你還是個警察,工作危險忙碌,將來你怎麼照顧家庭?作為一個母親,我就是覺得你哪一點都配不上我兒子。另外,我對你這個人,也喜歡不起來。季白要跟你在一起,我攔不住。但是我的態度也很明確——我不接受你。”

    作者有話要說:啊,還在修改,會頻繁偽更,只是初稿,又沒完全寫完,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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