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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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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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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9 00:27:06
第五十章 好一手聲東擊西

    耶律信解下已經勒進肌肉裡的鎧甲,赤裸裸的站在空地上任憑親衛將涼水潑在他的身上,紅色的水流從身體上流下來很快就滲進了大地,面對初升的朝陽,耶律信鋼鐵般的身體就像是一尊美麗的雕塑,只是,這初升的朝陽給他帶不來絲毫的溫暖。

    蕭紅珠從後營趕過來了,取過柔軟的棉布幫著丈夫擦拭身體上的水珠,看到他肩背上那兩道猙獰的傷口,不由得珠淚漣漣。

    這個男人為了自己背負了太多的責任,不但放棄了南院大王這樣尊貴的地位,還為她背負了一個不識大體的惡名。

    風雨飄搖的契丹一族正在經歷最危險的時光,猛虎一樣的雲崢,蛟龍一樣的狄青,惡狼一般的沒藏訛龐都正在蠶食契丹族的土地,那些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的勳貴們,不知道提起刀劍來幫助契丹一族抵禦外敵,卻把皇帝耶律洪基的失敗歸罪於自己的丈夫。

    疲憊至極的耶律信倒在一張毯子上就沉沉的睡去了,蕭紅珠跪坐在他的身邊,用手帕幫他趕走所有的飛蟲,只希望他能睡得更好一些。

    大營裡安靜極了,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從四面八方傳過來,看著耶律信刀砍斧鑿般堅毅的面龐,蕭紅珠不由得看呆了,這張臉自己從小看到大從未像此時一樣如此的有魅力。

    這張臉和雲崢那張可惡的臉不同,一個堅毅,另外一個則多少顯得有些脂粉氣。

    不過,在雲崢那張顯得脂粉氣的臉龐下面,只有一顆陰沉的冷酷的如同寒鐵一般的心。

    誰都知道。如果讓沒藏訛龐擄走那一百餘萬遼人,契丹一族的實力就會銳減三成,再也不可能維持那樣龐大的疆域了,也不可能再維持青牛白馬一族的久遠的榮光。

    直到現在,蕭紅珠才隱隱覺得。或許自己當初嫁給趙禎才是對的,為了自己的幸福,才讓耶律信這樣的男子和遼皇決裂了,就因為是自己逃離了宋國,才讓宋國在進攻遼國的時候多了一道背信棄義的藉口,至少宋國人書寫的《伐遼表》就是這麼寫的。

    幾個月前自己親自去了宋國軍營。帶去了耶律信能夠做出的最大讓步,雲崢對耶律信的誠意卻視而不見,不但當著自己的面親手撕毀了那封信,還說他很有興趣與耶律信在達尕海子狩獵。

    那種羞辱比刀子割在臉上還要疼痛……

    如今,舉目四望。自己除了這個男人之外,再也沒有依靠了,當初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有足夠的堅強來面對未知的險境,如今,姐姐死了,父親死了,哥哥們死了,那些拱衛愛護自己的族人也死傷慘重。疲憊從蕭紅珠的骨頭縫隙裡慢慢爬出來,逐漸侵襲她的全身,於是。緊緊地抱著耶律信粗壯的胳膊,將他的大手貼身放在胸口,唯有這雙大手才能給她帶來一絲絲的溫暖。

    那只手忽然變得有力起來,緊緊地握住自己的胸膛,蕭紅珠看過去的時候才發現耶律信已經醒了,正在笑眯眯的看著自己。

    “紅珠兒。你想的太多了,雲崢想要攻擊大遼。能找的藉口太多了,草原上的牲畜放屁污染了宋國的空氣都會成為他進攻我們的藉口。

    宋人從立國之初就想要燕雲十六州。只是他們的祖先不爭氣沒有奪走罷了,現在到了遼國最虛弱的時候,而宋國卻到了最強盛的時候,雲崢,狄青這種妖孽出現在宋國,可以說他們具備了攻擊我們遼國的所有條件,不來進攻才是怪事。

    這一且都和你無關!”

    蕭紅珠淚如雨下,將耶律信的大手緊緊地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哭泣道:“我沒用,連你交代的計畫都不能說服雲崢同意。”

    耶律信看看哭成淚人的蕭紅珠,哈哈大笑一聲翻身坐了起來打橫將蕭紅珠抱在自己的膝蓋上道:“那個計畫我從來就沒有指望雲崢會同意,即便是雲崢同意了,我還不同意呢,西南二京乃是我大遼的國土豈能輕易讓與他人。”

    “可是,你的信裡……”

    “信裡是信裡,實際歸實際,兩者不能一概而論,你不是已經給我們帶來了很多的武器嗎?這就足夠了,契丹一族從來都不會依靠敵人的憐憫活下去,我們才是這片天空的主宰。

    眼前雖然艱難一些,不過我們會熬過去的,就像雪山上的冰雪融化之後,到了寒冬它們依舊會落滿山頭。”

    蕭紅珠迷茫的抬起頭,瞅著眼前偉岸的丈夫,將頭貼在他的胸口上聽著他強勁的心跳道:“我們的力量太弱了,我在宋營看到了宋人的強大,還有他們那些威力無儔的武器,尤其是那種叫做火炮的東西,那該是天神的武器才對。

    弘州城的慘狀為我親眼所見,那座城池已經不能再稱之為城池了,哪裡已經變成一片廢墟了。

    我向雲崢討要火炮,他不給!花錢買,他也不買,還說我們遼人的智力不夠,還無法操縱那樣精密的武器。”

    耶律信聽蕭紅珠說的純真,不由得笑道:“要火炮的事情你就不該提,雲崢當然不會給你,即便是在和平時期,耶律洪基去要宋皇也不會送給他的。”

    夫妻二人在帳幕說著話,眼看著陽光從帳篷頂端的空隙鑽進來的時候,蕭紅珠才霍然一驚,跳起來道:“我又耽誤你行軍作戰了。”

    耶律信頹然坐倒搖搖頭道:“沒有,就在我們的前面,有李清的潑喜軍正在等候我們,那是一支專門對付騎兵的軍隊,我們貿然闖過去會吃大虧的。”

    “可是好多遼國子民已經被他們擄走了。”

    耶律信獰笑一聲道:“未必!”

    “我們沒有多餘的兵力繞過攔截的西夏人去解救我們的子民。”

    “我們沒有,但是宋人有!”

    “誰?宋人,他們會幫助我們麼?”

    “紅珠兒,你要明白一件事,宋人想要的是燕雲十六州,是那裡的肥沃土地,人口對宋人來說是一種累贅,所以他們不會要我們遼國的百姓的,即便是他們想要牧奴,也需要不了太多。

    如今的宋國正在清查他們的人口,在戶籍上已經把宋人和其它的種族嚴格的區分開來了,既然區分開來了,就會有兩種對待的方式,從宋人戶部發佈的民情諮政來看,他們並不是很歡迎異族人去宋國定居,其中那條不允許異族人擁有恆產的條令,就足以證明,宋人正在純潔自己的種族。

    他們允許異族人去宋國做生意,卻不許異族人在宋國落地生根。”

    蕭紅珠皺著美麗的鼻子俏皮的道:“從雲崢那個吸血鬼的身上就能看出宋人的德行,沒好處的事情他們會幹嗎?”

    耶律信大笑起來,探出一根手指撫摸著蕭紅珠臉上的那道紅線笑道:“嘛嘛果然是神仙一樣的人,你臉上的醜陋傷痕不見了,只有這麼一道顏色淺淺的血痕,像蓮花一般美麗。”

    蕭紅珠把耶律信的手扒拉下來道:“嘛嘛自然就是神仙,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你現在告訴我宋人為什麼會幫助我們!”

    耶律信寵溺的拿額頭觸碰一下蕭紅珠的鼻子笑道:“因為最不願意看到西夏國變得強大的就是宋國。

    宋國如今很強大,所以他們的心胸也就非常的寬闊,寬闊到了想要恢復漢唐時期的狀態。

    如今的宋人們以為,他們祖先能夠做到的事情,他們也能做到,於是,把宋國的邊境拓展到玉門關也是一種選擇。

    北面有燕雲為屏障,西面有玉門關為屏障,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安心的躲在這些堡壘後面享受自己的盛世繁華!

    他們總是這樣的,享受夠了繁華,然後君王和軍隊就會衰落,然後再被我們搶劫一番變得跟我大遼現在一般無二,然後他們國家的百姓就會揭竿而起,推翻腐朽的帝王,然後再換一個英明的君主,重複從衰敗到強大然後到繁華,最後覆滅這樣一個怪圈子。

    他們已經在這個大圈子裡輪迴了上千年了,估計還要輪迴下去,真是一個奇怪的種族,不過,他們的運氣很好,總是能夠把血脈延續下去,不像我們一旦失敗之後那就是一個身死族滅的下場。”

    你我都是讀過書的,你還能在草原上找到遠古的林胡人,強大的匈奴人,彪悍的突厥人嗎?找不到了吧,因為他們都消失了,而漢人這個古老的種族卻綿延到了現在,目前變得越發強大了,依舊主宰著大地上最肥沃的土地沒有動彈過。”

    “這和救援我們的族人有什麼關係?”

    “宋人目前認為,對付大遼收復燕雲十六州,有雲崢和狄青就足夠了,於是,不甘心成為雲崢狄青附庸的種諤和富弼,就會很自然的把目標定在西夏人的身上。

    種諤的大軍已經偏離了支援雲崢的道路,他們走的已經過於靠北了,似乎打算攻破我大遼空虛的西京西南路招討司,然後在豐州的漁陽領給西夏人一個狠的,當然,只要我們能夠將沒藏訛龐的大軍拖在這裡就成,如今沒藏訛龐,李清都在我們這裡,種諤一定不會放過這個千載良機的。”

    蕭紅珠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男人的心思為什麼這麼難以捉摸,耶律信剝光了她的衣衫她都毫無感覺,當身體裡有異物進入的時候,才發現只要是男人都玩的一手好聲東擊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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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30 00:12:58
第五十一章 司馬光砸缸的疑問

陽光照在藍藍的臉上,她的眼皮晃動了幾下然後,才艱難的睜開眼睛,全身上下仿佛被戰馬踏過一般酸痛,低頭瞅瞅胸部上大片的淤青,藍藍笑了起來。

昨晚也不知道是自己久曠之身渴求過於猛烈,還是雲崢在邊關禁欲太久的緣故,總之只要回想起昨晚的狀況,藍藍的臉上就布滿了紅暈。

兩個過於理智的人在一起,才會迸發出別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激情,這東西就像洪水一般,只可疏導而不可堵截……

軍中沒有丫鬟來伺候自己,所有的事情只能藍藍自己來,艱難的從床上爬起來,小腿卻開始抽筋,悶哼一聲倒在地上,努力地把腳在地上蹬了幾下這才舒緩了鑽心的疼痛。

“何苦來哉,在宮裡面的時候把這種事情想的暢快無比,到了真實的境地,痛快是痛快,可是第二天遭罪有誰知道?”

藍藍低聲叨咕著,暗地裡咒罵兩聲雲崢,強忍著全身各處傳來的痛楚,艱難的清理了個人衛生之後,就聽見自己的肚子在咕嚕嚕的響。

多久沒有過饑餓的感覺了?

