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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葛家的人群聚在一棵古老的橡樹下,用繩索繞住樹幹。
「我們等他清醒。」杜維林說道。
他們幾個人把邁斯沉重的身體抬到黑色種馬的背上,敏感的馬兒極其不安,不能忍受主人以外的人靠近。
堤恩的小弟湯姆把繩索套在失去知覺的男人頸上,箍緊,小心翼翼地抓住種馬的韁繩。
「我無法控制它太久。」他說。
「你必須控制住,我要邁斯醒著,」維林回答。「我要他知道。」
當他們容許馬兒走開時,邁斯的身體會徐徐地拉到半空中,他的脖子不會斷,只會懸在那裡,氣管封住,窒息的掙扎,對杜維林而言,這就是正義。
他走近邁斯,仔細看他流血的臉。
「睜開眼睛,姓魏的,我們快點了結!」
陌生的嗓音使得馬匹側退一步,繩套箍緊,邁斯半睜開眼睛,維林以為會看見怒火、憎恨和求饒,但是那對金色的眼眸裡全無感情。
邁斯痛苦的分開腫脹瘀傷的雙唇,聲音幾乎聽不見。
「玫娣……」
維林蹙眉以對。
「我不會擔心你太太,姓魏的,能夠甩開你這種冷血混蛋的丈夫,我猜她會很高興。」
邁斯擔心至極,希望維林說的是真的,因為他不要玫娣哀傷,而他知道傷痛終究無可避免。
「現在吧!」維林示意湯姆放開韁繩。「現在,趁他還清醒。」
突然間,他們聽見女人絕望的哭喊。
「不、不、不!」
他們看見遠處葛家的馬車上,下來一個女子,蹣跚地跑向他們,湯姆正要打馬,但是維林示意他停住,他剛看見蕾妮也下了車,還有魏家的雙胞胎。他大怒。
玫娣跌倒又迅速爬起來,匆匆踏過柔軟沉陷的泥土,她看見沒人拉住韁繩,恐懼得全身顫抖。邁斯的脖子上套著繩索,人被打得鼻青臉腫,雙眼緊閉。
她顫巍巍地低聲說,深怕嚇到馬匹。
「你們弄錯了。」她伸出雙手,把信交給維林。「看看這個--求求你--看信之前別做任何事情。」
湯姆試探的要拉韁繩,但是種馬瑟縮了一下,身體緊繃,隨時要爆發,玫娣把信塞給維林,被催眠似的盯著種馬,十分清楚生死就在一線間,維林窸窣地看信,種馬不耐地甩頭。
玫娣徐徐地一步一步的走向坐騎。
「別怕。」她耳語道。「再多站一會兒別動,只要一下下--」
馬兒僵硬繃緊,玫娣立刻停住,一顆心直向下沉。
「不,只要再一下下……求求你,我不能失去你,邁斯……」
她看著繩索,淚水汩汩而下,邁斯隨時會死。
她突然察覺傑士在她身後低聲說:「我去割斷繩子,別動。」
男孩手拿刀子,輕巧如貓的開始爬上老橡樹。
「停住,孩子,」杜維林掏出手槍,傑士彷彿沒聽見的繼續爬。
「孩子--」維林再次開口。
玫娣靜靜的打岔。
「收起手槍,杜先生,你知道我丈夫無罪。」
「這封信無法證明。」
「你必須相信。」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這一幕。「是堤恩親筆寫的。」
她沒有想到生命中會有如此痛苦的時刻,她所看重的一切,她幸福的唯一機會,如此危險地懸在眼前,它可能在無情的一秒之內全被奪去。
「堤恩常常拿胡說八道當事實,這封信為什麼會不同?」
蕾妮清晰、冷靜、講理的開口。
