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荒]劍動山河(連載中)

第一六四九章 元胎出世

    「無需如此！」

    王道凌神色灑脫的一個拂袖，就使身前的那片星空碎散開來。他不是那種沒臉沒皮，糾纏不休之人。

    「此戰我已輸了，我王道凌心服口服。六百年後混沌海之戰，王某退避三舍便是。」

    在造化門前留存印記，拼的是神念的高下，百餘位太上境以元神廝殺爭奪，強者為尊。

    可神念也與道果也息息相關，道果強者神念亦強，道果弱者神念也弱。

    而今日二人座談論道的結果，無疑是對面這位完勝。王道凌自問己身，已拿出了八成的能耐，可對面卻游刃有餘，只怕兩成的實力都沒動用。

    高深如淵，深不見底。雙方的法力，已是天淵之別，再爭無益！大羅之爭，自己若尋這位做對手，無異是自不量力。

    這位若入了混沌海，必定可橫掃一切。

    「退避三舍倒是無需，你我兩家同屬一脈，混沌海內當守望相助才是。」

    莊無道笑的頗是『真誠』，既然那位清虛道尊已經主動示好，那麼他也沒必要拒之門外。

    大羅之爭雖是發聲在幾百年後的混沌海內，可其實早從離塵之戰結束之後，就已開始。都在合縱連橫，盡力使自家少幾個對手，多幾個盟友。

    那清虛畢竟是道祖之尊，沒有必要，莊無道並不願與其為敵。更何況這次，對方也是做出了承諾，這次定會出手助他一臂之力。

    王道凌聞言一聲大笑，長身而起:「玄明道君你笑得太假了，想必是這些年來，不常與人打交道。」

    莊無道的面色頓時一僵，他出身越城，小時候除了小偷小摸之外，也慣常與秦鋒聯手去騙人錢財。那裝腔作勢，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曾經正是他最自豪的。

    結果今，卻被這王道凌譏嘲，難道自己真是因常年久居高位，所以退步了？

    「道友這裡看來是有奇物出世，王道凌就不再叼擾了。」

    說到此處時，王道凌卻又神情肅穆的躬身一禮：「守望相助，王某固所願也，不敢請耳。混沌海內，師門已照拂不到，王某願以無法師兄為馬首是瞻。若能得無法師兄觀照，實為我王道凌畢生之幸。」

    這卻是正式表態了，莊無道神情亦是肅然，鎮重的微一頷首：「力所能及時，必不吝相助。即便最終不能使道友證道大羅，也可保道友從混沌海全身而退。」

    這些年來對他說過這些話的，已經是第二十三人。而這王道凌，正是他最看重的幾人之一。

    六百年後大羅之爭，莊無道最艱難的那段時間，是在前往混沌海的路途中。那時勢必會遭遇那些阻道之人的全力阻截，甚至那浩劫天圖的劫數，也多半將爆發在他進入混沌海之前。

    可一旦踏入了混沌海，莊無道就可轉危為安，有著十二的把握證得大羅之位。

    甚至那時混沌海內，諸多太上境的生殺予奪，也都在他的手中。混沌海，莊無道想讓什麼人證道，就十有八九能夠成功——他只需將這人的對手剪除就可。

    不過莊無道卻不能做此承諾，最多只是保全這些人在混沌海的性命無憂，他沒可能為旁人，使出這等得罪人的狠辣手腕。

    這些位想證得絕代仙位，終究還是要以神念，在大羅門前做上一場。

    自然，若換成是大乘佛門與南極赤火神州那幾家，他是樂意之至。

    聞得此言，王道凌並未似其他人一般，露出失望之色，反而一笑：「能得無法師兄之諾，道凌便可安心了。換成平常時候，以我的性情，必定還要在無法師兄這裡再多討教幾次。可如今道凌時間不多，只能先告辭了！」

    確實是時間不多，見了莊無道之後，他才可確定那自然證道之法，已絕不可能。除非是莊無道這幾百年內身殞，否則他絕不會生此奢望。

    既然搶不到名額，那麼一種合適他自身功體的道契，對他而言，就顯得至關重要了。

    清虛門下本又一件道契，可那於他功體不合，並不能使王道凌在那大道門前，留下契合自身的道印。

    這場大羅劫爭，他勢必要提前參與不可。

    而待得這位王道凌遠去之後，洛輕雲一個閃身，顯化出了形影。秀手一招，就有一團靈元逆流，顯化出了之前被王道凌揮去的那副殘局。

    「看來這位王道凌，在你見過的那諸人中，可以列入前三——」

    出自混元道祖的評點，自然是有其道理。莊無道亦深以為然，只是有可惜道：「只可嘆，這人的功體不純，否則這次大羅之爭，王道凌當可再添兩成把握勝出。其實他若肯再等個百萬年證道，大羅前五都有其一席之地。」

    可以說那清虛道尊的思緒與矛盾，都在這位的身上清晰顯現。這位道祖有心拋開太霄道統自開一脈，卻又對自己在太霄一脈的數百萬年耕耘心有不捨，猶豫難決。

    所以說這王道凌功體不純，不能將太霄一脈修煉到極致，也沒法在另一脈法決上走到底，兩邊都不成氣候。

    這位如肯再等個幾十萬年，或能改善功體，使道基真正完滿。可是現在，勉強踏入大羅境的結果，只會是排位二十位以下。

    這在旁人看來已是了不得，可在莊無道這等人的眼中，卻是一條歧途。

    明明可有機會一步登天，得超脫之機。卻偏欲急於求成，注定了日後還要轉劫一遭，又需經歷無數波折。

    「這也是無可奈何，你當所有人都能尋到恰當的時機證道？」

    洛輕雲搖著頭。不以為然：「真要等到他一切準備周全之時，這大羅四十九人之位，只怕早已齊滿，也不知何時才會空出一位出來。更不知這期間會出什麼樣的變故。可能提前隕落都未可知。且大劫來臨在即，此時就譬如洪水決堤，誰不想站得更高一點？」

    她還有一點未說，那就是太霄道祖。這位回歸在即，清虛道尊的地位尷尬，最後多半還要與那太霄道祖做過一場。此時此刻，正是這位道祖正急需助力之時。

    便是莊無道，若非是劫果生成在即，她一樣感覺這師弟，最好是再等個二三十萬年證道，才是最佳的局面。

    可這天地間的時勢，又哪裡能由得人選擇？

    「說得也對！」

    莊無道笑了起來：「那位日後便是要轉劫輪迴，也自有清虛道尊照拂，無需你我為他憂心。」

    說完之後，莊無道又伸手往地上一拍：「看來這元胎，是真要出世了，且讓我助他一臂之力。真不知我這徒兒，長出來後到底是何模樣。」

    天地一震，這天雷山腰處忽然有一到深痕裂開。裡面現出了一團青紅之光，遠遠望去，這塊青紅相見的玉石​​，彷彿是一個胎盤般的輕微跳動著。

    莊無道一個意念，就從對面離塵山方向，召來了無量的元氣過來，任由那塊玉石吸收著。

    僅僅不過片刻，就又一聲炸響，那玉石之外先是現出了蜘蛛網般的縫隙，最後崩裂開來。一道光影飛騰而出，投入到了莊無道的懷內。

    卻是一個粉雕玉琢般的女娃，不會說話​​，只是「哇哇」的亂叫。

    莊無道能感應其言，這當是「媽媽」的意思，讓他一陣窘然。

第一六五零章 石生景德

    「應該叫師傅！」

    莊無道彈指在小娃娃的額頭上輕輕一敲，不過根本沒用。這孩子完全無法理解，依然是哇哇的叫，仍然是「娘親」，「媽媽」的意思。不但不懂，反而極其委屈的向他控訴。

    莊無道一陣氣悶，面色鐵青，目光森冷的，往洛輕雲等人臉上掃望著。

    這元胎初生之時純淨無暇，如白紙一般，從哪裡得來的「娘親」，「媽媽」的概念？

    這必定是有人有意引導，才會如此。而這天雷山內，有這能力的，也就只有洛輕雲，元子午，莊墨靈與雲青依三位了

    平常的時候，他自然是不會讓人得逞，可在與人座談論道之時，往往會持續個十天半月都無暇顧及，這就給了她們可乘之機。

    洛輕雲與莊墨靈二人皆是低著頭悶笑，元子午則是面色無辜，她這些年都在照拂淨世青蓮裡還未成長出的「小妹」，可沒時間心思跟主人開這種玩笑。只有雲青依，有些心虛的把頭偏開。

    莊無道頓時就知罪魁禍首是誰了，不由咬著一口白牙格格冷笑：「看來某些人真是一點都放縱不得，三天不打，便要上房揭瓦了。古語有云，教不嚴——」

    話未說完，那雲青依就已「嗤」的一聲，帶著輕雲劍飛逝遠遁。莊無道哪裡能容她走脫，大手一張，驀然往身前覆蓋了下去。

    他的手還是那麼大，可輕雲劍卻已被他法力強行縮成米粒大小，然後任是雲青依怎麼騰挪，都難以逃出這手掌覆蓋的範圍、

    「其實我倒覺得，這娘親這個稱呼，倒是蠻貼切的。你這些年坐觀，也可算是十月懷胎——」

    洛輕雲話未說完，就被莊無道那好似要殺人的目光瞪了一眼，不由啞然失笑。

    不過旋即她的目光，又擔憂的看著在莊無道掌下掙扎的雲青依。別看這莊無道只是掌化虛空無量世界，任由雲青依苦苦掙扎，可其實內含幻術。那憊懶劍靈在內，此時不知遇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遁空逃遁之時，已是隱含惶惶之態。