這種感覺一下子將藍藍從九霄之上扯回人間,能感受到痛,能感受到饑餓,能感受到愉悅,感受到清晰地天籟這是人的基本本能。

猴子很不情願的守在帳篷外面,見藍藍起來了,就打了一聲呼哨,老蒼頭立刻就端來了各色食物。

其實也沒有什麼,不過是一盤子醃製過的野韭菜,一盤子清炒的野菜,再加上一大碗肉菜小餛飩,藍藍喜歡吃的罐頭沒了蹤影。

藍藍坐在矮幾前面,瞅著不高興的猴子道:“小猴兒,怎麼不高興啊?誰招惹你了?”

猴子翻著白眼道:“我堂堂參將,淪落到服侍你的地步,你說是誰招惹我了。”

藍藍吃了一口碧綠的野韭菜,滿意的點點頭道:“野韭菜很不錯,晚上還要。小猴兒,以前在浣花溪住的時候,你不就是跟著我東跑西顛的嗎,現在為什麼不滿意了,哦,對了,我現在可沒銀子賞給你。”

猴子像是遭受了侮辱一般大聲道:“誰稀罕你的銀子了,我有的是銀子。”

藍藍笑的前仰後合,指著猴子道:“知道你以前覬覦我的丫鬟,現在我沒了丫鬟,你連罐頭都不給我吃,罷了,多年不見,情誼變薄也是應有之事,我流落至此,寄人籬下遭受些屈辱也就是了。”

猴子最受不得別人說自己無情無義,明知道罐頭這種東西軍營中並不多,還是去給藍藍找了一罐子。

藍藍滿意的把小餛飩吃完,又撈著吃了半罐子罐頭,卻看見猴子牽著一匹灰不溜秋的戰馬走了過來,不由得問道:“牽馬做什麼?”

猴子按照藍藍的身高重新調整了馬鐙,沒好氣的道:“少爺說了,你從今天起就要開始練習馬術,戰場上勝敗難料,騎上馬可以逃跑的快一些。”

藍藍好奇的問道:“跟著無敵的統帥也需要逃命跑路嗎?”

猴子像看傻子一樣的看著藍藍道:“我們逃跑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打不過就要跑,誰會傻傻的死守?

少爺說了,如果逃跑的時候能夠全師而退,那也是一種勝利,今天打不過,明天想辦法打敗敵人就是了,要是人死光了,那才是失敗,連翻本的機會都沒有。”

藍藍嗤之以鼻搖頭道:“我不騎馬,女人騎馬像個什麼樣子,你家二夫人的屁股騎馬騎得像磨盤一樣大,我可不敢像她那樣!”

猴子丟下戰馬的韁繩,憤憤的道:“你愛學不學。”

葛秋煙在雲家聲望很高,家裡的男女家僕都把會武藝能夠上陣殺敵,英姿勃勃的二夫人當做偶像來崇拜,那裡會容許藍藍這個外人來品頭論足。

藍藍吃飽了飯,伸了一個懶腰,回帳篷裡找了一套雲崢的衣衫,將頭發挽成發髻,找了一根雲崢的青玉簪子插在頭上,就出了帳篷。

在猴子找來的母馬背上輕輕地一按,身子就飛上了戰馬,勒一下韁繩控制一下戰馬的方向,找了一個合適的方向就電射而出,戰馬嘶鳴一聲就跑的沒影了。

嘴里叼著一根草,準備看笑話的猴子見藍藍跑沒影了,慌忙找來自己的坐騎,帶著十餘個家將連忙追了下去,這個在宮裡生活了這麼多年的鬼女人,什麼時候學會騎馬了?

雲崢和文彥博站在洋河的邊上,瞅著焦黑一片的第一道浮橋,這是昨天晚上遼人的戰績,他們為了毀掉浮橋,特意扎了木筏上面堆滿乾柴,趁著夜色籠罩,偷偷的從對面過來,點著筏子之後就逃跑了,第一道浮橋損失的有些重,好些地方都被烈火給燒斷了,大半截橋梁孤零零的立在水面上,樣子非常的凄慘。

“這是難免的,咱們要架橋,敵人自然是不準我們架橋的,要是能夠平平安安的把橋延伸到銅頭關前,我才會覺得有問題。

趙旉已經在洋河上游找了一處水淺的地方準備泅渡,李東楚也在下游找到了合適的泅渡地點,我們三路並進,看耶律乙辛準備防備那一路,銅頭關雖然險峻,指的是他扼守的山門道路,而不是它本身,咱們三路只要有一路突破,他的末日也就降臨了。”

文彥博遺憾的道:“只可惜泅渡的時候帶不走火炮,否則哪一路都不是他耶律乙辛能夠抗的住的。”

雲崢笑道:“我們不能指望所有的好處都在我們這一邊,能有目前的處境,我就很滿意了,趙旉和李東楚渡河的目的就是分散耶律乙辛的注意力,南北兩邊都是高山,大軍真正可以攻擊的面非常的窄小,人家只需要不多的兵力就能控制南北兩邊,起作用的攻擊力度還是在正面,耶律乙辛不是傻瓜,你只要看看他在洋河上下這麼大的功夫就知道,他也清楚銅頭關的優缺點。

只要我們從正面擊潰了銅頭關,趙旉和李東楚的大軍就可以乘機席卷整個奉聖州,如果速度夠快,歸化州被拿下都有可能。”

文彥博笑道:“這自然是最好的結果,老夫聽說雲侯作戰歷來是走一步看三步,不知雲侯對涿鹿縣是如何看待的?”

雲崢大笑道:“我答應過一個人,涿鹿縣是人家的地盤,在他沒有拿下涿鹿縣之前,我的大軍是不會輕易踏進涿鹿疆域一步的。”

“此人是誰?”

“李常,老朋友了,被介甫兄給發配到了唐州當知府,心裡有所不甘,認為涿鹿縣是他東山再起的最佳所在,我不能毀了朋友的前途不是,這個功勞無論如何都要給他的。”

“好大度的雲侯啊!”

“大度什麼啊,我這時候要功勞幹什麼,即便是立下再大的功勞,還不是一樣要去海上。”

文彥博嘆息一聲沉默不語,如果雲崢心中真的沒有造反的心思,那麼,大宋朝就待他太刻薄了。

在雲崢這件事上,不論是先帝趙禎,還是皇帝趙旭,亦或是大宋的文武百官把事情做的非常虧心,文彥博甚至能想到史官會如何記錄這件事,大宋的統治者們無疑都是反面人物。

“史書上自然會有定論。”

雲崢只是笑笑,然後指洋河道:“我們活在當下!只要大家愉快就好,我吃點虧問題不大。”

文彥博狐疑的看看雲崢道:“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老夫認識的雲崢並不是一個寬宏大量的人,我弄不明白,大海對你來說真的有那麼大的誘惑嗎?”

雲崢大笑道:“雖說星空更加的遼闊,但是我還是希望大海是我後退的最後一步。

你們啊,其實就是看不得別人過得比自己好,尤其是見不得本族本國的人過得比自己好,那種要命的嫉妒感會像毒蛇一樣噬咬你們的心,不奪回來根本就無法睡眠。”

“老夫有你說的那麼不堪?”

“你確定你會比我說的那種人好?還記得你說司馬光幼時的事情嗎?我們都把注意力放在司馬光砸缸的睿智上,你倒好非要問問司馬君實那個孩子是怎麼掉進缸裡的,按照你的心思,我覺得你好像認為掉缸裡那孩子是司馬光推下去的。”

“心中常懷疑問學問才能寸進!我的先生就是這麼教導我的,所以老夫從不相信無緣無故的愛,與無緣無故的恨,世上的事情只要抽絲剝繭之後,總會讓你找到非常有趣的事實。

那些事實有時候藏在大義之中,有時候藏在良善之內,有的時候朋友奮不顧身的救援你,說不定就是在害你,有些努力加害你的人,很有可能是真正對你有益的人。”

雲崢有些驚悚的瞅著文彥博,他忽然覺得這個家伙可能真的認為司馬光救的那個孩子是司馬光自己推下去……和這樣的家伙處在同一個時代,是自己的不幸,也是這個時代的不幸。

“你夫人可還安好?”雲崢盯著文彥博看他的神色。

“老夫從不在婦人女子身上耗費精力……”

“我從山林裡走出來多少年,你就死死地盯了我多少年,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是感激你,還是該恨你,不過一旦我去了大海之後,我們最好能夠永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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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30 00:13:18
第五十二章 戰爭離不開思考和智慧

以一個孤立的事件來評判一個人的品質和道德自然是不妥當的,不論是在儒家學說裡,還是佛門的典籍裡,都有浪子回頭金不換的記載,和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樣對好人來說有些殘酷的理論。

很明顯,文彥博不但沒有悔改的心思,反而準備變本加厲的沿著這條卑鄙無恥的道路狂奔下去。

他這種性格遇到司馬光這種好人的時候比較占便宜,敦厚的司馬君實會認為這是一句笑談,然後躲在地窖裡一笑了之,繼續書寫自己的煌煌巨著。

遇到雲崢這種只要一有機會就想把壞蛋弄死的人是文彥博的不幸。

雲崢就是那種通過一件小事就全盤否定一個人的人,他絕對不允許別人再把這樣的錯誤犯在自己身上,他不做積累別人憤怒的墊腳石。

人們總是豁達的,有句老話說的好,有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這句話充滿了仁恕之道,但是有一個問題,誰去當那個再一再二?壞蛋做再三再四的時候會遭遇懲罰,難道說再一再二就不需要接受懲罰了嗎?是不是意味著只要我們不要做再三再四,就能一輩子把壞蛋這個職業幹的風生水起?

看著藍藍騎著馬在草原上奔馳,猴子帶著家將在後面緊緊追趕,雲崢這時候只想去鞏縣趙禎的陵墓前對趙禎說:“你把虛假的幸福給了我,也給了藍藍,這就是你心中的再一再二,是否就意味著這是你對我最嚴厲的警告?

不許我去做搶奪趙旭江山這類嚴重的再三和再四?

對趙旭來說我已經奪走了他的母親這種再一再二,就不能再去幹搶奪江山這麼嚴重的再三再四?

除了江山社稷之外,你孤零零的躺在陵墓裡獨自享受保有江山的愉快嗎?”