「別再折磨她了,維林,至少這次有男子氣概點,承認你犯錯了。」
風吹動玫娣的衣裙飄動拍打,紅色天鵝絨的抖動使種馬一震,終於掙脫了,玫娣無聲的尖叫,看著丈夫的身體有如噩夢般緩慢的自空中掉下來。
但是繩子不再栓著,已經被傑士割斷了。
邁斯摔在地上,靜止不動,一陣冷風吹亂他的黑髮。
維林看著蕾妮。
「即使這封信是真的,蕾妮,」他嗤之以鼻。「即使真是柏納殺死珂琳,那又如何?那和這件事不相干,邁斯謀殺你弟弟是因為堤恩騷擾他漂亮的小新娘。」
「如果邁斯真要堤恩的命,又何必訴諸謀殺?」蕾妮質問。「堤恩早已給他正大光明的機會!邁斯可以決定何時下手,但是他沒有,他可以在雷家宴會上要求滿足,沒有人輕看他,但是他也沒有,哦,維林,你明白我說的是事實!」
玫娣拉開繩套,讓丈夫的頭枕在她腿上,他的襯衫撕裂,衣服潮濕泥濘,如果她有斗篷可以裹住他不讓雨淋多好。她俯身抱住他,看見他的傷使她淚水直流。
「親愛的,」她摸到他的脈搏才覺得安心。「你現在安全了。」
她撫摸他的頭髮,拭去他臉上的血。他微聲呻吟,她安慰的呢喃。
「我在這裡,吾愛。」
他顫抖的手指抓住她的布裙,他沉入冰冷空虛的黑暗中,突然間被擁入溫暖的懷抱中,疼痛的尖牙刺入他,他本能的想要埋入近在咫尺的甜蜜溫暖裡,一個女人的聲音溫柔地呼喚他,他心中閃過許多疑問,他試著翻身,身體痛得令他大吃一驚。
「不,別動,親愛的。」玫娣把他壓回去。「一切都沒事了。」
她望向站在咫尺之外的傑士,表情充滿決心。
「傑士,告訴杜先生,我們要帶你父親回家。」
傑士點點頭,走向仍在和妻子爭執的杜維林。
「你護衛他有何目的?」維林脹紅臉地質問。
蕾妮不再咄咄進逼,知道現在該是讓他當贏家的時候了。
「我不是護衛他,」她的語氣放軟許多。「只是我要謀殺我弟弟的真正兇手受到處罰,你不試著去找柏納嗎?只要你能逼他說實話,正義就在那裡。」
「或許可以。」維林提高音量。「柏納在哪裡?」
沒人回應,玫娣迅速想了一下,心想怎樣對邁斯最好,如果只考慮自己,她倒歡迎他們找到柏納,好好對付他,只要別再讓她看見那張醜惡的臉就好,但是柏納是邁斯的弟弟,邁斯有權決定如何處理。
「柏納在家裡。」玫娣大聲說。「通常他都住在我們家裡。」
傑士和菲力看她一眼,知道她在說謊。
「是的。」傑士說道。「若想找到他,最好現在就去,如果他決定出門到城裡過夜,我也不會驚訝。」
他語氣中帶著惡意。「我真希望他惡有惡報!」
「杜先生,」玫娣開口。維林直視她的眼睛,對他所做的毫無悔意。「我想保留那封信,那是我僅有的證據可以避免秦警官逮捕邁斯。」
「首先我必須知道,」維林回答。「你和你家人打算如何向官方解釋關於你丈夫的狀況。」
換言之,只要她保證不告訴官方葛傢俬刑她丈夫,就可以拿回那封信,玫娣嚥下怒火,心想官方也不會有任何行動,可是她對杜維林和葛氏兄弟的恨會持續一輩子,而且他們遲早得付出代價,不必看傑士,她就知道他有同感。
「我們會保持沉默。」她發誓。「你們離開前請幫忙馬伕和馬車拉出泥濘裡,我必須盡快帶我丈夫回去,否則你們的目的可能會達成。」
「當然。」
維林有些不自在,他不是心軟的男人,很少懊悔,可是魏邁斯這位年輕妻子的眼神,使他有股不自覺的羞愧。她不比孩子大多少,然而她雙臂環住她丈夫,坐在那裡,彷彿要保護他避開邪惡。
