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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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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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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30 01:20:05
第六章 東廊辱
  
  “我最嚮往的境界就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可如今,天下人認為我的存在影響了他們的生活,都希望我離開,所以,我沒有了繼續留在大宋的立場,只有灰溜溜的離開。
  
  很快了,需要我辦的事情沒有多少了,一旦處理完畢,我們就直接從登州出海。”
  
  雲崢折了一截肥美的牧草草莖含在嘴裡,牧草的汁水很快就融進了嘴裡,有些微微的苦澀。
  
  “聽陳琳說,東京已經為您準備了盛大的班師盛典,您一走了之,很多人會失望的。”
  
  雲崢笑道:“我不走他們才會失望。”
  
  “世人不會這樣無情,當他們享受國泰民安的日子的時候,總會有人記起你做的這一切。”
  
  雲崢吐掉嘴裡的草莖笑道:“我之所以做這些事情,是因為我自己想做,如果我不願意,沒人能逼迫我。
  
  所以我沒必要讓他們記住我。”
  
  藍藍俯身在雲崢的額頭親吻一下道:“孩子氣的話,我聽說那個賤婦正在為你和輕盈打造龍冠鳳襖,很是用心。
  
  不去拿自己該拿的東西,很虧的。”
  
  雲崢翻著眼睛看著頭頂的藍藍,手卻摸到了她豐盈的臀上,揉捏了兩下道:“算了,不生氣了,皇帝連自己的老婆都送給我了,還能要求他們給我什麼?”
  
  “你未了的事情難道就是勃勃?”
  
  聽藍藍突兀的問一聲,雲崢的手輕微的抖動了一下,然後又恢復了平靜,淡淡的道:“我製造出來的怪物,總要親手處理掉比較好。”
  
  “據陳琳說勃勃事您如同父兄!您也是一個重情的人,如何下得去手?
  
  既然此人會對大宋形成威脅,讓其餘的人去做這件事,您要是做的話,又會有很長時間快活不起來。”
  
  “這種事做習慣了就好了,我能逼著青誼結鬼章去死,再逼死一個勃勃其實算不得什麼。”
  
  “您不必這樣難過,陳琳說勃勃的實力威脅不了大宋,現在他們有這個自信面對來自任何地方的挑戰。
  
  只不過您在擔心,陳琳就把他當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去做了。”
  
  “去做了?”
  
  “去做了!”
  
  “誰?”
  
  “李常!”
  
  雲崢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如果說自己知道勃勃的弱點在那裡,親自教授過勃勃四書五經的李常也同樣的清楚。
  
  勃勃或許會提防別人,卻不會提防自己和李常,那個自幼失怙的年輕人最嚮往的就是關懷,尤其是爺爺和族人去世之後他對僅有的一點感情看得更重了。
  
  就像是一匹小狼,被狗養大之後,雖然本性依舊暴烈,但是性格中難免會沾染一點狗的習氣。
  
  這些年勃勃一定會遇到無數次的驚濤駭浪,他都平安的度過來了,但是,既然李常去了,對他來說就是毀滅性的。
  
  雲崢只想除掉勃勃這個具有漢人思維的女真人,李常出手,恐怕整個女真部落都將萬劫不復。
  
  “多事!”雲崢斥責了藍藍一句,然後徹底的鬆緩了身子躺在陽光下,想用太陽的溫暖來烤熱自己的那顆冰冷的心……
  
  秋草枯黃,草原上正是牛羊肥壯的時候,列隊在居庸關外的黑色宋軍方陣如同太陽底下的陰影矗立在那裡,等候遼人打開城關讓自己進城,不戰而下的城池,讓宋軍胸中充滿愉悅。
  
  文彥博瞅著高大的城關笑著對雲崢道:“大將軍,一會會有一個親王來親吻您的靴子,您今日出來擦戰靴了嗎?”
  
  雲崢坐在老邁的大青馬背上拿手輕拍著大青馬的脖子讓他安靜下來,大軍將戰矛頓在地上大喊“開城”的聲音讓他有些不安。
  
  “我從不侮辱失敗者,那樣有失風度,我更喜歡折辱強者,那樣會讓我感到驕傲。”雲崢看著城頭的遼人慢慢地道。
  
  文彥博瞅瞅王安石大笑道:“老夫沒有大將軍的心胸,當年老夫出使遼國,他們對我並沒有保留多少情面。
  
  老夫不遠萬里送去了賀壽的禮物,得到的回報就是一頓殘羹剩飯,這件事乃是老夫畢生之恥!”
  
  雲崢奇怪的看看文彥博道:“你真的吃人家的殘羹剩飯了?”
  
  文彥博咬著牙道:“吃了,當時韓琦在好水川大敗,我是去請求遼皇出兵鉗制一下李元昊的,為了達成目標,老夫無視遼人的口涎,擺著一副笑臉吃的乾乾淨淨。”
  
  面對這種能伸能屈的高人,雲崢連忙讓出最中間的位置對文彥博道:“太慘了,今日遼人獻關,就請文公主持!”
  
  文彥博大笑道:“固所願而,不敢請辭!”
  
  王安石皺皺眉頭道:“文公折辱遼人不可太甚,免得節外生枝!”
  
  文彥博回頭看看自己背後鋪天蓋地的大軍傲然道:“那又如何?他若敢反悔,大軍定會將這座城關踏為齏粉!”
  
  陳琳撇撇嘴道:“話是這樣說,我們接連不斷的轟擊了這座雄關一個多月,進度少的可憐。文公還是隱忍一些為好。”
  
  雲崢冷笑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南淵之辱也當覆轍報之,初一十五而已,看誰笑到最後,只要他們打開城關,萬事不由他!”
  
  就在四人閒談的功夫,居庸關城池的大門緩緩打開,一彪騎兵從城關裡緩緩地走出來,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戴著皮帽的老人。
  
  文彥博凝神看過之後冷笑道:“來的是遼國世襲東丹王耶律弘景,此人一向被遼人稱之為智者,今日老夫倒要領教一下。”
  
  雲崢笑道:“文公隨意!某家倒是要調兵遣將了。”
  
  文彥博陰陰一笑道:“大將軍請!”
  
  雲崢哈哈一笑就大聲吼道:“梁輯何在?”
  
  梁輯聞聲拍馬從後面趕過來抱拳道:“末將在!”
  
  “率你本部人馬即刻入關,控制城關,箭樓,馬面,接手城防,遼人若有異動格殺勿論!”
  
  “諾!”
  
  梁輯大吼一聲,朝後面揮揮手,他的副將立刻領著本部人馬浩浩蕩蕩的朝城關賓士。
  
  與此同時,所有的火炮全部瞄準了城關,裝滿弩矢的八牛弩也在騾馬的拖動下緩緩地向城關逼進。
  
  後面的大軍按照早就佈置好的任務一步一吼的舉著巨冇大的櫓盾向城關逼進,城頭的遼人頓時大亂。
  
  已經賓士出城的耶律弘景回頭朝自己隊伍裡的某一個人吩咐兩句,那人就掉頭回了城關,不一會城頭的鼓噪之聲緩緩地平靜下來。
  
  當梁輯無驚無險的進入城關之後,雲崢那雙鷹隼一樣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城關,直到自己的飛虎旗插在城頭,城頭也換上了黑色甲胄的宋軍之後,才有功夫打量早就到了自己面前的耶律弘景。
  
  這不過是一個憔悴的老頭子而已,幾綹白髮在風中飛舞,臉上神色木訥,老眼也似乎昏花了,坐在馬上大聲的稟報著自己的家門。
  
  “契丹耶律弘景見過宋國雲大將軍!”
  
  雲崢看了一眼耶律弘景輕輕地拍拍大青馬,大青馬就越過耶律弘景隨著大隊向居庸關進發。
  
  “雲大將軍,這是宋遼兩國的交割文書!”耶律弘景見雲崢不理睬自己不由得大聲呼喚。
  
  騎馬過來的文彥博奸笑道:“東丹王,老夫才是接收大員,大將軍只負責拿下城關!”
  
  “文公?”
  
  “哈哈,不敢當,老夫不過是當日東廊下進食殘羹剩飯之人,隻身在廊下見一個歌伎,當日只是驚鴻一瞥不見尊容只記得身材窈窕。
  
  她給老夫留下了一首詞,這麼多年來一直讓老夫撓心抓肺般的思念,不知東丹王可曾將這歌伎送來,老夫不嫌棄她年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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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怒氣散

        耶律弘景笑道:“哦?一介歌伎而已,如果文公喜歡,老夫做主雙手奉上如何?”