   
    只苦了雲青依——

    「你讓她吃些苦頭就夠了。難道師弟不覺得，當務之急，是先照看這小娃娃？唔，先給她起個名字如何？」

    莊無道輕哼了一聲，表示不滿，不過終還是將雲青依放了出來。接下來也不理會這假意哭哭啼啼的劍靈，轉而低頭看下了他懷中的娃兒。

    「就叫石生，既然是出石頭里蹦出來的，那就叫石生好了。莊石生！」

    「莊石生？這可是個女孩？罷了，這名字倒也使得。」

    洛輕雲略一思忖，就贊同的微一點頭：「那麼道號了？入離塵宗之後，終需有個道號。」

    幾百年後，她與莊無道可能都不在人世，所以需要未雨綢繆。

    莊無道卻似早有考量，不假思索道：「離塵下一代是景字輩，便喚作景德。」

    景字自是源自於離塵第四代秘傳苗裔的「景」字，而德字則是從玄德中取了一字。

    ※※※※

    自從多了一個莊石生，這天雷山巔又熱鬧了幾分。

    莊無道也多出一個任務，就是教授莊石生道法。不過並不只莊石生一人，還有從離塵本山送來的數十位門人。

    都是才剛拜入離塵門下，如白紙一般的，根基全無，不過資質倒真是不錯。並無那種稀釋罕見的絕世之才，卻都是宗門精心挑選過的。

    這些人的體質雖不適合離塵一脈的重明功體，卻與他的乾坤挪移大法與元陽玄陰子午神光訣有幾分緣分。

    正如玄碧大仙之言，這些弟子其實並不需他本體親自教授，一個念頭化身，就可以勝任有餘。

    畢竟這些人修為全無，讓一位太上境界，比肩大羅的大能親自去教授築基金丹之法，未免太過跌份，也太大材小用了。

    只有莊石生，修為進展極快，遠超他人。居然短短不到一百二十年時間就已從築基境界，成長到了大乘，而此時其他弟子，也才只到元神境而已。

    這傢伙不但修行之速，讓人膛目結舌。且道基之完善，也是使人生嫉。

    便是莊無道，亦是自愧不如。他昔年可是用了二百多年的時間，才修至大乘，且道基遠沒有莊石生完善。這也使得他不得不在平常給眾弟子授課的同時，給莊石生單獨開些小灶。

    不過莊石生的修行速度雖快，可身體成長的速度，卻也異於旁人。

    哪怕是到大乘境界，一百二十年後，她的身形面貌也才只兩歲大的娃娃一般，而且有越來越慢的趨勢。

    這使身體才八歲大的莊墨靈頗為歡喜，有種找到了『同類』的感覺，將莊石生視為自家的親妹一般照顧。每日完成了修行功課之後，就會馱著石生，在這離塵天雷二山附近四處暢遊。

    二人都來頭甚大，不但離塵宗內之人認得，久而久之，便是這附近的那些散修與凡夫俗子，也知曉了這二位仙童的名頭，知曉不能得罪。

    不過兩個小傢伙，雖是調皮了些，卻並不仗勢欺人，並未給莊無道惹出什麼事端出來。

    只是隨著時日推移，莊石生似漸漸玩花了心。那墨靈還好，每日仍舊是將大量的時間，放在了修行上。莊石生卻是每每在墨靈無瑕理會她時，也常獨自外出玩耍。

    莊無道只當未見，有意無意的放縱，並不理會，任由這小娃兒任性恣意的瘋玩。

    直到又一百二十年時間過去，莊石生的修為被堵在了登仙境前，始終不得其門而入，而他的諸多師兄弟漸漸追趕上來，陸續進入大乘境時，莊無道才將莊石生，再次召到身前。

    「你可知錯？」

    此時莊石生修行，常年不見進境，反倒是她以前看不起的那些師兄弟，不但已經追了上來，且更有凌駕其上之勢。她心中其實早有不安，有了悔意。

    此時遭莊無道一聲當頭棒喝，立時心神大震，嫩白的臉上，頓時冷汗淋漓。

    回思過往，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起，她就再無法靜心修行了。每每入定靜修不過片刻，就會走神心遊物外，想著外間那種種有趣之事，難以寧神。

    初時她並不當回事，只因修行參道，對她而言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其他的師兄弟用一個月時間辛苦聚集得來的法力，她往往只需一兩日時間就可辦到；需要數年才能參研領會的道法，她卻只用看一眼，就可領會於心。

    可當二十年前，莊石生驚覺那些本該被自家遠遠甩在身後的師兄弟，腳步已悄然迫近之後，莊石生才漸漸生出危機之感。然而到得此時，她卻更是難以靜下心來，參玄悟道之時，總沉不住氣。

    細思了一番過往，莊石生不由吶吶道：「是弟子錯了，不該貪玩，以致修行荒廢。」

    「知曉錯了，看來是還不是無藥可救。」

    莊無道語氣神情，俱皆淡淡：「石生你的天賦，確是超絕拔俗，甚至整個星玄界，都不做二人想。那麼你又可知，你師當年剛修行之時，便是正常的練氣入門，都倍感艱難？然而那些天賦資質超出你師者，如今何在？多已化為塵土，仍舊在轉生輪迴中掙扎難脫。」

    莊石生不由鼓起了包子臉，並不服氣。師尊早年的天資可能是差了些，可據她所知，自家師尊身邊那時還有玉皇元君這混元道祖指點。若還不能在修行上有所成就，那還不如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可旋即又想到，師尊他可也是當世太上境中最頂尖的一位，甚至有些大羅修士，法力都是不及。且玉皇元君也常代師尊指點她修行，觀照有加。可最後怎樣？她石生這整整一百餘年，都無甚麼進展。

    反觀自家師尊，雖有玉皇元君陪在身側，卻也因此歷經無數艱險。如今是只差數步，就可站到此界之巔，是幾劫以來最有希望證道混元之人。

    這一番反省比較之後，莊石生不由一陣氣餒，眼神黯淡懊悔。

    「你師尊乃是特例，有玉皇元君為我鋪就道途。可除我之外，還有我教重明大仙。昔年資質只能算是中下，悟性也是愚笨，卻能一步一印，最終證得大羅。」

    小女孩的神情變化，莊無道俱都看在眼中，心中不禁欣慰，忖道這女娃到底還是有著玄德遺澤，並未在道途上真正迷失。

    「——且你觀當世大羅中，真正在修行之初，就天資超絕者，能有幾人？又有多少所謂的天才，早早就隕落在道途只中？」

    莊石生不由陷入深思，細細想來，還真的沒有，便又開口問道：「師尊這是在教導石生，若因自身天資自傲，怠於修行，那麼遲早也會步那些人的後塵麼？」

    說完莊石生又把唇一扁道：「可師尊你也有錯，所謂子不教父之過。師尊是莊石生的娘親，應該早些將這些道理教給石生才是，為何偏要放任石生每日嬉戲玩耍？」

    莊無道面色頓時一陣青黑，這女娃倒確實聰慧，知曉他是在放縱。

    還有這「娘親」又是什麼鬼？畢竟已是二百多歲的人了，儘管限於身體，這娃娃的心性依然還是三歲小孩一般，可也該知曉娘親與父親的區別。

    不過此時他倒也不好發作，以免破壞了氣氛，莊無道一聲輕哼，微微搖頭:「非也，我是想問石生你是為何修行？師尊當年，最初是為復仇，想要更多力量。之後則是為證大道源初，順便完成對你輕雲師叔的承諾。而如今坐下弟子中，要麼是為求長生，要麼是為振興家族，要麼是為自身的喜好興趣，那麼石生你，又是為何？」

    莊石生微一愣神，下意識的想要回答她說之所以修行，只是因自己出生以來，師尊就在教她這麼做而已。可臨到嘴邊時，卻又頓住。

第一五零一章 為師之道

    「從沒見過像你這樣教導弟子的——」

    在莊無道身旁，洛輕雲看著莊石生在恍惚中失神遠去的身影，一陣無語搖頭：「那些當師傅的，無不希望自家弟子越出色越好。你這裡倒好，放任她去玩耍嬉戲，荒廢修行。」

    正如莊石生之言，石生他之所以落到今日這樣的境地。莊無道至少要佔一半的責任。

    「他有這樣的資本，眼下也荒廢揮霍得起。現在就爬得太高，對他而言，並非什麼是好事。」

    莊無道並不在意，依然是神情恬淡：「我莊某的弟子，授業之前，需先正心。若她自己都尋不到修道尋真的理由，又如何能扛過以後的諸般劫數？又如何能打破那一重重的天障？」

    似莊石生這般，天資雖高，可本身對於修行並無執念，這倒是合了道家一直強調的『無為』與『自然』。可若真的一點執念都無，這孩子必定會栽落在半道之中，必定要狠狠摔上一跤不可。

    其實除了這『有所求』之外，石生對世情的體會，也讓莊無道憂心。

    這些年對她保護的太好，根本就不能知世情之險惡。待得莊石生踏入登仙境之後，他是必定要讓他這弟子，在紅塵裡走上一遭，體會一番。

    莊石生是他第一個弟子，莊無道也對其寄予厚望。他寧願莊石生在道途上走得慢些，也絕不希望這小丫頭，因這方面的不足而遭遇災劫。

    「授業之前，需先正心？這般說來，倒也有些道理，性情不正，確難有太大成就。」

    洛輕雲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也知莊無道是用心良苦。她這師弟昔年入道，初時是因環境所迫，之後又漸漸生出了興趣，所以能心無旁騖，一意精進。可莊石生，此前也只當這修道尋真是功課，是一種負累，若不能轉變這種觀念，這娃娃一生都難窺大道。

    隨即洛輕雲又眼含深意的看向了這天雷山內的某個方位：「不過也多虧了是她這些年的開解，不然墨靈想入太上，只怕不易。」

    自從知曉了莊無道死劫將臨，莊墨靈就一直把精神崩得極緊。儘管在道果積累上，進展神速，可墨靈的修為法力一直都難以突破那太上之壁。

    哪怕是她與莊無道心神相繫，後者數萬年的道基，墨靈亦可分享，可仍是遲遲不能將那層壁障破開。

    前些年來這頭小冥鴉一直都是夜以繼日，勤修不綴，拼盡了所有的氣力。所有的時間，都撲在了參玄問道上，不肯浪費分毫。

    豈不知越是如此，她距離太上也就越是遙遠，只會把自己撞到頭破血流。有時候過於執著，並非是好事。

    也虧得是莊石生，莊無道百餘年前吩咐墨靈，每日帶著石生出去遊玩兩個時辰。

    初時那頭傻鳥不情不願，可久而久之，莊墨靈終於能放下心結，縱情與莊石生戲耍。也終於在日前，窺得了一線突破太上之壁的機會。此時莊墨靈正在閉關，想必不久之後，這頭三足冥鴉，就可迎來太上之劫。

    洛輕雲發覺莊無道，在教授弟子方面，倒是挺有天賦的。無論是莊墨靈，還是莊石生，又或是離塵本山送來的四十餘名弟子，都能做到因材施教。不但修行計速，根基紮實，心性方面也是上佳。

    莊無道則苦笑：「墨靈積累略有不足，不過自身血脈，已可補其缺失，差的只是一線契機。這次可真難為他了——」

    墨靈確實能從他這裡分享一切不錯，可道果分享歸分享，能不能理解又是另一回事。

    好在有墨靈的血脈可以彌補，加上莊無道的助力，已可勉強入得太上。

    這對他而言，無疑是一個好消息。等於是今次這一戰，自己又多了三條性命，而且是實力完整無缺的複活之身！

    如此一來，也就有了更多的應變餘地。

    若說之前莊無道證道大羅的把握，只有三成，那麼現在就增到了至少四成有餘！

    這效果在浩劫天圖之中，也有了體現，那條赤紅之線，似乎又有了壯大之勢。

    不過這些，卻是以損傷墨靈根基為代價。莊無道也曾想過阻止，可後來與莊墨靈長談了一番之後，就又放棄了這念頭。

    不止是因墨靈的執拗，更因這丫頭的一句話，說得頗有道理——他們主僕生死相繫，主人已為他二人求存，拼盡了一切，那麼她莊墨靈也豈心安理得的享受主人掙來的一切，而不做任何付出？