「他們是奇怪的一對。」維林對蕾妮咕噥,轉身示意其他兄弟去拉馬車。「她不可能瞭解他是怎樣的人,否則就不會如此的護衛他。」
「或許她是唯一能瞭解他的人。」蕾妮深思地說。「我真希望她是堤恩的妻子,或許就能夠改變他。」
邁斯從昏迷的深處痛苦地醒過來,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天鵝絨般柔軟的繭裡,他細細地思考這奇怪的狀況,一步一步回想發生的事,他相信自己還沒死,玫娣溫柔地撫摸他的頭髮。
「不會太久了。」她俯向他。「我們很快就回家了。」
「扶我起來。」他咬牙,忍不住身體的顫抖。
「邁斯,不--」
「扶我。」他嘶聲說。
玫娣徐徐地扶他半坐起身,用自己的身體支撐他,聽見他低低的呻吟時,她不忍心地咬住雙唇,如果可以代替他的痛該多好,她寧願自己承受,也不願見他多受一刻的苦楚。
「玫娣,」他說。「為什麼……」
「現在別說,」她打岔,溫柔但堅決。「我稍後再解釋,現在休息吧!」
葛家人離開後,蕾妮的馬車移過來,她下車命令車伕協助。
菲力蹲在玫娣身邊。
「我不懂。」他說。「柏納在海妖酒館,你為什麼告訴他們說他在家?」
「以便給我們時間。」她察覺丈夫凝神在聽。
「時間做什麼?」菲力問。
「在他們找到柏納之前先警告他。」她回答。
「不。」菲力好生氣。「何必警告柏納?何不讓葛家的人逮到他?」
玫娣正要回答時,傑士出現了,他可憐兮兮地抓抓後腦勺,勉強對邁斯咧嘴一笑。
「哈羅,爸爸。」
「柏納--」邁斯費力地說。
玫娣迅速打岔。
「我們現在要把你挪進馬車裡,吾愛。」
他們包紮他的肋骨之後,半拉半扛的把邁斯弄上馬車,在過程中,他再次失去知覺,使得玫娣更加不安地猜測他的傷究竟有多嚴重,他們的好意是不是適得其反,加重他的傷勢。
蕾妮和菲力上車之後,傑士把玫娣拉到一旁,一臉疲憊,可是表情很有決心。
「我去找柏納。」他靜靜地說。「我應該對他說什麼?」
「告訴他……」她停頓。「就說葛家的人在找他,至少是今晚,我想他躲在邁斯在河邊新建的倉庫應該很安全。」她蹙眉。「你如何進城?」
傑士朝樹下吃草的種馬點點頭。
「騎父親的馬。」
「你不行。」玫娣反對,瞭解那匹馬性子有多烈。
「我可以。」傑士很肯定。
玫娣知道若不確定,他不會吹噓,不過她還得要求一件事。
「我信任你。」她說。「你會照你說的話做,不容自己的脾氣失控,只把消息通知柏納就離開,不指控、不爭執,我信任你不致對他揮拳頭,傑士,這對你會太難嗎?」
他的目光毫不迴避。
「不會。」他握住她的手,吻了一下,貼在他頰邊。
「照顧他。」他沙啞地說,陪她走回馬車。
海妖酒館裡嘈雜喧鬧,若是換成其他情況,傑士一定會把握機會好好玩一玩。這是他喜歡的那種地方,不必佯裝文明世故,但又清楚地說明這裡不歡迎下流及淫猥的打架鬧事。
他一進門,一位打扮俗麗的娼妓立即迎向他。
「我以前見過你。」她嬌聲道,伸手環住他脖子,是美國人的腔調。「沒有其他人有這樣一對藍眼睛,我會讓你今晚很高興來這裡,蜜糖。」
「現在不行,」他緊繃地說,撥開她的手。「我沒時間,對不起。」
「真是個小紳士,對吧?你那身髒衣服,我還以為是河上的小水手。」她貼在他胸前。
「我們去喝杯酒,先生。」