雲崢自言自語的說完這句話之後就苦笑起來了,促使自己和藍藍睡在一起的不是什麼愛情,而是憤怒,這或許就是趙禎和藍藍兩個人都認為自己一定會接納藍藍的原因。

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變得如此的狹隘,不過不得不說,那種單純的發泄確實讓人身心愉快。

回到帳幕裡之後,藍藍也恰好回來了,由於大量的運動,她的面孔變得蘋果一樣紅,衣衫不整,香汗淋漓的樣子讓人很有一種立刻將她按倒的衝動。

該死的,這也是花娘那個鬼女人教給藍藍的,當初在藍藍準備進宮之前,她突擊教育了藍藍整整兩個月。

想起了花娘,雲崢就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在白雲寺閉死關的五溝,想起了留在皇宮中打算保護小皇帝到天荒地老的笑林,甚至想起那個很久都沒有消息的寒林老道。

人的際遇真是神奇,當初在豆沙關的時候,自己遇到的那些人如今都似乎有了自己的歸宿。

藍藍跪坐在雲崢身邊,豐隆的臀部顯露出一個極為誇張的弧度,成熟婦人的身體,不是那些青澀小姑娘所能比擬的。

隨時隨地展現自己最傲人的一面,這已經成了藍藍的一種生活習慣,當初花娘教會她的那些東西如今都成了她的本能……

“郎君在想什麼?是在想輕盈和秋煙嗎?“

雲崢搖搖頭道:“我忽然想起我們在豆沙關的日子,想起了五溝,想起了花娘,也想起了笑林。”

藍藍輕笑道:“如果您是在為您和妾身的關係煩惱,那就大可不必,明面上妾身已經是一個死人,孤魂野鬼一樣的在人世間飄蕩,偶然飄蕩到了您這裡,您就當收容了一個孤魂野鬼,給她一點香火可以茍延殘喘即可。

小弟背出門,花轎抬進門,這是好女子才能享受的禮遇,妾身不需要,也不敢。

只希望能在孤寂的寒夜裡有一個溫暖的懷抱足矣。”

雲崢皺皺眉頭道:“我確實是在思念五溝、花娘和笑林,既然你說起這件事情了,那就好好說說,拿你當情人不是一個好主意。”

藍藍給雲崢倒了一杯茶笑道:“如果妾身還是豆沙縣時的藍藍,您休想藍藍會這樣無所謂的把身體給你讓你蹂躪。

事到如今,這具身體能讓我們都歡愉,這就是它存在的最大意義。

我的兒子是皇帝,自古以來太后多,多我這麼一個有實無名的荒淫太后也無所謂,只要我不再給我的皇帝兒子生出兄弟來,就是對皇權的最大尊重。”

雲崢有些感慨的瞅著藍藍道:“我第一次見你,是在你家,準確的說只看到了你的一隻手,那隻手抓著撕碎的竹葉往棋盤上放,手很白皙,也纖細,指節的背面的手背上還有幾個小小的凹坑。

當時我看的非常仔細,你父親咳嗽了兩聲我才醒過來,當時我甚至有一種感覺,你父親可能動了把你許配給我的心思,不過那種心思只出現了很短的片刻,然後就消散了。”

藍藍抱著茶杯輕輕地啜飲著茶水,幽幽的道:“如果我父親當時把我許配給你,以你當時的處境,我覺得你沒有拒絕的餘地。”

雲崢點點頭道:“確實如此,當時的我沒有力量和你父親抗衡,再說了,看你的手就知道你該是一個難得的美女,我沒有王安石,司馬君實他們的風骨,當然不會拒絕。”

“因為我父親小看你了,所以你反而對我產生了厭煩之感?我感覺得到啊,你和梁家小姐都能談笑言歡,但是面對我的時候總是有一股子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

你是一個驕傲的人!而我是一個落魄的人,你現在一定很看不起我吧?”說罷痛苦地低下頭擦拭眼淚,白花花一片的胸口卻暴露在雲崢的眼前。

雲崢痛苦地一聲,伸出手將藍藍被茁壯的胸口撐開的胸圍子往上拉一拉道:“胡說八道,我最看得起你的一點就是你只要一口咬住了就永遠都不鬆口的堅決。

那些自哀自戀的話讓別的女人去說吧,根本就不適合你,把你丟進狼群裡你也能活下來,說不定還能成為狼王!”

藍藍笑著抬起頭,眼淚都沒有乾,不過眼淚歸眼淚,這東西和哭泣這種表達感情的重要情緒無關。

她將手按在毯子上用力的一撐,整個人就撲進了雲崢的懷裡,用嘴叼著雲崢的耳垂媚笑道:“不要這麼聰慧好嗎?如果你能昏聵一點日子一定過得逍遙無比。”

逍遙的日子不能過的太久,過的太多太久,人就會非常的疲憊,陳琳面對自己寫的密奏不知道說什麼好,上面只有一行字——雲崢得美人夜夜笙歌!

皇帝將控制藍藍的事情交給了皇后,所以陳琳這封奏疏其實就是寫給皇后看的,不知道皇后看了之後會是一個什麼樣的情緒,陳琳看後心中變得沉重無比。

十天之后,文彥博終於將浮橋鋪設到了銅頭關下,銅頭關上的礌石以及投石機發射出來的石塊密布河灘,只要是弩箭能夠覆蓋的範圍,銅頭關上沒日沒夜的發射著火箭,在現有的條件下,主要橋梁只能鋪設到此位置。

不過這對宋軍來說足夠了,至少火炮架在橋上,已經能夠轟擊到城裡了。

這些天遼人也沒有閑著,光是上游的趙旉就在斷雲嶺擊退了遼人的三次進攻,而下游的李東楚卻被遼人死死地堵截在野狼坡不得寸進。

原本不足十丈寬的洋河,如今足有百丈寬,不過水流依舊是很小的一點,兩岸的淤泥足足有三尺深,文彥博試探過用火炮轟擊,結果除了能濺起大片的淤泥之外,什麼都得不到。

遼人為了增加銅頭關防御強度,不惜代價的在城前挖掘了很深的兩道壕溝,壕溝裡都是水和淤泥。

宋軍想要上岸,就必須踩著能沒掉大腿的淤泥上岸,然後在窄窄的關前防線上接受遼人弩箭的襲擊。這樣的環境下,想要快速的結束戰鬥根本就不可能。

“主要是淤泥,這東西不好對付,將士們在淤泥裡面走出百步需要至少一柱香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裡面足夠遼人的弩箭覆蓋這片區域八十回的,所以老夫不同意郎坦說的強攻。”

“我們有火炮掩護,到時候城頭上根本就沒法子站人,如果遼人喜歡把弓箭手排成一排排的接受火炮的轟擊,我是沒有意見。”

“長點腦子啊,耶律乙辛不是蠢驢,吃了一次又一次的虧之後,如果還不知道火炮侵襲的時候需要拉開散兵線,不能擠在一起的話,他這個遼國將軍也是太失職了。”

“姜哲說的沒錯,這些天銅頭關的關牆上出現了很多的箭孔,這些箭孔距離垛堞至少有一丈,也就是說遼人在城墻上挖了藏兵洞,這樣一來就不怕我們的火炮攻擊,那些弓箭手就能躲在藏兵洞裡攻擊我們進攻的兄弟了。”

“如果兄弟們能像平地上一般在淤泥裡行動迅速,這點難題就不是難題,櫓盾護身之後,把火藥放到牆下去炸就成了。”

雲崢瞅瞅孫節,他不相信這個軍中大匠連能在淤泥上滑行的木板都制作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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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30 00:13:35
第五十三章 攻城戰

所謂的軍事會議其實就是一種把困難擺在檯面上,然後大家一起想辦法解決的會議,這也是上位者為了掩飾自己的無能,而特意想出來的一種把別人的智慧當成自己智慧來使用的一種辦法。

按道理說這是一種很嚴重的剽竊行為,可是這種行為從遠古時期就已經開始了,他甚至和權力誕生於同一個時期。

很多的詞匯都在讚美這種行為,從不恥下問到群策群力都是,大部分都是褒義詞,當然,這裡面也帶有強烈的權力色彩。

孫節在想出滑板這種奇葩的東西之後,獲得了雲崢由衷的贊美,激動地渾身發抖的孫節,幾乎是想都不想的就要第一個上滑板,然後去攻城。

孫節是炮手,這是很珍貴的人才,是被軍隊用數百枚炮彈喂養出來的專門人才,現在已經有人送他外號——轟天雷,豈能當做炮灰白白的戰損在銅頭關下。

滑板其實非常的簡單,就是把木頭鋸開,然後釘成一頭上翹的木排,然後用八牛弩把鉤鎖發射到岸邊乾燥的地方,鉤鎖緊緊地鎖住地面之後,木排上的軍卒就可以拉著木排向岸邊衝鋒了,這個法子雖然並不是太好,但是用來應付目前的局面足夠了。

將士們只要不用在泥漿裡跋涉,就能把櫓盾這種最佳的防御弩箭的工具的性能使用到極限,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減輕將士的傷亡。

如果這樣的木排可以不斷地靠近銅頭關的話,木排甚至就能直接鋪設在泥漿上面,把泥濘的地面變成一個穩固的平臺。

事情解決了,這場軍事會議自然是一場勝利的有效的軍事會議,在這場軍事會議上,在大將軍的勉勵下,在樞密使的誘導下,在各路將軍的集思廣益之下,匠戶孫節制出了泥沼戰中的利器——滑板!因功得銀一十六貫。

明知這件事對孫節是非常不公平的,雲崢也不打算去糾正。在會議上自己一直在打盹,文彥博在研究山形地利,其餘的將軍你一言我一言的說著屁用不頂的廢話,真正沉下心思去思考的是孫節。然後他就想出來了在今後泥沼戰中很有用的滑板。

這純粹是孫節一個人智慧上的閃光點,不過所有人似乎都選擇了遺忘,如果不是雲崢在會議上賞賜了孫節十六貫銅錢,軍中的書記連孫節的名字都不會提起。

至於滑板這東西將要產生的軍功,自然屬於戰無不勝的大將軍!

一座想要攻打的城池太堅固的話。用人命去填這是最愚蠢的做法,不過自古以來用這個辦法的人最多,因為對大將軍來說人命才是最方便,最廉價的東西。

使用相應的器械去攻擊這樣就算是比較睿智了,至於兵法裡面說的不戰而屈人之兵,這種神話裡才有的事情,雲崢一般是不會去考慮的。

時間還有,只要戰火一直在遼國的土地上燃燒,每燃燒一天,遼國的實力就會衰弱一分,敵我雙方都在使用一個國家的資源的時候,傷害將是雙倍的。

萬事齊備。今日將是決定銅頭關命運的重要時刻,宋軍已經克服了耶律乙辛在洋河以及銅頭關前制造的所有障礙,能不能對銅頭關做一點有效的進攻,今日就要見分曉了。

說好了全軍三更造飯,五更起兵的,雲崢在三更天的時候就被站在帳幕外面的猴子喚醒,艱難的把自己的腦袋從那個鬼女人豐滿的胸膛中間拔出來,用毯子三兩下把她裹緊推到一邊,這才起身來到軍帳的前面在猴子的伺候下穿上鎧甲,臨出門的時候還聽見那個女人用極為慵懶的聲音喚自己快點回來……

來到帳幕外面長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氣。發昏的頭腦立刻就清醒了,雲崢為了讓自己保持最好的狀態,把腦袋埋進冰冷的水裡,直到快要窒息的時候才抬起頭。長吸一口氣之後,整個人彷彿重新活過來一般。

親兵,幕僚,參軍,書記官都在中軍大帳裡等候,至於將軍們已經回到了自己的營帳,準備作戰前的所有準備。

飯食送來之後,所有人都在低頭大嚼,早餐準備的非常豐盛,每一個人都在盡可能的吃飽,天知道吃完這頓飯之後,下頓飯在什麼時候才能吃到。

飯後,雲崢就帶著中軍來到了洋河岸邊,盤膝坐在一個高高的木臺子上等候日出,長劍就擱在膝蓋上,大軍已經運動到了該在位置上。

海東青帶來了最新的消息,洋河上下游的戰鬥已經打響了。

八面巨大的戰鼓在河邊一字排開,精赤著脊梁的歷史,在天光大亮的那一刻,就揮動了鼓槌,整耳欲聾的鼓聲頓時在洋河岸邊回蕩。

敲鼓是為了讓遼人上城關,也是為了幫火炮找最好的活靶子,孫節精神抖擻的立在棧橋上的火炮陣地上,獰笑著等候開炮的軍令。

鼓聲剛剛停歇,孫節就惡狠狠的將燒紅的鐵條捅進炮眼,火炮轟響,棧橋被巨大的後座力震的咯吱亂響,平靜的沼澤水面上起了層層漣漪,好在棧橋足夠結實,還是扛住了後座力,順利的將炮彈送上了銅頭關關頭。