    這並非是長久之道，對於莊墨靈日後的道路而言，也是有害無益。

    這次強行突破太上，確實是使莊墨靈大損根基不錯，可若不這麼做，禍患只會更為嚴重。

    「這一戰之後，也不知該用什麼辦法，補全墨靈的虧損。」

    一邊苦惱的嘆息著，莊無道一邊長身立起。足步虛空，往離塵山巔方向行去。

    洛輕雲則是稍一遲疑，最後將一枚金色的連鞘仙劍取在手裡，這才步空而起，隨在莊無道身後化光而遁。

    今日是藏鏡人秦鋒拜師摩天之日，那位在二百年前接到莊無道的消息之後，並未立時答應。而是親身前來離塵宗，以外門弟子的身份，在端木秀玄的座下修行聽講，

    直到數年之前，這位莊無道的至交智囊，才終對摩天大仙心服口服，決定拜摩天為師。

    而今日正是摩天大仙正式開壇收徒之日，授予藏鏡人道號『無藏』。

    一位大羅金仙的親傳弟子，本就非同小可。更何況這位，與莊無道又是發小至交，更因橫山遺物之故，使藏鏡人有著幾分大羅之望。所以離塵從上至下，都是慎重以對。

    洛輕雲方才猶豫的，是該選擇什麼樣的禮物。她現在亦算是薄有資產，莊無道為她取回了三處別府庫藏。內中仍有許多東西，是莊無道用不上的。還有這次天東戰後，離塵宗賺到盆滿缽溢，數億道兵全滅於離塵山下，八位大羅境之外，還要加上數十位元始仙王，數百太上。先後天的靈寶，取了無數，洛輕雲也從中分潤了一份。不過手中適合藏鏡人的東西不多，也不知這口劍器，能否讓藏鏡人滿意。

    只是當二人才遁空飛行了十個由旬距離時，洛輕雲就又發現莊無道的身影，忽然止住，目中赫然現著冷然之色，看向了某個方向。

    洛輕雲心中微動，也停住了身影，來到了莊無道的身側：「這個方向，可是莊玄通那邊出了岔子？」

    莊無道有兩具身外化身，一個莊玄通，一個是莊九真。

    此刻都並未隨在莊無道的身邊，而是都被莊無道放了出去『處理』那些劫果去了。

    這些年來，莊無道可並非只是窩在了天雷山巔閉門修道，教授弟子。他本體雖是在天雷山不動，可兩具身外化身卻還在外行走著，但負著斬除劫果的重任。

    既然要坐定那『應劫』之人的身份，那就不能光說不練。哪怕只是為安清虛道尊這等人之心，他也要對那些『劫果』做出實質性的舉動。何況還有洛輕雲，他莊無道如今，也的的確確該對那些瘋狂成長中的劫果，做出反應了。

第一六五二章 咫尺陰陽

    此時這天仙界內的天東一帶，但凡有疑似的劫果出世，莊無道的身外化身，就會前往探看一番。

    確證之後，便直接斬殺，都完全不懼劫力反噬。無法確證的，莊無道也會留下後手，以免被天道蒙蔽，日後悔之莫及。儘管這可能極小，卻不能不防。

    就在三十日前，莊無道接到了無量玄應王得來的消息，中天玄州的東北側的山海峽，疑有劫果現世，使當地的修者損傷慘重。那裡各方勢力，也都人仰馬翻。

    莊無道估算著此人，只有不到天仙境界，便只將他那具身外化身莊玄通調遣了過去。想到以他那化身接近大羅境的法力，無論遇到什麼樣的狀況，都足可應對有餘了。

    不過如今看來，這樣的安排，卻似有些草率了。

    「確有埋伏，我那化身處境凶險，最多兩個時辰之後，就有覆亡之災——」

    莊無道似笑非笑的，收回了目光。 「看來是有人想要在大羅之戰開始之前，就先剪我羽翼臂膀。那幾位，終究還是忍不住了。」

    他的兩具身外化身，戰力雖是及不上本體，卻也依然有著元始級的法力，也同樣能開十九重的觀世瞳。只是時間略短，只有不到三百息。

    不過在這三百息內，莊玄通與莊九真都是能比擬大羅前四十五位的強者。再若是配合什麼積蓄瞳力的功法，那就更是了得。

    他的化身，根基在於金丹，不會真正死亡。不過想要將一具身外化體，培養到太上境界，並不容易。

    除了海量的奇珍材料之外，更需大量的時間，

    且若金丹分魂受損，莊無道的本體也會受到影響。

    好在有浩劫天圖在他手中，可以在對方還未動手之前，就提前預知，給了他不少時間準備。

    這也是莊無道，敢將身外化身放出數百由旬外的底氣所在。似那混元境人物，哪怕再怎麼法力強橫，再怎麼遮蔽天數，也沒可能完全壓制，他對自身危險的預知。

    「兩個時辰？看來是有道祖出手，干擾天機。」

    洛輕雲此時卻不驚反笑，眼現哂意：「就不知是哪些人物？目的真只是為你那分身化體？」

    她知莊無道其實早就在等待這一天，放出的這兩具身外化身，除了要剪除劫果之外，更是一個美味的魚餌。

    換成二百年前，對方的手段，可能會使莊無道無可奈何。可換在二百年後，莊無道卻有阻夠的能力應對。莊無道敢將自己的身外化身放出去，自有其因，不單單只是因浩劫天圖。

    那裡遠隔四萬千三千由旬之地，莊無道的遁法再快，也不可能在短短幾個時辰內，就急趕數萬由旬之距抵達。

    ——除非是混元道尊，又捨得付出代價，才有可能。

    此外離塵宗的勢力，在那裡已經極其薄弱，也無法為莊無道的化身提供什麼幫助。

    對方是料定了，哪怕是莊無道提前了兩個時辰預知，也一樣無可奈何。

    不過洛輕雲依然感覺，對方只怕也沒有一定拿下莊玄通的把握。這次發難，其實也是含著試探之意，或者另有圖謀。

    「管他們是如何打算？」

    莊無道冷笑，目光寒洌：「無論是何目的，這次要付出的代價，都是他們承受不起。」

    除非能招來五位混元道祖，就像是當年他鎮壓玄德一般，封鎖天地。

    否則這世間，少有人能有實力，將他真正困殺。又或者是現在，就將那最後一張浩劫天圖放出。

    不過這可能性都小而又小，別說是現在，就是幾百年之後大羅之爭爆發，天道最紊亂之時，那幾位道尊也沒可能瞞過他與絕塵子及摩天大仙等人的靈覺齊聚一處。

    否則當日，那兩位大乘佛祖就不是以化身降臨，而是直接以本體現身了。

    ——別說五位道尊，便是五位大羅齊聚，想要瞞過世人的可能，也是小而又小，

    至於最後一張浩劫天圖，他如今大致能猜到，這張圖到底在何人手中。

    不過莊無道對此並不畏懼，反而頗為期待。那位想必不會這麼沉不住氣。不過他若真選擇早早將這最後一張浩劫天圖放出，莊無道倒也樂得提前渡劫，不用等到大羅之爭。

    提早四百年渡劫，有利有弊。不過放在先進，他至少可增二成以上的把握。所以不但不懼，更求之不得！

    既是如此，那麼他又何需在乎對方的打算？

    微一揮袖，莊無道將那十二淨世青蓮招於腳下。

    這件繳獲來的至寶​​，如今狀況也是極佳。莊無道借助離塵宗內的資源，不但使這神寶前次天東大戰時的舊傷盡復，且在威能方面也有了些許提升。

    主要是青蓮之內的器靈，已經成長到了可以與他心念相通的境地。

    這意味著莊無道在與人鬥法之時，可以用最少的法力與魂念來催動此物。

    這青蓮招出，莊無道的身周，就顯出了一個巨大的陽魚，在他的體外，緩緩流轉循環著。

    這是他在二百餘年前天東大戰之後，從而創出的一門基於元陽玄陰子午神光訣與乾坤挪移大法，以及自身一體三丹的道法，名喚『咫尺陰陽』。

    那一年他將元陽玄陰子午神光訣及乾坤挪移大法，都推升至十八重巔峰之境，從而天人交感，窺得了陰陽玄機。加上莊無道自身也有著一門遠距挪移大法的需求，所以下苦功鑽研了六十餘年，才將這門道法完成。

    以自己分身化體為陰，本體為陽。當陰陽合一之刻，就可挪移乾坤，將億萬里之地化為咫尺。他的本體可以立時傳至分身所在，或者將他的化身，召回到自己本體之側。

    可惜的是這門術法，一百年時間才只能使用一次，事前也需無數的心力物力準備。其中光是施法用的材料，就不下於一件先天中品的靈寶——別看他現在現在抬手間就施展出來，可其實之前，就已經損耗了無數的蘊元石。

    且要陰陽合一，也需與陰體之間，相互調和。整半個時辰，都未必能夠完成。

    若非如此，莊無道甚至打算洗經伐脈，將這門道法刻入自己玄竅之內。能夠在頃刻之間，就遁飛億萬里之遙，那豈不就如同道祖的洞天世界一般，可以隨時逃命？

    可惜的是，按照莊無道推算的結果，哪怕他將這門道術納入自身玄竅，也最多省些材料，節省個半刻時間。

    材料他不缺，浩劫天圖也能助他提前預知災劫，多半刻時間其實並無用處。為此洗經伐脈，就毫無必要了。

    大約三刻鐘後，莊無道正準備就緒時，他的身側，卻又一團靈光顯化。須臾之間，就赫然有一面銀鏡，出現了二十丈虛空之外。

    內中秦鋒，似笑非笑的看了過來：「師尊料到你這邊出了變故，所以讓我過來看看。」

    莊無道掃了鏡內一眼，只見這位依然是將自身，隱藏於一團迷霧之內。只有身上，換了一身離塵宗弟子的袍服。

    莊無道不禁一陣無語，難道他這兄長，在祖師堂拜師之時，也打算這樣藏頭露尾不成？這裝神弄鬼了萬年時光，莫非是已上癮了？

    不過秦鋒行事，向來任性，真要這麼做了，莊無道也無可奈何。此刻只能點頭道：「確有些小麻煩，兄長你的拜師大典，我本體是沒辦法親自了。好在莊九真就在附近，一個時辰內就可趕回。」