傑士充耳不聞,穿過人群,來到後面的賭間,毫不費力就發現他叔叔,柏納坐在桌前,懶懶地打牌。
「柏納,」傑士打岔。「我有口信要給你。」
柏納驚訝的抬起頭。
「傑士?」他眼中有著嫌惡。「滾開,別再騷擾我。」
「是玫娣的口信。」看見其他人的注意力轉向他們時,傑士冷冷地笑了。
「你想私下聽或是我該公開講?玫娣說--」
「無禮的小鬼!」柏納丟開撲克牌站起身,把傑士拉向角落。
「現在說,然後就消失吧!」
傑士甩開他的手,直視著叔叔。
「那就是三次謀殺了。」他呢喃。「因為你,他們今天幾乎殺了我父親!」
「你胡說什麼?」
「玫娣的口信說,」傑士說。「葛家知道是你殺了堤恩--他們在找你,如果你要命,最好想辦法消失,快一點,玫娣建議你躲在河邊的新倉庫裡。」
柏納毫無反應,只是嘴角的肌肉抽動了一下,然後他別開臉,但是當他再看著傑士時,事實就在他眼底。
「那是謊話,」他說。「是你虛張聲勢吧!想叫我承認--」
「或許。」傑士回答。「你何不留下來看看?我想你應該。」
他冷笑。「真的。」
柏納氣得不得了,憔悴的臉上閃過各種情緒,而且他抬起手,彷彿想掐死傑士。
傑士沒移動。
「別想嘗試。」他輕聲說。「我既不是醉鬼,也不是弱女子--不是你喜歡的那種受害人。」
「我才不後悔。」柏納沙啞地說。「少了葛堤恩,和你那下賤的母親,世界會更好。」
傑士瑟縮了一下,沉默地看著他叔叔蹣跚的離開。
醫生來過後,諾娜又加上更多的繃帶和獨門藥膏,才滿意地離開,雖然受不了那奇特的味道,玫娣卻不敢洗掉那些藥,因為諾娜一再保證有效。
邁斯睡了三、四個小時,然後突然醒過來。
「發生什麼事?」他質問,肋骨痛得令他出聲詛咒。
玫娣匆匆端杯水來到床邊,當他口渴地喝完後,她拿起桌上的信。
「邁斯……今天稍早葛堤恩的姊姊拿來這封信,他交代要在死後交給你。」
看著她的臉,邁斯發現她既擔心又害怕。
「讀給我聽。」
她大聲念,努力保持聲音穩定,當她念到柏納的名字時,她沒看邁斯,卻已察覺到那股忿怒和恐懼。
「不。」他輕聲說。
她繼續讀下去,信紙在手中顫抖,還沒讀完,邁斯便奪走它,揉成一團,臉色發白。
「葛堤恩是個說謊的酒鬼。」他恨恨地咕噥。
「邁斯,我……我知道你不想相信,可是--」
「可是你信。」他嗤之以鼻。「這讓事情容易許多,不是嗎?把罪名釘上柏納--反正你一開始就不喜歡他--然後十年前的謎就結束了,也不管堤恩像只臭水溝的老鼠。顯然這樣一個醉鬼的解釋完全令你滿意。但是事情並非這樣,天殺的!」
「那你又怎能如此肯定?」玫娣反駁,忘了擔心和同情,反而被他的話刺傷了。
「只因為柏納是你弟弟?」
「該死的你。」邁斯厲聲說。「他現在人在哪裡?」
她慍怒的回答。
「柏納可能躲在河邊的新倉庫,他知道葛家的人在找他,不過他也可能落荒而逃。」
邁斯撥開床單,移身下床。
玫娣驚訝又不安。
「邁斯,你要做什麼?不,你還沒痊癒到可以出門,逞論面對--天哪,你今天差點被打得只剩一口氣,你不能--」
「幫我穿衣服。」
「絕對不可以!」
她駭然看著他蹣跚地起身走向衣櫥,開始尋找長褲,同時刺耳的詛咒。
「邁斯,住手,」她喊叫。「你會弄傷自己!」
「幫我拿衣服,」他咬著牙說。「否則我叫柴克來幫忙。」