        王安石別過臉去,不忍心看耶律弘景接下來的臉色,士大夫們在一起的時候說的話並非都是高尚的話題,對遼國痛恨到極點的文彥博早就想和死去的遼國皇后蕭觀音發生點什麼特殊的關係。

        “那個歌妓的名字老夫不知,不過她給老夫留了一張紙條,就因為這半闕豔詞,讓老夫久久不能釋懷。”文彥博看著雲崢的大軍已經進了城關,長籲了一口氣之後感慨的道。

        耶律弘景陪著笑臉道:“既然能作詞,這個歌伎就不會是無名無姓之輩,不知老夫能否有幸聽到讓文公釋懷的詞作。”

        文彥博看著耶律弘景一字一句的吟誦道:“ 換香枕,一半無雲錦。為是秋來轉展多,更有雙雙淚痕滲。換香枕,待君寢。

        鋪翠被,羞殺鴛鴦對。猶憶當時叫合歡,而今獨覆相思塊。鋪翠被,待君睡。”

        耶律弘景那張本來笑意盈盈的臉頓時變得蒼白,頜下的白鬚無風自動,一雙佈滿老人斑的大手死死地攥著手裡的皮質韁繩,險些沒有從馬背上栽下去。

        這首詞其實是契丹一族心中最痛楚的一面,當耶律乙辛敗退銅頭關之後打起了自立的旗子後,很多關於耶律乙辛的秘辛也就水落石出了,其中最讓耶律洪基痛悔三生的就是關於蕭觀音的事情。

        自從他打擊了蕭氏一族之後,少了這幫手,讓他在契丹人中處於絕對的劣勢,也造成了遼國目前分崩離析的局面。

        耶律乙辛命人寫成粗俗、淫穢的《十香詞》,由宮婢單登誆蕭觀音說,這是宋國“忒裡蹇”(皇后)所作,請皇后“禦書”。

        說如此,可稱詞、書“二絕”。

        蕭觀音不知是計,為其手書後,又書寫自己所作七言絕句《懷古》一首,詩曰:“宮中只數趙家妝,敗雨殘雲誤君王。惟有知情一片月。曾窺飛燕入昭陽。”

        耶律乙辛借題發揮,命單登據以指控趙惟一與皇后私通。道宗輕信讒言,以“鐵骨朵”擊蕭皇后,幾至殞命。

        道宗又派參知政事張孝傑與耶律乙辛鞫審此案。二人對蕭觀音施以酷刑。

        耶律乙辛對趙惟一施加釘子釘、炭火烤等種種酷刑,又捕風捉影把教坊藝人高長命抓來,嚴刑拷打,兩人都屈打成招。

        然後張孝傑奏報說,《懷古》詩“宮中只數趙家妝”、“惟有知情一片月”兩句中,含“趙惟一”三字。於是,道宗敕蕭皇后自盡。

        蕭觀音自盡前,想見道宗最後一面,也未獲准,遂作《絕命詞》一首,飲恨而逝。

        文彥博現在吟誦的這首詞,就是蕭觀音在絕命前書寫的《三回》詞中的上半闕。

        文彥博故意說自己和皇后有私情,來嘲笑遼皇的昏聵無能,以及遼人的有眼無珠,用心非常的惡毒。

        坐在馬上的耶律弘景乾笑兩聲道:“待老夫回去之後慢慢為文公搜尋,這是交割文書。老夫公事已了,這就回城帶我族人離開。”

        文彥博冷冷的道:“居庸關乃是我大宋重要關防,遼人如何能夠輕易進出,大將軍此時一定頒佈了戒嚴令,城中還需要肅清奸細,東丹王還是繞城回去比較好。”

        東丹王按下了親兵護衛已經拔出一半的長刀,笑著對文彥博拱手道:“文公說的極是。老夫這就繞城回去。”

        說完話就勒轉馬頭,一言不發的帶著親兵向城東方向奔馳而去……

        文彥博回頭看看自己身後舉著強弩的親衛,恨恨的道:“剛才這個老狗如果敢反抗,老夫定會讓他喪生城下。”

        王安石皺著的眉頭並沒有鬆開,疑惑的對陳琳道:“蕭觀音的事情,耶律乙辛和張孝傑做的非常隱秘,雲侯是從何得知的?並且用這個隱秘逼迫耶律乙辛自立?”

        陳琳搖搖頭表示不知。文彥博嘿然一聲道:“管他怎麼知道的,這人身上的隱秘又並非只有這一件,想要一一的查究清楚,絕非一時半刻能做到的,反正他就要離開了,只要此事對大宋有利,我們不用管那麼多,雲侯即便是有再多的秘密,隨著他離開,也和我大宋無關。”

        陳琳笑道:“老夫胸中也有很多的秘辛,不過老夫也不準備告訴任何人,打算帶進陛下的陵墓裡慢慢地向陛下訴說。”

        文彥博左右看看笑道:“但凡是這種光榮的時刻,平日裡都少不了李常的存在,為何老夫不見李常已經很多天了?”

        王安石歎息一聲道:“李常這人最適合幹一些陰私的要務,他去了古北口,目標是女真人!”

        “那個叫做勃勃的少年人?”

        “能讓雲侯念念不忘的少年人,多少都有些本事,李常覺得把此人以及他的族人處理掉為上策!”

        文彥博點點頭,又問道:“他沒有軍權!”

        陳琳低聲道:“老夫將提刑司的人手,以及親衛調派給了他,除掉勃勃的命令乃是淑妃所發,她說勃勃此人不除,將來必成後患。”

        文彥博瞅瞅手裡的文書,又看看北方笑道:“她畢竟是陛下的生母,如今即便是名節有虧,疼愛自己的孩子這一點沒有改變。

        老夫希望陛下下的這一著棋子能起作用,希望雲侯能夠念在先帝一片苦心的份上,安心的留在海上。”

        “哼,世間少了雲崢,老夫看誰都覺得面目可憎!”

        文彥博大笑道:“確實如此,不過,王公啊,將來你不可能感到寂寞,這世間多得是和你掰腕子的人。

        就你在燕雲施行的這一套,足矣成為萬夫所指!”

        王安石揮揮袍袖道:“怎麼,文公也有意見?”

        文彥博笑道:“不敢抵你鋒纓!有本事你用鐮刀把大宋國內也像燕雲地一般齊齊的割一遍。”

        “文公認為老夫的做法行不通?”

        “兩年前王公功敗垂成,老夫不認為兩年後還會有什麼新的變化,燕雲地你自然可以為所欲為,國內你們要是還像燕雲地這般做法,商鞅就是你的下場,這一點老夫現在就可以斷言!”

        “文公明知大宋弊政在何處,為何要做壁上觀?”

        文彥博瞅著陳琳怒道:“誰說老夫要做壁上觀了,回京之後老夫還要面對提刑司一干匪類,沒有時間和精力幹別的。

        王公,我不管你在燕雲地幹什麼,你也休要管我在朝堂上要幹什麼,生死成敗各付於天。”

        一直在那裡一言不發的蘇洵歎息一聲道:“雲侯要去海上,陳公要回陵寢,文公還朝之後定會掀起大風浪,某家覺得自己也該攜帶老妻回到眉山老家,替父母守護墳塋了。”

        文彥博瞅著蘇洵理所當然的道:“把你那個天才兒子帶回老家繼續教教,老夫收到消息,你那個兒子最近在京師中極為不安份,兩個監察御史死於非命,雖然沒有證據證明是他下的手,老夫敢肯定和他脫不了干係。

        雲侯沒有去海上的時候,他躲在雲府穩如泰山,一旦雲侯離開東京去了海上,他休想有一日之安寧!”

        蘇洵笑道:“他是雲侯教出來的,性子也有雲侯的幾分凶厲,了不起隨雲侯去海上就是了,為他擔心什麼,老夫有三個兒子,少了一個照樣有人為我披麻戴孝送終。”

        王安石笑道:“想得美,凡是在陸地上待不下去的人,難道都要送到雲崢那裡不成?如此下去,不用幾年,雲崢那裡人才濟濟的反攻大陸都有可能,文公還朝之後要告訴那些死腦筋的傢伙這一點。

        如今的大宋人,在陸地上待不下去了,還可以去海上,他們多了一個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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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大地

雲崢接收居庸關接收的並不順利。

一員披頭散髮的老將橫刀站在第三道關隘前怒目圓睜,他非常的孤獨,高大的城關前面只有他一個人。

不過,他已經死去一段時間了。

全身插滿了弩箭

梁輯在認真的執行雲崢的軍令,敢有反抗者殺無赦

可能是憐惜這員老將的武人鐵骨,他的面門上並沒有中箭,那些發射弩箭的宋軍特意給他留下一張完整的顏面供人憑吊。

雲崢到達的時候,老蔣的屍體依舊站在那裡,這並不符合物理常識,雲崢卻親眼見到了。

家有倔子不敗家,國有倔臣不亡國,這句話本身有待商榷。

家非倔子之家,

國非倔臣之國,

當家的要敗豈是倔子倔臣能阻止的了的。

對於一個家庭的興敗是由全體成員的行為所決定的,而不是由某一個成員的行為所決定的,更不是由某一個人的態度所決定的。

佛說末法世界來臨之前,他會把所有的佛徒都帶走,也是說當末法世界來臨之時,最先死的是佛徒。

同樣的道理,當一個國家不可避免的走向衰亡的時候,最先死的是最這個國家的人

雲崢坐在馬上瞅著面前的慘狀,他的眉頭皺了起來,正要說話,一匹馬從雲崢的背後竄了出來,一個身穿提刑司服飾的中年漢子在快馬經過遼國老將身邊的時候,借助馬力一刀將遼國老將的首級砍了下來。