    「自去無妨！絕塵子祖師與摩天大仙都預斷你此去，無驚無險。」

    秦鋒說完之後，又從鏡中將一物拋了過來：「絕塵子祖師有言，那人所在，正好是東北方位。你這次過去，可以順便將此事辦了。」

    莊無道探手一撈，將那東西拿在了手中。只靈念一探，就知是何物。

    不由暗暗感慨，若非有宗門為依靠，以他自己的能力與勢力，是萬難取得此物。

    哪怕明知那人可以拉攏，可以成為自己這一方的強力奧援，也難以辦到。

    「此事我正當親往！」
   
    洛輕雲聞言一笑，將手中提著的劍，往那面銀鏡之內丟了進去：「區區薄禮，還請道友笑納。這次大典不能親至賀禮，萬分遺憾。」

    話音落時，洛輕雲就也駕馭起了二十四顆玄黃天珠，護在了左右身側。一個跨步，也走到了那陽魚之內，青蓮之上。

    須臾間此處就已是光華閃耀，莊無道與洛輕雲二人身影，都消失在了原處。

    藏鏡人看在眼中，不由微微搖頭。他先是望了手中的劍器一眼，接著也一個拂袖，使得這面銀鏡也散化無形。

    ※※※※

    咫尺陰陽之術，可能已是這世間最為快捷的道法之一。比擬道祖的洞天之法，完全無視距離，哪怕數百萬由旬，也可在極短的時間之內橫跨。

    此術條件苛刻，首要的一體三丹，就將除莊無道之外所有人都刷落了下去。像他這樣特殊的情形，世間也不能算是絕無僅有。

    然而除了一體三丹之外，還需完滿層次的金丹根基。

    此外一體二丹，也是可以辦到的，然則元陽玄陰子午神光訣，與乾坤大挪移，這世間仍只他一人，修至到十八重天。

    只是當莊無道，首先遠隔四萬由旬之距發動此術，才發現自己似有些太想當然了。

    在陰陽合一，乾坤挪移的剎那，赫然有無數的虛空法力與天道之力，向他匯攏擠壓過來。彷彿是這一域之力，此刻都匯聚於他一身。雖非劫力，卻更勝似最頂尖的天劫。

第一六五三章 冰山顯蹤

    巨大的排斥力，加上天道反噬，讓莊無道感覺自身這一刻，就彷佛置身於石磨之中，似要被這巨力碾碎一般。

    好在那十二品淨世青蓮，確不愧是這世間最絕頂的防御神寶。配合莊無道的乾坤挪移，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將那天道碾壓過來的力量，反過來用來對抗天道。

    剩餘的那部分力量，也有洛輕雲的二十四顆玄黃天珠，代為抵禦。這二十四顆珠，都是由玄黃之氣化成，內含無窮無量虛空。本可衍化一方世界，可在上古之時，卻因天地異力凝聚成珠。七百年來，洛輕雲又得離塵之助，在玄黃天珠內初步開闢虛空。

    此時無論有多少法則之力，天道反噬碾壓過來，這二十四顆珠都可容納抵禦。

    如此足足半刻鐘之後，莊無道才覺渾身一鬆。那種似可將任何強橫大能都粉身碎骨的壓力，終於從他身上陸續消散。

    不過莊無道的臉上，依然是面如土色：「虧得是有這淨世青蓮在手。」

    因這門道術準備起來較為繁瑣，百年時間也只能蓄力使用一次。故而莊無道之前也只嘗試過一次而已，而且挪移範圍不到三千由旬。

    此時才知，自己太小瞧這一方界域的偉力。想要無視虛空天道法力，又該付出何等樣的代價。

    如今莊無道的法體，已經是八階圓滿級的不壞金身，已超越了絕大多數的大羅修士。

    可以如此肉身，也難對抗這天道威壓。怪不得那些哪混元道祖，雖有著洞天挪移之術，卻也輕易不敢施展。

    想必也是代價巨大之因，距離稍遠一些，不但是肉身會出問題，自家開闢的洞天世界，也會有崩毀之災。

    看來是他想差了，這門道術，看來也只有本體才能施展。除非莊無道晉升大羅，修成九階不壞金身，又或者他的身外化身，握有著十二品淨世青蓮這種等級的奇寶，才能辦到。且挪移的距離，絕不能超越十萬由旬。

    短時間內，他那兩具身外化身，只能當成在外遊走的信標了。要讓化身以此法回歸本體附近，根本就不可能辦到，沒有淨世青蓮這等寶物化身，便是莊無道的本體，也難承受。

    幸虧是洛輕雲一直提醒，讓他化身活動的距離，絕不得超過十萬由旬。否則這次，說不定就是自己把自己給害死。

    不過他這師姐也是壞透，知而不言，這是要讓自己，也親身體驗一番這界域偉力麼？

    的確是超乎自己想像之外——

    「其實是想要師弟你，體會一番真正的劫果之力而已。昔年我與那無涯子戰，就是這般的感覺。甚至你那死劫，可能也是這一級數，甚至更強幾分。」

    洛輕雲立在莊無道身後，發出了聲輕嘆：「不過那個時候，無涯子仍未踏入元始境，其實並不能將劫力，發揮到極致。你可以想像，與真正的劫果爭鬥時的痛苦，不但要時時刻刻，抵抗這足可壓碎九階不壞金身的天道反噬，更要對抗那劫果的諸般玄術神通，法寶器物。便是真正混元道尊，只怕亦難勝之——」

    莊無道神情不禁一陣凝重，若真如洛輕雲之言，劫果有這般的異能，那麼他這些年，就真有些鬆懈了。

    他親身體會過偽聖之力，可相較於這樣的劫果，還是遠遠不如。

    換而言之，哪怕他莊無道躲藏在離塵山內，以觀世瞳及『太霄重明絕滅大陣』對抗，也一樣會被對方碾碎。

    且對方又怎可能會蠢到，在離塵山下與他死戰？無論如何，都不會給他任意挑選戰場的機會。

    光是對抗那天道反噬之力，就要耗去他自身至少九成的法力，剩餘的一成，又怎可能是那劫果的對手？

    還有那浩劫天圖之劫，也同樣讓人生畏。比之他面臨的，還要強上幾分，他真難以想像。

    不過說實話，這劫力他其實也不是沒辦法撐過去，可問題是劫力之外，還有人禍。後者才是昔年巫族，舉族覆亡之因。

    「那劫果難道就不能在成長到完全體之前，就將之斬滅？」

    莊無道目光回望過去：「就如昔年，那無涯子一般——」

    「不能！」

    洛輕雲想也未想的就一個搖頭：「哪怕是無道你真能將不完全的劫果除去，也只是將劫期往後拖延個一萬載時光而已。如今天地間積累的劫力已到極致，不會再有下一個百萬年。且待下一次劫期到來時，劫力只會更為強大，更難應付。只有將完全體的劫果徹底斬滅，使天地暫歸安寧，爭取到至少二十萬載時間，期間再由一到兩位聖人出手，調理這一域陰陽，修補天道之缺，才能真正將這劫數化解，」

    莊無道微微凝眉，聽起來他與劫果這一戰，比他的死劫，還要更凶險一些。

    接著又聽洛輕雲道：「且百萬年前的無涯子，當是特例。你指望下一個劫果如他一般，卻是休想。」

    「特例？為何？」

    莊無道眼現疑惑之色，他對這上一任的劫果，與洛輕雲、羲和還有素雲墜三女糾纏不清的人物，一直都覺好奇。

    這次洛輕雲微顯遲疑，最後還是說道：「這其實只是我的猜測，在與我一戰之前，那無涯子，只怕並不是沒有成為完全體的機會，而是臨道最終思考，自己放棄了。我直至如今，都不知到底是何緣故——」

    自己放棄？

    莊無道的神情，不禁略顯怪異。換而言之，當年洛輕雲能夠斬劫，其實是無涯子自身出了問題麼？又到底為何放棄？莫非是與蘇雲墜的前世之身及羲和有關？

    畢竟當年那一戰，無涯子哪怕是自身隕落，也要護住蘇雲墜的前世安然無恙。

    「不過這只是猜測而已。」

    話音一頓，洛輕雲又眼含戲謔的看著莊無道：「莫非師弟，是已起了畏怯之心？」

    莊無道頓時眉頭輕挑，嘿然冷笑：「那倒沒有，只是現在才知，我現在這一身法力，依然差距甚遠。」

    那一戰，他只怕不僅僅只是要應對劫果之人，還有事後——

    有些人，絕不會容他斬劫之後，還能撐過天道反噬，繼續存活於世，就如昔年的皇天劍聖！

    所以這剩下的四百年，自己仍需努力。

    「你與我不同。」

    洛輕雲卻笑著道:「我昔年真是眾叛親離，便是羲和也是把我恨到了極點。可無道你不但有整個離塵宗為後盾，又外有禍天子等人為奧援，定不會有事。且若不出意料，最多一萬年內，無道你還將多出一位強力的臂助。不對，應該說是四百年後，她便可成為的臂膀。」

    這次不用洛輕雲提醒，莊無道就已經猜到了：「你說的，可是仙鈴？」

    「不錯！」

    洛輕雲微一頷首：「一萬年後，她的法力，當不遜色於道祖。」

    時序之法，比肩於虛空之力。今日莊無道借助『咫尺陰陽』之術，挪移四萬由旬，就已如此吃力。

    可當年的聶仙鈴，卻能扭曲時序長河，將某個時段的自己，送到了六十年前。不但無視了時序之法，更將那天命之龍，視若無物。

    這等恢宏法力，非道祖一級不能為之。此刻的二人，都已準確的感知到，聶仙鈴出手的時間，當是在一萬年後。

    也就是說，莊無道只需將斬劫之日，拖到那時。他的身邊，就可再多一位道祖級的絕世強者。

    且若不出意料，四百年後他這般，也將多出一位比肩混元道祖的臂助。

    「死劫未過，想這麼多作甚？」

    莊無道啞然失笑，目光轉而投照遠方。此刻他已在四萬由旬之外，而莊玄通以及那團陰魚，就在他的前方處​​。

第一六五四章 造化神通

　　仔細觀察這四周的環境，可見莊無道這具化身所在正是一片沼澤地中。

　　四處無人，不過當莊無道的神念稍加感應，就可發現有一道氣息，在遠處飛速逃遁著。遙空以靈目望去，可見一道青色的遁光，此刻正是全力往東面飛去，內中則一位青衫少年，年歲不超過二旬，面色冷漠，目顯紅光。