「我們另外派人去告訴柏納--找傑士或菲力--甚至我也可以,但不是你--」
「我必須見他。」
「為什麼?你知道他一定會否認!」
「當我看到他的時候,我就會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發現爭執無益,努力壓抑想哭的衝動。
「邁斯,求求你,」她低語。「今天……當我想到你可能會死--」
他轉向她,眼神似乎要灼燒她的靈魂。
「不,現在不行,我們稍後再談。」他沙啞地說,現在他無法處理她的情緒,他需要全力面對柏納。
「去拿衣服,小東西。」
她掙扎著控制感情,咬住唇,從衣櫥拉出一件襯衫。
倉庫的門開了,一個高大微跛的人影走了進來,門關上,一切再次恢復漆黑,沒有聲音、沒有動靜,直到一個冷靜的聲音打破寂靜的氣氛。
「我在這裡,柏納,一個人。」
沉默持續了好幾秒鐘,然後角落傳來窸窣聲。
「邁斯?」一根火柴擦亮了。
邁斯看著弟弟點亮油燈。
「小心點。」他緊繃地說。「我今天遭遇過的一切,可沒情緒再處理倉庫失火。」
「你今天遭遇過的一切。」柏納似乎有些驚訝。「天哪!我在這裡躲了好幾個小時,一直擔心我的性命,傑士說……」
他沒說下去,當他看見哥哥時,驚愕的倒抽一口氣,手中的油燈晃了晃,他坐在附近的木板箱上。
「邁斯……哦,天哪……發生什麼事?」
黃色的燈光照在邁斯腫脹瘀青的臉上,還有鮮血的傷痕,他金色的眼睛似乎閃著惡魔的光芒。
「那是我來這裡問你的原因,葛堤恩發生什麼事,柏納?珂琳呢?」
柏納害怕的倒退。
「邁斯,別聽其他人說的話,你必須幫助我。」
「我要事實,」他冷冷地回答。「足以讓你留下活命,但是你若說謊騙我,柏納……」
「你說什麼?」柏納迷惑地質問。「我是你弟弟!而你在威脅我嗎?你不能傷害我,邁斯,你--」
「相信我,你不知道我會做什麼。」邁斯刺耳地說。
柏納顯然相信了。
「你要我說什麼?」他顫抖的問。
「告訴我多年來你一直尋找的女人和私生子。」
柏納攤開雙手。
「我……不知道你要什麼--」
邁斯怒吼的打岔。
「你和衛蕾拉根本沒關係,對嗎?」
「沒有。」柏納不敢看他。
「引誘她的人是堤恩。」
看見弟弟頷首以對,邁斯徐徐說下去。
「但是你的確有一段戀情,柏納,和我的妻子。」
沒有回答。
邁斯不假思索地掏出決鬥的手槍,指著弟弟的胸膛,手絲毫沒有發抖。
「你和珂琳私通,為什麼?」
柏納像被催眠似的直視邁斯的臉。
「你--你知道她是怎樣的女人,邁斯,我……它就是發生了……我無力控制狀況……或她的人……反正她已經和堤恩讓你戴過綠帽了,所以也無妨,然後我開始相信她半瘋狂了,她要我和她私奔,拋開一切。」
「我說我不能那樣對你,但是她很堅持,有一天我怒火發作,是被她逼的,你知道當我脾氣發作時是如何……我還不知道之前,雙手已經掐住她脖子,我知道少了她,你會更好,你不能否認這一點,她令你生活在地獄裡,大家都知道她--」
「別再說了。」邁斯低語。
他已經不必再問堤恩的事--現在一切的答案都浮現了,殺人的衝動在他血管中悸動,汗水自他額頭淌下來,倉庫的牆似乎在攏緊,突然間,他覺得被困在沒空氣的建築物裡,和一個是他弟弟的陌生人關在一起……這個陌生人從來不是他弟弟。
「邁斯,你必須幫我。」柏納說,察覺這痛苦、易受責難的一刻。