因為人已經死了一陣子了,所以沒有多少血液噴出來,插滿弩箭的身體也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在眾人鄙視的目光中,那個提刑司的漢子下馬跪在雲崢面前道:“請大將軍治卑職偺越之罪。”

雲崢點點頭道:“下回不要這樣魯莽的從我背後催動戰馬,會被親衛射殺的,這一次算你疏忽,饒你一次,自己去軍法司領三十軍棍。”

諸將聽聞雲崢只是治了此人的偺越之罪,卻沒有理睬他擅自砍掉遼將頭顱的事情,都有些不解。

“再偉大的敵人也沒有一個卑微的自己人重要。”

雲崢說完之後打馬進了居庸關的關城。

居庸關裡除了宋家鐵甲發出的鏗鏘聲,戰馬蹄子踏在青石板上的轟響外,聽不見任何城市的特有的喧鬧聲,也看不見一個遼人的身影。

雲崢沒有在西面的城牆上多加停留。這裡的關隘雖然險峻卻已經成為過去,他穿過城關,直接來到東南面的城牆,向前看過去,目光雖然被群山阻隔。他卻知道只要過了這幾座山,燕京在眼前了,百里之地,只是戰馬半日的路程而已。

大隊的遼人正在向燕京方向撤退,或許稱之為析津府更加的恰當一些,析津府這個古怪的名字,存在大地以及史冊上的時間不多了。

雲崢看過王安石制定的新地圖,那上面把析津府叫做燕州。

遼皇如今在燕州,他在等待宋人把答應自己的財寶運過來,雲崢不知道遼皇哪裡來的信心認為宋人會如約把財寶運過來。

敵人最需要的東西,不論是龐籍還是韓琦都沒有任何的可能交付給敵人的,除非那些東西能夠加速遼國的衰敗,才有可能送到他們手裡。

他現在最缺的其實是各種軍資,糧草、兵刃、鎧甲、戰馬才是他最需要的,得到那麼多的財寶又有什麼用處

難道說他認為只要有了那些財寶能換取自己需要的一切?

“兵不血刃拿下堅城的感覺如何?”文彥博笑嘻嘻的出現在雲崢的身後,他的情緒很好,尤其是在發泄了怒火之後。

“我以為你會砍下耶律弘景的人頭。”

文彥博探出一根蘭花指彈彈自己的高帽笑道:“殺人絕對不是最好的泄怒法子,耶律弘景不過是一條茍延殘喘的老狗。老夫殺他得不到任何的愉悅,留著他的性命,以後才好繼續羞辱”

雲崢笑了,指著燕州的方向道:“怎麼?你還準備以後和他們繼續打交道?”

文彥博笑道:“國與國之間是這幅樣子,今天你強大,明天我強大的,誰強大誰主導話語權。

當年大宋三路兵進西夏,結果大敗而歸之後,如果遼人乘機撕毀澶淵之盟與西夏李元昊夾擊大宋。大宋甚至有覆亡之憂。

為了讓遼人放棄進攻大宋的想法,我們不惜一切代價的蠱惑遼皇向西夏李元昊問罪,興平公主之死給了我們一個很好的借口,於是上代遼皇御駕親征西夏,在河曲被李元昊打的大敗而逃。

至此,我們的心才安定下來,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聯盟的可能了,不過可惜的是,大宋,西夏,遼國,三國鼎立的局面也已經形成了,讓人追悔莫及。

此次北征,我大宋勝利了,自然重新奪取了主導權,霸主自然需要有霸主的氣魄,只要我們繼續保持強大,遼皇只能對我們搖尾乞憐,這和他國內有多少有骨氣的人無關,形勢比人強,再有骨氣的人也必須匍匐在我大宋的腳下。

如果他們想要進東京城,首先需要獻上他們最珍貴的禮物。”

雲崢笑道:“吸血”

文彥博大笑道:“雲侯,莫要把這種事情說的過於血腥,我大宋物華天寶富甲天下,不需要吸血。”

雲崢搖頭道:“吸血是一種習慣,不是你願意不願意的事情,當大宋成為唯一一個安定富強的國家之後,財富像水一樣會自動流淌過來,於是嘛,富者愈富,貧者愈貧。

當我們拿走人家最後一塊遮羞布的時候,要小心了,窮到極限的時候,生命不值錢了,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赤貧的人是最可怕的人,既然沒有東西好失去,也不怕失去。

我寧願和一個理智的將軍作戰,不願意和一群失去理智的瘋子作戰,在人的意志促使下,他們總能創造出奇跡來。

我甚至知道,一群一無所有的年輕人,僅僅是依靠夢想,建立起來了一個龐大的帝國。

你可知道,在他們奮勇作戰下,多少名將折戟沉沙,全部成為他們登上勝利之門的踏腳石。”

文彥博苦思冥想之後不明白雲崢說的是誰,如果史冊上有這樣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是,看雲崢的樣子不像是在說笑。

雲崢瞅著疑惑不解的文彥博,大笑道:“文公,相信我,這事真的發生過,我知道的非常清楚。”

一頭霧水的文彥博衝著雲崢的背影大吼道:“別急著走,把話說清楚,不會是你杜撰出來的吧?”

雲崢哈哈一笑,朝他揮揮手走遠了,嘴裡哼著奇怪的歌謠。

“眼前不是我熟悉地雙眼

陌生的感覺一點點

但是他的故事我懷念

回頭有一群樸素的少年

輕輕鬆鬆的走遠。”

文彥博猛地停下了腳步,雲崢唱歌的聲音口音之怪他聞所未聞,他不由得想起密諜查到的那些消息,其中有一條說的是雲崢初臨人間那怪異的口音。

見多識廣的文彥博在大宋已經生活了五十年,身為官員,他聽過無數種地方口音,雲崢的口音一旦脫離了川音,變得極為詭異。他的口音和其他地方的方言不同,每一個字都咬的很清楚,抑揚頓挫的自有一番韻味,這不該是一個小地方的方言,應該是一個大族才能有的語言。

他停留在那裡凝神靜聽雲崢的每一個發音,牢牢地把這些音符或者語言記在心裡,這對有過目不忘之能的文彥博來說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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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女真

烈陽炙烤著大地,這是秋日最後一次發威。

當極北之地的北風開始吹拂的時候,統治大地的將會是皚皚冰雪。

今年,女真人的日子很好過,可惡的遼人被宋軍攻打的節節敗退,再也沒有時間和能力來禍害女真人了,更沒有遼國的使者敢踏上女真人的領地來索要海東青。

今年到來的宋人商賈非常的多,他們不約而同的要求女真人將海東青售賣給自己。為此,他們不惜出非常高的價格。

今天是海蘭江流域蒲盧毛朵部大王府下轄的女真部落開海市的日子,在渤海之濱的沙灘上,他們燃起了熊熊的篝火,還把野狼灰白色的糞便投進火堆裡,最後把濕漉漉的樹枝覆蓋在上面,不一會滾滾的狼煙就筆直的竄上了晴空。

這是一個訊號,召集那些停留在海上的商賈來這裡交易。

在狼煙升起的這段時間裡,將有女真人來為商賈的生命和財產負責,海面上的商賈,可以放心大膽的來到海邊,享受女真人捕獲的獸肉,以及那些多情的女真少女。

在這片野蠻,肅殺的大地上,每年唯有這個時刻是安全的,每年只有這個時候才不會有野蠻的殺戮和搶掠,有的只有粗獷的歌舞和極度豐富的食物。

女真人其實不太多,以前的時候強大的契丹人把強宗大姓騙至遼東,編入契丹國籍,稱為“曷蘇館”。

另一部分留居粟末水之北、寧江州之東,這些人就是“生女真”。黑水靺鞨後裔,是生女真的主體。

曷蘇館的女真部落在被遼人遷走之後,很快就凋零了,那些習慣在草原上放牧、習慣在密林中狩獵的強悍女真在去了以農耕為主的地方之後,經過百十年的同化之後,曷蘇館女真人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些躲藏在密林裡的女真人,雖然經受了很多年的打女真活動之後,依舊頑強的活了下來。

當遼人衰落之後,女真人真正迎來了自己的豐收年。慷慨的高山密林給他們提供了豐富的生活資源,諾大的草甸子上,棒打狍子瓢舀魚就是他們富足生活的寫照。

哪怕是在三年之前,他們都不敢輕易離開密林來到草甸子,水泡子附近來,那些有著特殊愛好的契丹貴族會把他們看到的每一個女真人的頭顱砍下來,最後製作成酒器在豪奢的宴會上向來賓宣示自己的強悍。

如今,聽說有一個更加強大的族群正在進攻契丹人,女真人對那個強大的族群非常的感激。

尤其是聽說那些準備和自己交易的商賈就是那個族群的人之後,他們就拿出了自己最好的食物來款待遠道而來的客人。

宋人商賈的大船靠岸了。早就在海上待的全身長毛的水手一窩蜂的從船上跳下來,從同樣髒乎乎的女真人手裡接過烤好的肉塊,就狼吞虎咽起來。

不大的海灣裡在很短的時間就停滿了船隻,湧上海岸的水手護衛越發的多了,諾大的海灘頓時就成了一片歡樂的海洋。

海面上傳來一聲低沉的號角聲,所有的人都停下不斷進食的嘴巴,齊齊的把目光投向大海。

三艘巨艦出現在海面上,船頭猙獰的骷髏旗正在迎風招展。明知道現在是海盜不搶劫的日子,那些商賈依舊膽戰心驚的看著那三艘巨艦。

幾年不見。雲鉞已經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澀,嘴上留著短鬚,白凈的面容已經被強勁的海風吹成了古銅色,他赤著腳踩在甲板上,瞇縫著眼睛瞅著海岸上停止狂歡的人群笑道:“豬養肥了才好宰殺,現在就讓他們多高興一會。”