　　那應當就是莊玄通正在追殺中的『劫果』，一身元力反應，也與莊無道除去的劫果，相似到了十分。

　　然而莊無道看了之後，卻是一聲冷笑。他這些年也在精研以自身真元，替代天道劫力之法，又豈能看不出來，這其中的貓膩？

　　之前發動『咫尺陰陽』時的道法波動，自有莊玄通代為遮掩過。所以此時莊無道與洛輕雲二人身影剛以現出，就直接隱入到了莊玄通身側的虛空藏盾之內，並不擔心有人差距異常。

　　後援已至，莊玄通就再無顧忌，開始全力出手。乾坤挪移大法施展，將數千里之距縮為腳下一步，僅僅一刻鍾之後，就已到了那『劫果』的身前，攔住了此人的去路。

　　「你就是骨裏紅？」

　　莊玄通目光寒洌的，看著前方那道青色的遁光：「為何要冒充劫果？是出於何人授意？」

　　「原來仙君已經看出端倪。」

　　那骨裏紅的身影，驀然頓住，面色毫無變化的與莊玄通對視了一眼：「為何冒充劫果，自然有我的理由。其實仙君已經猜到了，又何需問我？」

　　竟是坦然承認，半點都不掩飾。

　　莊玄通一聲輕哼，先是目光掃視了四方一眼，而後微一拂袖，就有雄渾法力化為一隻陰陽大手抓出。

　　對方隻是一個小小的天仙境修士，若非是有人暗中相助，本身也有數件可以用於逃命的強橫符寶。早在三個時辰之前，就已死在了他的手中。

　　此刻對方所有的手段都用盡，在他的眼中，也就不過是螻蟻一般。

　　果然這大手抓去，直接就抓爆了此人身周的護身法寶及那元力罡氣。骨裏紅還欲調動天道劫力抵禦，可莊玄通的目光，卻同時又一道精芒閃現。於是那青衫少年，非但不能將劫力化為己用，反而周身元氣暴亂，額心處更有一團血肉爆散開來。內中有一顆銀白色小珠現出，被莊玄通拿在手中。

　　果然是劫果舍利！

　　莊無道在虛空藏盾之內靜靜的看著，加上之前留下的那顆，他手中已經有十四顆這樣的舍利子。

　　看來這次他那些對手為今日之戰，還真是苦心籌謀，費了不少氣力。

　　這至少是犧牲了一位真仙甚至金仙，以身遭天道反噬，永世難以超生為代價，將一位劫果斬殺。

　　有了這真仙級的劫果舍利，這人才能仿冒劫果，在一定程度上，操縱劫力為己用，正是他在北冥仙宮用過的手法。

　　被莊玄通擒下之後，那骨裏紅七竅溢血，卻發出了一陣咯咯笑聲：「如今仙君擒下我也無用，讓你跟到了這裏，我骨裏紅就算是達成使命。即便這具身軀死了，也可在另一處復生，你能奈我何？」

　　「原來如此——」

　　莊玄通的神情平靜，只目中忽然現出了重瞳，而下一刻，那骨裏紅的神情就轉為驚慌：「你到底做了什麼？」

　　然而莊玄通卻已懶得回話，那陰陽大手一捏，便將此人的身軀碾壓成渣，徹底的魂飛魄散。

　　以為提前布置有後手，就可有恃無恐？當真是愚不可及。那為主使之人多半沒告訴他，十九層觀世瞳直窺造化之門的意義所在、

　　便是強如大羅境界，混元道祖，當日也無法在他的觀世瞳鎮壓之下遁逃，又何況是區區一個天仙？

　　且哪怕是沒有這十九層的觀世瞳，他還有著太上滅度真經。豈可能讓此人，在他眼前逃生？

　　當這骨裏紅的身軀，徹底化為灰灰。遠處就有一聲銀鈴般的輕笑傳來：「他其實說得不錯，讓你跟到了這裏，此人的任務就已完成了。你便是殺了他，又有何益」

　　莊玄通負手身後，往聲音的來處望了過去，而後唇角輕挑：「忘心如來欲我塵？」

　　原來是這位？怪不得事前毫無預兆，瞞過本體的靈覺。魔淵修羅魔主的勢力，的確是離塵宗與蒼茫魔主的薄弱點，比之大乘佛門與昊天神庭更方便行事。

　　至於這欲我塵，這也算是一位老熟人了。

　　接著莊玄通，又把目光看向了另一側：「另一位，想必就是太辛神王？」

　　——也是當世五大大羅神尊之一，大羅征天圖中排位三十七，靈感的另一位得力盟友。

　　莊玄通的言語還未說完，果然有一位渾身散著淡銀色光輝的神尊，從黑夜中行走了出來。看著莊玄通的上下，滿眼滿含驚奇：「一體三丹，真是不可思議。還有這三元一體之術，也是久聞其名了，果然是不遜於一氣化三清之法！」

　　三元一體，也就是節法所創三身一體的神術版本。蒼茫魔尊這些年來之所以能大肆的擴張信徒，使無數的修士，心甘情願的尊信拜奉，這門神術可謂是居功至偉。能使人的法力與神通平添數成之術，哪怕是那些元始境，也未必就能忍受得住誘惑。

　　同為神尊，太辛神王也有不少信徒被蒼茫魔主搶奪，自然是久聞其名。

　　而隨著這位的話音落下，周圍虛空，又有數人行處，有兩位都是一身僧袍，頭有肉髻螺發，目中飽含冷意的朝著莊無道看了過來。

　　「小佛怒海，見過玄明道君！」

　　「旁遮在此，亦久候玄明道君多時了！」

　　莊無道並未去看，隻意念一掃，就知這二位是何等人物。大乘佛門的南無怒海佛與南無旁遮佛，都是諸天佛圖中，排名前二十的的存在，

　　這二人對他是恨之入骨，連大乘佛門一向喜歡的面上功夫都不肯做。毫無慈眉善目之容，全做金剛怒目之態。

　　倒是莊玄通身後的幾位人物，更有禮數些。

　　其中一位道人邪笑道：「補天道靈化道人，這廂有禮了。久聞玄明道君，與我補天道頗有些因果緣分。今日特來了結——」

　　其餘二人，卻都是異形異狀，其中一位身軀龐大如山，渾身燃燒烈焰：「魔淵火天羅，奉修羅魔主之命，來取玄明道君性命！」

　　還有一人則是背生四翼，身軀瘦小，不過那面空卻是美如天仙：「魔淵閻血，見過玄明道君！」

　　這五人距離雖遠，都在十萬裏開外。不過分據五方，將四面虛空，都徹底的堵死封鎖。

　　遠處應該還有陣法，防範莊玄通的逃遁。

　　畢竟離塵宗太霄無上玄明道君的陰陽遁法，也算是名聲在外了。昔年燭龍神宮一戰，幾乎毫發無損的從九階大陣之內逃脫，不能不讓人防備。

　　莊玄通雖只是莊無道的身外化身，也無子午陰陽梭這等至寶在手，可遁法亦是遠超普通元始。

　　這些既然有意將莊玄通誅滅在此，又豈能不做防備？

　　其餘幾人莊玄通都全不理會，只是眼含譏諷的把目光，看向了忘心如來欲我塵：「可有道祖在此？」

　　「何需道祖？」

　　那欲我塵不由失笑，區區一個身外化身，難道還需勞動混元道祖出手不成？當下微一搖頭：「摩天大仙與絕塵子，都是算力超絕。便是你玄明道君，也是輕易無法瞞過。道祖出手，只怕要打草驚蛇。不過玄明道君莫非以為，憑我等之力，還拿不下你這具身外化身?」

　　「確實拿不下來——」

　　一句聲音，忽在莊玄通的身後響起。而後就有一個窈窕的身影，從虛空藏盾中走出，那正是洛輕雲：「今日如無道祖在此，那麼爾等就需小心自身身家性命！爾等以這骨裏紅為餌，欲除玄明道君羽翼；又豈知玄明道君，不是以這具身外化身，在引誘爾等？」

　　那欲我塵與太辛神王的面色，此時都為之一變，驚的不是洛輕雲在此。而是一道與莊玄通相仿，卻又強橫了數倍的氣息，出現在了他們的身後。

　　更使人驚悸至絕的是，有一股毀天滅地般的元力，正在他們身後爆發開來。

　　此人分明是蓄力已久，在這刻宣泄，頓時是如排山倒海的威勢。

　　想也未想，欲我塵就已嬌軀閃動，傾盡全力的逃避著。然而在連續數次閃動之後，依然未能避開後方的意念遙鎖。

　　那道黑白光華，只須臾間就衝擊到了身前。

　　這是什麼術法？

　　欲我塵的面上，不禁變了顏色。她未曾聽說，在離塵之戰中，這位玄明道君使用過這門術法，

　　造化！這門神通的威能，居然是接近於造化！

　　這當是陰陽神光，可威能卻是大到了不可思議。含蘊散魄湮形之裏，在淬不及防之時擊中她的法體。

　　隨身的一面先天上品的靈寶『化元梳』，居然才剛一接觸，就被崩飛開來。內現裂紋，隱有崩散之勢。

　　她身上祭煉到八十五重仙禁的的後天至寶大羅天衣，則更為不堪。此寶並未碎裂，卻完全阻不住那陰陽之力與散魄湮形之力。身軀在這一剎那，直接崩散了小半，元魂也被衝擊，整個人完全陷入昏沉狀態。

　　好不容易，欲我塵才勉強定住了魂魄，掙紮著恢復了過來，可她的臉上，又再次現出了惶恐驚色。

　　她看到了一雙重瞳，數十里外那莊無道的本體，赫然正以十九重的觀世瞳，往她觀照過來，虛空扭曲之力，使她渾身上下都動彈不能。

　　此時天空中，又有一口青色的劍影，攜著劈開宇宙天地之勢，驀然往她所在的方向，怒斬而下。

第一六五五章 逃去哪裏

　　欲我塵不禁眼現無奈之色，知曉這正是天地陰陽大悲賦中陰陽亂劍，劍威也同樣無限接近於開天之極，近乎造化。

　　之前就已被那陰陽神光重傷，若再被這一劍斬中，自己必定會損及元氣。

　　而也就在這時，又是一道陰陽之光，逆流而生，以完全不遜於先前的氣勢，將欲我塵的人，再次籠罩在內。

　　「正反混沌元胎！」

　　若說之前欲我塵還只是駭然，對莊無道的超絕法力無可奈何，那麼這刻就是驚駭欲絕！一絲絲恐懼之意，在心內油然升起。

　　正逆陰陽！這竟然又是一道大陰陽散魄湮形神光！

　　被那陰陽亂劍斬中，估計最多只是使她數百年內都要養傷蟄伏。可若同時這道大陰陽散魄湮形神光轟中，那麼她欲無塵，必定會隕滅在此！

　　這簡直就是犯規，這片天地間，怎會出現這樣的人物？以太上之身，施展出威能接近於造化的神通不算，居然還可以在一擊之內，施展兩次！

　　這叫何人能夠抵禦？別說是她忘心如來，便是那大羅征天圖的二十位以下，只怕也無人能夠在這樣的神通面前全身而退！

　　正心中冰寒一片之時，這片青空忽然撕裂，一口黑色的刀光，驀然從內劈斬出來，正與輕雲劍交斬在一處。

　　瞬時天地撕裂般的爆響，整個天地，都在震蕩不休。

　　近三百年時光蘊養，輕雲劍早已傷勢全複，可這一刻，劍身依然發出了一聲劇烈顫鳴，不過那刀光卻也同樣被崩飛開來，

　　天地間的元力，這刻已是紊亂到了極點。四處都是虛空裂隙，哪怕是再怎麼強橫的神念，也難洞察其內發生之事。

　　莊無道的雙目微凝，別人不能觀照裡面的情景，並不意味著他不能。

　　可以清晰望見，那欲我塵被他另一道大陰陽散魄湮形神光轟中，身軀元神再次被重傷之後，有一隻黑色的遮天大手抓來，將欲我塵的部分肉體與元神，都強行抓離此間，

　　那當是修羅魔主剎帝利無疑，而方才的那一刀，多半就是十二式修羅天刀中最強的一式『輪回滅』。

　　那位混元魔主到底還是不放心，準備著後手。那一刀是早就在天仙界的域外虛空準備就緒了，隨手都可斬出。可之後救忘心如來脫困的那隻大手，卻是那修羅魔主遠隔數萬重虛空世界將法力降至此間。