「我沒錢,若不逃走,葛家的人不會放過我,即使他們沒找到我,警方也要找我。幫助我,無論我做了什麼,我仍是你弟弟--」
邁斯刺耳的笑了。
「有艘船要去利物浦……」他停下來吸口氣,感覺肺部似乎要窒息。
「黎明出航,林船長會容你上船,不會問問題,我不在乎你去哪裡,只要別回來,如果再讓我看到你……」
他頓了一下。「上天助我,我會殺了你。」
「邁斯--」柏納語帶哀求。
「不,別再要求其他的。」邁斯警告道。
他一寸一寸地強迫自己放下手槍,但是眼中那抹狂野的激動仍在燃燒,他努力專注地走開,只感覺到身後的亮光和寂靜,他一走到倉庫門口,油燈便被熄滅。
即使柏亞倫的盟友一再鼓噪,邁斯並未被逮捕。堤恩的親筆信,再加上柯總督的私下推波助瀾,和紐奧良日報主編意外地保持沉默,說服市民大會和警方相信失蹤的魏柏納有罪。
或許那些和柏亞倫同謀的有影響力人士可以進一步施壓,但是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務,在一八O六年的夏天,柏上校在俄亥俄河中的小島,集聚人員和補給,準備征服墨西哥和西部。
但是衛金森將軍認為事不可為,臨時轉換立場,加入警告傑佛遜總統的陣營,總統終於簽發柏亞倫的逮捕令,同一時間柏亞倫寄給衛金森的密函也被刊登在一家著名的報紙上。
玫娣私底下和邁斯談起柏納,但是他從未透露倉庫裡的對話,她追問、暗示、刺探,可是他頑固地保持沉默,最後她終於只好接受在這件事上,他寧願以他自己的時間和方式來處理自己的感覺。
艾妮知道柏納所做的事,悲傷得彷彿他死了一樣。一個母親很難接受兒子會做出如此邪惡的事,這個消息太過震驚,使她似乎老了許多歲,然而內在的能力支持了她,她通知屋裡的人員,只要她在場,永遠不得再提起柏納的名字。
不久之後,玫娣發現自己懷了孕,這個消息來的時機再好不過。狂喜之餘就沒有留下太多空間去回想往日的苦澀,邁斯認為她達成了某種不平凡大事的態度,使她深感有趣。
「吾愛,這又不是多麼令人意外的事。」她揶揄他。「如你母親所說,唯一不平凡的是花了這麼久才懷孕!」
「如果你替我生個女兒,」他將她擁入懷中。「我會把全世界都攤開在你腳前。」
「我或許決定生個兒子。」她說。「你不想再要個兒子嗎?」
他笑著搖頭。「不,小東西,我們家裡需要更多的女人。」
珂琳懷孕時將邁斯排除在外,直到雙胞胎出生,但是對這次玫娣的生產,他倒是表現出奇特的興趣。
若是有任何人心中懷疑邁斯是否溺愛他妻子,這樣的疑問永遠消失,因為每一次玫娣有一點不適或反胃,就會立刻召來家庭醫師,如果醫師沒及時趕到,便會被數落一頓。
艾妮以十分神秘的語氣告訴她一個朋友,即使醫生反對,每當玫娣產檢時,邁斯都堅持留在房裡,這真是太不體面、太駭人聽聞了!那些年老的夫人們在整個星期四下午,以駭然的快樂,反覆搬弄這件事。
春天時,亞歷和柯莉娜結婚,婚禮盛況空前,歡欣無比。有好一陣子,葛堤恩懸疑死亡的醜聞似乎阻止柯立倫同意女兒的婚事,但是老人終究被說服,看清這樁婚事的門當戶對,因此他故作權威地同意了,深怕會有人看出他計謀後面軟心腸的動機。
玫娣收到來自姊姊玫玲的回信時,大喜若狂,信中請她原諒長久的不聞不問,這使玫娣開始懷著希望,蓋伯和珍妮不久也會讓步,承認她和邁斯的婚姻。