皮匠似乎變得更老了,他身上只有一襲葛衣,見少爺在和自己說話,遂笑道:“不是養他們的肉,是要培養他們下海的膽子,只有下海的人多了,我們才能繼續壯大。”

“蓬萊、方丈、瀛洲這三座海島還引不起陸地上的那些人的狂熱興趣,南海的珍寶才能引發新一輪的下海熱浪。”

皮匠笑道:“少爺,大少爺要的桃花島我們已經準備好了,就等大少爺回來,只要大少爺和夫人以及小少爺們上了桃花島,我們就要封鎖掉海面,休養生息。”

“封鎖不掉的,大宋水軍已經開始造大船了,據說這些人和江河裡面的那些垃圾水軍不同,完全是按照新軍體系打造出來的,將來一定會和我們起衝突的。”

皮匠拍著身邊的炮筒子大笑道:“當初為了把這些重家伙裝上船,我們不知道耗費了多少心力,如今大少爺要回來,二少爺您也不可能去幫大宋了,按照大宋將作監的那群人的德行,一百年都把火炮裝不到船上去。”

雲鉞只是笑笑,他不覺得皮匠的話有什麼好得意的,大宋如今真的成了一個巨大的猛獸,一旦上了正規之後,不用誰去推,他自己就能煙塵滾滾的把所有擋路的人全部碾成肉泥。

畢昇這個老家伙的活字印刷,現在已經從泥活字變成了鉛活字,最要命的是這家伙把圓盤檢字法也給弄出來了,東京市面上甚至出現了第一家在雲鉞看來屬於真正意義上的工廠!

只要大宋繼續保持繁華,人們的要求就會日漸提高,速度、效率,這些東西都會慢慢地一一出現,最後被富有歸納精神的宋人整理成一套完整的體系,那樣的話,大工業時代就會降臨。

雲鉞不敢忘記四大發明中的三項就是在這個大時代裡產生的,宋人的對財富的渴求,讓他們的創造力有了一個質的飛躍。

雲家把自己的目標定在海上,就是希望自己兩兄弟能夠在這個古怪的時代裡能夠好好的活下去。

雲鉞早就發現,無論自己多麼的努力,也無法融進大宋的社會,即便哥哥的官職已經坐到巔峰了,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雲家依舊和整個東京城格格不入。

“左轉舵,我們繼續南下,勃勃邀請我們去參加他的族群成立大典,時間已經不多了。”

皮匠嘆息一聲道:“他這是在自尋死路,如今的女真人沒了契丹人的壓力,開始紛紛自立。

分布在遼河中游一帶的北女真自立為北女真國大王府、分布在遼東半島上的那些女真也設南女真國大王府、鴨綠江女真,在興平一帶設鴨綠江女真大王府管轄;分布在長白山一帶的長白女真部,設立了長白山女真大王府。我們眼前的蒲盧毛朵部,把海蘭江流域的生女真聚集在一起,自設蒲盧毛朵部大王府。

更不要說女真人的大英雄刻里缽在鴨子河發起了召集令,要天下女真人都必須聽從他的召喚,去鴨子河會盟,商議成立女真國的事情。

勃勃這時候擅自成立完顏族,一定會成為眾矢之地的。”

雲鉞笑道:“不礙事的,我大哥會支持勃勃的,李常已經去了勃勃的駐地,有大宋支持,勃勃可能會成功的。”

皮匠疑惑的道:“當初在雁門關的時候,李常非常的討厭勃勃啊,這一點老夫還是能看出來的,就算是他表面上和藹可親,對勃勃照顧的無微不至,但是當勃勃轉身之後,他看勃勃的眼神就是冷冰冰的。

如今大少爺馬上就要功成名就隱退了,李常未必還會像在雁門關時候一樣去照顧勃勃。

我甚至覺得李常的來意不善!”

雲鉞皺皺眉頭,回頭問奎木狼:“收到我大哥最新的信箋了嗎?”

奎木狼躬身道:“沒有,二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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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歸故鄉

      鴨子河畔人頭攢動。
  
  刻裡缽手裡捧著粗瓷大碗,一碗碗的將清冽的酒漿倒進血盆大口,酒精在他的胃裡燃燒,卻不能讓他醉去。
  
  女真的好漢們今日會盟於此,讓那些懦弱的宋人好好的看看女真好漢是何等的彪悍。
  
  一個雄壯的女真人被剛剛解開綁縛的巨熊一巴掌拍飛,人在空中就已經開始嘔血,卻博來現場的其它女真猛士的嘲笑,掙扎兩下就捂著斷掉的胳膊狼狽逃竄。
  
  一個光頭大漢,從巨熊的背後,死死地勒住巨熊的脖子,在巨熊還沒有來得及用爪子去切割大漢的胳膊之時,他已經攀上了巨熊的後背,兩根手指摳進巨熊碩大的鼻孔,猛地一發力,就將巨熊的鼻孔給撕裂了,而他卻跳下巨熊的後背打了一個滾之後跑開了。
  
  狂怒的巨熊人立而起,撕裂的鼻孔上血流如注,失去理智的巨熊滿眼都是那些可惡的人類,探出鋒利的爪子咆哮著向人群沖去……
  
  那些靈巧的女真獵人圍繞著巨熊打轉,一會用長長的木棍把巨熊絆一個跟頭,一會用粗制的盾牌護住身子滾到巨熊的身下,在它的腿上刺上兩刀。
  
  巨熊的爪子撕開了盾牌,正要把身下的女真人拍成肉醬的時候,一根粗大的木棒卻敲在它受傷的鼻子上……
  
  刻裡缽再往嘴裡倒一碗酒,兩顆被酒精炙烤的赤紅色的眼珠子顯得越發狂野。
  
  “宋人,你看我女真猛士雄壯否?”
  
  李常端著酒碗不緊不慢的砸了一口笑道:“果然是熊羆之士。”
  
  “如此猛士能否摘下耶律洪基的狗頭?”
  
  “還不行!”
  
  “為何?難道你沒有看到我們的勇士嗎?”刻裡缽指指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吐著血泡泡的巨熊問道。
  
  李常看了巨熊一眼惋惜的道:“糟蹋了一張上好的熊皮。”
  
  刻裡缽大笑道:“小氣的宋人啊,要熊皮我們多得是,只要你們有足夠的糧食,要多少熊皮都有。”
  
  李常環視一眼圍坐在自己身邊的各路女真首領遺憾的道:“我看到了北女真的猛士,南女真的猛士,鴨綠江女真,長白山女真,海蘭江的女真也來了,為何不見女真人中的雄鷹完顏勃勃?”
  
  刻裡缽憤怒的揮揮手道:“他算什麼女真。不過是一個馬賊而已。待我女真國建立,定會將這個馬賊綁縛在長白山頂接受地獄寒風的侵蝕,如此,他才能知曉什麼是英雄!”
  
  李常伸手從草地上抓起一把泥土仔細的嗅了一下。然後對刻裡缽道:“當年在鴨子河,有一萬多名我大宋的猛士戰死沙場,這泥土至今聞起來還有我大宋二郎的血腥味。
  
  刻裡缽,聽說當年是你第一個撤出戰場。動搖了軍心,才讓我大宋兒郎孤軍血戰,最後全軍覆沒。”
  
  刻裡缽聞言愣了一下問道:“你說什麼?”
  
  李常端起酒碗,眯縫著眼睛,緩緩地將碗裡的美酒傾倒在地上對刻裡缽說:“兩軍交戰正酣,刻裡缽臨陣脫逃罪在幾何?”
  
  刻裡缽四處瞅瞅,只見漫山遍野都是女真人,不解的看著李常道:“你要治我的罪?”
  
  李常笑道:“老夫在大將軍帳下行走多年,從未見過有誰在臨陣脫逃之後還能活著。”
  
  刻裡缽帶著玩味的笑意把李常的話翻譯給了其餘大王聽,在座的所有女真一起哈哈大笑起來,有些人甚至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刻裡缽拿起一根羊腿狠狠地撕咬了兩口。然後看著李常道:“宋人的飯食做的不錯,論起打仗就只是一群膽小的傻麅子。
  
  能懲罰女真猛士的只有長白山神,不是你們宋國的那個小皇帝。李常,想要和我論功過,讓雲崢親自來!”
  
  李常嘿嘿笑道:“殺雞焉用牛刀!”
  