　　才剛體會過天到反噬之力的莊無道，自是清楚明白，這次那修羅魔主會付出何等代價。

　　那忘心如來欲我塵也絕不會好受多少，本就被大陰陽散魄湮形神光重傷，又在天道壓製之下，急掠數百重虛空——即便這期間有修羅魔主的法力護持，可最後亦必定是傷上加傷。

　　這次那位能夠勉強保住性命就已很是不錯，之後此女哪怕是用盡各種靈丹與天材地寶，只怕也難在幾百年後恢復。

　　盡管未能將一舉將此女誅滅斬殺，不過四百年後的大羅之爭，這忘心如來已不足為患。

　　這其實也在他意料之中，那修羅魔主絕不會容忍欲我塵就這麼死在自己的劍下。

　　冷冷笑著，莊無道的目光，又轉向了那位太辛神王。

　　他與忘心如來欲我塵的交手只是剎那，電光火石間就已完成。在莊無道打出第一記大陰陽散魄湮形神光之時，這太辛神王還欲出手，為欲我塵解圍。

　　可當正反相生，另一道大陰陽散魄湮形神光生成之刻，這位太辛神王就拋下了一切的猶豫，將所有的自信，都全數揮之一空。身軀急化銀白電光，往天邊遠處穿梭逃遁。

　　若是他與忘心如來欲我塵二人都狀況完好，心有防備之下，聯手或可與這無法仙君一戰，甚至將其翻過來壓製也不是不可能。

　　可此時忘心如來首先在淬不及防之下，已被莊無道重傷到失去戰力。只憑他一個排位三十七的大羅境，如何是這無法仙君的對手？

　　這裏倒還是有五位元始仙王在不錯，賬面上看，也有著不弱於對手的實力。

　　可問題是對面這位無法仙君，會否給他們正面搏殺的機會？其餘幾人，由是否真能齊心協力，毫無保留？又是否能夠為他提供足夠的助力？

　　其實根本就不用去考慮，自稱要與無法仙君了斷因果的那位補天道靈化道人，第一個就選擇了逃遁，這須臾間就已到了千里開外。

　　第二個就是來自魔淵的火天羅，這位身軀魁梧，氣勢狂猛無雙的魔道強人，也同樣是機警無比。

　　見到忘心如來被一擊重傷，火天羅就已是悶聲不響的，潛入到了地底深處，根本就毫無戰意。

　　至於其餘三人，卻是想走都走不得——那莊玄通早已一拍地面，頓時就有足足五千餘尊雷火力士拔地而出。瞬間就有一座重明太霄都天陣生成，陣威八階，重明雷火將這方虛空封鎖到密不透風！

　　更有洛輕雲，身負著重明劍翼，在那陣內閃爍挪移著，僅僅只須臾時光，那魔淵閻血魔主，就已被這位皇天劍聖，斬下了兩對羽翼！

　　所以今次能否逃命，都是未知數，若再想做誅滅莊無道化身的妄想。那麼這世間，必定會再有一位大羅缺席！

　　只是那太辛神王化成的銀白遁光，才至三千里外，莊無道的觀世瞳就已觀照空來。本來一馬平川的虛空，頓時被扭曲折疊，化為數百餘重碎散世界。

　　太辛神王不但遁速大降，也感覺到周身的扭曲之力，似要將他整個人折碎一般，便連一身浩大的神元，也無法抵禦抗衡。

　　太辛神王的面色不禁一陣發白，知曉在這十九重觀世瞳的照耀下，他這具身軀魂念若是死了，那就是真的隕落，哪怕是在他神國之內還留有部分元神，也一樣無濟於事。

　　昔日天東之戰中的八位大羅境連同玄德道尊，就是因此而亡！

　　不敢耽擱，太辛神王周身赫然爆發出無數的銀色星點，密密麻麻的覆蓋身後，居然能暫時阻絕莊無道的觀世瞳力，銀光遁速則在這瞬間，更增數倍。

　　莊無道卻一聲寒笑，袖中先是兩道黑色的刀光閃出，往那補天道靈化道人與魔淵火天羅逃遁的方向，急襲追去，接著又揮了揮手，將那周天一氣陰陽紫葫召在身側。

　　「子午，可以去那邊轉個身——」

　　語聲方落，就有一點紫光從葫口蓬勃而出。那太上戮仙錐隻光華一閃，就已衝擊到了太辛神王的身後。

　　剎那之間，山搖地動，這片泥沼地直接湮滅出一個深坑，一團蘑菇雲狀的氣霧，也在同時升騰而已。就更不用說那狂風氣浪，在這須臾間席卷億萬里周近，毀絕一切生靈，

　　這一擊，不如幾百年前，莊無道以偽聖之力催使時的威能浩大，可也一樣是有著直追造化之威。那太辛神王的身軀，被這一擊轟滅，血肉無存。

第一六五六章 元始大帝

    太上戮仙錐之威能浩大，更甚過大陰陽混洞神光。只一擊，就已將那太辛神王的身軀轟碎開來。

    不過眼前這一幕，卻並未讓莊無道就此鬆懈下來。神尊之體本弱，難以在法身道體上與修士抗衡。真正使人忌憚的，還是那無窮無盡般的信願神力與神道術法。香火不滅，則神體常存。

    這太辛神王在大羅征天圖中的排位，尚在那忘心如來欲我塵之上，豈可能就這麼被一擊轟殺？

    他的周天一氣陰陽紫葫，究竟還未到偽鴻蒙的地步，莊無道本身，也畢竟只是太上境界，要想徹底誅滅這太辛神王，並不容易。

    故而這一擊之後，莊無道就直接一個閃身，到了那巨大坑洞的上方。神念往四面八方的散開，重瞳靈目亦同時掃蕩四方。

    莊無道能夠看到數萬裏之外，那補天道靈化道人與魔淵火天羅，已經隕於太上斬仙刀下，身魂俱滅。也從此間氣息的流轉，感應到了太辛神王的真身所在。

    十二混元滅劫劍陣忽然現於莊無道的身周左右，輕雲劍亦被他從遠處招呼。

    毫不留情，莊無道就是一劍『混沌變』，往那處怒斬而下。

    此刻那太辛神王的真靈神力，已經在那處重聚，不過還未立穩跟腳，就被莊無道的霸道無比的一劍，強行劈碎了開來。

    原本這對他並無太大傷害，太辛神王的神軀正體，本就在神國之內。然而莊無道的劍力，卻可尋根溯源，循著那神力渠道，直接攻入他的神界之中，斬傷本體。

    更使太辛神王震駭萬分的是，在莊無道那十九重觀世瞳的觀照之下，他不但無法將降臨這方的神念收回散化，更逐漸被這位窺出自己的神力本質。

    且這方虛空，分明也落入對手掌控之中。周圍不到十萬裏的方圓之地，此刻早已與外界隔絕，更衍化出近百由旬寬廣的大世界。

    故而當太辛神王的身軀再次重聚之時，面色已是煞白一片。他如今已淪落道到，不得不在這無法仙君面前，不的重聚真靈神軀的境地。

    ——對方在尋覓鎖定著他的道源印記，一旦他的神源本質被其徹底破解，就必是自己真正喪命之時。

    他此刻將自身魂念神力強行聚在一處，還有幾分生機，還能抵抗那瞳力的觀照。可若要把念頭往四面散開，試圖逃遁，那就是正落對方下懷。

    然而神軀再聚的結果，卻是被那無法，又一擊大陰陽混洞神光，再次將他軀體轟碎。

    之後連續十數次，皆是如此。太辛神王感覺自身的意識，已經漸漸昏聵蒙昧，完全無法正常的思考。這是元神受損之兆，在神國中的本體，已經傷勢沉重，自己控製的那些神元，也漸成崩散之勢。

    要知那散魄湮形之力，對他這樣的神明，也同樣致命。殺傷之大，遠在其他類似的術法之上。

    不過也就在他心內漸生絕望之時。天邊處忽然又有一道黑紅光華，往這邊投照過來。

    只須臾間，就有一位身著紫金袍服的神人，在附近雲空中定住了身影。面相四旬年紀，方面大耳，腳踏祥雲，面色威嚴肅穆。

    見得此人到來，太辛神王的心中，卻頓時騰起了一股喜意。知曉今日自己的性命，當可保全。

    果然當他再次嚐試著，在附近再塑法體神軀之時，無法仙君再未出手干擾。這位全部的注意力，都已經轉向了雲空中的這位中年神人。

    目光微一閃動，莊無道就首先稽首一禮，神情肅穆：「晚輩離塵無法，見過元始大帝!」

    眼前這位，正是當世三大混元神主之一的元始大帝！與元始魔主出於同源，卻已對立糾纏近四個劫期的混元大能！

    「太霄無上玄明道君，果然名不虛傳。五劫以來，能以太上境斬殺大羅者，除了那五劫劫果與遮天魔主之外，獨你一人。」

    那元始大帝的目光，先是上下掃了莊無道一眼，便目透笑意道：「今日本座前來，一為看看近日聞名界域的無法仙君，到底是個何等樣的人物；二則是想要請仙君賣我個顏面，保住這太辛的性命。好教仙君得知，他昔年曾在我座前服侍了三百萬年，就等如本座的弟子一般，實在不能坐視不管。只不知仙君，意下如何？」

    莊無道皺了眉頭，默然無語。他倒不是定要取這太辛的性命不可，也並不忌憚這位元始大帝。

    這位混元神尊，今日同樣只是以化身臨此，真身本體並未前來。真要想殺太辛，這位大帝其實阻攔不住。

    且莊無道料定，他今日即便一意將太辛斬殺。這位元始大帝，也有七成的可能，不會參與幾百年後的大羅劫爭。

    不過這位，與天齊仁聖大帝關係匪淺。幾百年前北冥仙宮，元始大帝也曾間接的為他解決了一個麻煩，也算是個小小的人情。實在沒必要，與這位翻臉相向。

    四面樹敵，殊無不智，不過要讓他就這麼放過太辛神王，莊無道又不甘心。

    「昔年太辛成道之時，在大乘佛門與靈感那邊，欠下了些許因果。如今太辛遭遇身滅之劫，神體重傷，這因果已可算是償還了。」

    元始大帝一眼就洞知了莊無道的心意，當下便是一笑：「今日就由我擔保，四百年後的大羅劫爭，太辛絕不參與如何？也算是本座，欠你無法仙君一個因果。」

    既然這位仙君並未在第一時間拒絕，那就表示對方，願意賣他這個顏面。

    不過這代價，卻還是要付的。

    那太辛神王見狀，也知機的朝莊無道的一禮：「先前之舉，乃因果使然，一應言語，也是我太辛道行不足，性情狂狷所致。萬望玄明道君見諒，莫要與我太辛計較。太辛在此立誓，今日之事了結，必定閉關萬載，絕不插足修界的紛爭。日後若違此言，必教我萬劫不複。」