硝煙彌漫了城頭,折斷的旗幟和亂飛的城磚夾雜著一些被撕裂的人體從硝煙裡面鑽了出來,那裡就像是有一個兇惡的巨人正在城頭揮舞自己的錘子。

郎坦副將葛天方第一個舉著櫓盾跳上了滑板,身後的八牛弩被木槌砸動了扳機,強勁的彈力將帶著繩頭的粗大飛爪送到了對面的空地上,葛天方的助手緩緩的將連接在滑板上的繩子往回拖,拖動幾下就拖不動了,對面的飛爪已經牢牢地抓在地面上了。

在櫓盾構建成的龜殼裡,四五個大漢吃力的拖動繩子,他們沒有把對面的大地拉回來,在反作用力下,他們腳下的滑板在向岸邊快速的滑動。

從一開始,火炮的目標就是遼人放置在城頭的投石機上,羽箭對龜殼陣作用不大,但是人頭大的石塊一旦從高空掉下裡,會把龜殼徹底砸爛的。

城頭硝煙彌漫,看不清楚那裡的局面,雲崢只能從飛出來的爛木頭來判斷是不是已經毀掉了投石機。

銅頭關城牆上的一些木板被推開了,露出來了黑洞洞的箭孔,隨著一聲鑼響,密集的羽箭就從箭孔裡噴射了出來,這根本就不是弓箭的射速能夠提供的密集箭雨。

“猛虎齊奔!”姜哲怒吼了一聲之後,就看著專門負責後勤的王安石,他不明白遼人怎麼會有這種類似齊發火箭一樣的武器。

王安石看著縮在龜殼裡面的宋軍正在經受前所未有的密集箭雨的襲擊,面無表情的道:“很多年前,猛虎齊奔這種武器曾經是大宋送給遼皇的壽誕禮物。”

雲崢的臉垮了下來,因為他看到了從硝煙中飛出來的石彈,他眼睜睜的看著石彈落在一個龜殼上面,將龜殼砸的四分五裂,而後倉惶躲避的宋軍轉瞬間就被帶著焰火的弩箭射成了刺蝟。

看著自己的部屬打著旋掉進了淤泥裡面,郎坦的面色鐵青,顧不上禮儀,來到孫節面前,怒吼著要他加快火炮的射擊速度。

好在從硝煙裡飛出來的石彈不多,更多的石彈因為是胡亂發射的關係落在距離滑板很遠的地方。

一個滑板忽然猛烈的炸裂開來,巨響之後滑板和上面的八位宋軍全部消失了。

葛天方探手抹一把臉上不知從哪來的血跡,大吼著催促部下,快些,再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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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殘毒

看樣子耶律乙辛確實對我們的戰法下了大工夫,有針對性的布置了防御,效果還不錯。

不過啊,耶律乙辛要是認為這樣簡單的就能鉗制住我軍,他實在是太幼稚了,火器一旦開始大規模的使用,它和冷兵器就是兩個時代的產物,就像遠古石器時代的人用石器來和全副鐵甲裝備的軍隊作戰。

如果耶律乙辛沒有徹底的跟上時代的步伐,遼人所具有的勇氣,彪悍都會在火炮的轟炸之下煙消雲散。”

雲崢的話就像魔音一樣,將幾個看自己部下傷亡慘重從而變得心浮氣躁的將領安撫了下來。

果然,葛天方這個百戰悍將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密集的滑板在淤泥上面很快就用竹篙給相互撐著給散開了,目標變小了,就有效的分散了遼軍的密集攻擊。

而郎坦則非常及時的向對岸投射了第二批飛爪,不等第一隊靠岸,第二隊滑板就已經開始出發了。

眼看葛天方乘坐的滑板就要到對岸了,一顆巨石呼嘯著從空中落下,葛天方大吼一聲,將手裡的櫓盾丟在淤泥上,自己搶先一步踏在櫓盾上飛身上岸。其餘的軍卒來不及動作,發一聲喊也把自己手裡的盾牌丟在淤泥上四散逃開。

巨石準確的落在滑板上,不但砸碎了櫓盾,還濺起了漫天的泥點子,周圍的宋軍立刻就變成了泥人。

葛天方仗著身上的甲胄精良,用鐵護手擋住眼睛蠻橫的向前突進,遼人的羽箭乒乒乓乓的射在他身上,都被甲胄阻攔了下來,只有一支粗大的羽箭透過了他身上的兩層重甲死死的咬在他的胳膊上。

一發炮彈準確的落在城墻上的箭孔周圍,爆裂開來之後,在城墻上撕開了一道很大的口子,緊跟著其餘的炮彈就跟著將落點選在這裡。雖然沒有第一發炮彈準確,卻也將城墻轟擊的搖搖欲墜。

葛天方沒了櫓盾就沒有辦法在對面設立灘塗陣地,唯有咬著牙繼續向前衝,希望能夠吸引到足夠得遼人弩箭,好為後來的將士們減輕一點壓力。

衝上了一座小坡,眼前是一道寬約兩丈的壕溝,壕溝裡面流淌的水流並不湍急,但是很厚的淤泥讓葛天方對眼前的場景束手無策。

手中的長刀不斷地揮舞格飛了大部分的羽箭,但是總有那麼一兩隻羽箭可以穿透他的甲胄,刺進他的身體。

就在葛天方感覺自己的雙臂越來越沉重的時候,一面櫓盾擋在了他的面前,緊接著就有更多的手持櫓盾的悍卒從後面湧過來,飛快的在壕溝前面組成了一個新的龜甲。

小型的弩炮也被搬過來了,一個軍卒在粗粗的測算了一下距離之後,就果斷的剪短了火繩把一個八斤重的火藥包點燃之後,放在皮兜子裡面,搬動機括之後,這個小小的弩炮就把火藥包投擲到了城牆上面。

“轟隆”一聲巨響之後,城頭上亂石紛飛,打在龜甲上面叮噹亂響,這個火藥包的威力可比炮彈的威力大了許多。

流血過多的葛天方只覺得耳朵裡嗡嗡作響,眼睛看什麼東西都是重影,同伴大聲嘶吼的聲音仿佛離他越來越遠。

郎坦在櫓盾的包圍下匆匆的來到葛天方的身邊,瞅了一眼就臉色大變,一探手就拔出一根插在葛天方肩膀上的羽箭,怒聲道:“箭上有毒。給老子用磷火彈,老子要燒化這座城!”

一個軍侯急忙道:“將軍,距離太近,會誤傷到我們自己兄弟。”

郎坦獰笑道:“施放,磷火飛過來了就給老子用櫓盾擋開!”

軍侯見郎坦似乎已經失去理智了,瞅瞅氣若游絲的葛天方咬咬牙就從帶來的鐵箱子裡取出一個個紅色的圓球,長吸了一口氣之後,就把這種圓球放進了小型弩炮的皮兜子裡面,點燃引線之後就彈射了出去,片刻都不敢在自己的人群裡多留。

“櫓盾準備,放棄應付羽箭,全力格擋天空……”軍侯聲嘶力竭的吼叫了起來,第一時間將手裡的櫓盾疊加在自己的頭頂。

猛虎齊奔再一次開始發威,雨點般的箭雨打在軍候的身上,讓他連連後退。走不過三步,一支弩箭就鑽進了他的眼睛透腦而出。

白色刺眼的火光在城頭爆響,聲音並不大,但是無數朵藍幽幽的火焰從空中緩緩地落下,火光在陰暗處看起來是淡藍色的,但是在陽光下,那些火焰卻呈現出一種古怪的蒼白,這些漂在空中的火焰,隨著風四處飄蕩,從無數個通風孔口上鑽了進去。

眼看軍侯慘死,郎坦親自下令再一次發射磷火彈,直到手中再沒有一顆這樣的炮彈才罷休。

不知為何城頭安靜了下來,即便是猛虎齊奔這種大威力的火藥驅動的弩箭也變得漸漸稀少,透過櫓盾的縫隙,郎坦揮刀挑中了一朵藍色的火團,火團並沒有因為郎坦的揮動而熄滅,反倒變成了一串藍色的火星,隨著郎坦的舞動而舞動。

漫天的火雨降臨了,宋人個個如臨大敵,決不允許有一團火焰沾身,城池裡面傳來的慘叫就是沾染了火團的代價。

磷火一時半會要不了人的性命,但是它卻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沾上之後就甩不掉……

滑板不斷地靠岸,那些後來的軍卒們抬著滑板向城池沖鋒,來到第一道壕溝之後,就小心的避開那些掉在地上依舊熊熊燃燒的磷火,把兩丈餘長的滑板搭在壕溝上,只要磷火熄滅之後,他們就會立刻繼續沖鋒,前面火海一樣的場面,即便是最大膽的宋軍也不寒而慄。

壕溝裡的流水緩緩地帶走了很多落在水裡的磷火,就像是一條藍色的燃燒之河。

口吐白沫的葛天方被迅速的抬走了,軍醫在第一時間就去掉了羽箭,用最鋒利的刀子剜掉了傷口附近的血肉,直到有新鮮的血液滲出來才罷休。

這不過是粗粗的救助一下,剩下的工作還需要軍中醫術最高明的軍醫來對付。

王安石見雲崢停止了炮擊,隨著城頭的硝煙被風吹散之後,這才發現城頭這時候正在著火,在陽光下那些火焰呈現出一種奇怪的慘白色,而城頭見不到一個能站著的遼人。

旗幟在燃燒,旗桿在燃燒,城墻在燃燒,甚至連水也似乎在燃燒,在這些具有毀滅性的火焰面前,那裡看不到任何的生靈。

“磷火,來自於墳墓,果然是地獄之火,非凡人所能承受!”