  刻裡缽笑著拍拍胸膛道:“你現在就可以來施行你的軍法了,老子懷疑你有沒有這個膽子。”
  
  李常在早就安靜下來的女真人面前緩緩站起身,背著手看著盡在咫尺的的鴨子河道:“已經在施行了。”
  
  刻裡缽的眼珠子左右轉了一圈,正要下令捉住李常,卻發現四周的女真人接二連三的摔倒在地上,
  
  大吃一驚的刻裡缽從身邊的草地上抄起斬馬刀跳了起來。只覺得頭暈目眩,呼吸急促,腹中竟然痛的厲害。
  
  努力地睜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李常道:“你下毒了。”
  
  在親兵的護衛下緩緩後退的李常笑道:“鉤吻!
  
  刻裡缽用斬馬刀的刀柄在自己的肋下死命的撞擊一下,張嘴吐出一大灘帶血的污物。不等污物落地,刻裡缽雄壯的身體就向李常衝撞了過來。
  
  其餘女真人也發現不對勁,紛紛握著武器搖搖晃晃的向李常發起進攻。
  
  刻裡缽的身體撞在宋人厚重的巨盾上,發出一聲巨響,一面巨盾竟然從中折斷,不等刻裡缽起身。兩杆長矛毒蛇般的從巨盾後面刺了出來,深深地紮在頭暈目眩的刻裡缽腿上,刻裡缽努力地一個大翻身朝後倒去,鮮血飛濺著不斷地在地上滾動。
  
  “擺牙喇,依汗!”刻裡缽終於拋棄了尊嚴大吼出聲呼叫親兵。
  
  幾十個中毒已深的壯漢努力地衝過來,卻在密集的箭雨中紛紛倒地,那些原本散落在各處為女真人做飯的宋人不知何時已經集結成軍,正在有條不紊的射殺面前的所有女真人。
  
  一彪騎兵從不遠處的宋人駐地裡飛快的出來,很快就形成了一個弧形將鴨子河畔的幾千女真人圍攏起來,緩緩地向內擠壓。
  
  被盾陣包圍著的李常獰笑著看見一個個女真人倒在弩箭之下,即便是最勇猛的女真人在毒藥的牽累下,連平日裡一成的武力都施展不出來,只能無助的吶喊著向包裹在鐵甲裡的騎兵發動決死衝鋒。
  
  更多的女真人驚懼的向後退,等到冰冷的鴨子河水浸到腰部,才知道自己已經無處可退了,秋日裡的鴨子河水水流湍急,咆哮著向大海狂奔,根本就沒有辦法泅渡。
  
  刻裡缽無助的坐在地上,腹中的劇痛榨乾了他所有的力氣,雙目流著血淚眼看著宋軍的騎兵用長矛將趴在地上的女真人一一的刺死,直到現在他才曉得,那些宋人為什麼會主動承擔做飯的事情了。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刻裡缽大聲的向李常嘶喊。
  
  李常來到他的附近笑道:“我們從來就不是朋友,高貴的宋人不和野蠻人做朋友!
  
  我們要的只是臣服!”
  
  “我們臣服!”刻裡缽看著一個女真猛士被宋人騎兵的長槍挑起來丟在沙灘,聲嘶力竭的吼道。
  
  李常憐憫的看著刻裡缽道:“你們不會臣服的,至少你刻裡缽是不會臣服的,你們的血液裡流淌的蠻人血性會告訴你們,被人統治是痛苦地,否則你們也不會抗爭到今天了。”
  
  絕望的刻裡缽雙手捶著大地,無助的大吼著要那些正在殺戮的宋軍住手,卻不起任何作用……
  
  他似乎記起來了什麼,從懷裡掏出一顆明光鋥亮的火藥彈就著身邊的火焰點著之後就丟了過來。
  
  李常的親兵隊長笑了一聲,伸手就抓住了火藥彈,將嗤嗤作響的火藥彈引線含進嘴裡,用口水弄濕了引線,然後拿著火藥彈在手上拋兩下道:“宋人的火藥彈不會殺宋人的,下回記住,要把火焰彈投擲到近距離的敵人群裡,記得等引線燃燒到根部再投擲。”
  
  刻裡缽反常的安靜了下來,開始張嘴唱歌,一邊歌唱,一邊努力地向鴨子河爬去。
  
  李常就跟在後面,他讓宋軍停止了殺戮,算是給勇猛的刻裡缽最後的一絲體面。
  
  跟隨刻裡缽唱歌的女真人越來越多,他們攙扶起刻裡缽,相互擁抱著向鴨子河深處走去,直到一個浪頭打來之後,就消失了……
  
  “郎君,完顏勃勃來了,距這裡不足二十里!”
  
  眼神盯在鴨子河上的李常淡淡的道:“把所有的屍體丟進鴨子河,我們等勃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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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圍殺

今天是女真人的大日子。

一個個鬆散的部落就要凝聚在一桿旗幟之下為這個種群的未來奮勇作戰了,被人家當做野人的女真人從此就要變成一個正式的國家了,有了國家的保護,“打女真”這種殘酷的遊戲將一去不復返了。

完顏勃勃跨坐在奔馳的駿馬上,胸中熱血激蕩,刻里缽出了召集令,全天下的女真首領都會聚集在鴨子河畔推舉由女真人自己選出來的王,從而完成女真一族歷史上最重要的一次變革。

刻里缽想成為女真的王,完顏勃勃非常清楚這一點,他對此沒有過多的抵觸情緒,按照他的看法,不論是誰,哪怕是一頭屬於女真人的豬成了王,完顏勃勃也會自內心的擁護。

重要的是女真人中出現了真正的王,而不是通常意義上的首領。

有了王,女真人就會擁有自己的國家,所有的女真人就會真正的在王的旗幟下繁衍生息。

完顏勃勃研究過很多族群,他驚訝的現,凡是在歷史上留下名號的都是建立了王朝的種族,哪怕這個種族的王朝只是出現了一瞬間,歷史上都有記載。

那些沒有產生王朝的族群,即便是規模再龐大,也沒有辦法在歷史上留下一星半點的印痕。

向老師請教過之後,才知道歷史收錄王朝傳記是有要求的,沒有建立王朝的族群不過是一盤散沙。

完顏勃勃知道自己才是最合適當王的人,刻里缽不合適,別的族群的大王們也不合適。

刻里缽連成立王朝的意義何在都不知曉,如何能帶領女真人從蠻荒走向文明?

回頭看看跟隨在自己身後的女真猛士。完顏勃勃輕笑了一聲自言自語道:“也罷,王權先放在刻里缽那裡好了。”

一聲鷹唳驚醒了沉思中的勃勃,自己親手豢養的海東青正在高空中繞著圈子,這說明在鴨子河畔有很多人。

一想到女真人這場從未有過的盛大會議就要開始了,勃勃的心立刻就變得火熱起來。狠狠地抽了戰馬一鞭子,加快了自己前進的度,一行兩百人如同龍卷風一般繞過了害事的密林,鴨子河就在眼前。

海東青猛地出一聲凄厲的鳴叫,勃勃驚駭的抬頭看去,卻看見剛剛正在低飛的海東青一頭從天空栽倒下來。它的身上插著一支碩大的弩箭,這該是小型八牛弩的弩矢才對。

“列陣!”感受到危險的勃勃在第一時間勒住戰馬的韁繩,兩百騎士隨著他調轉了馬頭向唯一的一處高地狂奔。

“咚咚咚。”沉悶的鼓聲從密林中,從高坡後面,從鴨子河畔。從自己的來路傳來,這是被包圍的徵兆。

“刻里缽,你怎麼敢……”

勃勃一句話還沒有吼完,就愣住了,隨著沉悶的戰鼓聲出現的是他非常熟悉的宋軍騎兵。

他們臉上帶著黑色的面罩,身上披著黑色的戰甲,手裡握著閃亮的兵刃,胸口懸掛著的火藥彈左右亂晃。強弩就掛在戰馬的脖子後側,這是標準的衝鋒裝備。

就在李常的旗子出現的那一刻,勃勃立刻就知道這裡到底生了什麼事情。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一個尚未合攏的缺口驅動著戰馬開始突圍。

李常的手輕輕地一揮,那些全身鎧甲的宋軍開始從四面八方向勃勃這支小小的軍隊起衝鋒。

馬是如此之快,風呼呼的從勃勃耳邊掠過,這讓他想起很久以前爺爺抱著自己在馬背上狂奔躲避遼人騎兵的事情。

勃勃一邊在戰馬上凝神傾聽弩箭破風的聲音,一面左右搖晃躲避那些死神的武器,眼淚忍不住就從眼睛中大量的湧出來。

圍剿自己的這些騎兵都是京西軍中的精銳。想要調動這些精銳沒有雲帥的將令是根本不可行。也就是說,現在要殺自己的人就是雲崢,至於李常,不過是雲崢豢養的一頭惡犬而已。

心痛到了極致也就麻木了,面對宋軍騎兵冰冷的眼神,勃勃抽出長刀狠狠地迎了上去,上身輕輕地擺動一下,就避過了宋軍橫掛在腰間的長刀,反手一刀劈在宋軍的後腦處,這是那副鎧甲唯一的缺點。

當初雲崢說過,兩匹戰馬高速穿插的時候,速度其實就增加了一倍,戰刀不需要劈砍,只需要掛在腰上的環勾裡,平端著就能將敵人分屍,至於鎧甲後背和後腦的防護,基本上沒有多少用處。