    語聲中帶著幾分低聲下氣與懇求之意，面對普通的太上境，太辛神王絕不至於如此。然而對面這位，卻是身掌數門鴻蒙神通，可以將排位三十以下的大羅，生生轟殺的強悍存在！

    見得這太辛以神源立誓，莊無道目光裏，才透出一絲笑意。這個太辛，倒還算是個乖覺人物。

    只要不參與幾百年後的大羅劫爭，那麼他也就沒有了定要將這太辛斬滅理由。

    由此也可確定元始大帝的立場，自己已將這位混元大能，排除在大敵之外。幾百年後，又增增一分把握。

    他已在猜測，太辛參與這次埋伏，說不定就是這位大帝的刻意縱容。籍此洗脫與佛門的聯係，可以使太辛在幾百年後真正置身事外。

    略一思忖，莊無道就也笑道：「既是元始大帝敕命，晚輩豈敢不從?只望日後太辛道友能謹慎擇友，莫要再受人挑撥才好。」

    那元始自是明白，若無太辛的誓言，這位根本就沒可能將之放過。什麼豈敢不從，當不得真。

    不過他也沒打算說破，當下只微微頷首道：「那麼本座，就多謝仙君了。至於日後，我自當提點於他，不至於誤交匪類。」

    莊無道後一句中的警告之意，元始大帝自能分辨。此子飽含殺意，分明是在暗示若太辛再有行差踏錯，那麼無法必定會取其性命，那時便是他元始的臉面也一樣沒用。

    元始大帝卻並未生惱，這其實是應有之意。換成是他，見了太辛如此作為，也同樣會心生殺意。無法所為，其實並不過份。

    而這句說完之後，元始大帝就拿著那玉圭，朝著太辛神王的方向遙空一點，將其殘破神軀，重又收回到了玉圭之內。

    「他受傷太重，已耽誤不得，本座這裏就先告辭。預祝仙君四百年後，能得償所願，證道大羅。」

    語聲落時，那元始大帝的身影，就如泡沫一般的散化開來。莊無道蹙立原處，定定的往西南面，那中土所在看了一眼，就笑著收回視線。

    轉身返回之前莊玄通被『圍殺』之處，果不其然的就望見那閻血魔尊，已經被洛輕雲及莊玄通聯手斬殺。出手的五位元始境中，如今只餘南無怒海佛與南無旁遮佛兩位，在苟延殘喘。

    不過忘心如來欲我塵與太辛神王遇險，自有元始大帝及修羅魔主來救。這二位元始佛主，在大乘佛門中盡管也地位非凡，卻並未能引來那兩位佛祖出手。

    莊無道大約能猜知些緣由，應當是幾百年前的天東之戰，那兩位也損失不小。先是遠隔數十萬由旬之地顯化法身，之後又以遁法強行橫跨一州數十萬由旬之地。如此折騰，已將這兩位的積蓄耗盡，如今是想救也救不得了。

    再者此時修羅，太辛與欲我塵皆已逃的逃，走的走，這二位佛祖除非是親身前來，否則也沒可能從他手下，保住這二人。

    莊無道自沒有與這二人客氣，手下留情的心思。不過之後卻還是廢了些手腳，將這南無怒海佛與南無旁遮佛分別拿下，鎮壓入太上滅度真經中。

    這二人要斬殺簡單，與洛輕雲聯手後幾十息內就能搞定。可要想將之完好的生擒，卻必須費些功夫不可。

    莊無道近日鑽研以自身真元轉化劫力之法，已經頗有成果，甚至可在一定程度上，將劫氣化為自身的法力使用。

    不過這卻需大量的劫果舍利，至少要十八枚以上的真仙級劫果舍利，才能完成這門秘法。

    在此之前，就只能血氣與殺力戰煞來替代，而這兩位佛祖，無疑能夠他的太上滅度真經，提供大量的上品精純氣血。

第一六五七章 靈感之見

    昊天神庭之中，靈感神尊此時正神情淡漠的，看著前方銀鏡中的一幕幕。眼見著欲我塵重傷，太辛神王被救走，其餘五位元始境，被那無法或擒或殺，卻無法激起他眼中哪怕半分漣漪。

    「有些人就是喜歡自作主張。自以為聰明，其實是再愚蠢不過。」

    靈感神尊可以不在意，清虛妙道神君卻不能無視，面色鐵青：「那大乘佛門之人，這時候去招惹那莊無道作甚？能有什麼用處？豈非是正落其下懷，白白折損戰力？」

    那人三丹一體，化身即便隕滅了，也可隨時復生過來，斬殺何益？

    「還是有用的，哪怕是以離塵宗的積蓄，也沒可能使那無法，在短短幾百年內，再次培養出一具太上級的身外化身。」

    靈感神尊代人辯解，悠然道：「且這莊玄通，有著那位本體的七成法力。通過此戰，也可知無法的法力，究竟是何等層次。」

    「可那人何等狡猾？既然敢將自家的身外化身放出來，自然有著萬全之策。都說大乘佛門中智慧者眾，怎就連這麼一個誘餌陷阱，都看不出來？」

    清虛妙道神君一邊說著，一邊冷笑：「我倒覺得，這莊玄通哪怕這次死了，那莊無道也可在十年之內令其回復如初。說來說去，他們還是不甘心。」

    不甘心的是那無法之劫，將由神道一脈主導。一張浩劫天圖，就使之退避三舍，令這中土之地，落入昊天神庭之手。

    「換成是妙倒神君，就肯甘心麼?」

    靈感神尊啞然失笑：「不過這次倒非是寂滅天佛的手筆，那位比旁人看得明白。這無法已不是他們一家能解決，不過那大乘佛門經歷這次重創，這位說話再難一言九鼎，便是那兩位佛祖，也一樣鎮壓不住。這次怕是有意縱容，讓某些人吃吃苦頭——」

    這幾百年中，大乘佛門也是動蕩不寧。天東之敗，寂滅天佛要負最大責任，再難服眾。

    此外還有利益有關，大乘佛門那些佛主聖佛圖謀中土之地多年，哪裏能說讓就讓？即便是面對虛空龍佛，無相生佛這兩位，也不會輕易退讓。

    諸天佛圖中數十佛陀，都各有所求，其實並不能一心一意、

    而今次之事，就是由此而來。

    「然而此輩私心，卻恐壞了我等大事。」

    清虛妙道神君一聲冷哼，而後又不滿的掃了靈感神尊一眼：「忘心如來欲我塵重傷，太辛神王萬年內都將閉關不出，元始大帝確定要在此戰中立，你居然還能悠閑得住。」

    她就是看不慣靈感這付做派，仿佛一切萬物都盡在其掌握中。

    「無妨的！那修羅魔主自然會想辨法，讓欲我塵在大羅之爭戰前恢復傷勢，何需我等憂心？至於元始大帝，這次本就不會參與，想必那時也定會約束太辛神王置身事外。這番處置，當是其有意為之，不想落下背信棄義的名聲而已。」

    昊天無上靈感玄應大帝笑了笑，依然不以為意道：「其實這次試探他一番，也是好事。神君你覺那位，如今法力如何？到底是何用意？」

    「嗯？」

    清虛妙道神君輕咦了一聲，而後若有所思道：「確實強的可怕，此子除了那大悲劍與重明一脈術法之外，居然還修成了這等接近造化之術。應當是源自於他的陰陽元胎，加上先天那正反混沌之體，那門陰陽神通，已被他推衍到極致了。換成是我，只怕也不能攖其鋒芒。我看大羅征天圖三十以下，都已非其敵。便是昔年的遮天魔主，似也要遜色他一籌。至於那無法是何用意，只怕是要藉此戰示威震懾。」

    那莊無道這次，可說是毫無留守，明知有人窺視，也仍將一應強橫法門盡數施展。

    這位首要的目的，自然是要在大羅之爭戰前，盡力剪滅對手。另一個目的，則是為震懾各方。同樣是抱著削弱對手，打消一些人敵意的目的。

    ——這次他們若真能使那無法隕滅也就罷了，可若莊無道安渡此劫，那麼這世間無人付得起與其為敵的代價。

    那將是真正執掌偽聖之力，更超遮天魔主的存在。便是那些身擁洞天在手的混元道祖，也需對其退避三舍。

    且那無法仙君本身的戰力亦是超絕，更有諸多奧援。若要強行阻其成道，必定難免死傷，且必是一場曠世難遇的大戰，可以比擬二劫巫妖之爭。

    這會使許多人三思而後行，謹慎思量參與這一戰的後果。

    ——其實莊無道成功渡劫的可能還在其次，最使人擔心的，是那位臨死之前的反撲。

    想必今日之後，許多人都會心生退意。

    「這正是我佩服他處，該隱忍的時候隱忍，該張狂的時候張狂。」

    靈感神尊一聲嘆息：「且出身離塵，又有絕塵子與摩天大仙代其謀劃。若非是確證這九張浩劫天圖齊聚之後，乃是巫族數位混元巫祖，都無把握度過的大劫。今次這一戰，更有五位混元道祖聯手，我如今怕也是再安坐不住——」

    這些年絕塵子與摩天大仙合縱連橫，已經安撫下大半個修界，使諸教都對圍殺莊無道之戰，心存猶豫。

    畢竟都有弟子參與大羅之爭，使許多人投鼠忌器。

    聽得此言，清虛妙道神君倒是平靜下來，不過依然是語含不平：「我只是不解，為何玄黃大帝與元始大帝，會選擇袖手旁觀？」

    「這還不簡單？神道沉寂數劫，確該大興於世。可到底是興於我手，還是旁人為之，在那幾位的眼中，都沒什麼兩樣。那位無法不也同樣有著九玄重明平等玄應通冥魔尊的化身。對了，如今這位，可是神魔一體！比我還更據優勢。」