“人的骨頭裡含有大量的白磷,遇到水或者鹼之後就會燃燒,你見到的磷火大部分是無害的,只要被風一吹就會散開。

軍中的磷火不同,它來自於磷礦石,被鍛造燃燒之後,專門收集礦石產生的氣體,冷卻之後得到純淨的黃磷。

這東西很容易著火,即便是沒有火種,只要天氣足夠炎熱,或者讓它得到比我們體溫高些的溫度,它就會燃燒,所以我們平日裡都是把它裝在密封的罐子裡面,然後埋在沙土之中。

為了運輸這些東西,軍中耗費的人力物力不少。”

王安石道:“如今看它的威力,我們付出的代價是值得的。”

雲崢嘆息一聲道:“這東西只要沾到人身上就很難熄滅,只要被他燒傷,或者留在密集的火場中間聞到磷火氣,就很難存活,如果介甫兄有一天想要殺人滅口,只要用指甲挑一點讓對手服下去,本帥保證此人有死無生。”

王安石瞅了雲崢一眼冷冷的道:“老夫殺人只會用刀子,不會用這些陰毒的東西。”

不耐煩聽兩位大佬胡說八道,蘇洵站起身指著洋河道:“滑板已經鋪滿了灘塗,大軍該進發了。”

雲崢搖頭道:“那裡地域狹窄,去的人多了會吃虧,等郎坦炸開城牆城門之後,大軍才好隨時跟進,剛才看軍醫抬著人下來了,看樣子我們有將領受傷了,去看看吧。”

前面的話是對蘇洵說的,後面的話卻是對憨牛說的,憨牛轉身就吩咐家將去看看,而蘇洵重新坐回山包,繼續看郎坦所部緩緩向城牆逼進,對他們的緩慢的速度很是不滿意。

城頭的火焰漸漸熄滅了,蘇洵立刻揮動旗子,火炮重新開始轟炸城頭,城下的郎坦用濕毛巾堵住口鼻,也加快了行軍的速度。

第二道壕溝比較窄,一個滑板足夠在上面鋪設成橋,因此,速度很快,眼看著地面上的磷火熄滅了,郎坦就催促將士們把攜帶過來的火藥包成堆的堆積在城墻最薄弱的部分,點著引線之後就全軍撤退。

城頭上掉下來無數的千斤重石,還有粗大的木頭,甚至還有鉛水從城頭倒下來,郎坦甚至來不及躲到安全的地方,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巨響,一股熱浪簇擁著他飛過壕溝重重的掉在地上。

手疾眼快的郎坦迅速將一面盾牌覆蓋在自己身上,只希望沒有太大的石頭掉在自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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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西軍帶來的麻煩

被火炮轟炸的焦黑一片的城牆上只掉下幾塊垛堞,城墻只不過晃動幾下,然後就巋然不動了。

不過城頭上的反擊似乎也停止了,郎坦掀開櫓盾,回頭看城牆的時候才現,自己炸掉的不過是外層的一道石牆,石牆裡面還有堅硬的夯土,那些夯土雖然已經開裂了,卻並未倒塌。

銅頭關原本不過是一道夯土城牆,外面的這道石牆該是耶律乙辛到來之後才添加的,自己放的火藥還是少了。

不過剛才幸虧放少了,如果剛才火藥放的夠多,一旦夯土牆倒塌的話,自己一定會被那些紛飛的敵樓和垛堞給活埋掉。

身後的地面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石塊,一些軍卒來不及護住的地方被亂石砸的血肉模糊,無助的躺在那裡嚎叫。

更有一些倒霉的軍卒被一人高的巨石砸到,連盾牌加上他本人都成了細碎的一灘碎末。

原本在高空探查的海東青因為劇烈的爆炸早就飛進了雲層,一時半會的不打算下來。

“再來!”郎坦朝身後揮手,乘著城頭的敵人已經被震暈過去了,必須重新布置爆炸。

後面跟進的宋軍,抱著火藥包再一次來到城下,迅速的把火藥包堆積起來之後,點燃引線就向後狂奔,這一次必須跑到足夠遠的地方。

退回到灘塗上的郎坦目不轉睛的盯著火藥堆,眼看著引線燒盡,一道閃光亮起,郎坦習慣性地把櫓盾扣在身上,背對銅頭城。

背上的櫓盾似乎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郎坦打了一個趔趄這才站穩,火藥的爆炸聲過後。頭暈目眩的郎坦再回頭望去的時候,發現那道城牆終於消失了……

不過,在這道城牆的後面不足五十丈的地方,還有一道甕城矗立在那裡,他胸中的怒火高漲,狗日的耶律乙辛居然把應該放在外面的甕城擺到城池裡面來了。

不過這樣的發現也讓他心寒。如果不是自己強橫的用火藥炸開了城牆,如果只是炸開了城門,自己的部下一旦進入甕城,就會被遼人居高臨下的輕易的殺戮一個乾凈。

此時的甕城地面上倒伏著無數的遼人,有些遼人已經被磷火燒的凝結成一團,磷火的酸臭味隨著炸開的城牆被風送了過來,讓人聞之欲嘔,看到甕城上密集的遼人,郎坦放棄了要率先攻城的意願,開始下令沿著銅頭關的第一道城牆開始布置前進陣地。

他堅信,只要火炮被運過來,這世上就沒有打不開的城池,在必勝的條件下,沒必要拿自己部卒的性命去填。

在火炮還沒有運過來之前,戰爭再一次停頓了下來,因為畏懼宋軍手裡的磷火彈,遼人並沒有乘宋軍布置防線的時候殺過來。

雲崢估計遼人在面對今日中午的這場恐怖的殺戮之後,想要安定軍心需要一個過程,最可能就在今晚,他們會起大規模的襲擊,所以,他替換下來了疲憊而又受到重創的郎坦,換上了吳杰來堅守前沿陣地。

火炮想要過河,就不是眼前這道簡陋的浮橋所能支持的了,這時候需要一座堅固的橋梁才能讓足足有兩千六百斤重的火炮安全的渡過洋河。

一旦火炮掉進河水裡或者淤泥裡,想要在現有的條件下撈出來,那需要制定一個系統的計劃,雲崢不希望自己致勝的寶貝有任何的危險。

朝廷哪裡再也沒有新造的火炮運過來了,不是不給,而是因為路途過於遙遠。想要把這樣沉重的火炮運過來,需要時間和大量的人力、物力,而時間和人力、物力,恰恰是眼前的大宋最缺少的東西。

安排好了所有進攻,防御,和支援等事宜之後,雲崢就回到了中軍大帳,見陳琳匆匆的趕過來,臉色似乎非常的難看。

從陳琳手裡接過一份軍報之後,雲崢的臉色也變了,軍報上說種諤統領的北征後援已經偏離的了方向,正在向豐州方向前進。

雲崢起身來到沙盤前面,瞅了兩眼之後把屬於種諤的黑色旗子插在豐州的漁陽嶺上,不由得嘆息一聲。

大宋的邊軍向來驕橫,西軍向來有自作主張的習慣,他們仗著自己是大宋最強有力的軍事集團,對朝中那些大佬的軍令總是陽奉陰違,尤其是當狄青這個老好人離開西軍之後,他們因為有守邊之功,變得越發的驕橫。

對西軍的驕橫,雲崢是充滿同情的,如果他們連驕橫這兩個字都沾不上邊的話,他們也就屬於自動放棄了對大宋朝政的話語權。

西軍並非只是屬於狄青或者種諤的,為大宋守邊多年,和西夏人作戰,和遼人作戰,甚至還要回軍參與國內的叛亂,西軍的影響力已經不僅僅局限在西北了,自從參與平定了儂智高之亂之後,嶺南、大理也就有了西軍的影子。

這個軍事集團的影響力如果說已經深入到西軍管轄的所有地域內,並且在向朝堂滲透,雲崢毫不驚奇。

此次作戰分配,西軍對於自己身處輔助地位非常的不滿,他們不滿自己在付出巨大的代價之後鉗制住了遼人的主力,卻讓雲崢輕易地摘掉了燕雲十六州這個碩大的桃子。

但是雲崢的威勢還不是他們能夠承受得了的,因此,在雲崢和狄青的雙重壓制下,西軍只能吞下這顆苦果子。

現在北方的局勢已經極為清楚了,雲崢在一路高歌猛進,面對遼軍堪稱勢如破竹,在雲內州幹掉了蕭打虎,如今又在奉聖州破掉了耶律乙辛的八門金鎖陣,只要攻破銅頭關,遼國南京道就在他的腳下了,遼皇耶律洪基即便是統領百萬遼軍也不可能是雲崢和狄青的對手,兩面夾擊之下,只要遼皇還有那麼一點點的理智,他就會選擇撤退,裹挾著南京道的百姓向中京道,上京道,或者東京道撤退。

在這個時候,最輝煌的戰功無疑是屬於雲崢的,北地稱王已經唾手而得,西軍恐怕除了一些不痛不癢的獎勵之外,什麼都得不到。

於是他們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宿敵沒藏訛龐的身上,此時的沒藏訛龐正在遼國的腹地和遼軍周旋,一心想要裹挾大批的遼人去西方為自己開拓新的生存領地,並且參與到蔥嶺的爭奪戰裡去。

而種諤的後續軍隊,與其躲在後面幫助雲崢,王安石平定地方叛亂,不如主動參與到削弱沒藏訛龐的戰鬥中間去。

種諤雖然是第二路援軍的主帥,但是他不得不在西軍全體將領的要求下離開雲崢的背後,轉而去謀求對自己最有利的戰鬥方向。

雲崢在插好旗子之後,淡淡的對陳琳道:“種諤的目的是在沒藏訛龐的身上,這事說不上是好還是壞。

如果能在豐州大量的削弱沒藏訛龐的實力,沒藏訛龐在西夏國的根基就會動搖,說不定就會產生極度嚴重的內訌。

這樣一來,西軍就能把消滅西夏國的戰略提到議事日程上來,我京西軍得了燕雲十六州,他們西軍就一定要獲得覆滅西夏國的軍功。”

匆匆趕回來的文彥博怒道:“種諤這是要幹什麼?我們大宋如今剛剛能夠站穩,走幾步路還有可能,哪來奔跑的力量?

全國都在勒緊褲腰帶全力支應北伐,眼看我們就要取得勝利了,他們為什麼一定要在這個時候出亂子?

如果他們真的想得到覆國的功績,可以等到北征結束,大宋休養生息五到十年之後,即便他們不想去和西夏國作戰,老夫等人也會強迫他們去,這時候著什麼急啊!”

陳琳陰著臉道:“此時大軍中萬事順遂,雲侯自然是不能離開大軍的,不若由老夫走一遭西軍,問問種諤所為何來?”

雲崢拿手在沙盤上比量一下距離,搖頭道:“沒用的,這封軍報的落款是八天前,按理說我們兩軍相距的範圍也就是在五天的路程之內,這份軍報之所以會走八天,這說明大軍已經離開駐地四天了,陳公恐怕是追不上了。”

陳琳恨恨地跺跺腳吼道:“那就派海東青走一遭,請雲侯立刻頒布下最嚴厲的軍令,老夫附屬,不信種諤敢明目張膽的違背軍令。”

文彥博一臉尷尬的勸說道:“陳公有所不知,種諤不過是受雲侯節制,卻有一定的自主職權,當初陛下拜將的時候,可是拜了四路主將,雲侯,狄帥,種諤,富弼,總共四路大軍。

如果拋開節制二字不談,種諤事實上和雲侯在權力上是平等的,所以雲侯沒有給種諤下令的權力。”

陳琳驚愕的朝雲崢看過去。

雲崢聳聳肩膀攤開雙手道:“這是真的,我大宋官員的職權向來疊床架屋般構造成的,這樣確實會有效的對權力完成監督,減少兵變的可能,但是也就少了一定的靈活性。

不過即便是我,對這樣的權力構造也是持歡迎態度的,畢竟權力不能沒有約束,沒了約束的權力很快就會變成洪水猛獸。

文公你們一定要記住,千萬莫要只把這種模式套在雲崢的身上,以後面對所有的武將,這一套都是可行的。”

文彥博咬牙切齒的道:“這是自然!”

陳琳牽住雲崢的衣袖連聲問道:“此事到底該如何應對?”