騎兵的職責就是衝鋒,沒完沒了的衝鋒,直到把敵人切割成兩半之後,再調轉馬頭繼續衝鋒,把自己後背暴露在敵人攻擊之下的人,不是懦夫,就是逃兵,死掉也不可惜……

對於這一點勃勃是持認同態度的。

再一次兩馬交錯,勃勃探手拉著了一個騎兵胸口掛著的火藥彈,這種新式的火藥彈只要拉線就會爆炸,是最新的裝備,勃勃很好奇這些人為什麼都會裝備這樣的武器。

被拉響火藥彈引線的騎兵絕望的大叫一聲,丟掉手裡的武器想要摘下火藥彈,他剛剛將火藥彈摘下來,引線就燃燒到了盡頭,這種為騎兵研制的火藥彈引線燃燒的度很快。

“轟”的一聲響,宋軍騎兵就像一個破口袋一般被丟了出來……

勃勃感到一陣氣浪從身後推過來,沒有時間回頭去看,投擲出去的短矛穿透了擋路的宋軍騎兵,長刀再次握在手中,幫助跟隨在身邊的武赫擋開了一柄馬槊,旋即就把長刀投擲了出去,旋轉地長刀重重的砍在一個騎兵的臉上,讓他栽下戰馬,很快就被紛亂的馬蹄踩成了肉醬。

李常的臉色陰郁,三千鐵騎圍堵勃勃兩百人,竟然讓他在軍陣中完成了鋒矢陣左突右殺如入無人之境,這實在是太丟臉了。

親兵隊長撇撇嘴對李常道:“郎君,您現在使用的是陳琳的親兵,不是咱們京西軍的弟兄,有這樣的表現已經不錯了。”

李常冷冷的看著親兵隊長道:“下去表現給我看。”

親兵隊長獰笑一聲,就招招手,聚攏了百十個人,然後就筆直的向軍陣中的勃勃殺去。

武赫手持一柄連枷,沉重的錘頭砸在宋軍的身上出沉悶的聲音,凡是被錘頭砸到的人無不從戰馬上掉了下來。

武赫抹一把臉上的腦漿,這是一個宋軍的,腦袋被砸的稀巴爛,戰馬馱著沒了腦袋的騎兵在戰場上亂跑,讓圍攏過來的宋軍各個心驚膽戰。

“嗷哈!”武赫的野性發了,不再隨著勃勃繼續向外突圍,他看到隊伍末端的十幾個弟兄被宋軍圍攏在一起正在艱苦的廝殺,不時地有兄弟從馬上掉下去,被宋軍湮沒。

“跟著我衝!”勃勃嘶聲大吼,這時候去救援被困的兄弟,唯一的下場就是死。

武赫揮舞著連枷在密集的人群裡生生的砸出一條道路,就在他將要靠近被圍困的兄弟的時候,一個沒有戴頭盔的黑甲宋軍正把一柄馬槊從最後一個被困兄弟的肋下抽出來,笑吟吟的瞅著武赫。

“去死!”武赫用女真話大吼一聲,掄著連枷沖殺了過來,連枷擋開了刺過來的馬槊,一個沾染著鮮血的閃亮箭頭卻從武赫的嘴裡穿了出來……

親兵隊長隨意的避開了被戰馬馱過來的武赫,朝前面另外一個剛剛收回強弩的老兄弟笑笑,就催動戰馬向勃勃的身後掩殺了過去。

勃勃的壓力越來越大,他身邊的女真戰士也越來越少,宋軍的人群裡總有一些不戴頭盔,腦袋上只綁著束絲帶的黑甲人會找到一些機會,利用自己嫻熟的戰陣配合將自己勇猛的兄弟一一的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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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希望

每當自己要衝過去的時候,那些黑甲人就獰笑著退避三舍,隱藏進宋軍群中,勃勃感覺自己就像是被狼盯上了一般。

  “莫要戀戰,走一個算一個!”勃勃殺死了一個宋軍,將屍體踢下戰馬,自己飛身上了那匹馬,撿拾起一杆馬槊抖出碗大的槍花,最後刺進了擋路的宋軍咽喉,不再回頭關注自己的部下,用馬槊抽打一下驚惶的戰馬,一路向前衝殺。
  
  黑甲人也不再理睬那些女真人,開始圍攏在一起緊緊的追趕勃勃。
  
  傷痕累累的剩餘女真人不約而同的守在勃勃離去的方向不再向外衝,而是向內發起最後的衝鋒。
  
  黑甲人的眼角跳動兩下,馬槊刺進了一個女真人的身體,想要拔出來的時候,卻發現馬槊被那個女真人死死地抱住了,他不得不抽冇出長刀砍斷女真人的雙臂,那雙手依舊緊緊地抓著馬槊……
  
  勃勃的眼前一空,眼前再無一個敵人,弩箭的破空聲卻再次傳來,避開了一支弩矢,另外一支弩矢卻牢牢地釘在他的肩背上,在他身形僵硬的時候,又有幾隻弩箭釘在他的身上,弩矢穿透了戰甲,帶給勃勃無盡的劇痛。
  
  勃勃大吼一聲,將短刀插在戰馬的屁股上,戰馬慘叫一聲,馱著勃勃落荒而逃。
  
   黑甲親衛隊長惱怒的將最後一個女真人砍掉頭顱之後,看著遠去的勃勃想都不想的就緊緊追趕,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殺掉勃勃,再把刻裡缽這些人的死嫁禍在他的身上,郎君的計畫不能出任何問題,大宋今後還要利用這些該死的女真人探索極北之地,不能讓他們知道是宋人殺了他們所有的首領!
  
  勃勃趴在馬背上,他感覺戰馬奔馳的越來越顛簸,這說明戰馬已經精疲力竭了,無論他怎麼用短刀刺,戰馬的速度卻在不斷地降低。
  
  早就該離開這匹垂死的戰馬了,但是背後著逐漸失去的感覺讓他明白,自己背後中的是毒箭,他沒有力氣脫離戰馬獨自逃亡了。
  
  戰馬終於轟然倒地,勃勃跌落馬下,仰面朝天的躺在草地上,瞅著藍藍的天空劇烈的喘息著。
  
  被身體壓彎的弩箭將他的皮肉生生的撕裂,勃勃卻不敢拔掉那些箭,如果沒有那些劇痛,他不敢保證自己還能睜著眼睛。
  
  他不知道看藍天看了多久,感覺好像看了很久,又覺得只看了一小會,天空湛藍湛藍的,一隻飛鳥都沒有。
  
  鼻子裡不斷地往外冒血,嘴角也似乎在流血,耳朵似乎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好像有什麼動靜,卻總是聽不清……湛藍的天空似乎也有了一抹血紅色……
  
  一張俊秀的臉出現在勃勃的頭頂,嘴裡似乎說著話,勃勃卻聽得不是很清楚。於是,他努力地搖搖頭,兩綹鮮血從耳孔裡流出來,他終於聽清雲鉞在說什麼了,好像在喊自己的名字。
  
  “你也是來殺我的嗎?”勃勃流著血淚問道。
  
  雲鉞皺著眉頭搖搖頭。
  
  “是大帥要你來殺我的嗎?”
  
  雲鉞繼續搖頭道:“我大哥已經啟程趕往登州了,我是來問問你,想不想跟我們去海上!”
  
  勃勃猙獰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意,張嘴道:“我想建立女真國,所以不能陪你們去海上玩耍。”
  
  雲鉞緊鎖著眉頭道:“李常殺光了女真首領,還準備把罪名安在你的頭上,最後用貿易和糧食誘惑你們女真人走出叢林,成為他們向極北之地探索的探子。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你沒有機會建立你的女真國了。更何況你就要死了,李常的親衛在弩箭上塗抹了蛇毒,我沒有辦法救你!”
  
  勃勃憤怒的睜大了眼睛,兩隻眼睛已經沒有了焦距,散亂的看著雲鉞道:“女真人真的是野人嗎?我們真的沒有資格建立自己的國家嗎?我們真的只能茹毛飲血嗎?”
  
  雲鉞想了想道:“不是這樣的,我看過一本書,那本書上說一個叫做完顏阿骨打的傢伙統一了女真各部,並驅逐契丹人,建立金朝。國號為“大金”。”
  
  勃勃的面容徹底的柔和了下來,嘴裡喃喃的念叨著完顏阿骨打這個名字,滿是血污的臉上竟然出現了一絲溫柔。
  
  雲鉞歎息了一聲,別過臉去不忍心看勃勃的慘狀,勃勃卻緊緊地拉住雲鉞的衣袖急促的道:“看在我們朋友一場的份上,幫我一個忙,在這張黃色的布條上寫上一行字,我完顏勃勃的兒子,孫子,重孫子都只能以完顏阿骨打為名!”
  
  雲鉞沒有拒絕,取來毛筆蘸著完顏勃勃的臉上的血寫下了那行字,見勃勃在努力地吹響一隻骨哨,不大功夫,一隻海東青就從天邊飛了過來,而勃勃睜大了什麼都看不見的眼睛,嘴裡依舊虛弱的不斷說著“幫幫我!”
  