在玫娣的堅持下,玫玲和她丈夫來莊園住了幾乎一個月,雖然邁斯不喜歡隱私被打擾,卻為了妻子而忍受,因為姊妹相聚使玫娣十分的快樂。
亞歷婚禮之後不久,菲力前往法國繼續研讀,遊歷他一直夢想去拜訪的風景名勝,雖然家裡人一直催促傑士同行,男孩卻選擇留下來,聲稱他對博物館和古老的廢墟沒興趣。
哥哥離開後,傑士獨自在紐奧良徘徊,有時候佇立在河邊數小時,盯著每一艘離開的船隻,彷彿那是他逃脫的唯機會。
近來傑士變得安靜和退縮,他的孩子氣和調皮一天一天的褪去,過去的事件籠罩著,加諸於他父親身上的不公平、葛家人的殘忍,以及他叔叔的無情,似乎證實了他內心潛藏許久的可怕的懷疑,彷彿他對人性最可怕的恐懼--包括他自己--都被證明是正確的。
對於家人,傑士親切但防衛,對於其他人,他相當的疏遠,他憂鬱的俊美深深吸引少女,只是她們也避不開他尖酸的冷酷,年長的婦女偶爾成功地引誘他上床--杜蕾妮也是其中之一--但都是肉體的關係,只要一提及愛情,便立即劃上句點結束了。
玫娣實在不明白傑士在苦惱些什麼,但是邁斯似乎瞭解。
「他終會改變的。」他告訴妻子。「有一天傑士會明白他所築起的巨大防衛都是沒必要的。」
「你怎能如此肯定?」
他意味深長的揚揚眉毛。
「我遇見你後不是改變了嗎?」
玫娣煩亂的皺眉。
「是的,可是你已經三十五歲了!」
邁斯輕聲笑了。
「傑士或許也要那麼久,吾愛,魏家的男人改變都很慢。」
「你真會安慰人。」她陰暗地說,他一把抱起她時,她驚呼一聲地笑了。
「小心,」她一隻手保護地按住隆起的腹部。「或是我必須提醒你我嬌弱的狀況嗎,先生?」
「我向來對你很小心。」他俯視地對著她微笑。
「你好像把我當成一袋馬鈴薯似的。」
她望著自己難看的模樣,可憐兮兮地說下去。
「不過我猜也不能怪你,我的確像馬鈴薯一樣。」
邁斯吻吻她的額頭。
「你是我認識最美麗的女人。」他用鼻子摩擦她,注意力移向她的唇。
「每一方面都令人意亂情迷。」他微笑地貼在她頰邊耳語。「而你的狀況使你比以前更讓我興奮。」
「別揶揄我,邁斯。」
他的唇漫遊到她柔軟誘人的喉間。
「看來我必須證明。」
她格格笑著踢掉鞋子,任由他抱她到他們的房間。
許久之後,他們一起躺在零亂的床上,感覺好像全世界又剩他們兩個人,玫娣的手掌游移在他的胸膛,頭則枕在他肩上,她的幸福和快樂實在是無與倫比,無論經過多久的時間,她永遠不能把擁有他和屬於他視為理所當然。
「有時候。回想起我差一點點就失去你,」她低語。「我就覺得好害怕,我仍然記得那種感覺,而且我--」
他的手指橫在她嘴唇上令她噤聲,然後用拇指輕輕撫摸她柔軟的下唇。
「那一切全過去了,吾愛,我們要一起廝守,長長久久。」
「我也希望如此。」
「我們會的。」他回答,傲慢地微笑,傾過身,把她壓回枕頭上。「你敢懷疑我的話嗎?」
「不,不,」玫娣貼在他唇邊微笑,在他溫暖而穩定的深情裡,她的恐懼化去。當他移到她上方時,她的雙手環住他。「不,吾愛,我不敢懷疑。」
--全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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