雲崢爆出一陣大笑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只能由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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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潘金蓮和西門慶

藍藍趴在床上無聊的拿手撥弄一根蔥毛氈縫隙裏鑽出來的一棵小草,因為見不到陽光的緣故,這棵小草嫩黃嫩黃的。

這讓她想起自己那個小小的孩兒,出生的時候也如同小草一般稚嫩,不過現在,他應該已經長成一棵不大不小的樹了,可以去見識一下天地間的風雨了。

她這些天躺在床上的時間遠比去外面走動的時候多,再說她也不喜歡把自己暴露在那些軍漢們粗野的目光下。

皇帝死了,自然不再需要自己了,或者說自從生下孩兒之後,皇帝就不需要自己了,自己不過是皇家擁有的一片肥沃土地,只要種子可以在這片土地上發芽,自然會有園丁來照顧種子,他們會把幼苗移到更加適合幼苗生長的土地上。

這些天之所以和雲崢癡纏不休,藍藍知道其中的原因,自己已然變成了一個空殼,除了肉欲能讓自己癲狂片刻之外,剩下的就是無窮無盡的空虛和寂寞。

以前在皇宮的時候,總以為只要能和雲崢在一起,自己的人生就沒有什麼缺憾,老天把所有能給的都給藍藍了,半分都不虧欠。

直到如今才曉得,老天是極度公平的,他給你一些東西的同時,一定會從你身上拿走同等價值的東西,從來不會白白的給你任何東西。

遠處傳來猛烈的爆炸聲,營帳外面的軍卒都在翹首企盼,紛紛議論著大軍是否已經拿下了銅頭關。

藍藍不關心這些,歎息一聲之後,就小心的把毛氈的縫隙擴大一點,希望那棵小草能夠長得更加茁壯一些。

雲崢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笑聲依舊爽朗,藍藍快速的抹去了眼角的淚花,身體屈起來,將豐盈的臀部展現無遺,平靜的臉上浮現了一絲嬌媚之意。

雲崢進門的時候,藍藍正好打了一個哈欠,仿佛剛剛睡醒,胸口的衣襟都沒有遮蓋嚴實,半個雪白的胸部露在外面。

雲崢卸掉頭盔放在架子上。回頭看看藍藍笑道:“人生在世重要的是哭的痛苦,笑的暢快,你現在是在軍營不是在皇宮,嬉笑怒罵皆由你自己掌控,不用時時迎合別人,我認識的藍藍可不是你現在的樣子。”

藍藍莞爾一笑道:“你認識的藍藍太野,心太大,現在的藍藍是一個小女人,不是那個一心想要母儀天下的藍藍。”

雲崢笑著從地上撿起一枚金步搖插在藍藍鬆散的髮間道:“你這人最討厭勞作,偏偏在皇宮裏紡紗織布多年不輟,怎麼看都像是你在自討苦吃,口不應心是你最大的毛病,這樣活一輩子你到哪裏都不會愉快的。”

“你的意思是我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就符合我的心意了?”

“沒錯,你天生就是一個懶人。只不過是心比天高而已,對自己又下得去狠手,這才掩蓋了你是一個懶人的事實。

其實睡了吃,吃了睡有什麼不好?除了會快速長胖之外,沒有什麼麻煩啊。

我以前的志向是當一個純粹的士大夫,衣食無憂的遊山玩水,吟詩作賦,白日與三五好友流連山溪,夜晚在青樓擁妓高歌,稀裏糊塗的把這輩子過完算了。

只是不經意間走到了現在。勞心勞命還弄得全天下人都不安。”

藍藍笑道:“難道說你就是因為不在乎,所以才對皇帝這樣惡毒的安排甘之如飴的享受?”

“對啊,活的沒心沒肺的人一定會長壽的,勞心勞命的人一定會短壽。老祖宗說的沒錯,世上本來沒有苦楚,只是因為有了慾望這才荊棘遍地,《大寶積經》裏有一段話是怎麼說來著?”

“如人在荊棘林,不動即刺不傷,妄心不起。恒處寂滅之樂,一會妄心才動,即被諸有刺傷。有心即苦。無心即樂。”

“對啊,忘了你在皇宮裏苦修了很久,既然知道這個道理為何還要自尋煩惱?

你的丈夫不要你了,你現在沒辦法去看自己的孩兒了,如果這時候還不能為自己找點樂趣,你的苦可就白吃了。”

藍藍鄙夷的瞅著雲崢道:“我倒是希望能和你日日笙歌,不眠不休的糾纏,可惜你不成,所以我才會多一些煩惱。”

“胡說八道,獅子才整天做那種事情,老子是人,不是獅子,更不是從孵化出來那一刻就開始交配的蜉蝣朝生暮死的,老子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消耗,死在美人身上太虧了,最虧的是死在一個美人身上。”

藍藍哈哈大笑起來,雲崢說的粗野,自己也把話說的下流,不過正是這樣說話,才能把她從皇宮那座囚籠裏解救出來。自己肉體雖然已經離開了那座陰森的皇宮,靈魂卻從來沒有離開過。

從床上跳下來緊緊地抱住雲崢,將臉頰緊緊地貼在雲崢的臉上癡迷的道:“你是這世上最好的情人,沒有人能像你把情話說的這樣動聽的了。”

雲崢在藍藍的屁股上拍一巴掌道:“鬆開,甲胄還沒脫呢,想要我為你鞠躬盡瘁,至少要給我點飯吃。”

藍藍媚笑著幫著雲崢脫掉甲胄,見他的裏衣完全濕透了,笑意漸漸的消失了,歎口氣道:“仗打的不順利?”

雲崢喝著茶水道:“不是很順利,破開銅頭關的第一層關牆之後,發現耶律乙辛在關牆的後面又修築了一道城牆,路上布滿了機關,看樣子遼人是真的很想守住銅頭關。”

“遲早會打破的。”

“這是自然,不過大軍每在外面一天,錢糧就會流水般的支應出去,為了這個國家的將來考慮,我們不能把他所有的力量全部耗盡,必須留下足夠多的力量來防禦西夏。”

“皇帝如果聽到你的這番話,當羞愧的無地自容才對。”

“皇帝?你以為我這樣做是為了皇帝?大宋的每一文錢,每一粒糧食,每一寸布匹,每一間房屋有那一項是皇帝創造的?你也太高看他了,如果只是單純的為了皇帝那種權力野獸,我早就造反八十遍了,你也太看得起那個所謂的天子了。”

藍藍笑道:“果然,這才是你,桀騖不馴是你的本能,早看出來了,對了,我給你熬了粥,味道不錯。”

“拉倒吧,我要吃麵條,你熬的粥我喝了怕不能永年。”

藍藍笑的前仰後合,拍著雲崢的大腿道:“這麼說也不怕傷了人家的心?”

“我聽說一個叫做潘金蓮的美女,嫁給了一個三寸丁,後來找了一個風流倜儻的,就是你這樣端著一碗毒藥對她的三寸丁丈夫說:大郎,喝了這碗藥你的病就好了。

你說那個三寸丁該不該把那碗藥喝下去?”

藍藍一面給雲崢裝粥一面笑道:“最難消受美人恩,這碗藥那個三寸丁喝的不冤枉。美人兒就該陪風流倜儻的,他一個三寸丁夾在裏面做什麼,根本就是在找死!既然是找死,那就是活該。”

小米粥熬的不錯,雲崢西裏呼嚕的喝了一碗之後,讓藍藍給他再裝一碗,飯碗端起來,停在嘴邊不喝。

藍藍怒道:“喝,沒有下毒!”

雲崢道:“我知道,我只是忽然覺得自己很像西門慶!”

“西門慶是誰?”

“潘金蓮找的那個相好的。”

    ……

雲崢得到了一個潘金蓮似得美人,也把自己弄得很像西門慶,在這個故事裏卻沒有血濺鴛鴦樓的武二郎,即便是有武二郎,也會被憨牛用流星錘給砸成肉餅。

從這一點來看,當人家奸夫確實需要強大的實力來做後備,否則這種最遭人恨的舉動,隨時會要了奸夫的命。

陳琳現在看起來很像王婆,只要看到雲崢和藍藍在一起他就非常的愉快,只要是軍中有的好東西,他都會往藍藍那裏送一份。

這些天為了給藍藍找伺候的丫鬟,他甚至派自己的親衛血洗了奉聖州的一個小縣,千挑萬選之後弄了四個丫鬟給送了過來,都是漢家女兒,陳琳太監當久了,看美人的眼光很高,邊塞雖然沒有什麼絕色,這四個漢家女兒卻也長得有模有樣,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樣。

“你不怕丫鬟找機會把藍藍弄死?”

陳琳奇怪的道:“他們為何要如此?”

“你血洗了來安縣!”

“血洗來安縣殺的都是遼人,沒殺漢人,這四個女子都是老夫花錢向他們的父母買來的,恨我做什麼,你看看,她們好像很高興啊。”

陳琳這麼說雲崢就放心了,他說沒問題就真的不會有問題,當了多年的間諜頭子這點眼力價必須有。

“種諤的事情真的就這樣不聞不問?”

“西軍既然在那裏下了重注,你就祈禱他們不會失手,也祈禱我們能用手裏的這點兵力打到燕州,否則西軍上下恐怕沒有一個人的日子會好過。

不論是龐籍,還是韓琦哪一個是眼睛裏能揉的進沙子的主?

我覺得西軍這一次走了一著臭棋,我走了之後他們就是天然的老大,好好的跟在後面就能收獲太多的利益,偏偏要暴露自己的實力去搶奪,你說他們這是何苦來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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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下雨了

“因為沒人相信老子會放著榮華富貴不要,一心要去海上當海盜!”雲崢叉著腰指著遠處大罵。

“陳公,你說我要是當了海盜之後,要是想回東京的府邸住幾天,往日的那些故舊會不會不願意搭理我?”

陳琳嘿嘿笑道:“你別說成了海盜,就算是成了淫賊,全東京的人都會對你感恩戴德。”

“你的意思是他們會把自家的閨女送到我家來?”

“會的,只要不掌軍權,大將軍就是大宋一等一的富貴閑人,那些小戶人家一定會想方設法的把閨女送到大將軍府上來。”

雲崢拍著已經吃的很飽的肚皮道:“無福享受啊,我一上岸,全世界的人都會膽戰心驚的,說不定還會嚇死幾個,我就不造孽了,老老實實的在我的海島上待著吧。

不過我下了海,大宋的水軍一定會有一個長足的發展,至少連續發展三十年不成問題,你家要是有準備安排的子侄,最好安排進水軍裏去,過幾年一定非常榮耀。”

陳琳笑道:“老夫就是一個孤魂野鬼,哪裏來的子侄輩,如果不是因為和陛下有約,老夫倒想隨雲侯去海上見識一番。”

“想去就去,在這個誓言當菜吃的時代裏,你陳琳毀諾一次算不得什麼事,你將來百年之後見到陛下還可以說你在繼續監視我,還在為陛下效力,陛下一定不會怪罪你的。”

陳琳搖頭道:“騙活人也就罷了,怎麼連陰魂也要欺騙?”

“這年頭什麼都講究一個敬業,騙子也是如此,既然已經是職業騙子了,如果死了之後不再行騙,還怎麼稱之為職業騙子?”