  雲鉞舉起了那個布條,高高的舉了起來,海東青撲擊而下,鋼鐵般的爪子從雲鉞手上奪走了那根布條,然後就向西飛去。
  
  “海東青飛走了,我將下達封口令,不許他們說海東青的事情,你不要再忍耐了,那樣的話非常的痛苦,該走就走吧。”
  
  勃勃笑著閉上眼睛,用微不可聞的聲音道:“你將是我大金國的座上賓,我的朋友。”
  
  雲鉞苦笑著對已經死去的勃勃道:“那樣的話,老子就成漢奸了,另外我實在是不認為在大宋國如此強悍的國力下,完顏阿骨打真的有機會建立什麼大金國。”
  
  因為雲鉞的原因,李常的親衛隊已經追過來了,卻不敢靠近,因為雲家二爺的脾氣非常的暴躁,他讓隨從給勃勃挖了一個很大的坑,最後用牛皮包裹著他的屍體,準備為他下葬。
  
   李常自然是無視雲鉞的白眼,親自跳進大坑裡,確認了勃勃已經死了,他甚至非常無禮的用自己的短劍重新把勃勃殺了一次。再確認勃勃死的不能再死了,這才滿身泥土的爬上大坑,對雲鉞正色道:“你們朋友一場,替他安葬,這是盡朋友之義,老夫不阻攔。但是,不能立碑,不能見諸於文字,不得有墓包,填好坑之後,必須用戰馬踏平,然後在上面種上草皮。”
  
  雲鉞哼了一聲道:“你管我怎麼辦呢。”
  
  李常惡狠狠的瞅著雲鉞道:“如果不是看在燕王殿下的份上,連你都該是清除的目標。”
  
  雲鉞愣了一下,連忙道:“這麼說附近三十里之內已經沒活人了?”
  
  李常怒哼一聲道:“從你踏進第一道警戒線的時候,老夫就知道,之所以會容忍你踏進埋伏圈,就是為了報答燕王的情誼。
  
  老夫在這裡造下了無邊的殺孽,自然會有老天來懲罰我,還輪不到你來和我多說什麼。”
  
  雲鉞拱手苦笑道:“大宋國有你這種酷吏,他想不興旺發達都不行,算了,我也不和你計較了,就你身邊的這幾瓣子爛蒜還留不住爺爺我,要不是我想正大光明的過來,你以為你佈置的那些明暗哨能發現少爺我的蹤跡?
  
  我這次來不光是來看勃勃的,還是在接到我大哥的信函之後來看你的,我大哥有信給你,他覺得你要是不多做準備,很可能會死無葬身之地。”
  
  李常接過雲鉞遞過來的信函,打開之後,嗤的笑了一聲道:“你大哥當官的時候就是一個糊塗官,要不是老夫多方周旋,你以為他能逍遙到現在當上燕王嗎?
  
  老夫的事情自然有法子解決,殺孽太重這是一個問題,老夫只要遁入空門贖罪,朝中言官們其奈我何?”
  
  “你要當和尚?”
  
  “道士也成!”
  
  “那你把腦袋削尖了,弄那麼多的功績做什麼?”
  
  李常獰笑道:“最開始的時候老夫是為了李家,後來發現這樣做能讓老子心裡非常的痛快,能痛快的活一回,生死實在是算不得什麼。
  
  好了,老夫不和你廢話了,你走吧,老夫也要去安撫那些女真人了,這樣好的打手不多。”
  
  雲鉞見李常騎上了戰馬,大聲道:“你先把嘴角剛剛吃了人肉的血跡擦乾淨再去吧,免得被人家拆穿。”
  
  “不勞你費心,去海上釣你的魚去吧!”李常頭都不回的揮揮手就縱馬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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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30 01:22:43
終章——我們在海上

    雲二站在一艘巨舟的甲板上手裡牽著雲霆,背上還趴著淘氣的雲落落,在對兩個孩子講述巨舟的構造之時,不時地將目光投向岸邊,他覺得大哥沒有什麼必要再去應付那些無聊的人。

    自從雲家被東京的御林軍幫著搬到了登州,只是在驛站裡停留了不足十天,就被雲二接上了巨舟,他覺得驛站裡很不安全。

    三十二艘艨艟巨舟黑壓壓的覆蓋了整個海港,雲家的家將還乘機控制了海港,如今,這座海港裡面,除了雲家的巨舟之外,再無一艘商船,更沒有舢板一類的小型船隻。

    曹操的《短歌行》在志得意滿之時吟唱自然是非常合情應景的,當然嘛,吟唱這首歌的人首先必須是國君一類的人才行。

    雲崢此時吟唱有些逾越,即便是他貴為燕國王也不能把“周公吐哺,天下歸心。”這樣的話明目張膽的唱出來。

    雲二自然是知道大哥這樣做的目的何在,想到一會就要發生的事情,他除了歎息之外只有歎息了。

    雲落落從二叔的背上爬下來,從果盤裡拿去了兩根香蕉隨手就丟進船舷邊上的一個不大的黑窟窿裡去了。

    然後側耳傾聽了一會,才跑去雲二的身邊和二叔咬耳朵。

    這幾天有一隻肥老鼠上了船,不知為何他沒有跑出來和別人見面,偷偷的鑽到一間放纜繩的小船艙裡誰都不見,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才跑出來偷點吃的,模樣可憐。

    雲二不明白崔達為什麼會用黑布蒙上自己的胖臉,只看他臃腫的腰身和肥碩的屁股,就足夠把他從人群裡挑出來了。

    看樣子船不起航,這傢伙就不會主動站出來。為了維持這傢伙那點可憐的自尊心,雲二一直都沒有戳穿他,只是雲落落也發現了大老鼠,這些天一直把他當老鼠來餵養。

    香蕉被吃掉了,香蕉皮被丟出來了,油漬麻花的一張胖臉也出現在洞口。雲落落和雲霆一起趴在光可鑒人的甲板上好奇的往洞裡看。

    “乖落落,給叔叔拿壺酒過來,有燒雞再來一隻!”

    雲落落看著崔達的胖臉驚訝的道:“您很餓?”

    在她的印象裡,崔叔叔到處就少不了好吃的,有一次他甚至躺在一張巨大的胡床上被力士抬著走,床上堆滿了無數的吃食,自己和弟妹們沒少在那張床上吃東西。

    不等雲落落起身,雲霆已經把二叔放在冰塊裡的那壺葡萄酒端了過來,遞給縮在洞裡的崔達。

    雲落落沒有找到燒雞。卻從廚房里弄來好大一塊熟牛肉,崔達一口熟牛肉,一口冰鎮葡萄酒吃喝的極為痛快。

    轉瞬間,葡萄酒和牛肉就下了肚子,崔達抬頭看著雲落落道:“侄女,你二叔呢?”

    雲霆瞅瞅身後沒發現二叔的身影,就搖頭道:“二叔不在。”

    崔達歎息一聲道:“這是在給我留臉面啊。”

    雲霆小聲道:“崔叔叔您晚上可以來我的船艙,我給你準備好吃的。你就不用總是到處找了,船上的那些家將很厲害的。”

    崔達苦笑一聲道:“人家知道是我,早就發現了。只是叔叔現在不適合出來,小子,教你一個乖,這就叫做寧教人知,莫叫人見。”

    “什麼意思?”

    “等你爹爹上船。我們離開之後我自然就會出來,那時候再告訴你,現在去找你二叔去吧,讓叔叔睡會。”

    崔達說完話就把小船艙的門關上,繼續留在黑洞洞的船艙裡。

    雲霆若有所思的瞅著岸上。不明白爹爹為何還不上船。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幽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沈吟至今。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心念舊恩。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龐籍,韓琦,文彥博,王安石,丁度,這些人笑眯眯的看著雲崢在高臺上毫無風度可言的又唱了一遍《短歌行》。

    這樣的歌曲如果在平日裡唱,龐籍這些人即便是不當場發作,至少也會拂袖離去,而唱歌的這個人馬上就會倒楣。

    但是,在今天,他們每個人臉上都笑眯眯的,沒有絲毫的不悅,反而一個兩個的大贊雲崢用古曲填出新曲,唱起來盪氣迴腸令人回味悠長,只是繞樹三匝,無枝可依這句話唱的未免悲涼了一些,燕王殿下今日開府,萬萬不可如此矯情。

    毫無疑問,雲崢的加冕儀式是盛大的,鑲嵌著寶藍色寶石的王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不過現在,這頂王冠被隨意的丟棄在高臺上,雲崢披散著頭髮,回首望了一眼身後的大地,呵呵一笑就下了高臺。

    越過龐籍,韓琦等人,從懷裡掏出大將軍印信放在陳琳的手裡道:“去陛下陵寢的時候,記得把印信交給陛下,他既然信得過我,我就要讓他安心。”

    陳琳拋卻了往日的驕傲,跪倒在地雙手捧過大將軍印信高高的舉過頭頂,沉聲道:“老奴定不負燕王所托!”

    雲崢走了兩步之後又停下腳步有些黯然的道:“你真的不願意隨我去海上看看外面的世界?”