    靈感神尊說到此處又「嘿」的一笑，滿含哂意：「便是我與那無法都亡滅了，不還有一個天齊仁聖大帝？」

    還有一句話，他並未道出。旁邊的清虛妙道神君，不一樣是一個合適人選？

    即便是智慧如他，也不敢保證這位為他抱不平的神君，就一定不會背叛，一定不能成就天帝之尊——

    ※※※※

    靈感神尊與清虛妙道二人正在議論之時，莊無道正在收拾殘局。

    這次因事先無法預先布置的緣故，莊無道術法的對周圍生靈的殺傷，後果略重。

    周邊十數萬里之內，生靈死絕。這裏是一片沼澤地，並無人族生存不錯，可其餘蟲豸鱗蛇之屬卻是眾多。這因果煞力，也不是人族特有。除此之外，還有毀損這片天地的業力。

    前次離塵大戰，莊無道並非是承擔因果的一方。可這次不同，他很早之前就有著誘敵之意，與那幾位是責任各半。事涉分神化體，也沒法推卸責任，嫁禍讓那四大凶神承擔。

    感覺到那絲絲業力凝聚，莊無道也暗暗心驚。日後這業火爆發時，定然極其的可怖。果然，哪怕是有著毀天滅地般大能的混元聖人，也沒可能肆意妄為、

    好在他的住劫，還需數萬年之後才會到來。這些業力，也需到劫臨之時，才會爆發。這時只是積累而已，莊無道還無需為此擔憂。

第一六五八章 道之海洋

    莊無道其實不懼這區區業力，這還遠未超過自家能夠承擔的極限。不過不懼歸不懼，他也沒必要任憑這業力積累，增加自身的劫數。

    且畢竟也是生在這一界域，息息相關。作為這場爭鬥的勝者，他也有修複這片天地創痕的義務。

    將這片被他轟出來的深坑再次填平，再埋下使萬物萬靈再次在這片土地上生長茁壯的種子。還有那些術法的痕跡，破碎的天道法則，也需一一處理。

    之前爭鬥時，莊無道只求能全力將太辛神王與欲我塵幾人解決，不顧一切。可這事後，卻使莊無道花費了整整一日時間，付出數十倍於爭鬥付出時的真元與心力，才使這天地，再次恢複安寧。可這僅僅只是初步的整理，這裏要想真正恢複到戰前的情景，那必須成千上萬載時光不可。

    做完這些之後，莊無道就萬分苦澀的一笑：「若是每一次戰後都這麼來一次，我必得傾家蕩產不可，怪不得這世間大教，哪怕彼此間都恨之入骨，也不敢輕啟戰端。」

    ——別看莊無道自入天仙界以來，就經歷了數次風波，可其實這段時間正值劫期前後，故而大教之間的爭鬥才較為頻繁。

    換在以往的天仙界，幾十萬年內不興戰事都是常見。即便彼此間有了衝突，也往往都是以鬥劍，論法之類的方式解決，更有那些位混元道尊居中說和，很少會發展成大規模的戰事，

    只因這爭鬥一起，不但會加劇這一域「壞劫」的到來，代價也是極其巨大。就如那皇魏王朝滅國之戰，許多教門都並非直接亡於那場浩劫，而是因後來因果業力的反噬。魏墟戰場，是集合整個天仙修界，都未必能修複得了的天地創痕。

    今日他們這一戰，只能算是一場中等規模的爭鬥，卻已使莊無道消耗了身上至少一成的天材地寶，用來彌補天地缺失。而之前離塵山下那場惡鬥，盡管只數日就已結束，可據說事後離塵，為此損耗了三成的庫藏。

    那一戰，離塵賺是賺了，不過賺的卻都是高段的先後天靈寶。可底層材仙石仙玉的損耗，卻也是超人想象。

    莊無道感覺自己前景堪憂，尤其他那幾門術法，都是破壞力巨大無比，自己都控製不住的。

    「師弟你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可知多少人欲求這鴻蒙神通而不可得？其實師弟你若自信能對抗天道反噬，也大可不去理會，便如當年我與劫果那場大戰一般。」

    洛輕雲聞言先是失笑，可隨即又神情凝然道：「不過這片天道之規，確有殘缺，壓不住修士的術法威能。要解除此界空劫之憂，使無道你的大陰陽散魄湮形神光與陰陽劫劍，不至於動輒損傷天地，那就必得封印部分造化之門才可。或者由混元聖人調和陰陽，梳理五靈。」

    「封印造化之門？著談何容易？且這也同樣是治標不治本，有人能封印，自然也有人能將這封印打破。哪怕此域有聖人在，也只是令劫力積累的時間稍稍延後而已，真要解決這滅世殺劫，除非是從根本上著手。」

    莊無道搖了搖頭，他知洛輕雲之所以斬劫，正是因那識天君，預見到了空劫的到來。

    且這真正滅世之劫，正與洛輕雲有關。故而對此事，尤其在意。

    話說到一半，莊無道就又一笑，「不過我仍覺這空劫之說，乃無稽之談。哪裏可能會這麼快？」

    「便連師弟也是如此以為？」

    洛輕雲眼神暗了暗，不過卻並未爭辯：「其實我自己也常懷疑，這空劫是否是真。然而每當識天君在三劫時的預言，一一在我身上實現，便無法釋懷。且這天地間的劫力積累，確實超人意想。」

    百萬年前與劫果一戰，固然是她試圖打破自身命運軌跡的一次嚐試，可也確有著擔憂那滅世空劫，會隨五劫劫果來臨。

    「我雖不信，不過卻必定會盡全力，助師姐了斷這五劫。」

    莊無道一邊說著，一邊眯起了眼。他要讓洛輕雲從這既定的命運之痕與心魔中掙紮出來，那就只有斬劫一途！

    只有證明了那識天君的預言，也未必就能完全正確，才能使洛輕雲，徹底擺脫掉那困擾了她百萬年的枷鎖負擔。

    不過旋即他就又發現，洛輕雲聞言之後，卻是默默無語，眼神略顯暗淡。

    莊無道不禁眉頭微凝：「師姐似有心事？」

    洛輕雲仍是一陣沉默，直到見莊無道並不肯罷休，還欲再問時，才回以苦笑：「沒什麼，就是最近總感覺自己越來越沒用，有些力不從心。可惜仙鈴妹妹她這次，未能隨你前來，否則說不定，能夠留下那欲我塵的性命——」

    方才莊無道，在短短一刻時間之內，就連續重創了太辛神君與欲我塵。可她在莊玄通的輔助下，費盡了力氣，才堪堪解決一位閻血魔主。

    莊無道的淨世青蓮與咫尺陰陽的法門，最多只能攜帶一人前來。可若這次跟隨莊無道過來的，是聶仙鈴而非是她洛輕雲，那麼這次的戰果，就可能截然不同。

    如今的聶仙鈴，可能戰力還不如她，可對於莊無道的幫助，已經漸超於她之上。

    那時如有『時虛仙子』凍結時光，從旁干擾牽製一番，便是修羅魔主，也難輕易將欲我塵就走。

    莊無道聞言，則是暗暗一歎，發覺自己身邊的這幾位，都是這般的情形。發覺自己漸漸幫不上忙，便自怨自艾。似莊墨靈，這次更是不顧後果的想走捷徑。

    原本以為洛輕雲身為玉皇元君，曾經的混元道祖，定不會如此，不意這位也是轉著同樣的念頭。

    「師姐你的性情，就是不夠灑脫。你也說了只是如果，別說仙鈴她另有要事，這次並不能隨我前來，便是來了，也無可能真將那欲我塵留下。」

    莊無道說完之後，有飽含深意的，再往那西南方向，也就是那昊天神庭所在的方位看了一眼。

    「且師姐你莫非真以為，我這次若真要將那欲我塵除去，那位會再袖手旁觀？旁人我不知，可那靈感卻必定會布置有麳手，以免此間生變。也定可保證那欲我塵，從此間全身而退。」

    知曉此言，並不能使洛輕雲釋懷，莊無道接著又一笑：「師姐說幫不上我，可如今我身邊之人，還有誰能幫襯得比師姐更多？師姐你困擾的，是如何抗禦天劫，再塑道體。然而此事多思無益，想這麼多作甚?如今看來是艱難，可若機緣到了，那時看便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說完之後，莊無道也不等洛輕雲說話，就攜著這位皇天劍聖的身影，化作了一道黑白遁光，投向了北面虛空。

    莊玄通這邊釣上來的獵物已經解決，接下來該是辦另一件正事了。

    ※※※※

    莊無道要去的那處所在，距離他重傷欲我塵與太辛神君之地大約有十三萬由旬之距。

    而僅僅二十日之後，莊無道的身影，就已出現在了靠近北海的一片龐大山脈之內。

    其實以他的遁術，根本用不著二十天這麼久，這途中只是為甩開幾位大能者的覬覦與感應。雲青依說這是欲蓋彌彰，他的目的，根本就瞞不過靈感那幾位。然而在莊無道看來，哪怕他們明知道他的目的又如何？該做的功夫還是要做。

    ——與那人什麼情況下見面，何時見面，見面時又談了些什麼，預備做什麼事，甚至他莊無道的準確行蹤，這都可以由他自己選擇，想必也都是這幾位大能急切想要知道的。

    既是如此，他莊無道又怎可能讓那幾位，輕易得知他這次西行的所有詳細？

    此刻他眼前這片綿延數百由旬方圓的山脈名為玉石山，以多產玉石而聞名。不過莊無道來此，自然不可能是為這玉石山出產的仙石仙玉。不過莊無道的目光與注意力，其實還是在數千由旬外雲空中，那片龐大的靈氣漩渦。

    他與那人的約定之地，乃是玉石山南面三十由旬處的一個峽穀中。之所以選擇在此間彙聚，是因這裏，距離混沌海不遠，只有三千由旬之遙——也就是昔日，不龍山所在的方位。此間可以最大程度的擾亂天機，一切天數再次都將混沌不清，足可使那些混元大能難以探知他二人形跡。

    畢竟無論是他莊無道，還是那一位，都不是那種可以光明正大，在中天玄州行走之人。

    大乘佛門與靈感如尋到了合適的機會與他了斷，那就定不會等到大羅之爭。至於另一位，也同樣是處境不佳。

    除此之外，莊無道也有近距離，觀摩這處未來戰場之意。四百年後的大羅之爭，就發生在此，也是他未來的成道之地。事前他總需對這處所在有些了解，需要實地考察一番，才能在大羅之爭開始之時，更從容的應對。

    「這裏就是混沌海？」

    看著遠方空中處的那片龐大漩渦，莊無道的目中，閃過了一絲驚豔之色，忖道怪不得，上古之人會對不龍山那般的敬崇。認為不龍山巔可以直觸道源，之後又將混沌海捧上神壇，認為是造化之門的顯化。

    就在方才莊無道以靈目觀望的一瞬，就有無數的宇宙真理，虛空大道，被他的意念捕捉。其中絕大多數，莊無道都有掌握，可也有一小部分，並不在他的道果根基之內。可惜都是殘缺不全，支離破碎，即便此時看到了，事後也需耗費許多心力去一一參悟推演，

    不過遠方這片靈氣漩渦，無疑可稱的上是一片「道」之海洋！莊無道的神念，也確確實實，感應到了道源與造化之門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