陳琳長出了一口氣道:“老夫活的太累了,只想長眠。”

雲崢回頭瞅瞅已經毫無生氣的陳琳,點點頭道:“這樣也好,每個人總要活的稱心如意才好。”

陳琳看著正在調教自己侍女的藍藍笑道:“她活的好像不錯,皇宮裏的金絲雀一旦飛出高牆,一顆心就再也關不住了。”

“她在努力讓自己開心。陳琳,雲崢不是色中惡魔,不是那種看到美麗的女子就走不動的男人。當初如果我真的對她有什麼心思,她就不可能進入到皇宮裏去。

陛下將這件事弄得很尷尬,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想割裂我在大宋的立身基礎,為了讓他滿意,也為了讓這個女人不至於羞憤之下自殺,我放縱了自己,或者說我想到了大海,大海可以容納天下河流。我雲崢想要縱橫四海,首先要學會的就是大海的胸懷。

只要是對別人好,對自己好的事情我就不會拒絕,整件事情裏受到傷害的其實只有陸輕盈一個人而已。”

陳琳不以為然的道:“自從班固的妹妹班昭寫了一本《女戒》,提倡女人要講究“三從四德”以來,雲侯這樣的心思就要不得。”

雲崢大笑道:“因此在大宋當男人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

兩人說說笑笑的在夕陽下遛食,銅頭關方向又出來火藥彈的爆炸聲,耶律乙辛終於鼓舞起來了士氣。他們開始有膽量向立足未穩的吳傑發起進攻了。

天上的蒼鷹收攏了翅膀之後從天空落了下來,不再盤旋。想要投入銅頭關背後山林的鳥兒,卻依舊在空中一圈一圈的盤旋,火藥彈的爆炸聲讓它們遲遲的不敢投林。

天邊烏雲密布,卻沒有晚霞,大雨就要來臨了,這一幕對宋軍非常的不利。洋河橋上無數的軍卒正在來回穿梭,不斷地將物資運送到銅頭關下,這場大雨的不期而至,將會導致吳傑很有可能孤軍作戰。

草原上的河流,大多數都會隨著大雨而暴漲。洋河上的橋梁不一定能夠經受得住這場即將到來的洪水,這對耶律乙辛來說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不過因為郎坦已經在白天攻破了銅頭關的正面,讓遼軍全線潰敗,導致洋河上遊的趙旉乘勢沿河直下,在短時間裏和吳傑形成了相互呼應的局面。

即便是軍中最無知的小兵也清楚的認識到,一旦李東楚的大軍溯流而上將宋軍的陣地徹底的穩固成一個三角形的時候,銅頭關的末日就會降臨。

那個時候,無論耶律乙辛在銅頭關裏修築了多少道城牆都無濟於事,銅頭關已成孤城。

天色剛黑,雨點就跌落了下來,伴隨雨點出現的還有密集的閃電和悶雷。

雲崢抱著一本書坐在燭火下讀書,眼神偶爾會落在面色蒼白的藍藍身上,從第一道落雷響起之後,這個女人的神色就非常的不對勁。

閃電照亮了天空,也照亮了藍藍的面頰,她的面色慘白的厲害。

“不用擔心,這落雷掉不到我們的頭上,中軍大帳外面就有一根鐵杆子引雷,這裏很安全。

我們不過是一對奸夫淫婦而已,老天爺要忙的事情很多,沒工夫理睬我們的這點破事。”

“旭兒最怕打雷,往日的時候,只要一打雷旭兒就會鑽進我的懷裏捂著耳朵一動不動,我就會唱兒歌為他解除困擾。”

“男孩子不是你這麼教的,如果我早知道他有這毛病,就會拎著他站在雨地裏看閃電聽雷聲,不可知的事情才會讓人感到恐懼,一旦了解了,知道了,雖然會畏懼,卻不會害怕!”

“妾身是女子啊,當年在白雲寺的時候,五溝大師為我誦經解除我心頭的困擾,也是很有效的。”

“嘿嘿,趙旭喜歡佛學的怪癖是從你這裏得來的。

不過你放心,我們這裏打雷,遠在數千里之外的東京可不一定會下雨,你就安心的睡覺吧。”

“你為什麼會不怕打雷?”

“有兩種人什麼都不怕,一種是無知的人,所謂無知便無畏,另外一種是看透了世間百態,所以無所畏懼。”

“你是哪一種人?智者?”

“不是,我是傻大膽,無知無畏的那種!”

在雲崢的注視下藍藍擁著被子靠在床頭慢慢地睡著了,但是外面的閃電和驚雷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還似乎有往雷暴的方向發展。

在發現就要下雨的時候,雲崢就把軍中的火藥全部用油布包起來然放置在事先挖好的坑道裏,即便是再大的雷暴,也不能觸動他分毫。

這樣的夜晚最容易發生營嘯這種可怕的事情,因此直到現在雲崢都沒有入眠。

大軍是按照五花陣布置的營地,每一個營地裏都有重要將領坐鎮,雲崢不允許他們在今夜身著重鎧,在這樣的夜晚,一塊鐵疙瘩滿地亂跑實在是太危險了。

雲崢披上蓑衣拎著寶劍就出了營帳,憨牛和猴子都在外面等候雲崢,見大帥出來了,就齊齊的跟過來。

“把鎧甲都卸掉,不要拿長兵刃,用短刀就好。”瞅了一眼穿戴整齊的家將,雲崢低聲吩咐道。

不一會換裝完畢的家將重新聚攏,猴子挑著氣死風燈在前面引路,一行人沒入了黑暗中。

沒有風,只有瓢潑大雨在瘋狂的下著。

雲崢首先來到了洋河邊上,河水已經重新變得渾濁起來,這是洪水的先兆,大的洪峰還在上遊積蓄,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下來。

文彥博就守在河邊,見雲崢過來了,披著蓑衣過來,貼著雲崢的耳朵大叫道:“目前還好,只是不知這場雨會下多久,老夫問過這裏的居民了,他們說大雨有時候會下三天三夜,有時候也只有短短的半夜。這些橋梁能不能支撐的住要看運氣。”

“吳傑現在還在作戰嗎?”

雲崢指指不時爆發出幾朵火光的對岸問文彥博。

“還在作戰,雨下的越大,遼人進攻的就越是瘋狂,不過吳傑已經打算使用磷火彈了,這東西漂在水面上一時半會熄滅不了。”文彥博有些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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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耶律乙辛的反擊

「要不然老夫走一趟河對岸,吳傑他們在那裡,老夫總是不放心。」文彥博咬咬牙就準備上橋過河,這對一個文官來說已經非常的了不起了。

「不用去了,姜哲帶著親衛已經過河了,我授予了他臨機權斷職責,萬一經不住遼人的進攻,可以向趙旉那裡靠攏。」

「既然如此,河岸這邊也需要派兵固守才好。老夫就留在河邊。」

對於文彥博的操守雲崢還是相信的。見他自告奉勇了,也就帶著親兵離去準備去傷兵營去看看。

踩著淤泥深一腳淺一腳的爬上了一座小山包,傷兵營就在這塊最高的地方。油布帳篷一座連接著一座,此起彼伏的呻吟聲從中傳了出來,刀兵傷到了晚上就會起熱,也就是發炎,如果能熬過發炎這一關,一條命就算是撿回來了。如果熬不過去,神仙難救。

葛天方整個人被包的如同粽子一樣躺在那裡,左右兩條腿還被軍醫用架子給吊起來了,只能隱約看見兩隻大腳丫子。

他受的外傷不重,畢竟兩層重鎧擋著即便是遼國的射鵰手都沒有辦法重傷他,只是白羽箭上的毒藥很麻煩,軍醫為了徹底的幫他去掉毒性,把所有的傷口上沾染了毒藥的皮肉都給切掉了,因此,很小的一點傷口變得非常猙獰。

此時的葛天方依舊昏迷不醒,雲崢低頭瞅瞅躺在床上的部將,惋惜的對軍醫吩咐道:「想盡一切辦法吧,沒有好藥材,就去中軍大帳拿,只要能把人救回來就成。」

軍醫搖頭道:「再好的藥材這時候也幫不了他,送過來的太晚。毒劑已經進入了血脈,解毒藥劑已經給他灌下去了,不知道對不對症,能不能扛過今晚就看他自己了。」

「自從青塘之戰以後,我軍高級將領戰損一直是零,這一次也不例外。讓他活過來。」

軍醫為難的張張嘴,面對雲崢鷹隼一樣的目光,還是低下頭回應道:「卑職儘力就是。」

「我說的不是葛天方一個人,而是這裡所有的人。」

雲崢說完這句不講道理的話之後,就離開了葛天方休養的帳篷,冒著雨去了別的帳篷。

一個缺少了一條胳膊的軍士正在痛苦地呻吟,見雲崢走了進來,趕緊閉上嘴巴。

雲崢瞅瞅他被截斷的胳膊,斷口處還有鮮血滲出來,就讓軍醫給他重新檢查一下。

見軍卒忍耐的很難受就道:「疼了就叫出來,只要你能舒坦一些怎麼做都成。」

軍卒舔舔嘴唇道:「大帥,給口酒喝,我實在是太痛了。」

軍醫斷然拒絕道:「不能喝酒,那會讓你流更多的血。」

「就喝一口。」

軍醫還待叱罵,雲崢擺擺手從腰袢上取過一個酒壺遞給軍卒道:「少喝一點不打緊。」

軍卒不理睬軍醫惱怒的眼神,伸手拿過打開蓋子的酒壺就喝了一大口,然後就要把酒壺還給雲崢。

「放在軍醫那裡,如果實在是疼的受不了了,就喝上一口。」

軍醫劈手從傷兵手裡奪過酒壺掛在自己身上,想要他給傷兵喝酒,這根本就不可能。

傷兵也似乎知道這壺酒的命運,嘆口氣對雲崢道:「大帥,標下如今斷了一臂,傷好之後是不是要退役了?」

雲崢點點頭道:「你已經為這個國家付出很多了,榮歸故里是應有之義。有什麼想法嗎?」

傷兵為難的瞅著雲崢道:「大帥,能不能不讓標下退役?我們當初都是賊配軍,處處被人看不起,如果可能,請讓標下繼續留在軍隊,當一個火頭軍都成。」

雲崢瞅瞅他身邊的制式甲胄,這個傷兵還是一位虞侯,小隊長級別的軍官,這樣的老兵大部分都是從京西軍初建的時候就跟著自己,對他多謝優待也不是不行,不過想到這傢伙要是一輩子都留在軍營裡,恐怕只能孤老一生了。

如今,軍營中這樣的傢伙很多,京西軍是有糧餉的,每個月都會按時發放,不像別的軍隊,比如西軍中沒有軍餉,只有戰後賞賜的一點錢糧土地。

這群人因為沒有家眷的拖累,有了錢之後就會找一切可能花掉,尤其是在找女人方面,一點儲蓄都沒有,如果他退役了,要嘛會餓死,要嘛會淪落為賊寇。

王安石早就指出過這點,雲崢平日裡都不是很在意,每一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他們不知儲蓄是他們的事,只要大軍不虧欠他一文錢就沒有什麼好說的。

「看情況吧,如果到時候實在是沒有地方可去,就跟我走吧。」雲崢把到嘴邊的話收了回來。

王安石這些人對軍人向來沒有多少好感,在大宋當兵和當賊其實差不多,一旦這些人傷殘了,王安石一定會嚴格的按照軍律讓他們退役,如果是一兩個軍卒,他還會考慮一下雲崢的顏面把他留下來,如果人數太多,王安石一定會毫不留情的讓這些人全部退役,至多就是在他們離開軍隊的時候多給一點賞賜而已。