    陳琳笑的極度平和,拱手道:“老奴累了,只想去陛下的陵寢中好好的睡上一覺。”

    雲崢咧嘴一笑道:“也罷,祝你睡得安穩。”

    陳琳指指遠處的一輛馬車道:“老奴唯恐地下陰寒,特意多帶了幾床錦被,應該可以睡個長久的覺。”

    說完之後朝雲崢揮揮手就笑吟吟的離開了海邊,就像是一個剛剛送別了朋友準備回家的老人。

    韓琦神色不定的拉住雲崢問道:“一萬一千四百五十五名我大宋的悍卒,你打算帶去哪裡?

    你弟弟擄掠了不下五萬漢民,你準備帶去哪裡?

    甲子營全體失蹤。你準備帶去哪裡?”

    雲崢笑眯眯的道:“有句話我早就想說了,一直忍著沒說,現在終於可以說了,那就是關你屁事!”

    韓琦一張老臉頓時變得鐵青。

    龐籍皺眉道:“燕王殿下既然已經做到了目前如此風光霽月的一步,為何不乾脆做的徹底一些?躬耕於南山,或者浮波於海上都是美事一樁。何必再自尋煩惱?”

    雲崢大笑道:“我戎馬半生難道最後就是為了當一個農夫或者漁夫?我那一次的決定不是為了能讓自己享受絕頂的榮華富貴?

    凡是親近我的,信我的我自然會帶走,不親近我的,不信我的我自然會捨棄。

    這些人要是留給你們,天知道你們會如何的糟蹋他們,不如我全部帶走,你們也少折騰一些人。

    如果不是因為我現在要走了不想惹事,我現在就想下令除掉你們埋伏在小陰山背後京城軍,用趙延年這種沒用的廢物來當你們的殺手鐧,簡直是對你們生命的極度不負責任。”

    王安石鄙夷的瞅瞅韓琦對雲崢道:“本來想請狄帥過來的。結果狄帥走馬的時候跌斷了腿,所以才選了趙延年,趙旉也在!”

    雲崢看著韓琦道:“我走了,大宋軍中真正能打大仗,打惡仗的人就剩下狄青一個人了,你們還是少折騰他一些,他多活幾年,是你們這些人的福氣。”

    韓琦冷哼一聲道:“關你屁事!”

    雲崢嘿嘿冷笑一聲,扭頭就走。就在他起步的那一刻,低沉的牛角號開始響起,猴子胳膊底下夾著雲崢的王冠,緊緊地跟在雲崢身後。

    就在雲崢踏上跳板之後,憨牛飛快的跑到龐籍面前嘿嘿笑著道:“我家主人說了,宋皇不肖,我們當取而代之!”

    韓琦面目猙獰的朝龐籍大吼:“你聽見了,你聽見了。他說的話是如何的大逆不道,老夫早就說過,當不惜一切代價除掉此獠!”

    文彥博幽幽的道:“除掉?除掉誰?你說雲崢?他的家眷是如何來到登州的,別人以為是陛下送過來的。我們這些人誰不知道雲家是在一夜之間從人間蒸發掉的,再出現的時候,已經是在雲崢親兵的護衛之中了。同時,東京城消失了六百七十一個人,這些人裡面有軍官,有官員,有捕快,有密諜,甚至還有御林軍,弩弓直一班二十四人,就不見了八個,內宮的內侍也少了四人,職位並不低!

    這些人都不算,僅僅是為我們準備飯食的曹人就不見了兩人,恐怕不等你出手,人家已經利用兩個曹人在你的飲食茶水中下毒了。”

    王安石笑道:“這些其實都是細節末枝,不要在意,我大宋人口萬萬,雲崢帶走的不過是萬中之一罷了。

    至於他最後說的那些狠話,老夫認為不過是戲言而已,他要是窺伺九鼎輕重,在陸地上就發動了,何必等到以後?”

    丁度眯縫著眼睛瞅著緩緩離開的艦隊道:“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有雲崢這樣的強敵環伺在側,老夫不認為是一件壞事。”

    韓琦咬牙道:“你是這樣認為的?”

    歷來滑稽的丁度大笑道:“確實如此,相比西夏,遼國那樣的野獸,老夫認為有雲崢這樣的敵人算是一件不錯的事情,至少他不會把老夫的腦袋砍下來。”

    龐籍瞅著正在將船身橫過來的艦隊疑惑的道:“他們不快點離開,把艦船的身子橫過來幹什麼?”

    話音未落,海面上就傳來密集的巨響,一些黑黝黝的炮彈從船舷兩邊的視窗中飛了出來。

    韓琦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就在火炮的轟擊距離之內。

    炮彈的仰角被調的很低,所以炮彈只落在了港口的棧橋以及防波堤上,隨著火藥彈的炸開,棧橋被火炮撕成了碎片,至於用巨石砌成的防波提也被火藥彈轟炸的亂石飛濺,整個港口如同陷入天罰一般。

    被炮火的硝煙和沙土弄得灰頭土臉的韓琦咆哮著要海岸上的宋軍反擊。匆匆趕來的趙延年和趙旉對視一眼之後,滿臉都是擔憂的神色。

    身為將軍,他們發現,他們現在對雲崢的戰艦似乎毫無辦法,而雲崢的戰艦卻可以在任何時間,任何海岸線向大宋發起突然襲擊!

    一想到雲崢的恐怖,他們一時間汗流浹背。

    崔達坐在桌子上正在向一大碗麵條發起進攻,一面吸溜湯汁,一面拿筷子指指岸上道:“幹嘛不把火炮的射程放遠一些?”

    雲崢丟下飯碗笑道:“你喜歡看龐籍他們四分五裂的樣子?”

    崔達把臉從大碗裡抬起來看著雲崢道:“我這樣想了很多天了,真的很想見到。”

    “不會滿足你這種變態的要求,你已經把皇帝給弄死了,人家沒有把你全家都幹掉,只不過拆解了一下,你有什麼不滿意的。”

    “皇帝遲早要死……”

    “你也遲早要死,我現在就在你碗裡下毒弄死你如何?”

    崔達猛地拋下飯碗淚流滿面,蹲在地上嗚嗚哭泣,抽抽噎噎的道:“自從我不能加入少年軍的那一天,我就立志要當一個大商人,一個全天下最大的商人。

    可是我頭頂上有皇帝,他掌握著生殺大權,當我有一點小錢的時候我還不在意,可是當我發現我的錢可以改變一個國家的時候,我就半點安全感都沒有了。

    我知道,只要皇帝下一道旨意,我就會回到起點。我就會家破人亡。我就會變得一無所有。

    我害怕啊!

    我就想當一個商人中的皇帝,難道這也有錯嗎?”

    雲崢呲著牙齒被崔達的豪言壯語給嚇壞了,這傢伙應該生在一個叫做美利堅的國家,而不是生在大宋朝!

    “慢慢來,你以後會成為商人中的皇帝的。”

    “真的?”

    “我現在就有一百六十萬貫錢。你覺得我什麼時候才能成為商人中的皇帝?”

    “大概還需要八九百年吧!”

    “哇”

    雲崢丟下為自己的理想破滅而大哭的崔達,陸輕盈已經瘋魔了,整天戴著自己的鳳冠坐在船艙裡當佛像,最讓人難以理解的是她竟然把藍藍當成了自己最親近的人,和葛秋煙三個人一起不知道在幹什麼。

    門推開之後,雲崢這才發現屋子裡擠滿了人,不光是陸輕盈一身鳳冠霞帔,雲二的老婆也同樣如此,就連葛秋煙也把自己四品的誥命服飾搬出來穿在身上,屋子裡面的丫鬟也各個錯落有致的站著,就像後宮裡面那些誥命拜見皇后一樣。

    藍藍正在一邊不斷地教導陸輕盈一個皇后該是什麼樣子,教導雲二老婆親王妃應該是什麼樣子,至於葛秋煙完全是一副西宮娘娘的做派。

    見雲崢進來了,藍藍隱晦的沖他眨眨眼,然後就投入到她轟轟烈烈的教學大業中去了。

    這可不好打攪,沒見陸輕盈已經沉迷其中不可自拔,正在努力地訓練自己的一舉一動,機械人一樣僵硬的動作,讓雲崢很擔心這女人將來會不會忘記了自己以前是如何走路的。

    雲二站在船頭,抬頭看著桅杆上呼啦啦飄拂的骷髏旗,喝一口酒就傻笑一聲,似乎很有情懷的模樣。

    在出海口不遠的地方,雲崢看到了另外一艘很小的舢板,舢板上站著一個胖大的光頭和尚,一個葛衣道士,掌舵的卻是一個滿頭珠翠的婦人,四個花花綠綠的女孩子伸長了脖子瞅著靠近的巨艦大聲的呼喊。

    雲崢的臉徹底的笑開了花,和尚到底沒有死在閉關的路途上,道士也終究沒有迷失在權利的漩渦裡。

    至於那個立志要成為大宋最大青樓老鴇子的女人,如今也成了四個女孩子的母親。

    這一刻他發現自己沒有一星半點的遺憾,胸膛裡裝滿了幸福,有這些人在,大船即便是行駛到天盡頭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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