如今的京西軍和當初的武勝軍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雲崢不可能再利用這支軍隊去斂財,皇帝和宰相也不會同意雲崢用自己的錢去賞賜部下,刁買人心這是軍隊中的大忌。

軍卒聽了之後反倒非常的開心,連忙道:「太好了,標下今後可以跟著大帥混飯吃,這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雲崢苦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好養傷,傷好了就去辦退役手續,然後去找雲文報到,告訴你,跟著我是不是有福很難說。」

傷兵笑道:「標下聽說過跟您走的那些兄弟如今是一個什麼境遇,求之不得,即便是活得艱難,跟著大帥走總還是有希望的,不像現在,退役了就等於要餓死了。」

雲崢瞅瞅別的傷兵,見他們也一副渴望的樣子就大笑道:「既然信得過我,退役後都過來吧,只要不後悔就成。」

傷兵們連連說哪能呢之類的話,不過經歷了這樣一場小小的變故之後,傷兵營裡安靜了許多,好多傷兵也不再發出痛苦地呻吟聲。

雲崢走出傷兵營的時候,天邊已經有些發亮了,大雨依舊沒完沒了的下著,只是不再打雷。

對面的洋河也變得猙獰起來,渾濁的河水逐漸上漲到了早先淤泥堆積的地方,不過河面上的那座橋樑因為要通過火炮,將士們把他修築的非常結實,咆哮的河水從橋下一尺的地方一瀉而下,整座橋樑也在不斷地顫抖,橋樑上還有工匠和軍卒正在不斷的將粗大的木頭樁子釘進湍急的河水裡,用一切方法來加固橋樑。

洋河對面的戰鬥已經進行了整整一夜,信使不斷地從橋樑上跑過來把對面的信息源源不斷的提供給文彥博。

見雲崢走了進來,文彥博連忙道:「遼人的攻勢不減,反倒在不斷加強,大雨下了一夜,將士們手上的弩弦已經受潮,彈射不出弩箭了,好在火藥彈還行,否則將士們只有拎著刀子和遼軍肉搏了。」

「趁著橋樑沒有出岔子,趕緊把火油彈運過去吧,這樣的天氣條件下,火油彈的威力雖然會打幾個折扣,不過,組成幾道火牆還是可行的,這樣吳傑多少還能休息一下。」

在這裡幫忙的蘇洵趕緊去調撥火油彈去了,文彥博瞅著外面白亮亮的雨絲擔憂的道:「實在不行就把將士們撤回來吧,趙旉,李東楚那裡也打的很艱難,遼人不止是在正面發動了反擊,兩側也開始動作了,就在剛才趙旉來消息說,有兩萬遼人在雨中立陣準備向他發起進攻了。

至於李東楚那裡,從昨晚開始到現在一刻都沒有閑著作戰到現在,很多地方已經開始肉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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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兵爭一口氣

「銅頭關兩面靠山,正面擺不下太多的軍隊,吳傑的一萬三千人放在那裡已經滿滿當當的了,再派人過去連作戰的餘地都沒有了,對我們來說更加的不利。

軍人就是拿來作戰的,這時候即便是肉搏,吳傑也需要頂住,下大雨天氣潮濕,我們的弩箭用不了,遼人的弓箭同樣用不了,猛虎齊奔這樣的武器,我相信遼人手中已經沒有多少了。

有的時候殘酷不僅僅是施加在敵人身上的,更多的時候是施加在我們自己身上的。」

「大帥以為再艱苦的戰鬥吳傑也必須挺住?」

「是的,在我們和蕭打虎作戰的時候,吳傑在海靈川的戰鬥並不是很出色,面對遼人的瘋狂反撲,他的表現不盡人意,既然他打不了硬仗,我們就必須逼迫他打硬仗,把他性格中那些懦弱和沒有堅持的部分生生的磨礪掉。」

「雲侯,這時候不是您磨礪部將的時候,這一戰關係到我軍能否如約進入南京道……」

「任何時候都是學習的機會,吳傑如果學不會,我就不允許他再帶兵,他會清楚帶領上萬兵馬和帶領兩千人馬這中間有天壤之別……

事實上梁輯已經過去了……」

文彥博長出了一口氣道:「 這就好,這就好……」

暴雨打在吳傑的身上劈里啪啦的作響,牛皮束腰被雨水泡的濕噠噠的,他已經往緊束了好幾次,可是沒過多久,牛皮腰帶就重新鬆垮下來。

瞅瞅自己已經被雨水泡的發白的手背,遼人這次來的是騎兵,醜陋的面容在雨水中顯得格外猙獰,吳傑狂叫一聲丟掉害事的頭盔,再一次帶兵進了剛剛撤出來的戰場之上。

從昨天傍晚開始下雨時起,遼人的海浪般的進攻就沒有停止過,對面那道黑洞洞的城門就像是地獄的出口。不論自己殺掉多少敵人,那個黑洞裡就能吐出多少新的敵人。

潮水般席捲而來的遼人騎陣,帶著強大的慣性狠狠地撞上嚴陣以待的拒馬和盾陣,霎時綻放出璀璨的浪花,人體拋飛、戰馬悲鳴。兵刃的冷輝迷亂了陰暗的天空,殷紅的血液染紅了冰冷的沙灘,這一刻,生命卑賤連野狗都不如。

吳傑拖著長長的斬馬刀遊走在盾陣後面,冷冷的看著前赴後繼的撲上來的遼人。他們似乎個個都心懷死志,為了更加靠近宋軍軍陣,他們對面前布滿尖刺的拒馬和鐵絲網視而不見,催促著已經蒙上雙眼的戰馬往上撞。

代價自然是殘酷的,拒馬上插滿了戰馬的屍體,那些掉下戰馬的遼人也倒在了鐵絲網上,鐵絲網的尖刺刺進了他們的肉體,只要稍微挪動一下,尖刺就會在他們的身體上撕開一道道血淋淋的傷口。

遼人似乎並不在乎,有的把身上的衣衫扯下來包在鐵絲網上。不等他再有動作,鐵絲網後面的宋軍長槍就狠狠地刺進了他的身體。

或許是拒馬上的屍體太多,已經對遼人形不成威脅了,一員遼將大喝一聲縱馬越過拒馬,手裡的長柄戰刀劈開了鐵絲網赫然闖進了宋軍的戰陣,長刀左右劈砍兩下,就在正面開出來一個碩大的豁口。

吳傑副將譚亮快馬趕來想要彌補缺口,奮力一刀斬在遼將的刀刃上,終於擋開了疾馳而來的遼人騎兵這雷霆萬鈞的一刀,兩馬交錯間。譚亮冰冷的鋼刀從遼人騎兵的頸項輕飄飄的掠過,血光飛濺,頭顱飛起。

同時撕裂般的疼痛從左肩傳來,譚亮立刻感到左半邊身軀已然麻木不堪。自己這奮力一擊固然斬殺了遼將,遼將的長刀也狠狠地在他的左肋上重重的刺了一下,如果不是身上的鎧甲優良,這一刀就會破腹而過。

一刀斬殺西涼騎兵,譚亮還來不及喘息,又一名遼人鐵騎呼嘯而至。沉重的斬而至,直取譚亮咽喉。

「鏘。」

譚亮的鋼刀和遼人騎兵的斬馬刀再度來了次毫無花巧的死磕,遼人騎兵的斬馬刀被盪開,譚亮再也堅持不住也被巨大的反震力震落馬下,剛才遼將的那一刀至少讓譚亮斷了兩根肋骨,在如此劇烈的撞擊下,他的身體似乎失去了知覺再無法在戰馬背上坐穩。

譚亮翻身跌落馬下,又一騎遼人騎兵疾馳而至,碩大的馬蹄已經照著他的面門狠狠踩落,譚亮狼嚎一聲奮力往前魚躍,堪堪避過這致命一踩,碩大的馬蹄距離他的身體只有咫尺之遙,如果他的動作稍慢一些,胸口只怕已經被踩出一個碗大的血窟窿了。

譚亮翻身爬起,眼前豁然開郎,再沒看到哪怕一個遼人騎兵,只有瓢潑的大雨布滿視線,遮蔽了周圍殘酷的景緻,驚回首,身後的宋軍軍陣正翻騰不息、殺聲震天,兇狠的遼人鐵騎剛剛越過鐵絲網,就被將軍統領的中軍牢牢地包圍在裡面,不大功夫,那裡的戰鬥就停止了。

驃悍的遼人鐵騎展現出驚人的殺傷力,大量的宋軍袍澤被銳利的長矛戳穿,被鋒快的馬刀劈砍為兩截,被奔蹄的鐵蹄踏碎了頭顱,他們流盡的鮮血染紅了整個地面,很快就被雨水稀釋最後化作一條紅色的小溪汩汩的匯進了奔騰不休的洋河水。

傷亡慘重之下,也重創了遼人騎兵,從城門口一直到自己的軍陣裡,遼人騎兵的屍體幾乎鋪滿了地面,一些傷殘的戰馬在大雨中哀鳴,努力地想要站起來,最後轟然一聲依舊倒在水泊里,濺起大片的泥漿。

大雨下的越發大了,天地間都是白亮亮的水柱,耳中也都是大雨擊打在屍體上,擊打在鎧甲上,擊打在大地上的聲音,清晨剛剛出現的一絲亮光重新被烏雲遮蓋了,天地一籠統。

在吳傑的吆喝聲中,孫節這個炮手頭目帶著十幾個宋軍艱難的將火炮推到了最前面的一個棚子底下,稍微清理一下火炮,就把炮口對準了那個黑洞洞的城門,只要那裡繼續有敵人出來,就轟他娘的。

想要對付這樣的敵人,實心的鏈彈可比開花彈好用的太多了,在這樣的距離下,一發鏈彈掃過去,就會在敵人密集的軍陣裡開出一條血肉模糊的大路出來。

包在油紙裡面的火藥底藥已經放進去了,孫節將引線放在自己的胸口用油紙包裹了一層又一層,只要打開一個小小的口子就能從裡面抽出一根引線,必須用最快的速度點燃,否則就會受潮。

吳傑瞅瞅唄親兵抬過來的譚亮,在他肩頭拍拍道:「趁著橋樑沒有被河水沖走,速速去傷兵營,剩下的自然有哥哥在,一定會守住的。」

譚亮吐一口血道:「我就是肋骨斷了,只要包紮好就能繼續作戰,咱們這一次再也不能往後退了,將主,我在後營看到了梁輯。」

「他來做什麼?」吳傑有些惱怒,這是自己的戰場不是他梁楫的。

譚亮從擔架上爬下來小聲道:「是不是文彥博那個王八蛋派來頂替我們兄弟的,之所以沒動靜,可能是大帥想要再看看?」

吳傑並不是一個很聰明的人,性格上的缺點很多,猶豫不決就是他最大的毛病,聽譚亮這麼說,多少有些茫然。

當初雲崢就考慮到了吳傑這個性格特點,特意將人稱猴精的譚亮派來給吳傑當副手,此人極有決斷。

「將主,這一次咱們的命都是小事情,盛勇軍的名頭不能丟掉,只要熬過這場大雨,誰敢小看我們,末將聽中軍大帳的參謀們說,大帥準備在這場大戰之後就要離開了,在離開之前,他會狠狠地整頓一下京西軍,在全軍中挑選最精銳的軍隊留給朝廷使用,剩下的將會解甲歸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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